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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層次的家

3.1  家屋和夫妻

3.1 家屋和夫妻

即便到現在,當地人都仍然強調要努力工作才能賺錢養家,這裡的「養家」

有兩層意涵,一是蓋家屋,二是養家人。當地人以「能蓋漂亮家屋」為最大目標,

房子是他們展現自我成就的存在。而古樓村現址因為是民國四十六年才遷下來,

因此部落幾乎沒有傳統石板屋,村人一開始都是用茅草蓋房子,生活非常清苦。

頭目家會把象徵創始神的石板搬下來;有些人則擔心自己老家的石板被偷走,會 試圖搬幾塊石板下來,放在現在的家屋之中。搬到新古樓,可以說是整個生活重 新開始,使得許多長輩都會敘述自己以前工作有多辛苦,當時賺了多少錢,用多 少現金蓋了房子、無須仰賴貸款。在村裡,可以看到不少以磚牆瓦片所建造的房 子,亦不乏讓人印象深刻的華麗家屋。這些房子大多沒有傳統的祭壇或主柱等設 計,也沒有神聖/世俗空間的區分,其配置和一般的房子相去不遠(見圖3和圖 4)。 

        圖  3 和圖  4:部落中新式的家屋 

 

照顧家是排灣人最重要的核心目標,蓋了家屋之後,這個家又是如何維持的 呢?日本時期的慣習調查報告書即曾記載「本族之家最初係由夫婦二人共同創設,

非僅由夫一人所創立,亦非僅由妻一人所創。因而一切家務由夫妻共同處理」(台 灣總督府臨時調查台灣舊慣調查會 2003a:15)。可以看到夫妻是家中最主要的勞 動者。而因為男女生理條件的差異,適合做的事情不一樣,當地人在陳述時,也 多將性別做為分工的依據。例如男性比較粗壯,可以扛水或打獵等工作;而女性 比較細膩,則會比較適合做女紅刺繡等技藝。但是這些工作並沒有反過來被賦予 性別之名,也就是沒有分成「女性的工作」或是「男性的工作」。因此若真要說 是「性別的分工」,不如說是「能力的區分」。而隨著世代不同,人群的生計活動 也有所不同。其中民國 46 年的「遷村」應是造成整體生計大幅改變的事件,從 上述說明房屋建造的差異便可窺見一二。因此筆者在這裡以遷村做為時間的分界,

經歷過遷村、並有清楚印象者,稱之為「舊古樓世代」。也就是五十歲以上的人;

而未經歷遷村、在新古樓村成長的人,筆者稱為「新古樓世代」,大概都在五十 歲以下,屬於青壯年,是部落現在的主要勞動人口。這兩群人的生活經驗相當不 同,也呈現了不同的家庭互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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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舊古樓時期,人們主要的生計活動之一是農耕,無論男性或女性都須下田 工作,主要是種植小米,也會種一些短期作物,如花生和番薯等。稻米是禁忌的 作物,根據《慣習調查書》記載,高士和牡丹等社,因政府大力推廣,開始有種 稻的現象。但在古樓,因海拔較高,土壤不夠肥沃,沒有種稻的經驗,主要還是 以旱作為主。除了田裡的工作,灑掃庭廚等家務也是男女都會做,並沒有特定的 人員區辨。例如而在筆者訪談中,有許多女性長輩都提及家中的男性成員「比我 還會煮飯」、「他把家裡整理的非常整齊」。一位阿姨便說「我爸爸比較會煮飯,

所以都是我爸爸煮飯,我媽媽很會種田,她就都在田裡」。分工似乎是以每個人 的能力為依據,每個人只要能夠為家裡貢獻一份心力,從事自己最擅長的工作即 可。並沒有將工作區分為「僅有誰可以做」的現象。在維繫一個家屋的概念中,

性別分工並不明顯,「夫妻為一體」的概念相當明顯地呈現。 

除了耕作外,另個重要的活動是狩獵。狩獵有其獨特的山林智慧,是重要的 傳統文化,僅有男性能從事。在當地,一個優秀的獵人被稱為「cinunan」,這指 稱的不僅是能夠捉到很多獵物,更重要的是理解自然知識,能夠和山林共存。狩 獵是相當重要的活動,亦有許多相關祭儀,但狩獵的不確定性高,並非主要的生 計來源。因此狩獵往往不是為了取得獵物回家,而是和個人生命成長較有相關。

例如男性成年禮的儀式之一便是要到山上狩獵,表示能夠照顧家庭。而今考量安 全和場地,則多是到附近的山林中射箭代替。而這些獵人們一同上山打獵或是事 前準備,遂形成相當親密的友群,是社會活動相當重要的一環。 

日治時期收繳槍械的政策,更使得狩獵活動式微,男性亦轉入農耕,耕作便 成為主要的生業方式。國民政府亦對狩獵活動加以管制,積極同化「山胞」。近 來才有傳統領域的規劃,加上部落有志之士的推廣,獵人文化逐漸復振。例如去 年四月,古樓部落先是舉辦了「尋根之旅」,帶領村民到舊部落,找尋自己的家 屋。雖然活動並非以獵人生活為主軸,參與民眾也不限身分。但是因要事先開路、

