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IING 家：先佔的論述

4.1 GRIING 家：先佔的論述

松澤員子（1979）以「一條路」（ta‐djaran）的概念來解釋排灣族的家族概 念：頭目是不動的本家，其餘村民則是由本家分出去的家系，因此整個村子可看 做是一個更大的家。而頭目和平民的關係可被看做「主家／分家」的關係，頭目 家是部落家族的起點，更進一步的推演就是「頭目是先到部落者」，因此無論是

「起源」或「先佔」，都是頭目用以強調自己地位的來源。以古樓兩頭目家來說，

他們對於自己的歷史和權威來源都有各自的詮釋和理解，研究者也會因和不同家 族的人訪談而得到相當不同的資訊。不過若是問到最早來古樓的家族，幾乎大多 數人都同意是 GIRING 家先到古樓。但並非每個人都能將詳細的口述歷史說的完

整，僅有部分耆老或頭目家系能將其娓娓道來。筆者限於缺乏翻譯人協助、以及 本身不諳排灣語的狀況下，相關的口述歷史多由既有的文本來呈現。 

根據《蕃族舊慣調查書》的資料，小島由道所蒐集到的資料如下： 

kuljaljau 社其原出自 puljti（佳興）社。在七、八代前，puljti 社頭目 pataljinuk 家當家者之弟 saljimlji 帶領若干部下佔居 kaljetjungan（番 語稱加祿堂為 kaljetjungan，但在此處的 kaljetjungan 是否即為現時之加 祿堂則不清楚。番人說應為 vungalid 山腳之平地），但數年後移居至 kulasa

（在 kuljaljau 之南約兩里 tjevucekadan 方面）。後因狩獵來到本社現 tjumaq 部落之地，有一大樹倒下挖掘其根部，出現有如家宅的地方。獵犬 吠叫進入其內，不料始終不見出來，於是頭目乃在該處建屋而居，其家稱為 GIRING（狗吠為 gemiring，家名應為由此而來），今尚存其跡，稱為

iniljingan（始創社之處）。（1920:70）

上文說明了 GIRING 家名的由來（狗叫聲），並且是由 qulas 地區移到 kuljaljau 地 區。但並沒有說明詳細的家庭成員關係。這部分的歷史在許功明（1994）及陳枝 烈（1995）有較完整的記錄，將其整理後陳述如下： 

在 kulasa 這個地方有一對夫妻，男的叫 Luluwan，女的叫 Lukikiwan，他們 生了四個孩子，但長嗣早夭⁶，其他三個兒子分別名為 Rumetj、Lemetj 和 Dravai。他們長大後，開始向外移動，尋找土地和獵物。有一天，他們的獵 狗跑到了一處樹洞裡，竟不肯出來，還不斷發出 gimiring 的聲音。三兄弟 覺得這是良兆，亦不忍與愛狗分開，遂決定定居於此，這便是 GIRING 家族 的由來。因這裡氣候涼爽，故將當地命名為 kuljalau。而三兄弟分別成立 了各自的家屋，老大承繼了 GIRING 的家屋名，老二的家屋為 QAMULJI，老        

6  許功明訪談 QUMULJI 家的 Laerep，記錄是長女；但陳枝烈訪談 GIRNG Selep 的記錄是大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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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的家屋是 RADAN。而 Lemetj 後來和仙女結婚，學會祭儀之事，因此現在 關於儀式或巫師的內容，都是 Lemetj 所帶來的。 

對照兩段記錄，可以看到 GIRING 家族是從 kulasa 地區移往舊古樓的居地，

並且分出三大家系。GIRING 家是古樓的大頭目，後又分出多個家系，移動至各 部落。而 QAMULJI 家一直在古樓，既是傳說中祭儀的始祖，也是部落頭目的發 言人。例如前任鄉長之母 Laelap 具有 QUMULJI 家血統，不僅記有相當豐富的口 述歷史、為大多研究者的重要報導人，也是部落中為人所尊敬的巫師，但因年事 已高，幾乎沒有在為人舉行儀式。RADAN 家則是在日治時期遷往台東土坂村，

成為當地的三個頭目家之一。 

  圖  5：GIRING 家頭目系統。研究者所繪 

據說 Rumetj 非常勤奮認真，佔領了古樓附近的大量土地，擴張自己的勢力，也 陸續有人遷移到古樓。GIRING 家現任頭目 Madrilis 表示： 

當時有一群人想要到古樓住，當時 GIRING 的頭目覺得古樓人太多，想叫他 們去其他的部落，來來回回跑了春日七個部落，都沒有人要接受這家人，就 繼續留在古樓了。舊古樓雖然不是很好的地方，但總比沒有地方住好。他們 住的地方是 GIRING 家用來存放小米的屋子，叫做 LINGTJA。（Madrilis 口 述）

這裡所提到的 LINGTJA 家便是 TJILJUVEKAN 家的前身，這家人後來搬出了 LINGTJA 家、另立新家。而許功明（1994）也有相關的記載：GIRING 大頭目收養一位孤 兒，孩子長大後就在家裡幫傭，後來在 GIRING 家堆物處蓋了一間小屋居住，就 是 LINTJA 家。雖然兩段歷史有「孤兒」或「家族」的差異，不過都同樣表明「LINGTJA 是後來者」，並且是 GIRING 家的屬民⁷。 

