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八九五》的青春領略
第一節 客家軍：勇敢或魯莽
客家人在不同詮釋社群中的形象依社群團體組合不同解讀也不同，本文的客 家組及非客家組成員在焦點訪談及深度訪談中對《一八九五》的喊口號片段便各 持不同看法，尤其是在軍隊喊口號的部分，客家組以負面態度對片中的客家人與 以嚴苛的嘲弄、批評，認為此番作戰根本就是不自量力的魯莽行為，非客家組則 以正面的態度肯定影片內容所傳達的「勇敢」等忠義價值，認為客家軍是值得敬 佩的一群。
依《一八九五》的題材及族群議題設定，忠勇為我族奮鬥的精神乃宣傳重點。
姜紹祖率家丁，出征前在祖宗聽堂前展示「敢」字旗，眾人搖旗大喊的：「敢字 營，敢就會贏！」及吳湯興率部眾舉手呼：「客家軍！客家軍！客家軍！」電影 段落，在影片播放過程引起了討論，焦點訪談及深度訪談中受訪者均再度提及，
足見「史詩」的重點議題設定仍影響了閱聽人的關注方向。
焦點訪談時兩組觀感便有差異：客家組以矯揉造作及幼稚──「又不是小孩 子！」給予批評甚至嘲弄，此段觀影過程則竊笑、交頭接耳帶過，非客家組則正 面給予肯定，認為口號「超屌！」還跟著喊聲。筆者提問對影片中出征的印象為 何，客家組受訪者第一個反應的就是姜紹祖在祭拜祖先後，令人取出「敢」字旌 旗，舉起右手率領眾家丁喊：「敢字營，敢就會贏！」的畫面，也引起了一陣討 論和笑鬧：
H74：你說「敢字贏，敢就會贏！」那邊嗎？
H6：愚蠢，哈哈！
H7：感覺好噁心，很好笑，又不是小朋友為什麼要那樣喊！
H3：手還要那樣舉，哈哈哈！
H1：可能是要突顯客家人吧，就是客委會要拍的當然要拍客家 人好呀！
H4：而且客家軍很遜耶，拿那些武器也想跟人家打，自以為。
H3：衣服又穿那樣，跟日本的一比就遜掉。
H4：打走東洋番（客）！
眾：哈哈。
4 本文受訪者代號 H 開頭為客家組受訪者，代號 O 開頭為非客家組受訪者。阿拉伯數字為序號，
序號由1-8 兩組各八位。代號 E 為筆者。代號置於引用文句之前，表示為焦點訪談對話資料；
若置於引用文句結尾則為個人深度訪談資料，本段落即焦點團體訪談內容。
H6：哈哈哈，智障。
H2：沒有大腦！
H6：人家拿個槍，動一下手指就再見囉！
H1：對呀，就投降就好啦，你看現在日本過得多好。
H5：中國人打來的話怎麼辦？
H1：那再說啊。
H3：反正我們現在都已經快變成中國了，馬伯伯這樣搞，都沒 差了喔。
圖 1、敢字營
《一八九五》姜紹祖 出征前率家丁大喊 口號：「敢字營，敢 就會贏！」
客家組以戲謔的態度來看原來可能是要塑造軍威和聲勢的一段，認為那些軍 士家丁「又不是小朋友」，群眾跟著喊口號的行為很幼稚愚蠢，且由舉手、喊口 號的動作而感受到矯情以至於「噁心」的狀況。H4 所述的「打走東洋番！」為 吳湯興接受徐驤、姜紹祖金廣福援軍後信心十足，帶頭向全軍說明有了這兩位同 志的幫助一定可以趕走日本人的一段。畫面吳湯興喊了「打走東洋番！」後，在 場所有兵士也一同舉手高喊「打走東洋番！」的場面，此段在影片播放時段客家 組明顯交頭接耳討論，幾位受訪這默默低聲笑說：「白癡！」在討論中後段更談 及「如果臺灣被日本統治搞不好還比較強」的問題其他成員也對此也熱烈附和，
覺得日本比臺灣進步，讓日人統治，當日本人沒有甚麼不好。
女生成員則特別對影片中的親王流露同情，認為他對台下「無差別掃蕩」的 殘酷指令是不得已的。在二週後的深度訪談中，受訪者仍然不忘對此部分進行批 判：
最記得的是武器相差太懸殊了，很扯啊！到底是說他們厲害（笑 聲），還是劇情編排就是這樣，太誇張了，我覺得很好笑！悲 傷的話，一點都沒有耶哈哈，戰爭戲人不多又很弱！然後又講 客家話就覺得很好笑。--（H7）5
H7 對於客家軍的整體軍容、低劣的衣著和粗糙的武器設備予以嘲弄，批評 客家軍的思考不夠周密，螳臂擋車，衝動而缺乏思考，非常不認同此舉。相反的 認為日本軍紀律嚴明，制服、武器均高人一等。焦點訪談中客家組對戰事及角色 批評最多的是與他們同齡的人物──姜紹祖：
H3：放火燒姜紹祖的地方，有夠笨的，三面都有火，一定知道 剩下的方向會有敵軍阿，還往那邊衝。
E：不覺得他們很勇敢嗎？
H2：日本武器那麼強，臺灣人拿鐮刀鋤頭那些要去跟槍比，沒 有大腦！
H4：很可憐，可是感覺真的很蠢。
H1： 19 歲的那個年輕氣盛，不懂事，以為這樣很帥嗎？
H3：就說啊，到底是美化我們還是醜化我們，怎麼會那麼笨。
H6：看起來就很沒力。
