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財意涵之永續文化觀

Bowers 對共有財的定義不同於一般經濟學上的定義，其定義具有強烈的文 化與精神意涵，且由於Bowers 的共有財概念所指涉的是一生活模式，故必須與 現今流行之政經意識型態做一對比。以下將 Bowers 共有財概念分為 Bowers 對 共有財的定義、原住民共有財精神的詮釋以及共有財與意識型態之關連三個面向 進行探究。

壹、Bowers 的共有財概念

在消費文化的分析中，消費文化與環境之間的關聯主要為共有之資源的私人 化分配與使用，此一議題所衍生之最為熱烈的討論圍繞著G. Hardin 於 1968 年所 發表之共有財的悲劇（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在此篇文章，Hardin(1968) 指出在有限的共有財中，理性的棲居者依據效益邏輯所作出的理性選擇為增加個 人的利益，也就是獲得更多的共有財，最終將導致整個共有財的毀滅。此一議題 所引發之熱烈討論中，多數的經濟學家均認為私有化將是保護共有財的最佳解方。

Bowers 不同意於私有化的解決途徑，而是回到問題的根本，也就是共有財本身 的意義進行探究，其認為共有財的傳統解釋，即「供全體社群使用的環境」，便 意味著人、物、整體環境的妥善運作(Bowers, 2006:2)：

簡單來說，共有財包括環境中所有可以延續人類生活的一切。共有財，

即便是在古代，也包括人們呼吸的空氣、使用的語言、代間對於價值和 定義不斷更新的敘述、在生物區域之有限環境內生活之世代不斷精鍊之 技術和工藝知識、決策過程所立基之觀念與架構、遊戲或藝術、植物藥 性的知識等，事實上，共有財涵蓋了人類/生物社群未被金錢化以及私有 化的所有面向，古代共有財另一主要特徵為在地的決策系統。

由上述Bowers 的說明可以知道，共有財並不僅限於環境資源的分配，而是 嵌入在日常生活中未被納入市場與私人化之經驗。若從文化的角度來看，使社群 能夠自我充足之在地的知識傳統和互助模式，Bowers 稱之為文化共有財，而此 一文化共有財的維持則必須依賴於當地之環境共有財，也因此全球每一個地區或

是生物區域內的文化共有財和環境共有財均不相同，而且是具體的生活型態而非 抽象的想像。

回到一開始所提到之Hardin 所思索的共有財問題，比起私有化，Bowers 的 確是採用了更為追本溯源的構想，也就是共有財所包涵之人、物與環境共同生活 之緊密的相連性，然而在今日，人們多數是採取前述理性人的決策，而政府或公 司則用私有化的手段來進行限制，表面上保有了共有財的資源，實質上卻象徵著 共有財精神的喪失，因此Bowers 在著作中多次提及參考其他文化，尤其是未受 西方文化殖民之文化中共有財精神的重要性，以下將就此進行探究。

貳、Bowers 對原住民共有財精神之詮釋

雖然共有財是我們生活周遭所經驗到的事物，但是在消費文化中卻已被侵蝕，

失去了原先蘊含之永續的意義，因此Bowers 藉由對北美洲原住民文化的研究進 一步描繪共有財的輪廓，並以此說明文化共有財與環境共有財之間的緊密聯繫，

要先澄清的是Bowers 並不認為所有的原住民文化均值得學習，但是在原住民文 化中相當明顯的人與自然的互動以及共有財的傳統信念則為Bowers 著眼之處。

依據Bowers(2006:94-97)的研究，北美原住民文化雖然各地均有差異，但是在差 異中卻有著相似的傳統，而其中與永續有關的傳統有三：

一、對於精神宇宙之包容性的理解

在北美原住民文化中，共有財為棲居者（人、動植物）平等參與之同一個精 神宇宙。如此深刻之精神統一體的感受將所有共有的參與者結合在一起，並說明 了人和非人類之棲居者的道德相互性的不同實踐。在此一特點中，共有財精神性 之包容的理解方式導致物種間的溝通，也導致關注不同成員中的關係，以及生命

的循環。精神宇宙的概念可在C. Lévi-Strauss(1955/2010)對於巴西原住民 Bororo 族的研究中看到實例，Lévi-Strauss 談到 Bororo 族將個人是為社會宇宙的一部分，

而非一個個體，社會宇宙便是村落，與物質宇宙並存，至於動物，有一部分屬於 人的世界，有一些則屬於物質宇宙，因此 Bororo 人相信他們的人型是一種暫時 的狀態，在魚和金剛鸚鵡之間轉世循環。由此可看出與消費文化的徹底不同，消 費文化中的個體為了共有財內部的資源競爭或是合作，而北美原住民文化中共有 財為棲居者所共享，無論是人或是其他物種，均參與著宇宙的運作，也同樣獲得 宇宙的恩賜，如同草原上的獅子與羚羊，彼此的生命相互連結，事實上許多原住 民文化中的禁忌便是與此有關，也就是說禁忌所象徵的並不是一強制性的禁令，

