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自然——董陽孜與亞洲海報設計展

嚴格來說，妙法自然海報展並不是一個案子，它只是一個海報創作邀請展。

二○一一年，世界設計大會於臺北舉行。在大會舉行的同時，還有一些相關的展 覽活動一並發生；妙法自然海報展正是這樣一個活動。知名的平面設計師、也是 自由落體設計公司總經理的陳俊良是展覽的策展人。該年的春夏之交，筆者接到 陳俊良的邀約；關於本次展覽的宗旨，是要設計師依據當代書藝名家董陽孜所書 寫的數十幅「大字書」來進行設計創作。筆者在看了主辦單位提供的董陽孜書法 作品的圖檔之後，一直思索著如何用董氏墨氣淋漓的書法來設計出六張海報，當 然，海報的主題必須圍繞在「妙法自然」這四字的核心要旨上。我思考的層面主 要有兩大重點；第一，是筆者該如何從數十幅作品中選出適合自己表現的「董陽 孜書法」；第二，是除了書法以外，該以何種圖像來搭配文字？

由於筆者自己具有藝術家的身分，所以自然而然想到採用個人木刻版畫來著 手創作。就在前一年（二○一○年），筆者因為參加了「福祿壽國際雙年展」，為 了符合該展呼應於民間與民俗特色的主題要求，故以傳統民間年畫常見的「嬰戲 圖」（就是嬰兒玩樂報喜之類的題材）為出發點，創作了一系列名為〈寶島嬰戲〉

的木刻版畫，以下是當時所撰寫的一段創作自述：

我刻版畫時選擇的都是平凡而通俗的題材，無論山水、盆景、動物、四君子 等，皆是傳統上常常被使用的，把這些東西拿來重新以水印木刻版畫詮釋，是企 圖在既有的形式裡追求藝術語言的翻轉。相對於題材，我更在意木刻的刀法與筆 墨之間的關係。當然，雕刀不可能等同於毛筆，但我確實是認真的以寫書法的感 覺，去刻鑿出在我意念中猶如中鋒般力透紙背的刀痕。中國歷代書家中，顏真卿 是我最為喜愛的，顏氏早期的書法結體緊實而一絲不苟，〈多寶塔碑〉正為此遒 勁朝氣的代表，到了中期的〈東方先生畫贊碑〉則是渾厚中帶有奔放與躍動的氣 息，蘇東坡的楷書即得力於此，而晚年的〈大唐中興頌〉、〈顏氏家廟碑〉、〈麻姑 仙壇記〉、〈移蔡帖〉等，無論是方正端嚴，抑或平淡自如，顏真卿總是能出入法

度而流露出富有昂揚生命力的天地之大美。一次次閱讀與臨摹顏氏的書跡，總讓 我更清楚的理解藝術家真正應該追求的本質為何。作為一篇簡短的創作自述，寫 這些似乎有點偏離主題，甚至也會過於沉重，不過這才是我藝術創作的核心。畢 竟當我們面對以往的民間年畫時，真正令人讚嘆的，也不是這些無名藝師畫的是 鯉魚、門神或者丹頂鶴，而是那種源自社會底層的毫無矯作的活潑色彩與奔馳的 想像力，沖刷了我們早已學院化的、體制化的狹隘的眼睛。〈寶島嬰戲〉這個系 列，其實也就是重新去處理傳統民間吉祥畫的「嬰戲」主題，而我的企圖則很簡 單，一是對具有筆墨意識的刀刻線條的再深入，另一則是讓民間藝術的直接而純 真的美感，能夠以某種新的形式語言延續下去。

從以上的文字可看出，筆者當時特別關心筆墨意識與民間美感的延續。策展 人陳俊良提出董陽孜書法與海報設計結合的可能性，自然也是關切筆墨問題之當 代性的一種表現。至於民間美感如何轉化到平面設計上，筆者很自然以〈寶島嬰 戲〉的六張版畫為基礎素材進行創作。實際在完稿時，筆者發現原先版畫之版面

初露工作室

〈雨中黑鹿〉 100x70cm 平版海報 2011

構圖似乎過於複雜，便使用簡單的軟體技術進行局部的消去。例如海報〈雨中黑 鹿〉中的黑鹿，原先公鹿的背上還站著一個小孩，後改為一絲絲細雨；〈松下童 子〉雖然還是叫做松下童子，但是松樹已經不見，改以幾縷輕煙點綴畫面，或許 更增加意在言外的想像空間；此外，像是〈海上魚躍〉，原本的版畫上有刻出一 整片海洋，但放在設計上則顯得瑣碎，故改以三條細細的波浪曲線代替。完成六 張海報的設計後，筆者重新細讀董陽孜的書法，發現她以篆書寫成的「樂」字，

最具有古樸敦厚的氣質，故採用之。在與葉育男反覆討論後，我們決定在「樂」

字的外面加上一個圓圈，並且以淡橘色印刷，貼在古代文人畫慣用的「壓角章」

的位置，如此「樂」便像是一個個圓形印章，其印色則帶有古代鏡面印泥的典雅 風尚。

初露工作室

〈海上魚躍〉 100x70cm 平版海報 2011

為妙法自然海報展製作的六件海報，雖然不是真正的案子，但卻對筆者後來 的設計發展產生重要影響。影響大致有三點：其一，它幫助筆者確立書法結合木 刻版畫作為設計語言的信心；其二，過程中筆者意識到設計完稿時不能將既有的 版畫作品原封不動照搬，而是應該加以擷取，同時擷取的手法若太依賴電腦軟 體，則會出現僵化或設計感過於濃厚的弊病（也是本系列的最大問題），正因如 此，筆者後來選用版畫圖像時，往往直接透過重新印製時的「手工擷取」，以求 得整體氛圍的自然感；其三，完成此系列後，筆者意識到應該試著運用自己的書 法字體進行設計，如此表現手法才會更加自由而不受拘束。整體而言，此系列的 成果雖然差強人意，但其引發的後續可能性的確是至關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