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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男性:陽剛氣質的性別操演

第四章 研究分析與發現

第四節 作為男性:陽剛氣質的性別操演

上一節整理並分析5 位男性家庭照顧者照顧負荷的來源,理解他們在不同的 投入家庭照顧的原因背後,亦感受到相似的壓力情境。即使後來有3 位受訪者選 擇其它照顧資源協助或替代,我們仍可看見照顧歷程對於他們身心產生的影響並 不會因為將照顧實踐的責任嫁接由機構或外籍看護工實踐而減輕。而本節更進一 步探討面對身為家庭照顧者,作為男性的他們如何在過程中,透過身體行動反覆 實踐,甚至是創造男性照顧者的陽剛氣質。

壹、將照顧視為養家者角色的延伸

在傳統父系文化的規範之下,家庭中的男性成員仍守著「養家者」角色的傳 統身分認同,作為家庭的經濟提供者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5 位受訪者中,小 P 與小牛有正職的工作,因為他們具有「籌碼」維持自己在勞動市場中的活動。小 P 家中由母親擔任主要照顧者,爾後雇請外籍看護工協助照顧父親;小牛雖有自 身投入擔任母親的主要照顧者約10 個月,但因考量就職因素而轉由父親照顧,

後來亦是由家庭成員(含父親、大哥、二哥與小牛共4 人)共同分擔雇用外籍看 護工的費用。

而小熊、大明、成德,則是走著不同的路徑。小熊與大明已從勞動市場「畢 業」,但兩人退休的原因大相逕庭。小熊年滿65 歲屆齡退休,在他的觀念裡,人 生夠吃夠用、自在就好,退休便是享清福的開始;照顧母親的付出,小熊認為就 是在母親的要求下,完成兒子身分的家庭義務。但對大明來說,退休是因應家庭 照顧而不得不的選擇,也是另一個「任務」的開始。

成德則是在被認為應該全力投入職場奮鬥的年紀,就進入家庭擔任照顧者。

面為無法找尋正職工作的處境,成德一方面將照顧父親作為自己的「正職」,一 方面卻又對於這份「正職」無法為自己的履歷加分而焦慮。

針對大明與成德的照顧經驗,兩人皆將擔任照顧者作為過去養家者角色的延 伸,但看法略有不同。以下分述他們如何看待己身對養家者與照顧者的自我認同,

尋找兩者之間的平衡。

一、退休後的另一個人生篇章

從大明的照顧歷程可知,大明一直將投入勞動市場賺取養家薪資視為己志,

透過薪資來供養家庭,滿足家庭成員的需求、給家人更好的生活。在投入家庭照 顧後,對於身為經濟提供者的自我認同在大明心中仍揮之不去,大明二女兒便多 次提及父親有多注重傳統規範與自己的養家者角色,說道:

「因為我爺爺是長子,然後我爸就是長孫,就是那種古代人說就是…喔要捧 斗(台語)的,就是要繼承家裡,所以我爸就會覺得說,就是他應該要負擔 這些責任。所以就覺得說他很喜歡…就是他覺得…就是把責任都攬到他身 上。」

「爸爸就很傳統啊!所以他年輕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媽媽在照顧我們,他其實 不太希望我媽媽出去工作,是因為他覺得妳就在家裡好好帶小孩啊,反正錢 的事情就是我來想辦法。因為這一塊跟到後來就是…他會一直很想要去承擔 那個經濟責任吧!」

即使大明已經退休,但身為「一家之主」的他,仍有安養家庭的責任。因此 當遇上母親失能程度愈趨嚴重,送醫住院的頻率提升、照顧耗材使用量增加,還 有轉由機構照顧的安置費用,出於「穩定大局」的角色認知,面對有增無減的照 顧支出,大明雖然倍感壓力,但這些都是照顧母親的份內事,便默默地往自己肩 上扛,也不會主動開口尋求其他手足協助。二女兒便說道:「因為姑姑們都是嫁 出去的女兒,就是…雖然就是照顧父母是大家都應該有的責任,可是他會覺得說,

就是在經濟這一塊,其實他更不好去開口。」

對於大明來說,5 位姐姐皆已出嫁,雖說身為「女兒」也有照顧父母的責任,

但她們也是妻子、母親與媳婦,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夫家為主;而且 在從子式的家庭結構下,身為「兒子」的大明更被賦予繼承家族的期待,理所當 然地應該背負經濟開支、守護家庭。

二、轉換無法進入勞動市場的焦慮

成德則是大學畢業不久,碰上求職不順遂、父親中風需要照顧的情境下,返 鄉開始照顧歷程。然而,成德認為「男性」的他,並不具備「女性」的母親有著 溫柔與順從的特質,面對父親暴躁的態度時總是會硬碰硬、起衝突,所以在照顧 上會盡量減少與父親交談,並且一直在規劃往後的職涯。如同黃燦瑜(2009)的 發現,成德也不斷地希望能從照顧身分脫離。

