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意象形塑與詮釋

客家文化的面相包含了飲食、服飾、建築、信仰、音樂、戲劇、美術及禮俗 等，飲食方面，肥、鹹、酸的薑絲大腸、客家小炒；衣著方面的藍衫、花布；建 築上講究風水、聚族而居的特色；禮俗上的殺豬公、打齊粑等（姜如珮，2003）

是談及客家時讓人最直接聯想到的事物。學者整理兩項調查資料將客家意象、特 性具體化做指標性的排行。資料一是張維安與謝世忠教授所主持的《經濟轉化與 傳統再造：竹苗台三線客家鄉鎮文化產業》（2004）調查計劃中，對客家人聚集 的竹苗區15 個鄉鎮居民、消費者及業者以開放式問題「您覺得客家文化的特色 是甚麼？」等與客家意象相關的題目做問卷調查，內容中相同詞彙出現次數，第 二項資料是彭文正（2008）自由時報、蘋果日報、聯合報、中國時報等臺灣四大 報紙在2006 一年中與客家相關之報導的內容分析編碼統計。前者大致可以表現 客家族群本身對自己的觀感，以及與客家人互動接觸機會較多的他者族群，所體 察的客家意象具體內容；後者透過文字固定了浮動的符號義，可清晰表達大眾媒 體的客家意象，又一般大眾對客家意象的認知除自身接觸經驗外，對日常生活中 大量暴露在媒體、新聞下的閱聽人來說，媒體傳播、報導下的客家恐怕才是客家 意象的最大來源。茲以彭文正依前述問卷調查及新聞標題內容敘述的關鍵字出現 次數排行所歸納分類的客家正面意象及負面意象二類（彭文正，2008），做客家 意象的討論：

表 十一、客家族群特性排行⁹

客家族群特性正面意象調查結果排行 客家族群特性負面意象調查結果排行 名

次 竹苗地區 四大報紙 竹苗地區 四大報紙

1 勤儉 節儉、勤儉 小氣吝嗇 失傳

2 刻苦耐勞 淳樸、質樸 防禦心重 不足

3 淳樸 熱情 不懂推銷 沒落

4 熱情好客 親切 沒創意 不滿

5 傳統保守 刻苦耐勞 不夠積極 不易

6 硬頸 硬頸 大男人 憂心

7 團結 艱毅 不重外表 冷清

8 持家 勤奮 頑固 惡化

9 本表整理自彭文正 2008《臺灣主要報紙客家意象多樣化研究》，其中與民族特性有關之負面形 容詞出現次數均較正面次數少，其中竹苗區負面特性第6 名至第 10 名項目次數相同，四大報的 負面特性自第8 名後出現次數也一樣。

9 誠實 尊師重道 重男輕女 隱憂 10 擇善固執 好客……等 不知休息……等 小氣

綜合以上統計資料，許多詞彙在概念上是重複的，事實上這些印象概分只有 三大類──硬頸、勤儉、傳統保守。

「硬頸」是客語固執的意思，「擇善固執」便算是正面「硬頸」，負面的說 法則是「頑固」，而對人生的引申義就是「堅毅」、「刻苦耐勞」了。再來是勤 儉類：「持家」、「勤奮」、「節儉」，都和努力求生存有關，而節儉太過則流 於「小氣」。第三類「傳統保守」類，因為傳統所以「尊師重道」舊有美德，「重 男輕女」、「大男人」的傳統社會現象也都留存。也因為保守，所以外在不重打 扮顯得「淳樸」，負面說法就是「不重外表」。行事風格上的保守便造成「沒創 意」、「不夠積極」、「不懂推銷」。這三類印象大致描繪出客家人的行事風格 圖像，然而卻也有矛盾的地方，譬如「小氣」、「熱情好客」的狀況，便難以用 簡短關鍵辭彙解釋。

以上特質對照本文受訪者訪談提及之主題相符的關鍵字有「團結」、「尊師 重道」、「重男輕女」、「熱情好客」、「大男人」、「頑固」、「不重外表」、

「淳樸」、「小氣」、「熱情」等特質也同樣被客家組及非客家組受訪者提及，

本節將閱聽人對《一八九五》詮釋，如上列關鍵字傳達的概念做統整，討論客家 熱情與小氣的矛盾、團結的客家大家族力量、青少年對重男輕女的打抱不平、客 家女性審美標準以及複雜交錯媒介文化共構出的族群日常生活等主題。

一、熱情還是小氣

電影中金廣福姜紹祖出征前，在廳堂大肆辦桌剁雞請客，炊煙裊裊，豬肉、

雞肉，食物豐盛的壯觀排場，受訪者為此對吝嗇或熱情的的客家意象頗有微詞。

讓客家組十分氣憤不滿的說法便是被他者族群稱自己吝嗇小氣的問題：

H7：還有每次很小氣的時候，不肯請客幹嘛的就會被人家說：

『你是客家人喔！』

H6：對，還有很節儉省錢的時候也會被講說是客家人，很討厭，

奇怪省錢有甚麼不對，我又還沒賺錢。那別的族群省錢的時 候為什麼就不會被說？

面對「小氣」全等於「客家」的這一點引起客家組成員極大的怨念，並熱烈 互相抱怨自己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論及明明大家都是學生，對方也沒主動請客 過，但回絕了對方馬上就會被畫上一筆──只要是小氣、省錢節儉的人就是客家 人，讓受訪者只感受到嘲笑非善意的一面。這種狀況原是刻板印象（stereotype）