也須由經驗老到的獵人帶領和照料村民,因此獵人仍是整個活動的重要角色。同 年暑假則舉辦「獵人體驗營」活動,開放部落青少年和一般民眾參加,也不限男 女。活動內容包括認識植物、製作擔架和埋鍋造飯等技術。大家都知道現在的社 會不可能讓人們再回到山林過日子,因此活動目的是希望讓青少年了解傳統文化,

體驗過去的生活。該活動引發不少迴響,原民台也前往採訪和紀錄。狩獵在此成 為一種相當具有傳統氛圍的文化傳承,而不只是傳統的生業活動。 

民國四十六年,舊古樓的人們陸續遷村到現址,一直到四十九年才全數搬到 新居處。到了這裡,房屋要重建、田地要重新耕耘,一切生活都重新開始。人們 的生活非常清貧,新古樓的耕地也相當貧瘠、面積有限,難以農耕維生。而資本 主義的進入,則使得部落原本自給自足的農業生活受到衝擊,必須向外取得貨幣 方能換取生活用品。同時也製造更多的生活需求,讓人們無法脫離資本主義的生 活方式。當時屬於青壯年的村人開始陸續到外地工作,主要從事建築工人、特別 是綁鋼筋的工作,亦有人從事工廠技術人員。在一般的經驗中,建築工多是男性 為主,但古樓也有不少女性從事該行業。現在五十歲左右的女性都會提及自己以 前和丈夫或親戚一同去工地綁鋼筋、搬東西的經驗。她們為了掙錢照顧家裡和蓋 房子,幾乎沒有甚麼工作不能做的。當然女性體力上可能和男性有些落差,因此 男女工人的薪資也有所不同。村人表示當時男性一天有一千八百元,女性則是一 千五百元。而回到家中,男女也都同樣要進行家務勞動。像是筆者家裡的 kina 總是懷念地說「我先生很愛乾淨,衣服都折的好好的,斯斯文文的」。我們可以 看到,舊古樓世代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在外工作,同樣要操持家務。人們為了生 活,甚麼都必須學著做。這些舊古樓世代的長輩們,即便因年紀和身體的關係退 休在家,也仍習慣勞動,每天還是要上山耕作,或是忙碌家務,總是停不下來。

舊古樓世代雖然看似以性別做為分工的依據。可是更進一步探究,人們考量的其 實是「能力」,人們在決定女性或男性做甚麼的時候,往往是基於身體的條件是 否適宜,因此日常的生計行為,並沒有刻意區分或限制,只要願意做的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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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如同陳雅慧指出的「排灣族人兩性只要對自己的工作或本分有善盡其責,且 不侷限兩性的工作領域」(陳雅慧 2005:184)。 

新古樓時代的青壯年,不少人仍擔任建築工人,是村裡最多人從事的工作(佔 62%)。其次則是務農,佔 10%。但隨著教育普及,青壯年一代有較多的職業選 擇。舊古樓的長輩因經歷過遷村的窮困生活,多會期待下一代選擇生活穩定的公 務員職業。在學成績較佳者多會進入師範體系。而來義鄉屬原住民鄉,師資較為 缺乏,畢業後相當有機會回鄉服務,因此大部分的父母相當鼓勵進入教職體系,

薪資穩定,又能顧家。除了教師,軍人也是村人鼓勵從事進入的行業,不僅門檻 較低,也穩定累積年資和升遷的公務員,因此近來也有不少人自願從軍。這些公 務人員大概佔 5%,為部落向外推動文化活動的主力。其餘的餐飲或工作坊則僅 佔 4%。 

年輕一輩不僅有更多的職業選擇,更重要的是開始出現「男性/女性該做甚 麼」的想像,出現了「男主外,女主內」的概念。例如筆者和一位年約三十、擔 任行政職的母親聊天,她便提到自己的小孩子成績不理想,自己教孩子又怕沒耐 心,也不太知道現在的小孩子學甚麼。同時也抱怨工作之餘還要打掃家裡,想著 要是有人可以幫忙家務或教小孩就太好了。筆者問她的先生在哪裡呢?她說先生 在高雄工作,周末才會回家。這裡可以看到,雖然她在職場和家庭兩邊都相當忙 碌,但她並沒有期待丈夫要幫忙家裡的事情,反而是希望家務或教養可以外包。

較年輕一輩的男女,已經出現將家務或是情感交流視作女性領域的現象。女性被 期待要以家務工作為主,男性則不必然要負擔家務、特別是情感勞動的部分。這 種「父親要出外賺錢,媽媽在家料理家務」的家務分工,使得母親負擔了大部分 的親職教養責任,包括孩子的成長、家務整理等。但女性在顧家之餘,她們為了 幫助家計,或追求個人成就,仍有求職的意願,例如開店或兼職打工等。在家務 和職場努力取得平衡。 

而男性雖然不從事家務,卻被期待要能賺到足以支撐家中經濟的收入,方能

而男性雖然不從事家務,卻被期待要能賺到足以支撐家中經濟的收入,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