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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GIRING 家的繼承

第四章  家族與政治

4.4  新 GIRING 家的繼承

4.4 新 GIRING 家的繼承

Selep 於民國 90 年過世,因為沒有直系的繼承人,Selep 死前也沒有明確地 交代繼承事宜,家族成員便對於頭目繼承展開激烈的爭論。除了幾個結拜兄弟之 外,Selep 在南和村的親戚也出來表示自己和 Selep 的血緣更近,繼承順位應更 前面。經過一番爭執,最後家族決議讓 Selep 表妹之女 Dremedreman(胡美金)

繼承頭目之位。由於 Dremedreman 住在南和,GIRING 家族成員也要求她必須時 常到古樓視察,行頭目之職責。 

但繼承頭目後,Dremedreman 並未照約定到古樓走動,更遑論處理部落事 務。不過也有人為 Dremedreman 抱屈,認為因 Selep 的丈夫還在古樓的家屋居 住,身為晚輩的 Dremedreman 自然有諸多不便。無論如何,這件事使得部落中 出現一些批評聲浪,指「GIRING 家沒頭目」。此番批評對現在的 GIRING 家是十 分危險的,因 Selep 的權位取得已有爭議,只是她積極作為,才不至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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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民國 98 年、第十屆的五年祭前夕,GIRING 家族又再次開會,決議換 掉 Dremedreman 這個頭目,並討論繼任頭目的人選。其中年紀頗輕的 Madrilis 得到較多家族成員支持。但此時 Liguli 二子連瑞騰也出面,表示自己也應有機會 角逐頭目。前文提及,  Liguli 是 Selep 的結拜兄弟之一,且和 Selep 在血緣上其 實是第二代 kaka,血緣更為親近。而連瑞騰曾擔任鄉民代表,也曾當過五年祭籌 備會的總幹事,在村中頗有聲望,相當具有競爭條件。 

兩人各佔勝場、難分軒輊。因此這兩個「頭目候選人」的爭端最後是請獅子 鄉的 TJURENG 家頭目出面仲裁誰才是頭目。這位頭目和 Selep 交情頗佳,亦曾聽 過 Selep 的遺言,十分婉轉地表示「雖然連代表經驗豐富,適合當頭目;但 Selep 說要讓 Madrilis 當頭目」。確認人選之後,GIRING 家族捨棄在南和的 Dremedreman,

另立 Madrilis 為頭目,還舉行隆重的登基大典,這些都趕在當年年底的五年祭之 前完成,就怕重蹈上次五年祭的覆轍,讓人批評 GIRING 家。而 GIRING 家經歷這 番動盪,反而更積極動員,整個家族都團結起來,在五年祭中出了非常多力。 

在這裡可以看到,「新 GIRING」家族的頭目繼承起了很大的變化。Selep 能 夠以一旁系成員身分暫代、乃至後來成為實質上的頭目,遷村可說是一重要事件。

不僅是原有的生計活動受到影響,需仰賴貨幣交換物資,而 Selep 良好的經濟狀 況讓她得以出資各種部落活動,代行原本屬於 TJAKALAN 家的儀式;加上到了平 地之後,部落更直接地被政府管理,她和政府互動的經驗,或許也讓 Selep 在部 落擁有發言機會。這可說是部落受到現代化影響的例子之一:官僚行政以及經濟 資本進入,並轉換成傳統權威(頭目身分)。而這個「外來」的頭目更進一步掌 握了大權,甚至能夠和 TJILJUVEKAN 家的地位不相上下。 

當 Selep 成為頭目之後,權力似乎就不可能再回歸 TJAKALAN 家。旁系的 Selep 成了頭目,使得她的親戚也躍升成為頭目家系的成員。松澤員子(1972)指出排 灣族的社會結構基礎便是「頭目家、貴族家(頭目的兄弟姊妹,包括堂表親)和

一般平民家」。而在這個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社會結構仍在,但由於頭目位置 的移轉(Selep 成為頭目),改變了原本人群的階序關係,原本不屬 GIRING 家族 的成員,可能也具有了貴族身分。Selep 更透過結拜的方式,將各家系的成員都 納入「我群」,增加自己的人脈和聲望。 