運作的結果。刻板印象指一群人對另外一群或一類人之形象有共同的看法。刻板 印象可以是正面的（有愛心的護士），可以是負面的（投機政客），或是混雜的，

如一位敬業的、不男不女的老處女學校老師。心理學者張春興（1978）亦認為刻 板印象是個人憑著一些未必符合事實的間接資料，從而形成個人的知覺，根深柢 固地支配個人的觀念。易言之，單憑一己之見或道聽塗說而對某人或某團體形成 的印象，即為「刻板印象」。「小氣」已然成為針對客家族群的刻板印象指標，

為何此貶抑詞的出現不是配合：「你是閩南人！」、「你是外省人！」語句出現，

而單單將矛頭指向客家的意象連結狀況，如此有意或無心的貶義詞帶給客家組的 不悅，也連帶引起擺脫「你是客家人」指稱的欲念。

社會學家米德探討心靈、自我、社會三者的關係，認為人類的心靈並不是一 個獨立的實體，心靈的運作是一社會過程，舉例來說，當某人在他的對手面前握 緊拳頭相向，對手看到的將不只是握拳的手，而是隱含的象徵意義。這個象徵意 義由社會裡的成員共同分享和接受，因此對人類來說，社會生活的存在很重要，

心靈本身不會產生意義，意義的產生來自社會世界（Mead, 1934／胡榮譯，

1995）。學校是青少年社會化的場域，同儕團體更扮演青少年「重要他人」

（significant others）的角色，他們對客家身分的印象與批評便成了建構客籍青少 年「自我概念」的重要元素。

心理學家 Ericson 的心理社會發展理論說明，個體在成長階段由於社會文化 因素的影響，使其對待自己及對待別人的一切行為，隨年齡成長而改變的歷程。

青少年處在「自我統整與角色混淆」階段，所謂自我統整乃個體試著把自己和自 己有關的多個層面（如職業、性別角色、政治、宗教等）形成一個自己覺得協調 一致的整體，獲得成就的肯定，但若發展不完全，則會導致「角色混淆」，徬徨 迷失，找不到生活目標。就自我統整「角色試驗對負向認定」（role experimentations VS. negative identity）的層面來說，發展成功的狀況，個體會樂於嘗試不同角色、

不同人格特質、行為、理想和人際關係模式，經由體驗、評估、選擇出最符合自 己才能已及喜好的角色傾向，以獲得自我辨識感。若失敗則會採取偏激反抗的自 我意識，發展過多的內在限制及罪惡感，而寧願因循舊制，不願多方嘗試。為達

此階段任務首要工作是建立「自我概念」（張春興，2006）。自我概念是個人對 自身能力、特質和價值之評估的自我意象。

青少年階段的受訪者正處於自我概念的摸索階段，和完成自我統整的成人，

能夠對訊息做刻意忽略或選擇甚至反抗，青少年自我這層防護網相形薄弱，加上 此階段的青少年「重要他人」角色落在同儕團體上，客家組對同學表達的客家指 稱、戲謔等嘲弄的訊息便輕易被納入自我概念中，刻板印象也隨之成為自我的一 部分，又生活中遇到負面的刻板印象狀況較多，引起不悅反應的印象較深之故，

致使客家組個體揚棄表現客家特質，也不願將客家作為用以區隔自己和他人的

「自我辨識」的標的，如上所述，受訪者將節儉與窮酸做連結而感到羞慚，進而 刻意不願表現客家身分特質，導致了客家組青少年在發展上受到局限與阻礙，一 代一代再製下來，客家族群終究逃脫不了隱形的窠臼。再由客家組對影片的諸多 批評，可見其在社會化過程中，青少年的重要他人──同儕團體給予的觀感，指 引客家青少年的往負面的方向思考，對於經典特質「節儉」、「小氣」等或正面 或負面的刻板印象等他人所稱述的特質，不管是被個體抗拒或接受，都成為了近 代客家籍青少年自我概念中的一部分，並伴隨著他們成長，長期影響著他們的自 我觀照、行為和價值判斷。

單是熱情特質的部份，兩組受訪者皆未直接談及，間接有關聯之處大概是客 家組女性受訪者談論到影片塑造的客家女性柔順溫婉、說話輕聲細語的形象，和 自己的平日不符合的調侃。客家組女生表示總是嬉笑打鬧、大喇喇又隨意的，沒 有氣質的行為才是真正的自己，電影中的客家女性太過乖巧柔順，她們說：「這 樣過日子不是很痛苦嗎？」考量客家組女生所展現的外向特質，以及說話音量大 的特色，在進行社交活動，譬如招呼、吆喝、談天說地或人際摩擦衝突等溝通行 為時，能表現出較活絡、激昂的熱切氛圍，故將嗓門大特質放在「熱情」的客家 意象脈絡下。客家組女生表示自己平時聊天說話的音量和笑聲過大，曾被朋友和 客家做連結，被嘲笑客家人嗓門大。

單是熱情特質的部份，兩組受訪者皆未直接談及，間接有關聯之處大概是客 家組女性受訪者談論到影片塑造的客家女性柔順溫婉、說話輕聲細語的形象，和 自己的平日不符合的調侃。客家組女生表示總是嬉笑打鬧、大喇喇又隨意的，沒 有氣質的行為才是真正的自己，電影中的客家女性太過乖巧柔順，她們說：「這 樣過日子不是很痛苦嗎？」考量客家組女生所展現的外向特質，以及說話音量大 的特色，在進行社交活動，譬如招呼、吆喝、談天說地或人際摩擦衝突等溝通行 為時，能表現出較活絡、激昂的熱切氛圍，故將嗓門大特質放在「熱情」的客家 意象脈絡下。客家組女生表示自己平時聊天說話的音量和笑聲過大，曾被朋友和 客家做連結，被嘲笑客家人嗓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