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兒歌的基進審美特徵的差異

基進（radical），就字面上的意思來說，是在基礎上往前進步，，也稱激進，

是一種空間和時間的特殊的相對關係。它在被運用時，有衝破一切藩籬的效力和 不拘格套的自主性。如呈現在空間關係上，它就反對一切傳統霸權式的空間佔領 策略；而呈現在時間關係上，它也反對一切傳統霸權式的時間佔領策略。（傅大為，

1991：代序 4）基進往往是基進者自我形容的詞彙，而極端或偏激則往往是權威保 守者加諸基進者身上的標籤。這兩個詞常被懷抱不同意識形態的人用來形容一件 相同的事物，表面看來有些類似，其實大不相同。理由是極端或偏激在被使用時，

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正常」；而社會上的一些「極端或偏激分子」往往也會被認 為是情緒和心理不平衡、失調、甚至曾經受過傷害和打擊。相反的，「基進者的立 場，既不可以用心理式的尺度來衡量，也不可以按生理成長式的標準來估計。根 本上，他拒絕成為權威科學『職業性注視和診斷』下的一個 subject。一個基進者 涉及到的是一個社會性、位置性和立場性的問題，而非心理、生理和態度的問題。

基進者所尋求的是一些特別的社會空間和位置；它是在權威系統之外的自主性空 間，它是一個可以擾亂、打破這整個權威系統的戰略位置」（同上，4）。基進式的 兒歌就是以原本兒歌的基礎為底，改變歌謠的意涵，增加趣味或者增加讓人思考 的空間。

以一首未題名的兒歌為例：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

爸爸上班去，為什麼還不回家？

聽媽媽狂叫怒吼，

真叫人心裡駭怕！

爸呀，爸呀，有種就把阿姨帶回家！（戴晨志，1998：5）

這首兒歌的原貌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就是我們小學時候收錄在國語課本裡的：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

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

聽狂風怒號，

真叫我們害怕！

爸爸，爸爸，

我們心裡多麼牽掛，

只要您早點回家，

那怕空船也罷！

我的好孩子，

爸爸回來啦，

你看船艙裡，

裝滿魚和蝦，

大風大浪不用怕，

快去告訴媽媽，

爸爸已經回家。 （魔鏡歌詞網，2010）

原本的歌詞內容是孩子們擔心在外捕魚的爸爸安危，希望他能平安回來團 圓，哪怕是空手回家也罷；而經由改寫過的歌詞，讓人可以感受到家庭氣氛並不 和睦，或許摻雜了夫妻吵架、家庭暴力、爸爸外遇，最後一句是「神來一筆」，把 整個世界攪動翻新了一回。（周慶華，2004b：53）兩首相比較之下，中國人是以 家庭為單位組成的社會，五倫裡也強調了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 有序、朋友有信，希望和平，改寫後的兒歌無疑是打破了原有的人和觀念，也反 映了部分現實社會的狀況。

的催眠曲，都是一心希望孩子好好的睡去，不管付出多少都願意，可是在《愛麗 絲夢遊奇境記》裡記載了一位公爵夫人邊搖她的小孩邊唱的催眠歌：

狠狠地待你的孩子，

打噴嚏就抽他罵他；

他知道要這樣擺牌子，

連誰都要由他怕他。

［合唱（ㄨㄠ！ㄨㄠ！ㄨㄠ！）］

我狠狠地待我的乖乖，

打噴嚏就害他擠他；

他喜歡把胡椒蓋開開，

也沒誰來愛他理他！

［合唱（ㄨㄠ！ㄨㄠ！ㄨㄠ！）］ ［加樂爾（L. Carrol），1990：80］

這首催眠曲有別以往的溫馨風格，極盡戲謔之能事。雖然字面上的感覺是充 滿暴力，可是從「乖乖」這兩個字來看，這個公爵夫人還是愛她的孩子；她任由 孩子擺牌子、把胡椒蓋開開，才會選擇要抽他罵他、害他擠他、狠狠地待他，應 該是屬於反諷的手法，這樣形式的催眠歌也屬於基進類型。

在中國兒歌裡有一些顛倒歌和滑稽歌，也是屬於基進類型的兒歌，如〈古怪 歌〉：

古怪歌

奇唱歌，

怪唱歌，

魚吹笛子蛋唱歌。

冬瓜敲大鼓，

黃瓜敲大鑼，

土牆嗡嗡叫，

房子蹦蹦跳。（蔣風，1992：186）

又如〈聽我唱個顛倒歌〉：

聽我唱個顛倒歌

太陽從西往東落，

聽我唱個顛倒歌。

天上打雷沒有響，

地下石頭滾上坡；

江裡駱駝會下蛋，

山上鯉魚搭成窩；

臘月酷熱直淌汗，

六月暴冷打哆嗦；

姐在房中頭梳手，

門外口袋把驢馱；

鹹魚下飯淡如水，

油煎豆腐骨頭多；

黃河中心割韭菜，

龍門山上捉田螺；

抱了田螺看外婆，

外婆在搖籃裡哇哇哭，

放下田螺抱外婆。 （蔣風，1992：192）

這類的顛倒歌、滑稽歌顛覆了原有的邏輯，孩子們喜歡唱顛倒歌，也並非認 識不清或語言顛倒，這完全是遊戲的趣味。它助長孩子們想像力的擴張，活潑促 進了思想推考的能力，讓這些宇宙人生顛三倒四的擬想情境，大大開啟了孩子們 心靈嬉戲的虹彩。（朱介凡，1993：284~285）