另外,因為 Selep 沒有直系繼承人,又似乎沒有明確地交待繼承者,使得頭 目繼承又陷入僵局。一開始似乎仍強調血緣遠近的重要性,遂由親表妹(父母是 同胞手足的關係)之女繼承。但其實我們可以看到,有許多人都可以聲稱自己的 血緣較為親近,這一方面是因為排灣族具有貴族身分者,常有多次婚的現象。另 一方面,「血緣」是作為合理化的說詞,但這在新 GIRING 家已經不是最主要的原 則。因為新 GIRING 的興起,實際上已經挑戰了長嗣繼承的觀念(從旁系變成頭 目),也提供家族成員得以表達自己權位的機會。 

而當這個頭目不適任時,家族內部決議重新選頭目,則又納入另一套不同的 原則。過去雖然有平民透過各種方式(如通婚、以金錢購買紋飾權)來取得頭目 家族成員的地位,但幾乎沒有聽說頭目會被換下來。Dremedreman 這個因頭目 不作為而被換下來的例子,可以看到人為的力量逐漸凌駕於傳統的繼嗣概念。能 成為頭目,是因為家族成員的擁載:同樣的,當不能滿足部落成員要求時,也可 能會被換掉,頭目的地位十分不穩定。如同現任頭目 Madrilis 表示,他「從沒想 過自己會當頭目」。一方面他並非家中長子(排行老二,還有一個姐姐),另一方 面他也是比較晚才進入 Selep 結拜兄弟之列,若以繼承順位來說,其實輪不到他。

但 Madrilis 一方面表示自己在排行中不佔優勢,另一方面又會透露 Selep 和他結 拜時,不斷提到繼承之事,且送了他一整套的傳統服飾。而說到自己的繼承過程 時,更表示自己有相關影片及各種儀式物,以合法化自己的地位來源。 

當 Dremedreman 被換掉,再次遴選新頭目時,各派系的人也積極發聲。或 許是 Selep 以旁系成員身分,而能成為頭目,使得大家都開始勇於爭取地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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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GIRING 家族有很多支系,不同分支家族自然會支持和自己較為親近者。因此 我們可以看到,這場競爭雖然看似是 Selep 的弟弟(Madrilis)和侄子(連瑞騰)

在互相角力,但背後卻其實是不同家系派出的代表在互相競爭。這些都使得頭目 的繼承原則從單純而幾無爭議的長嗣繼承,變成強調自己血緣遠近或能力高低的 競選,例如曾任鄉民代表,或是得到較多家族成員支持,各種條件互相競逐。這 些現象都說明這場頭目爭端已經跳脫傳統制度,強調個人動機是推動政治體系變 遷的可能。但這些人又不全是個人,而是不同家系的勢力抗衡。 

GIRING 家族的頭目之爭,最後是以見證 Selep 生前遺言的頭目來確認繼任者 作結。事實上我們可以想見,Selep 的遺言究竟是甚麼並無法確認,而獅子鄉頭 目 Lapaus 亦有可能根據當時的局勢調整話語,這有許多曖昧不明的成分存在。

因此與其說是 Selep 的話語決定繼承者,不如說是人們信任「獅子鄉頭目的權威」, 也就是 GIRING 家的長嗣血脈。這顯示了頭目還是具有仲裁的角色,意即,在 GIRING 家族中,多股外來力量的競爭,最後仍是由傳統權威取得優勢。而家系 之間的競爭,並沒有導致分崩離析。反而在五年祭的時候,各家系仍是團結起來,

以作為 GIRING 家族成員發聲。可以看到,人們在不同層面的時候,會強調不同 範疇的家。在家族內部,會強調自己所出的家系;而在村落的層次,則都能以 GIRING 家族為名。 

藉此我們也可以看到,過去 Sahlins(1963)所建立的 big man/chief 二分模 型已不適用。如同郭佩宜(2009)所指出的,大洋洲地區不同的領導權模式,可 能是不同時期的歷史結果。而領導類型的轉變,亦呈現了當地權力的變動性和流 動性。以古樓的例子來說,先佔的 GIRING 家、後到的 TJILJUVEKAN 家、到近來 的新 GIRING 家,人們透過起源歷史、通婚或是個人的慷慨,皆能夠取得地位,