另一方面,成德雖然希望返回職場就業,但他承擔家庭照顧的原因,某部分 也是導因於面對勞動市場的受挫而選擇返家照顧父親、希望找尋其它轉圜。成德 便說道:「我們就是…總是生命會有出路阿~上天關了一扇窗,但是還有開另一 扇門。至少讓我知道說,在雲林至少還有一份工作可以讓我做。」可見勞動者的 身分對於成德來說,是多麼地重要。

身處返家照顧的人生過渡期,成德終究要回到勞動市場。在這段過渡的期間 內,成德難掩心中對於遲遲無法進入勞動市場的焦慮:「我快要三十了,人家沒 有門檻的工作就是考上(公職)嘛!不然人家一定會嫌棄我說沒什麼工作經驗,

照顧爸爸…照顧爸爸又不是什麼多了不起的事情。」擔任家庭照顧者在就業環境 中的「劣勢」,在成德的擔心中表露無遺。

因此,成德將「照顧者」的角色視為「養家者」的延伸,同時在照顧過程中 加強語言能力,作為進入下個階段的「加分裝備」,轉換心中對於延宕進入勞動 市場的焦慮,以及面不及對身邊同儕成就的著急。他自我說服地說:

「我的正職就是照顧我爸爸,其實就是他們…同儕的成就有的沒有的,對我 來說…還有一段時間啦。…先把爸爸照顧好暫時比較重要,其它的暫時可以 晚點再處理。」

「就是說…邊照顧他的同時,邊兼顧我的副業啊!我的副業就是…我的工作 跟我的國考。」

「從中間思考說…(如何)度過這個難關,然後邊壯大我自己的…邊充實我 自己的實力,然後一旦爸爸健康之後,我就是施展我的長才。像就是說…只 是國家考試而已嘛~但是也是有練習一些英文、一些法條的相關規定。至少 對未來也是有幫助的。」

成德將照顧當作自己的正職,以轉換內心對於擔任養家者角色的需求;然而,

照顧工作的無酬性質,在強調數值的資本社會不被視為有價值的勞動、在強調能 力的就業市場不被視為具備經歷與競爭力,無法消弭成德面對返回勞動市場的恐 懼。可見成德將照顧者視為正職的思維背後,乃是對於男性身為經濟提供者角色 的自我認同。

貳、工具性特質的展現

傳統的性別角色中,認為男性應具備:獨立、主動、好支配、追求成就、具 領導才能等等的工具性特質(李美枝、鍾秋玉,1996);這些特質不僅是在勞動 市場中受到推崇,在家中也適任供應者、管教者與保護者的角色。而照顧者的角 色,則被視為應由具備表達性特質的女性來擔任,因為女性與生俱來的細心、敏 感與溫暖,能夠適時地接收並回應被照顧者的需求,相較之下男性被認為是「先 天不足」的。

5 位受訪的男性家庭照顧者中,僅成德提及自己在心境轉換上並不如母親;

母親溫柔、順從的個性,對於枯燥繁瑣的照顧工作、脾氣暴躁的父親才能夠逆來 順受。小P 卻有不同的經驗,當母親過於勞累時,總是對父親有情緒性與攻擊性

的字眼;而小P 自己站上主要照顧的位置時,自己也變得跟母親一樣,容易因為 照顧受挫反而將情緒發洩在父親身上。是否能夠「勝任」照顧者的角色,與被照 顧者的性別為何是無關的。

而在照顧能力與技巧上,則是經過時間學習而來的。像是小熊便說道:「她

(母親)自己教我煮,就這樣而已,她喜歡吃什麼她跟我講,阿怎麼煮她會教我,

本來我不會煮啊,後來是我老媽教我的啊,怎麼煮怎麼煮這樣而已。」大明妻子 則是因為照顧公公時,因為不懂得攙扶時如何出力,反而導致自己受傷:「他如 果走累了會靠著我,我就用這個手給他提,提到最後這個(指手腕的地方)不行 了,這個筋跟膜阿…黏在一起了,所以才會中風…一個禮拜,都不能動,就是這 樣子。所以有時候不知道力還是不能做,還是要跟人家學習嘛!」可見不論性別,

面對照顧工作皆需要學習相關技能與知識。

另外,本研究男性受訪者扮演「家庭照顧者」的角色時,面對如何安排照顧 工作、與被照顧者之間的相處上,更有工具性特質的展現,像是積極尋求其它照 顧資源、「管教」被照顧者、擔任照顧安排決策者,分述如下。

一、積極尋求其它照顧資源

面對照顧工作帶來的衝擊,成德、小P 與小牛皆有提及自己會主動尋找其它 資源協助,減輕照顧帶來的身心壓力,並給自己與家人有喘息的時間。一開始,

成德在擔任照顧者初期,會打電話到家庭照顧者總會尋求幫忙以及情緒安撫。他 說:「爸爸剛剛中風前(期),是真的常用,就聽你抱怨阿、提供什麼好資源阿

~但是遠在臺北啦…就覺得說…光聽這樣講,好像覺得我們只是得到心中的慰藉 而已,但是感覺好像沒有得到什麼幫助。」

為了讓自己與母親獲得實質上的喘息,成德自行上網、撥打諮詢電話,找尋 長期照顧與身心障礙者的相關資源:「每天有空閒的時間上網查資料,甚至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