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語言淨化政策與土耳其國族意識的建構
第二節 官方意識型態主導下的兩大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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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生活中並不會出現這樣的句子；然而這句話卻完完全全符合土耳其 語的語法規則，且得以進行分析，顯示土耳其語純粹且鮮明的語法特色。相較之 下，奧斯曼帝國時期的奧斯曼土耳其語中參雜著大量的阿拉伯語、波斯語。語言 學者與詞典編纂者塞姆斯丁‧薩米(Şemsettin Sami, 1850-1904)曾言：「這種語言，
對阿拉伯人說的話他們無法理解，對波斯人說說的話他們也無法理解，對土耳其 人說他們更無法理解。」260作為膠著語之一的土耳其語之所以能如此簡易有數學 邏輯卻又富於變化，當屬政府官方組織──土耳其語言學會──在諸多語言政策 之後所整理的標準語言有莫大觀係。
第二節 官方意識型態主導下的兩大學會 一、歷史學會與土耳其史觀
土耳其共和國１928 年刪除憲法上伊斯蘭為國教一條文後，正式成為一個世 俗化政教分離國家，同年推動了新土耳其字母的文字改革，這是土耳其歷史的一 個轉捩點，是土耳其脫亞入歐的里程碑，更是奠定土耳其現代化的基石。1930 年4 月 28 日，凱末爾參加了突厥之家(Türk Ocakları)第六屆代表大會的最後一場，
會議呈上了一份以阿菲特‧依楠(Âfet İnan)為首，超過 40 多位學者專加連署的一 份提案給凱末爾；提案中指出「我們建議：為了學術地研究土耳其歷史與文明，
應成立專案及永久之機構，且成員選擇之權力應釋予核心委員會。」261隨後由阿 克儲拉等四人成立委員會，與另外12 位成員共 16 個會員，並在 1930 年 6 月 4 日召開第一屆代表大會，同年發表了
Türk Tarihinin Ana Hatları（土耳其史綱）。
並於1931 年 4 月 12 日成立土耳其歷史研究會(Türk Tarihi Tedkik Heyeti)，並該 學會成立之初名為土耳其歷史研究會(Türk Tarihi Tedkik Heyeti)，1931 年時改為 土耳其歷史研究學會(Türk Tarihi Tedkik Cemiyeti)，1935 時改為土耳其歷史研究 學會(Türk Tarihi Araştırma Kurumu)，並在不久之後改為土耳其歷史學會(Türk Tarih Kurumu)。
土耳其歷史學會的成立，標誌著土耳其對於史學的重視。然而在1930 年代 時，儘管標榜科學研究的旗幟，但在精神上卻仍隱藏著共和國初期的民族主義意 識型態。共和國自1924 年關閉宗教學校宣佈教育統一法企圖扭轉整個教育結構，
然而當時所用的教材，大多仍不成體系。凱末爾的養女伊楠面對當時的教育問題 有切身經驗，她說：
260 TDK, “Dil”, Nadir Nadi ed., Dil Devrimi Üzerine, Akara: Türk Dil Kurumu Yayınları, 1967, s. 211.
261 土耳其歷史學會沿革 Türk Tarih Kurumu, Tarihçe, http://www.ttk.gov.tr, 20130516. 又當時的會 員的選擇權主要握在總統凱末爾手上，突厥之家希望總統能釋出權力，由語言學會的委員會來任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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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在我的歷史課堂上，還沒有一本可用的教科書。為了教課，
就必須一再地讀書，然後作大量的筆記。我的這些筆記當時就在民族 主權出版社(Hakimiyet-i Milliye Matbaaşı)等待印刷。我上課就是用那 些筆記，對此，阿塔突爾克還問我那些筆記能否成書。262
從1924 年到 1930 年期間，土耳其初中學校所使用的歷史教材主要是哈米德 (Hamid)和穆赫辛(Muhsin)所編寫的 Türkiye Tarihi（土耳其史）；該書主要奧斯 曼史，從奧斯曼人征服伊斯坦堡開始寫起，並對帝國歷史進行分期。263然而其他 相關部份的歷史，則主要是歐洲突厥學者的研究，而這些研究的背後往往更隱含 著歐洲中心主義的意識型態，例如以下一段她在外國突厥研究中所閱讀到的片 段：