權力不僅受到外來事件(例如遷村)的影響,亦顯示了當地的權力具有多種可能。

特別是新 GIRING 家族的繼承過程中,雖然頭目制度的結構仍然存在,但「成為

頭目」的過程,充滿個人色彩。無論是 Selep 的熱心贊助,或是 Madrilis 等人的 頭目遴選,人們要透過自身的交換網絡來吸引追隨者,這些情況似乎更接近 big  man 社會的特色。可以看到當代社會中,多種權力來源共存的可能。 

兩個頭目家的地位,或可用當地耆老的一段話表示:「現在的 GIRING 家有根 源,但是也不是真正的主幹,羅家才有實權。後來因為羅家內鬥,羅家大伯才會 幫忙 GIRING 家」。因為頭目問題時有爭議,社區發展協會於 2011 年編纂的《古 樓人文部落誌》中,部落概述的部分僅提及「部落大家族區分為 TJILJUVEKAN、

GIRING、TJAKALAN、QAMULJI 等家族」(古樓社區發展協會  2011:1),用比較廣 泛的「大家族」或「貴族家系」來涵括包含頭目的數個家族。一直到最後的〈人 文軼事〉篇章,才有頭目的記錄,上面寫著頭目有 TJILJUVEKAN 和 GIRING 兩家,

但也僅記載近四任頭目。例如 TJULEVUKAN 家的頭目依序為羅其福(Mudasan,

‐1954)、羅安定(Gilligilau,1954‐1994)、羅木蘭(Galaigai,1994‐);而 GIRING 家則為林玉蘭(‐1978)、吳開花(Selep,1978‐2001)、胡美金(Dremedreman,

2001‐2009)、鍾文源(Madrilis,2009‐)(同上引:38)。 

而目前部落公認的頭目貴族家系如表一所列: 

表  1:古樓核心家族12 

編號  核心家族氏  家族代表(宗長) 地址 

01  TJILJUVEKAN  羅木蘭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82 號  02  GIRING  鍾文源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139‐1 號  03  TJAKALAN  許振欽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87 號  04  QAMULJI  宋素娥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53 號  05  LJIVALAU  蔡秀英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120 號  06  LUSIGUWAN  高偉仁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82 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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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TJAKULAVU  柳金美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27 巷 39 號  08  PALAUDRAN  范女花  來義鄉古樓村中山路 20 號  09  PALIKULE  卓白倚  來義鄉古樓村中山路 12 號  10  QUILJASAN  沈義禮  來義鄉古樓村中正路 79 號 

編號 01 和 02 的兩家便是古樓目前兩大頭目家,TJAKALAN 家原本是 GIRING 的頭 目家,但卻因權力移轉而不復以往的聲勢,但仍因尊重而給予其地位。QAMULJI 家則是口述歷史中 GIRING 家的老二家系,現在仍是祭儀的重要家族。LIVALAU 家和 TJILJUVUKAN 家在遠祖時期似乎是親戚,但權力逐漸移轉到後者。另外則是 據說曾經有頭目身分,但因故而失去地位者(QUILJASAN 家)。其餘被納入貴族 家系的家族,大多是基於對頭目家有功,例如處理頭目家的內政和外交事務、協 助祭儀活動、貢獻稅賦和寶物等。 

編號 01 和 02 的兩家便是古樓目前兩大頭目家,TJAKALAN 家原本是 GIRING 的頭 目家,但卻因權力移轉而不復以往的聲勢,但仍因尊重而給予其地位。QAMULJI 家則是口述歷史中 GIRING 家的老二家系,現在仍是祭儀的重要家族。LIVALAU 家和 TJILJUVUKAN 家在遠祖時期似乎是親戚,但權力逐漸移轉到後者。另外則是 據說曾經有頭目身分,但因故而失去地位者(QUILJASAN 家)。其餘被納入貴族 家系的家族,大多是基於對頭目家有功,例如處理頭目家的內政和外交事務、協 助祭儀活動、貢獻稅賦和寶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