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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有欲的女同志與跨性別主體再現

底層同志/跨性別與台灣鄉土想像的交鋒

第一節 有情有欲的女同志與跨性別主體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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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若將流離、遷徙放在更大的歷史文化脈絡中思考,《失聲畫眉》與中國 傳統文化形成哪些傳承、對話關係?從性/別扮演到小說敘事,它如何挪用古典戲 曲與話本小說規訓與懲戒的法則,架構出一條以「女女相愛」顛覆「鄉土/國族大 義」的可能?這些傳統與鄉土特質彰顯了台灣同志小說與他國同志文學的特殊面 向,但對此重要課題,目前的同志、跨性別論述卻甚少著墨,故本文冀能拓展研 究思考的新路徑,並探討其同性情欲、怪胎家族與敘事手法如何在延續所謂「台 灣性」、「傳統性」的同時,也挑戰、質疑、擴充了兩者,在「翻譯」鄉土與再現 的同時,也展現其鄉土底層多元混雜的力道。

本章也將探討其同名改編電影、包括外省籍編導,如何和本省籍作者一樣陷 入「兩面不是人」的處境,分析其在性別、地域、國族、美學場域中多重從屬階 級狀態,以及底層鄉土的跨性別文本在第三世界台灣諸多論述中失聲的困境,冀 能反省同志研究、文學批評與鄉土、國族論述,拓展更豐富的想像空間,建立台 灣「第三-現代-性」系譜與論述的開端。

第一節 有情有欲的女同志與跨性別主體再現

「臺灣」從戒嚴時期禁忌的符號轉變為解嚴後認同的對象,鄉土文學是重要 轉捩點,讓母語重新進入文學創作領域扮演闆鍵性的角色。12《失聲畫眉》以在台 灣落地生根的閩南語劇種──歌仔戲,包裹女性間的同性情慾,把從鄉土文學(論 戰)以來的台灣認同伏流端上台面,旗幟鮮明地標舉鄉土和同性情慾兩大主軸,

上承七、八0年代餘緒,下開九0年代先河,開展後解嚴時期的家國論述、鄉土 想像、性別扮演、身體展演、族群差異等各種跨性別與第三世界/台灣國族(論述)

關係等重要課題。

12 邱貴芬〈翻譯驅動力下的台灣文學生產──1960~1980 現代派與鄉土文學的辯證〉,收於陳建忠、

應鳳凰、邱貴芬、張誦聖、劉亮雅合著《台灣小說史論》(台北:麥田,2007),頁 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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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聲畫眉》所引發的爭議中,雖不乏對小說、電影中再現之歌仔戲表演形 態的批評(如:錄音班、脫衣舞等),然而最終的焦點和最深的焦慮莫過於當中的 女同志情欲,13所以本文首先分析讓眾人不安的理由──女同志與跨性別情慾主體 的再現方式。在《失聲畫眉》之前,雖不乏同志題材的小說,但對情慾的描寫多 半隱晦不明、欲言又止,女同志小說尤然,幾乎沒有一篇小說正面處理女同志情 慾。14《失聲畫眉》雖常以慕雲主述,認為戲班女同志乃是戲臺上角色扮演的延伸 而以「假鳳虛凰」稱之(81-82),卻對這「假鳳虛凰」有如假包換的情欲描寫,著 墨最多的莫過於團裡的當家小生家鳳和苦旦愛卿這對女同志伴侶:

她騰出一手,逐個解開愛卿胸前的衣扣,鬆開被內衣束縛的乳房,輕柔撫 摸著,她的嘴從愛卿的唇上移開,滑下脖子,在那兒來回吸吮著,間或輕 咬著愛卿的耳朵,愛卿逐漸按捺不住蠕動著,需索更強烈的刺激。在此刻,

他十足像個男人一樣,給予自己的女人無上的滿足,比她自己得到快感更 刺激,她的唇吻一愛卿全身的每一吋肌膚,輕咬著敏感地帶促使心愛的人 咬緊下唇,竭力忍住想要喊叫出聲的衝動,渾身發出陣陣愉悅的輕顫。她 阻止愛卿取悅她,讓愛卿伏在她的胸前休息,今晚她只想給予,而不想獲 得。(76-77)

這段女女性愛場景,不僅充滿「濃情蜜意」,也相當「高潮迭起」,將外台戲班由 於場地限制,不僅空間狹小,且眾人睡舖往往緊挨著,於是兩人不得不「咬緊下 唇,竭力忍住想要喊叫出聲的衝動」,然而身心依然充滿歡愉,不由自主地「渾身 發出陣陣愉悅的輕顫」。這樣對女女情欲生動的呈現,打破大眾和小說對女同志總

13 這部份的討論詳見下節。

14 如:歐陽子〈素珍表姊〉(1969)、白先勇〈孤戀花〉(1970)、玄小佛《圓之外》(1978)、

郭良蕙《第三性》(1987 以前)、李昂的〈莫春〉(1984)、朱天心的《擊壤歌:北一女三年記》

(1984)、〈浪淘沙〉(1988)、〈春風蝴蝶之事〉等,雖觸及同性情愫,但著重於精神、內在的 慾望層次,較無女女性愛的再現。

背我,我會先殺死妳,再自殺」這般激烈的告白。17紀登思(Giddens)曾指出,情 感和親密關係的追求往往能夠作為一種抵禦方式,提供個人來對抗外在世界的包

(台北:聯合文學,1998),頁 91-98。而電影裡這幕女女性愛場面,在十幾年後的現在於今看來 也依然相當大膽,出人意表。另外,小說在描述豆油哥 14 歲時與戲劇學校同學秋燕的戀曲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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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也會動搖個人的信仰、價值體系,甚至像愛卿一樣選擇玉石俱焚,19可說是一 把兩面刃。

