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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性同體與陰陽交尾

第二章 身體性別與身體展示

第二節 兩性同體與陰陽交尾

在原始時代時常見到多種融合而成的怪誕形象身體造型,《山海經》中多有人

12 西漢.毛亨傳;東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唐.陸德明音義:《毛詩注疏》(臺北:臺灣商 務,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1983),卷五,頁 9-10。

13 西漢.毛亨傳;東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唐.陸德明音義:《毛詩注疏》(臺北:臺灣商 務,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1983),卷三,頁 57-59。

與動物或動物與動物複合而成的身體,俯拾皆是,另有一種融合的身體則是兩性 同體,《山海經.大荒西經》記載:

有獸,左右有首,名曰屏蓬。14

另外在〈海外西經〉亦云:

并封在巫咸東,其狀如彘,前後皆有首,黑。15

屏蓬左右各有一頭,而并封則是前後各有一首,實際上兩者指的是同一獸類,袁 珂注:「《周書.王惠篇》云:『區陽以鼈封,鼈封者,若彘,前後皆有首。』是并 封、屏逢、鼈封皆聲之轉,實一物也。」16聞一多則指出此種獸類:「本字當作『并 逢』。『并』與『逢』都有合義。獸牝牡相合名曰『并逢』,猶如人男女私合曰『姘』。」17 此外,在〈大荒南經〉也記載了:

有獸,左右有首,名曰鉥踢。18

此種雙頭的獸類,都寓有著牝牡合體之義。19另外也有「自為牝牡」的獸類:

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自為牝牡,食者不妒。20

有鳥焉,其狀如烏,五采而赤文,名曰鵸 ,是自為牝牡,食之不疽。21

14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大荒西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最早版本年 1980),頁 406。

15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海外西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219。

16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海外西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220。

17 聞一多:〈伏羲考〉,收錄於《聞一多全集.一.神話與詩》(上海:開明書店,1948,其中〈從 人首蛇身像談到龍與圖騰〉一節原載於《人文科學學報》2 期,1942)頁 22。

18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大荒南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363。

19 馬昌儀:《古本山海經圖說》(臺北:蓋亞文化,2009),頁 1019。

20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南山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5。

21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北山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68。

有鳥焉,其狀如雌雉,而五采以文,是自為牝牡,名曰象蛇,其鳴自詨。22

生物界中有「自為牝牡」是自然現象,然而這些類獸的不僅「自為牝牡」,更具有 良藥性質,食之可不妒、不疽,由此可看出原始初民相信這些獸類具有著某種神 祕的力量。

圖 2-2-1 青海柳灣人型浮雕彩陶罐(右三圖為摹本,1 正面;2 側面;3 背面)

除了文獻典籍之外,考古文物也有不少兩性同體的出現,一九五九年在四川 巫山大溪文化第六十四號墓中出土的一尊兩面石雕人像,兩面各有一人頭像,為 一男一女,23學者指稱該石雕為我國最早的兩性同體塑像。24安徽望江汪洋廟新石 器時代遺址中,也出土有泥塑兩面人像。25一九七四年在青海樂都縣柳灣出土了一 件新石器時代的人型浮雕彩陶壺(圖 2-2-126),壺身有蛙變形紋飾,壺上的裸體人 像浮雕,雖有突出的乳房但不顯得豐滿,雙手向前環繞做捧腹狀,私部雖裸露,

但性器官從兩性來判別都似是而非,因此男性說、女性說、男女合體說皆有,27

22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北山經》(臺北:里仁,2004 臺權版二刷),頁 88。

23 四川長江流域文物保護委員會文物考古隊:〈四川巫山大溪新石器時代遺址發掘記略〉,《文物》

(1961 年第 11 期),頁 15-21。

24 王心喜:〈「兩性同體崇拜」本源考釋〉,《文博》(2003 年 1 期),頁 65。

25 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望江汪洋廟新石器時代遺址〉,《考古學報》(1986 年第 1 期),頁 43-60。