這些基進類型的兒歌的相同點是都打破了原有對兒歌既定的印象，顛覆了原 有的邏輯，在敘述的方式上仍可以看出中西的差異。如在〈艾麗絲夢遊奇境記〉

中公爵夫人唱的催眠曲，因為孩子打噴嚏所以要抽他罵他，因為他亂開胡椒罐，

所以沒人來愛他理他，有這樣的因果關係，也符合了西方敘事寫實的線性、有邏 輯的思維；中國的〈古怪歌〉、〈聽我唱個顛倒歌〉，每一句單獨來看，都是將生活 上原本該有的順序顛倒，太陽原本由東方升起，改由西方升起；六月本來是炎熱 的天氣，在這裡變成讓人直打哆嗦；整體看來，都是對外在的事物有所感應，而 表現出來，再讓其原本的順序顛倒，仍為內感外應的敘述方式。在〈古怪歌〉和

〈聽我唱個顛倒歌〉中，都可以看到很多的素材出現在歌詞中，彼此之間並沒有 特定的關連性，從太陽寫到雷，再寫到駱駝、石頭、鯉魚……等等，就好像氣的 流轉，從這裡流轉到那裏，也是我們氣化觀文化的反映。比較表如下：

比較項目 兒歌曲名

敘事方式

《艾麗絲夢遊奇境記》催眠歌 敘事寫實，具有線性思維。

〈古怪歌〉、

〈聽我唱個顛倒歌〉

抒情寫實，內感外應。

表 5-4-1〈艾麗絲夢遊奇境記〉催眠歌和〈古怪歌〉、〈聽我唱個顛倒歌〉比較

第六章 中西兒歌的文化背景差異發微 第一節 文化類型

「文化」一詞，或許無法詳細描述或精準的定義，但只要有另一種文化型態 出現，就很容易讓人發現不同的文化差異。當今關於「文化」的定義，多以西方 學界所採用的理論為主，並以英語作為解釋的語言。和其他大多數歐洲語系一樣，

英語的「culture（文化）」是由拉丁文「colere」演變而來。當初 colere 這個字在拉 丁文裡的定義有「居住」、「耕種」、「保護」等等。大約十五世紀時，「culture」一 字剛傳入英國不久，英語的「culture」僅僅代表「耕種」的意義。到了十六世紀，

「culture」就是「文明（civilization）」；也可以說，耕種的對象從自然的作物，擴 展到了人類的心靈。而這延伸義自十六世紀到十九世紀早期，取代了英語「culture」

的原義而成為其主要的定義。（陳瀅巧，2006：12-13）

到了約莫十九世紀中晚期後，「culture」的解釋則漸漸超越「文明」的範疇，

而廣泛地指涉人類社會裡美學與智力的發展與發展的成果及各種具體的「文物」。 也可以說，「文化」的意義又更進一步延伸到了對人類心靈耕種的結果，就是人類 整體經過文明教養後，所收穫的文化果實。現今一般大眾對「文化」一詞的認識，

也大多環繞在這樣的定義或此定義的衍生義上。而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為「文 化」所下的定義為：「文化是一系列關於精神與物質的智能以及社會或社會團體的 情緒特徵。除了藝術和文學，它還包含了生活型態與共同生活的方式、價值系統、

傳統與信仰。」（陳瀅巧，2006：12-13）在此地學者的著作裡增補了對文化的定義：

「文化是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也就是它的成員在時間中共同成長發展的團 體），表現它的創造力的歷程和結果的整體，當中包含了終極信仰、觀念系統、規 範系統、表現系統和行統系統等。」（沈清松，1986：24）這個定義，包含幾個要 素：（一）文化是由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所產生的；（二）文化是一個生活團體 表現它的創造力的歷程和結果；（三）一個生活團體的創造力必須經由終極信仰、

觀念系統、規範系統、表現系統和行動系統等五部分來表現，並在這五部分中經 歷所謂潛能和實現、傳承和創新的歷程。

文化在這裡被看成一個大系統，而底下再分五個次系統。這五個次系統的內 涵分別如下：終極信仰是指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的成員，由於對人生和世界的 究竟意義的終極關懷，而將自己的生命所投向的最後根基，如希伯來民族和基督 宗教的終極信仰是投向一個有位格的創造主，而漢民族所認定的天、天帝、道、

理等等也表現了漢民族的終極信仰；觀念系統是指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的成 員，認識自己和世界的方式，並由此而產生一套認知體系和一套延續並發展它的 認知體系的方法，如神話、傳說以及各種程度的知識和各種哲學思想都是屬於觀 念系統；規範系統是指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的成員，依據他的終極信仰和自己 對自身世界的了解（就是觀念系統）而制定的一套行為規範，並依據這些規範而 產生一套行為模式，如倫理、道德等等；表現系統是指一種感性的方式來表現該 團體的終極信仰、觀念系統和規範系統等，因而產生了各種文學和藝術作品；行 動系統是指一個歷史性的生活團體的成員，對於自然和人群所採取的開發或管理 的全套辦法，如自然技術和管理技術等。（沈清松，1986：24-29）這五個次系統「整 編」一下，它們彼此就暫且可以形成一個這樣的關係圖：

文化

（氣化觀型文化、創造觀型文化、緣起觀型文化）

終極信仰

觀念系統

規範系統

表現系統………行動系統

圖 6-1-1 三大文化次系統關係圖（資料來源：周慶華，2007：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