在過去的歲月裡，曾經富饒而美麗的文明之鄉──小亞細亞，如今已 變成了一個只有900 萬人口的貧乏國家。造成此一衰落的基本原因是，
土耳其人的征服並破壞了古代貿易的通道。進來這國家的農業得到了 較好地發展，各種礦物也得以較好地利用，還開通了前往印度的道 路……這些無疑是土耳其共和國自我解放的結果，藉此，它將日趨居 於亞洲之上。但是對土耳其的發展而言，歐洲大國的支持仍然是必不 可少的。264
當時伊楠曾這些問題向凱末爾轉述；凱末爾對這些論述非常憤怒與反感，且 說：「不！不是這樣的！咱們當來著手進行研究！」265隨著共和國時代凱末爾主 義的發展，土耳其人為奠定認同的基礎，也透過不同的方法尋找自己的根源。凱 末爾更企圖透過研究，逐漸奠定共和國初期的土耳其史觀(Türk Tarih Tezi)。概要 地說，土耳其史觀與突厥主義有著相同的主軸；很大部分地，土耳其史觀繼承了 奧斯曼晚年突厥主義的文化遺產，但在凱末爾主義影響下有不同的變化。兩種意 識形態都是要把土耳其的歷史和傳統追溯到伊斯蘭教之前的歷史階段，以此來證 明，在土耳其的民族傳統中有著重要的非伊斯蘭因素，那是一個「世俗的」時期，
而且與西方文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266但相較於突厥主義，土耳其史觀更帶有 官方的色彩，是由凱末爾所主導、所主張的史學觀點，帶有鮮明的政治色彩，最 主要希望能讓土耳其既能脫離奧斯曼─伊斯蘭認同的框架，這部分與突厥主義相 似；但在凱末爾主義的國家原則之下，土耳其史觀更強調與國界內小亞細亞這塊 土地的關聯，以期能走出現代化世俗的土耳其國家特色。土耳其史觀認為土耳其
262 Âfet İnan, Kemal Atatürk’ü Anarken, Ankara: Türk Tarih Basımevi, 1955, s. 134.
263 Büşra Ersanlı, The Turkish History Thesis: A Cultural Dimension of the Kemalist Revolution, PhD Thesis, Boğziçi University, 1989, pp. 123-125.
264 Arı İnan, Prof. Dr. Âfet İnan, İstanbul: Remzi Kitabevi, 2005, ss.100-101.
265 Arı İnan, Prof. Dr. Âfet İnan, İstanbul: Remzi Kitabevi, 2005, s.101.
266 昝濤，〈“被管理的現代性”及其挑戰者——對土耳其現代化進程的歷史反思〉《民族社會學
研究通訊》第96 期土耳其研究專輯，2011，頁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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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所有民族中最古老的一支，是世界文明的鼻祖，一如伊楠在1929 年 4 月 28 日，即突厥之家第六屆代表大會的最後一次會議。會議中伊楠提出了他所謂「真 實的」土耳其歷史的看法：
人類最高級和最早的文明種族、國家，是阿爾泰與中亞的土耳其人。
中國文明之基礎的創立者是土耳其人。在美索不達米亞、伊朗，至少 公元前7000 年前人類最初文明的創造者和人類最早歷史時期出現的蘇 美人、埃蘭人、阿卡德人，被賦予這些名號的人，實際上就是土耳其 人。在埃及三角洲的初始居民，以及埃及文明的創立者都是土耳其人。
在美索不達米亞，公元前2300 年時，文明的閃族人漢摩拉比，在歷史 上顯赫的亞述人，在安納多陸的原住民，最初和真正的主人，及他們 被叫做西台人的祖先，也是土耳其人。
古典歷史上被稱為希臘的這塊土地之最早占領者愛琴人(Akeen)，就是 亞該亞人(Akalar)，今日被我們稱為希臘的國家就是 Akai，即亞該亞人 統治之地(Aka eli)。亞該亞(Aka)這一個詞來自於 Ağa（土耳其語「兄長」、
「領主」之義）；愛琴(Ege)可能來自於 Eke（土耳其方言「兄長」）
或Eci（土耳其方言「姐姐」之義），這些詞都是土耳其語。267
當時土耳其語言民族主義正是興盛之時，民族、語言等在當代視為不同的概 念，當時被視為是同義詞，一如當代土耳其人皆能朗朗上口的凱末爾語錄：「所 謂土耳其人的意思，就是說土耳其語的意思；說自己是個土耳其人可多麼幸福 啊！」(Türk demek Türkçe demektir, ne mutlu Türk’üm diyene)。在土耳其初年，