26 左圖實物照片來源自中國美術全集編輯委員會編:《中國美術全集:工藝美術編 1 陶瓷(上)》(北 京:新華,1988),圖版三四,頁 28。右三圖摹本圖片來源自青海省文物管理處考古隊、中國社 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青海柳灣:樂都柳灣原始社會墓地(上)》(北京:文物,1984),頁 117。

27 「男性說」詳參青海省文物管理處考古隊、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青海樂都柳灣原始社會 墓葬第一次發掘的初步收穫〉,《文物》(1976 年第 1 期),頁 72;青海省文物管理處考古隊、中 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青海隊:〈青海樂都柳灣原始社會墓地反映的主要問題〉,《考古》(1976 年 第 6 期),頁 377 等。「女性說」詳參王杰:〈柳灣墓地中的三個問題〉,《考古與文物》(1982 年 第 6 期),頁 58;張廣立、趙信、王仁湘:〈黃河中上游地區出土的史前人形彩繪與陶塑初釋〉,

《考古與文物》(1983 年第 3 期),頁 55-57 等。「合體說」詳參李仰松:〈柳灣出土人像彩陶壺 新解〉,《文物》(1978 年第 4 期),頁 88-89;宋兆麟:《民間性巫術》(北京:團結,2004),頁

新周目驗實物後,發現於陰 戶中還塑有陽具,是陰陽性 器兼有的合體。28一九七六 年河南省安陽縣小屯婦好墓 出土一件裸體玉人立像(圖 2-2-229),一面為男性,橢圓 臉,雙目微笑,寬眉大耳,

雙手置胯間,女性一面,眉 較彎,雙手置腹部,腳下有榫,可供插嵌之用。於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寧城南山 根出土一件戰國時期陰陽青銅短劍(圖 2-2-330),雙面分別鑄男女裸身像,女像兩 手交叉於胸前,男像兩手置於腹部,性器官明顯。31

兩性同體的形象是如此令人驚奇,一副軀體竟能同時存在著雌與雄、女性與 男性,以現代的、世俗的眼光去審視,總會覺得無論是人和動物、動物和動物或 者是兩性同體之類複合而成的身體,皆是如此嚴重脫離現實、違背常理事實。究 竟為何兩性同體此類的怪誕身體造型,在原始時代會有如此豐沛的記載與表現?

有學者指稱是由於父系制與母系制的鬥爭展現,32或指稱是祖先崇拜的偶像產 物,33倘若回歸到原始思維當中檢視,兩性同體的形象其實是種神聖的顯示。宗教 史學者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1907-1986)在論及諸如此類的神話時揭示了最 原始的思維:

既然所有屬性都共同存在於神聖性裡面,那麼人們就可以推斷兩性也多少 共同表現在神聖性裡面。神靈的雙性同體就是一種原始人表達此種神聖統

60 等。

28 孫新周:《中國原始藝術符號的文化破譯》(北京:中央民族大學,1998),頁 29。

29 中國美術全集編輯委員會編:《中國美術全集:工藝美術編 9 玉器》(北京:新華,1986),圖版 六○、六一,頁 33。

30 中國美術全集編輯委員會編:《中國美術全集:雕塑編 1 原始社會至戰國雕塑》(北京:新華,

1988),圖版一四四,頁 116。

31 中國美術全集編輯委員會編:《中國美術全集:雕塑編 1 原始社會至戰國雕塑》(北京:新華,

1988),圖版說明頁 15、45。

32 詳參宋兆麟:《民間性巫術》(北京:團結,2004),頁 60-68;王心喜:〈「兩性同體崇拜」本源 考釋〉,《文博》(2003 年 1 期),頁 66-68;吳惠敏:〈「雙性同體」與宗教〉,《思想戰線》(2003 年第 6 期),頁 33 等。