焦點訪談客家組十分強調影片十九歲主角姜紹祖衝動而「自以為是」的部 分，和受訪者本身年紀相仿的文本人物姜紹祖，客家組略過了同理心對待的部 分，由軍士衣著外裝討論到對戰術的不熟悉，以一種戲謔和不屑的態度給予幼稚 且思慮不周的評價，和影片設定的主流意識相背，對其中魯莽出兵作戰作出有貶 無褒的嚴厲批判，甚至到深度訪談時也仍然為姜紹祖之不智忿忿不平，非提出批 判不可：
幹嘛要去打啊？就投降就好啦！人家那麼大，你那麼小，哪裡 勇敢啊？很魯莽啊，自以為是。打仗很愚蠢，而且歷史課本都 幾萬人，那才幾個人啊？依現在的市場應該要以劇情為重啦，
還是要依市場需求吧，不要為了宣傳吧！一開始會比較注意 到，主角誰吧，不然敗犬主角找如花的話你會想看嗎？（H4）
焦點訪談中客家組對「自己人」客家軍則多所批評的現象和非客家組迥異。
5 置於文句末括號內之代號 H7 為客家組序號 7 受訪者深度訪談逐字稿。
相對客家組的批評「愚蠢」、「沒有大腦」，焦點訪談中非客家組對「敢字營」有 深刻印象，並以正面的「勇敢」、「勇氣」詞彙讚賞影片的客家軍。
O4：勇敢啊，不屈服日本人。
O3：還不錯啊，拿著刀跟農具去跟拿槍的打，真的有勇氣。
O7：勇敢啊，他們都叫敢字營。
O4：哈哈。
E：為什麼要笑敢字營？
O7：口號很酷啊，很帥呀，比我們現在還要帥。
O2：不蠢啊，哪會呀！
O1：要看是講到哪些啦，真的很蠢我們會講啦！
以上非客家組的焦點訪談在提及影片設定的主流價值時給予了正面回應，而 且認為這些話語喊起來是「很酷啊，很帥呀！」的，由於客家組先行作焦點訪談，
客家組的笑意較負面，筆者特別對「笑」的性質提出質疑，非客家組否認「笑」
為嘲笑性質，即便是在個人訪談時也以「創意」表達欣賞片中主角的特別發想，
回應影片設定的主流意識：客家三傑的忠勇。
然後敢字營，他（姜紹祖）會想到這個字覺得還蠻帥的，很特 別。人家不然是甚麼「威」呀之類的字，旗子上面的字一般是 他姓甚麼就用那個字，所以他這樣用還不錯，很特別。（O2）
首先是對於「敢」字的正面肯定，能將「敢」字符號具連結至影片設定的正 確解釋「勇敢」符號義上，也因為閱聽人以往所接觸戲劇以及戰爭類線上遊戲慣 性使用將軍的姓氏字製作旌旗號令，而電影所使用的「敢」字卻別有新意，乾淨 俐落的發音和片中所說明「敢人所不敢，為人所不為」的字義令非客家組感到有 勇敢瀟灑的「帥」勁。
敢字營，就覺得很屌啊，能為了自己的族人去奮勇殺敵那是我 們做不到的。（O7）
客家組認為十九歲的姜紹祖愚蠢衝動，非客家組卻對與自身年齡相仿年僅十 九歲的姜紹祖，能夠拋家棄子去參與戰爭，表達出敬佩之意，並發揮同理心藉以 反觀同年齡的自己，認為姜紹祖此番作為遠遠超越受訪者自己，姜紹祖的勇敢自 己無法達成的。非客家組站在主流的（dominant） 社會位置，完全接受媒體所
呈現的主流意識形態，並能反身思考自身行為表現，然而對於會不會進一步學習 不顧一切抵抗外侮的精神，非客家組表示只到佩服階段，對於會不會向姜紹祖看 齊則紛紛說「不知道」或未表示意見。
以上討論可見客家組與非客家組相對於同一文本中客家三傑出戰形象、客家 忠勇精神的歧異詮釋，影片極力塑造的客家英雄完美形象，只能大致傳達到非客 家組的認知中，卻反而帶給客家組因過度完美而造成的「矯情」反感，不過對影 片最大的敵對角色──非我國族的日本人，影片的角色塑造本身就完整許多，影 片中的日本人有霸道殘忍的無差別掃蕩令，也有水土不服而客死臺灣的焦慮，以 及對日本詩人對臺灣的處處讚美和了解。兩組受訪者的不約而同的給予日本人角 色讚賞和設身處地的理解。
非客家組主要針對客家軍姜紹祖喊日本人「倭寇」一事表達不滿，認為族群 歧視是知識水準不足及教養差的表現，也有人表示那是因為當時的教育不足，故 可以原諒。對劇中日本人的紀律及武力，透過平日常參與的戰爭類線上遊戲，表 達讚賞，客家組則又更近一步對日本表現電影文本之外的推崇。
我覺得裡面的日本人感覺很好耶，很有紀律阿，不像我們客家 人好像烏合之眾的感覺，哈哈！奇怪，我幹嘛這樣講自己人。
--（H8）
H8 自嘲地發現自己崇日媚外及對自家人的苛刻，由日本整潔守規的軍容與 客家游擊軍草莽又破敗的對比，感受到日本的美好。
E：電影裡的抗日戰爭，有甚麼想法？
H7：說不定八卦山事件今年學測會考，要注意看一下這一章。
H6：有啦，告訴我們要抵制日本人。
H4：怎麼可以抵制啊，那我們男生要怎麼活。
H6：哈哈哈，很色。
H4：而且當時如果給日本人統治搞不好比較好喔，他們比我們
H4：而且當時如果給日本人統治搞不好比較好喔，他們比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