相較於愛卿的婆形象,小說中更值得注意的是阿琴的角色轉變。阿琴在戲班 扮演粗角,20原有個男友阿元,然而就在家鳳發現愛卿私藏前女友的聯絡方式導致 雙方失和後,勸架的阿琴卻不知不覺愛上家鳳,形成難解的三角習題。阿琴發現:

「她對阿元,可就從來不曾像此時對家鳳這般心思纏綿,渴求這般強烈,像個隨 時準備要為愛犧牲的少女一樣,充滿激情的等待著獻身的機會」(184),「她迫切的 想得到家鳳,她喜歡家鳳摟抱看她的那種溫柔,體貼的話語,關懷的舉動,全都 令她意亂情迷,無法自已。她真的不想傷害愛卿,看愛卿在自我折磨她也很心痛,

可是要她完全不理家鳳她做不到,要兩人每天見面卻要像陌路人一樣她也做不 到,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來,無論如何她都得不顧一切的走下去。」(194-195)這 樣的發展,完全不在阿琴本來的預期之中,「她真的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痛苦?為何 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194)因此對這段感情,她也有所反思,她將原因歸結 為「緣分」,21然而這「緣分」已非傳統宿命觀下的託詞,在她的分析中,不論是

「意外的巧合」,或者眾多「若不是……」的狀況,卻已經打破環境說、角色扮演 說等限制,一方面戲班內外也不乏男性的存在,更何況她之前交往的對象也是男 性。對她而言,同性情欲的產生既不是天生、也非環境,而是「生命偶然的遇合」,

而在這遇合之中,並不只是隨波逐流或隨遇而安,而是有更多自我覺醒和自主性 的選擇。因而在受到家鳳質疑時,她會理直氣壯的反駁:

19 後來愛卿在面對三角習題中,不忍心對家鳳下手而是選擇自殺來結束彼此的痛苦,並祝福家鳳 和阿琴。(225-226)

20 在戲班粗角有小生、武生、彩花(白面的反派角色)、三花、奸臣、老生之分別,細角有苦旦、

小旦、花旦、三八之分。參見凌煙《失聲畫眉》,頁 57 註 3。阿琴在戲班裡扮演除了小生、武生 之外的粗角,以三花為多。

21 《失聲畫眉》:「她之所以會這麼容易的介入她們的感情中,只是一個意外的巧合所促成,若不 是她們為了細故吵架,若不是她多管閒事插上一手,就不會有這種局面出現,或者說這就是緣份造 成,就像阿金姨會嫁姑丈添福做細姨一樣,也不是她自己預料得到的,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也安份 守己的做細姨……」(211-212)。

化的「一致性」中所展現的一種被差異—延遲的「同一性」(Of the differend-deferred identity of the people in the deferred-differed unity of actions)。因此須留意:一個為日常生活而形成的「持續性的表面自我」

是如何成形的?而歷史檔案研究是要彰顯是怎樣的排除模式製造了這些作用?當歷史紀錄被建立 的時候,誰被排除?何時被排除?為什麼被排除?研究者如何找出「運作於話語之間的沈默,由此 看出究竟是什麼形成了意義,以便排除那充滿噪音的沈默。」參見史碧娃克(Gayatri C. Spivak)著、

張君玫譯《後殖民理性批判──邁向消逝當下的歷史》(台北:群學,2006),頁 273。

26 《失聲畫眉》:「那時候她們都才十四歲,同在戲劇學校學戲……她們對於身體的變化也感到十 分好奇,一起洗澡的時候會互相撫摸比較,也許由於遺傳的關係,她的胸部並不明顯,反而秋燕發 育得就像熟透的瓜果,令人忍不住想試試那甜度,當她們發現彼此無心的撫摸,竟會帶來難以言喻 的美妙感受,不禁更急於探索其中的奧秘,而終至逐漸沈迷在一個沒有男人的世界裡。」(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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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小生的希望,可是為了秋燕,她覺得做什麼犧牲都是值得的」(55)。這樣的親 密關係或短暫或長久、永久,然而更重要的是:時間長短不應該成為衡量情欲主 體的標準(試問:何曰長,何曰短?)更遑論有時所謂的「短暫」,乃是沒有充分 的家庭、社會、法律、政治、經濟條件所造成的。27由於時代、環境、階級、語言 的限制,小說人物常以「命運的安排」來解釋同性情感的「無未來性」,並排解失 去愛人、伴侶的內在痛苦。然而「被家裡的人來強押回去嫁人」,又怎麼是「命運」

所能解釋?這裡的「命運」其實已隱含在性別、性傾向、政經條件、地位等各種 結構上的階級性,身為女性、女同志、底層、沒沒無名的野台歌仔戲班演員的弱 勢處境。而因為現實結構面的強大勢力所導致女女戀情悲劇走向,是這些弱勢族 群所無力扭轉的,也使她們抱持某種宿命的色彩。

然而,豆油哥等人所謂「順其自然」的態度並非只是消極的應對,而是在面 對種種不可承受之輕時,這些弱勢階級所鍛鍊出一套「舉重若輕」的順應方式,

也唯有透過這樣的生命詮釋與自我調適,才得以讓她們在背負種種污名與痛苦 中,繼續「過日子」。而帶著傷痕的個體生命經驗,也成為族群的集體記憶,讓像 家鳳、愛卿這樣穩定、用心經營關係的伴侶依然擺脫不了焦慮的色彩,如家鳳的

也唯有透過這樣的生命詮釋與自我調適,才得以讓她們在背負種種污名與痛苦 中,繼續「過日子」。而帶著傷痕的個體生命經驗,也成為族群的集體記憶,讓像 家鳳、愛卿這樣穩定、用心經營關係的伴侶依然擺脫不了焦慮的色彩,如家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