而是一種對其他物種以及所處環境之尊重，而非消費文化所採取之無限制的掠 奪。

二、連結萬物之代間的長遠視野

不同於西方文化之個人中心對於時間的看法，北美原住民文化擁有代間中心 之時間觀。長遠的經驗方式中個人屬於時間/生命循環之一，也因此在時間的長 河中，長者智慧便具有特殊地位，而長者智慧的重要性在於其承載了在獨特生物 區域內層層累積的道德智慧，且以此作為永續之知識實踐的根源。在各代的共同 經驗修正之下，長者成為了作為增強共同起源與道德價值之代間橋樑的說故事者。

事實上不僅是在北美原住民文化中有此一長者傳承之傳統，台灣的排灣族作家亞 榮隆．撒可努在其著作中便描述排灣族的生命和智慧是透過作者的祖先、曾祖父、

祖父、父親用口述的方式傳承而來。文化因而有其深度，而非消費文化中被視為 理所當然的不斷變遷，傳統的事物因為老舊而被拋棄，科技不斷推陳出新，文化 與實際世界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三、結合在地生態系統的複雜知識以及道德實踐的相互性之經驗方式

在原住民文化中，對於事物的經驗方式與我們過往的學習、認知模式並不相 相關探討截然不同，Bowers 將共有財之意涵置入文化的內在和外顯型態中，就 外顯型態來說，共有財涵蓋了區域棲居者所共有的一切，彼此共享並予以保護， 響與衝擊，如自由、保守等口號。因此，Bowers 進一步藉由對共有財以及當前

意識型態之關連的分析釐清共有財的內在意涵，以及共有財與身處其中之個體的 互動。

參、 Bowers 論共有財與意識型態的關係

Bowers 在其著作中將共有財放置在當前意識型態脈絡下進行討論，並將當 前意識型態區分為自由主義（liberalism）、保守主義（conservatism）以及自由 意志主義（libertarianism），藉由對於上述三種意識型態與共有財之關係的論述，

Bowers 以保守主義作為基礎提出謹慎的保守主義（mindful conservatism）作為支 持共有財之意識型態。

一、共有財與自由主義

共有財與自由主義之間最為關鍵的差異在於對於代間傳遞的態度，在自由主 義中，所追求的是個人的進步，從傳統中解放以提升個人意識，在此一訴求下，

代間的保存被視為是停滯且阻礙進步。Bowers(2006)藉由自由主義歷史中的各個 要素指出其對於傳統的不友善，包括經驗主義將個人理念訴諸直接的經驗、

Descartes 對於個人從傳統的影響中解放的宣稱等，均將傳統表現為進步的主要 阻礙。雖然傳統並不盡然是恰當的，然而自由主義對於傳統的狹隘觀點則忽略了 傳統是文化的基礎，自由主義在著重排除傳統之壓迫的同時，結合了對於新技術 的支持，並以此完全改變傳統。Bowers 認為對於傳統的誤解導將會致兩個結果，

第一是自由主義者忽視了在工業文化的發展下人們到底失去了什麼，第二則是在 對於傳統之複雜本質的誤解下，自由主義無法敏感於其他文化的傳統。上述兩點 導致自由主義致力於經濟和文化的殖民，與共有財之內涵相互違背。

共有財以代間傳遞為堅固、永續自身之基礎，然而自由主義之獨立自主個體、

直線進步、人類中心世界觀等促進消費文化之預設導致其虛構之美好未來中，將 人類權利建立在生態的削弱(Bowers, 2006)。事實上，自由主義與共有財之概念 難以相容，自由主義之不同敘述均缺乏對於人類如何巢居於文化，且文化有賴於 生態系統的理解，自由主義著重於創造自我，但在今日消費文化之下使得多數人 依賴物質作為成功的象徵，忽略了文化傳統、社群、環境的重要性。

二、共有財與自由意志主義

在說明自由意志主義時，Bowers(2006: 133)引用 R. Weave 對於自由意志主 義的界定，即：

自由意志主義，假如我的印象沒錯，關注的是“免於...的自由”、政治權 力明確的邊界、不可侵犯之個人權利。

雖然其看似不會損傷共有財，甚至有某些共通處，但是Bowers(2006)認為若 仔細思考自由意志主義思想家的理論核心，則會發現自由意志主義者所談之神聖 的個人權利領域是建立在個人為理性、自我導向之個體此一預設，也就是說，個 人是自我所有的，這樣的個人不會受到文化所影響；另外個人擁有私有財產之權 利，則是來自於其智識或能力，最後自由意志主義相信自由市場的經濟是人類已 知最具生產力的經濟，也是現代文明的基礎。從上述說法可以看出其與自由主義

雖然其看似不會損傷共有財，甚至有某些共通處，但是Bowers(2006)認為若 仔細思考自由意志主義思想家的理論核心，則會發現自由意志主義者所談之神聖 的個人權利領域是建立在個人為理性、自我導向之個體此一預設，也就是說，個 人是自我所有的，這樣的個人不會受到文化所影響；另外個人擁有私有財產之權 利，則是來自於其智識或能力，最後自由意志主義相信自由市場的經濟是人類已 知最具生產力的經濟，也是現代文明的基礎。從上述說法可以看出其與自由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