33 宋兆麟:《巫覡:人與鬼神之間》(北京:學苑,2001),頁 77。

圖 2-2-2 婦好墓裸體玉人立像 圖 2-2-3 戰國陰陽青銅短劍

一體的原始用語;在以形而上的術語(存在和非存在)或者神學術語(啟 示的和非啟示的)表達這個神聖合二為一的概念之前,神話和宗教的思想 首先用了雙性的生物學術語。……但是我們必不可錯誤地在具體的、世俗 的(「現代」)表面意義上來理解這些術語。……這個用語的真正關鍵在於 用生物學的術語來表達對立面的共存,表達處在神聖性的核心的(男性和 女性)宇宙原則。34

當我們在解釋這些兩性同體的身體形象時,不能用現代的、世俗的理解去解釋,

牝與牡、男性與女性,所表示的不僅只於生物上的性別差異共存於一生物體之上,

而是更高層次陰與陽對立的宇宙原則,實實在在地共存在一對象裡。為此,伊利 亞德更進一步的舉證其他神話,說明各種宇宙豐產的神靈既是雙性同體或者一年 為男一年為女,不少植物神、大母神亦是如此,皆是於一體之中包含了陰與陽對 立面的共存表現。35伊利亞德肯定了神聖的雙性同體是遠比其他表達對立的屬性,

更能清晰而具體的揭示原始的神聖存在,因而能進一步推斷,此種集合了陰與陽 雙性於一體的神祇擁有著巨大的力量,能統領天地萬物而無所不能,是故原始初 民們將此種神聖的力量延伸到更廣泛、更具體的層面,用兩性兼具的外在形式,

表示一種和諧、互補的最高層次完美神性力量。

違背世俗常理的雙性同體身體造型並非如同表象般的怪異,它具有著更深刻 的內蘊,此亦是巴赫金(Mikhail Mikhailoviteh Bakhtin,1895-1975)所強調的怪 誕表現手法:

怪誕現實主義的主要特點是降格,即把一切高級的、精神性的、理想的和 抽象的東西轉移到整個不可分割的物質──肉體層面、大地和身體層面。36

它不僅將整個宇宙世界濃縮,亦將宇宙對立原則的陰與陽融和到一副軀體之中,

34 [美]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著;晏可佳、姚蓓琴譯:《神聖的存在:比教宗教的範型》(桂 林:廣西師範大學,2008,原著最早版本年 1956),頁 393。

35 相關雙性同體的神靈與神話舉證之例,詳參[美]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著;晏可佳、姚蓓 琴譯:《神聖的存在:比教宗教的範型》(桂林:廣西師範大學,2008,原著最早版本年 1956),

頁 393-397。

36 [蘇聯]巴赫金(M.M. Bakhtin)著;李兆林、夏忠憲等譯:《巴赫金全集》第六卷《拉伯雷研 究》(山東:河北教育,1998,原著最早版本年 1944),頁 24。

將高級的、抽象的東西以降格到身體層面來顯示,運用兩性同時存在於一副軀體 異常衝突的特質,試圖打破了一切既定的藩籬,衝破了時空的限制,使所有的屬 性、界線與焦點變得模糊而互滲。此種人體與自然的融合,其實正是將自己所未 知的事物融合到自身身上,如此一來,因未知而產生敬畏之心的東西便不再那般 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地無法克服。也正如上一節所說,原始初民廣用自身身體為 核心去體驗周遭萬物,「人類用自己的身體行為為座標,把整個宇宙都身體化了。」37 因此,欲了解真正的內蘊,便不能執著於表象的、世俗的觀點去看待違背正常情

將高級的、抽象的東西以降格到身體層面來顯示,運用兩性同時存在於一副軀體 異常衝突的特質,試圖打破了一切既定的藩籬,衝破了時空的限制,使所有的屬 性、界線與焦點變得模糊而互滲。此種人體與自然的融合,其實正是將自己所未 知的事物融合到自身身上,如此一來,因未知而產生敬畏之心的東西便不再那般 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地無法克服。也正如上一節所說,原始初民廣用自身身體為 核心去體驗周遭萬物,「人類用自己的身體行為為座標,把整個宇宙都身體化了。」37 因此,欲了解真正的內蘊,便不能執著於表象的、世俗的觀點去看待違背正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