也是透過語言學比較方法，進而來推斷不同民族的關係，以建構土耳其的歷史。
268整體而言，土耳其史觀的主要內容與目標概分為六點：
1. 土耳其人是圓頭顱的白種人，白種人的故鄉是中亞。
2. 人類文明的搖籃是土耳其人的故鄉──中亞。
3. 由於各種原因，土耳其人自中亞遷徙後，把文明傳播到了全世界。
4. 安納多陸的最初住民即是土耳其人，因此土耳其人就是這裡原本的 主人。
5. 必須仔細地研究土耳其人對伊斯蘭文明的貢獻。
6. 必須釐清奧斯曼國家形成的真相。269
對於歷史部分土耳其史觀，也承認土耳其人源自於中亞，但不僅是1071 年
267 Uluğ İğdemir, Cumhuriyet’in 50. Yılında Türk Tarih Kurumu, Ankara: Türk Tarih Kurumu, 1973, ss.68-69.
268 Soner Çağaptay, “Otuzlarda Türk Milliyetçiliğinde Irk, Dil ve Etnisite”, Tanıl Bora, Modern Türkiye’de Siyası Düşünce-- cilt 4 Milliyetçilik, İstanbul: Sena Ofset, 2002, s. 246.
269 Ramazan Tosun, “Atatürk’ün Türk Tarih Tezi”, Ata Dergisi, Selçuk Üniversitesi Atatürk İlkeleri ve İnkılap Tarihi Araştırma ve Uygulama Merkezi. Sayı 10, 2002, pp. 23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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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突厥人的歐烏斯部族中亞隨著伊斯蘭教進入小亞細亞而已；在此之前，他們 更認為土耳其人在上萬年前就生活在中亞，並創造燦爛的文明（約西元前 9000 年前）。後來氣候變遷之故，他們離開了中亞，並為了開發其他世界，而四處遷 徙；向東來到中國，向南來到印度，向西到了埃及、美索不達米亞、伊朗、安納 多陸、希臘和義大利。既然小亞細亞的初始住民是土耳其人。也因此安納多陸也 理所當然地是土耳其人的故土。此一史觀，於1932 年 7 月 2 日至 11 日第一屆土 耳其歷史議會(Türk Tarih Kongreleri)廣泛地討論著；其間雖然有少數反對意見，
但土耳其史觀作為國家官方所主導的意識型態，卻是不容質疑。270 二、語言學會與太陽語言理論
土耳其語言學會(Türk Dil Kurumu)，是在土耳其歷史學會創立並舉行第一屆 土耳其歷史議會之後，於1932 年 7 月 12 日經凱末爾指示創立，最初名為土耳其 語言研究會(Türk Dili Tetkik Cemiyeti)，研究會創始成員機乎都是國會議員或者 是知名的文學家，首任會長是薩米赫‧熱法(Sâmih Rıf'a)。土耳其語言研究會宗 旨，在於闡揚土耳其語言的優美及豐富之處，並致力於提升使不落後於世界其他 語言的價值。隨後在凱末爾的大力促成之下，分別於1932 年、1934 年以及 1936 年推動了三屆語言學代表大會，會中不僅討論了語言政策，更在學術上討論語言 學問題。1932 年 9 月 26 日至 10 月 5 日於多馬巴切皇宮所召開主題名為「詞典 學方法、語法─句法學、口語蒐羅、語言學─語文學，詞源學與出版」(Lügat-Istılah, Gramer-Sentaks, Derleme, Lenguistik-Filoloji, Etimoloji, Yayın)的第一屆語言學代 表大會。稍後的兩屆語言學代表大會，或更深入或重申主題，但原則上不脫此主 軸，共分包含了理論與應用的六大主軸：1.詞典學(Sözlük Bilim ve Uygulama Kolu)、
2. 語 法 學 (Gramer Bilim ve Uygulama Kolu) 、 3. 語 言 學 (Dil Bilimi Bilim ve Uygulama Kolu)、4. 術語學(Terim Bilim ve Uygulama Kolu)、5.方言研究(Ağız Araştırmaları Bilim ve Uygulama Kolu) 、 6. 文 獻 學 (Kaynak Eserler Bilim ve
2. 語 法 學 (Gramer Bilim ve Uygulama Kolu) 、 3. 語 言 學 (Dil Bilimi Bilim ve Uygulama Kolu)、4. 術語學(Terim Bilim ve Uygulama Kolu)、5.方言研究(Ağız Araştırmaları Bilim ve Uygulama Kolu) 、 6. 文 獻 學 (Kaynak Eserler Bilim 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