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廁時被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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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重返男性遭偷拍的經驗

本研究的研究目的乃希望透過探討男性被偷拍的經驗，讓讀者能夠理解這些 男性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受害經驗、他們的感受為何、而他們的論述中又透露出哪 些男性在父權社會下所受的壓迫。本章第一節主要描述受訪者被偷拍時的情境與 當時他們的感受。第二節探討受訪者事後選擇的因應方式及求救動機。第三節除 了探討受訪者求助的服務體系包含哪些、求助時的期望、意義與過程外，也探究 求助經驗對受害男性的成效為何。第四節則環繞在起初點燃研究者進行此研究的 問題──究竟這些被偷拍的男性在父權社會下受到哪些壓迫？男子氣概對於他 們又產生了哪些影響？

第一節、偷拍的樣態、發生情境及受害者感受

研究者依照七位受訪者所述他們遭偷拍時所在處、正從事的行為，分為「如 廁時被偷拍」、「淋浴時被偷拍」、以及「從事性行為時被偷拍」，其中有一位 受訪者擁有不只一次的遭偷拍經驗。本研究重點之一在於描繪男性在被偷拍後，

如何看待其受害經驗，本節分析的資料側重受害者的當下感受，並從受訪者的論 述中探索受害男性經驗的社會壓力。

一、如廁時被偷拍

廁所是讓人們好好放鬆、解放身體的場所，也是我們每日必訪的私密場所。

在所有的受訪者當中，共有三位男性曾在大學男生廁所排便時遭他人偷拍。這三 位受訪者都是在脫下褲子、坐在馬桶上時，赫然發現有人持手機由門板的縫隙往 內偷拍。他們都提到，平常只會在新聞、網路上看到有男性被偷拍的事件，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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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自己竟然也會被偷拍，也都分別提到，偷拍發生得非常突然，當下都受到驚嚇，

卻各自有著不同的感受與反應，其中，受訪者 G 及受訪者 F 是遭陌生人偷拍，

受訪者 C 則是遭熟識的朋友偷拍。

我就有點愣住，喊一聲「ㄟ！ 」他就跑掉了。當下是覺得很錯愕，

事後覺得滿噁心和生氣的，想到他可能會拿著我的照片去看，也蠻 生氣，覺得像被他意淫，很噁心！那個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直接罵 髒話，就是罵髒話而已，他嚇到馬上奪門而出，我就聽到他跑出去 的聲音，但我沒有出去找他，因為那時候還正在上廁所。（受訪者 F）

我覺得我那時候是慌張吧，還沒意識到受傷，那時候就是覺得腦袋 一片混亂，我都忘記要去覺得害怕或難過，我是回家、回宿舍後才 覺得好難過喔。冷靜下來後，覺得很噁心，竟然被一個陌生人偷拍。

當時我有想「說該去洗手？衝出去嗎？」但當我恢復意識後，出去 就沒看到人了。（受訪者 G）

從受訪者 F 與受訪者 G 的回答得知，他們在遭陌生人偷拍之後所感受到的

「噁心」，正是因為在非自願的情況下成為他人的意淫對象。例如受訪者 G 提 到，當天下課後，他特別請大樓的工讀生幫忙調閱走廊的監視器，想要看看加害 者到底是誰。工讀生調閱了監視器後，雖然無法精準擷取加害者的臉部樣貌，但 從監視器畫面中，卻可以看到偷拍者的下體明顯突出。受訪者 G 得知後，難以 接受自己成為陌生男性的性幻想對象，為此感到痛苦、憤怒不已，隔天哭著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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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夜夜都想著自己的受害經驗，三天後還因精神恍惚而發生嚴重的車禍，住院 兩個月。當受訪者 G 出院後，不顧的父親反對，便馬上前往警局通報自己的受 害經驗。

受訪者 F 在確認自己被偷拍後，十分渴望能抓到加害者，於是選擇翹課向系 上的秘書通報。隔兩天後，秘書以「走廊沒裝監視器」回覆受訪者 F，也絲毫無 協助受訪者 F 的意願，受訪者 F 除了氣憤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只好將這 個受害經驗偷偷地藏在心裡，不再去追究。

相較於受訪者 F 對加害者的憤怒、受訪者 G 對受害經驗感到的難過，受訪 者 C 在受訪時，語氣相對平靜、泰若自然，甚至在言語中透露出他對加害者的 憐憫與同情。被偷拍的當天，受訪者 C 跟大同（化名）約好下課後一起吃晚餐，

他先去廁所排便，大同則在門口等他。當受訪者 C 進入廁所，脫掉褲子，準備 一邊解放、一邊使用手機之際，竟看到地板有一隻手機從門下縫隙伸過來，受訪 者 C 先是憤怒，再是想一睹加害者的樣貌，兩秒穿上褲子就馬上打開門把，發 現門外拿著手機的竟然是大同。被熟悉的好友偷拍，降低了受訪者 C 的原先的 憤怒感，反而讓他很驚訝與好奇，大同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當時的反射動作就是踢旁邊垃圾桶，讓它擋住鏡頭，然後他就把 手機收回去。我當下就是速度很快，知道他要跑離開廁所了，我就 褲子套上，門口打開，我就知道是他（大同）了，一定看得到是他，

而且當時我是要跟他一起出去吃飯。我當下的情緒就是驚訝，很好 奇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這個行為？（受訪者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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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訪者 C 被大同偷拍之前，兩人所在的團體已流傳很多八卦，說大同對 受訪者 C 有著超出友誼的愛慕之情。受訪者 C 雖然有耳聞過這些消息，但從來 沒把這些八卦放在心上，對他而言，大同就只是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串連起一些朋友講的他（大同）的事情，我就覺得他情有可原，因 為我跟他真的很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下就覺得，我會想要跟 他講清楚，想要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目的是什麼？意圖是什麼？就 是釐清知道他的意圖，就覺得不要再跟他追究，下次不要再這樣就 好。（受訪者 C）

被偷拍之後，受訪者 C 依然和大同去餐廳吃飯，大同向受訪者 C 坦承愛慕 之意，並解釋自己之所以會偷拍受訪者 C，是基於控制不了的衝動。大同一邊吃 飯一邊向受訪者 C 道歉，讓受訪者 C 覺得大同楚楚可憐，像個需要被協助的受 害者，於是受訪者 C 決定轉換自己的心態，以助人工作者的姿態協助並輔導大 同，試圖理解他的犯罪動機。最後，兩人協議對這次的偷拍經驗保密，不告訴任 何朋友，也不向校方報告，而受訪者 C 也沒有當場要求大同刪除影像，他相信 大同已知錯，必會自主刪除的自己的影像。

從受訪者 C 的反應中，可知他將大同竊取自己私密影像一事，置入「愛慕」

的框架，而此框架在他遭侵犯之前，早已被團體中的朋友所證實。在受訪者 C 與大同的關係中，大同苦苦單戀、等待受訪者 C 向自己表白，處於弱勢的一方，

使受訪者 C 這個看似「受害」的經驗一經揭露，反而坐實受訪者 C 在兩人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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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強勢」位子，甚至在受害後，仍有餘裕從專業角色安撫大同。受訪者 C 擁有「被愛慕」、「知道加害者身份」、「助人專業」的多重優勢，讓他可以在 被偷拍後依然泰然自然、處變不驚，控制並翻轉自己的受害者局勢。這是受訪者 C 第二回遭到偷拍。他第一回被不認識的陌生人侵犯時，他的反應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