在 GIRING 的歷史中，TJILJUVEKAN 家是外來者的身分，並且受到 GIRING 家 的照顧。但 TJILJUVEKAN 家對此不以為然，有自己一段起源歷史： 

相傳以前在大武山有三個泥球，貓狗把玩之下，竟然從泥球中迸出三個人，

老大叫 Laliguan，老二是 Lemetj，老三是女孩 Drengal。他們先到 vavikal，

建了一個名為 KAZANGILJAN 的家，後來又到 piyuma 建立一個家。老大就往 台東尋找土地，老二老三到了 puntji，建立了 GAGUGAGUTSI 家，後來經過 來義，最後結婚定居在古樓，生了一個女兒 Cailj。因這個地方風勢很強，

Lemetj 便命名為 kuljaljau。Lemetj 在外面尋找土地時，竟遇到了在台東 的大哥，兩人十分感動。Lemetj 帶著哥哥回到 kuljaljau，兩人建了 LINGTJA 新家。但是大哥放不下台東的樂器，於是又回台東。而 Lemetj 則前往神界 學習儀式，過了五年才回來，這也是五年祭為何是五年一次的原因，Lemetj 學習儀式和取得穀物後，交給女兒 Cailj。後來 Cailj 和神結婚，生下的都 是蛇，所以 kuljaljau 就沒有 LINGTJA 家的後代。Cailj 後來去 puntji 領 養一個孩子 Kulele，之後就在 kuljaljau 生活。（陳枝烈 1995:128-129）

許功明所採集到的口述歷史，儘管同樣是 Tjivuruan 的口述，但內容就有差 異。許功明記載的是兩兄弟從泥生出來，長大後分別到了台東和屏東，並沒有妹 妹、也就沒有兄妹通婚之事。而 Lemetj 到處去尋找土地、教導人們祭儀。等到

7許功明(1994)表示這段口述歷史來自於 Laerep。但陳枝烈(1995)的研究中，Laerap 卻否定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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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回到古樓定居時，發現已經被來自 kulasa 的 GIRING 家所佔據，兩人談妥 彼此的土地界線。後來 Lemetj 生了一個孩子 Tjakahaus，他能夠到冥界學習祭儀，

五年才會回來人間一次。Tjakahaus 的後代中有位女性 Caitj，她和一條百步蛇相 愛生子，後來更被接到神界去生活。 

而《番族慣習調查報告書》中，關於 TJILJUVEKAN 家的來源也有相關記載： 

TJILJUVEKAN（TJELJEVEQAN）家之祖先和 paqula 番 tjavalji 大頭目 tauyung‧azangiyan 家之祖先為兄弟。原居於 puljti 社，後相偕登大武山，

兄降於東方而開創 tjavalji 社，其弟降於西方而住在 kuljaljau……這是 因為 tjavalji 社這邊的祖先為兄長，對本社之頭目而言惟宗家之故。（台灣 總督府臨時舊慣調查會 2003:71-72）

先對照這幾段關於 TJILJUVEKAN 家的歷史，許功明和陳枝烈的資料其實有許 多不同，許功明的資料有提到和 GIRING 家的關係，卻沒有提及他們在古樓的家 屋，也就是 LINGTJA 家的部分。而且許功明的資料中，學習祭儀、女子生蛇的情 節，跨越了數代。陳枝烈的記載卻是在兩代內就結束。這部分的資料除了講述者 有不同內容之外，也可能是翻譯的差異。不過整體還是可以看到一些相似的情節，

包括和台東部落的關係（哥哥前往台東，弟弟留在古樓），以及提到該家是由 puntji 地區移來，並且有個和蛇神結婚的女祖先。TJILJUVEKAN 家的歷史涵括許多排灣 族神話傳說的元素：泥生說、蛇生說以及兄妹通婚的情節。這可能是因為 TJILJUVEKAN 家有多次移動，所以也吸納了各地的傳說故事。 

儘管 GIRING 和 TJILJUVEKAN 兩家的祖源歷史很不同，不過兩家人卻都提到

「Lemetj 是帶來祭儀的祖先」，這部分可能是因為掌管儀式的 QAMULJI 家仍在古 樓，因此關於這部分的歷史便較無異議。而兩個頭目家在祭儀中所使用的經文也 都一樣，都是祭拜同樣的神祇。在祭儀中，兩家的巫師也都會相互協助。古樓現

在一共有五個巫師：洪宋網市 Laelap PASASAV、鄧玉雪 Geleng KIVELENG、曾綉琴 Geleng LINTAW、以及曾綉琴之女。前兩位是 TJILJUVEKAN 家的巫師，後兩位則是 GIRING 家的巫師。而 2014 年則又升立沈秀美為巫師，師從鄧玉雪。 

不過童春發（2001）所整理之古樓口述歷史，又和上述 TJILJUVEKAN 家的歷 史有些不同。該文先記載「Mamazangiljan TJILJUVEKAN 核心家的位址是以前部落 裡的一隻獵狗所選定的，那時一群獵人打獵來到此地，這隻獵狗就在 teves 樹下 坐定後，無論如何就不再走了，經過數天仍是如此，於是族人就便在該地建立了 核心家（童春發  2001:83）。這段記錄也有「獵狗選定居地」的情節。而

Mamazangiljan 是頭目之意，該書僅有稱呼 TJILJUVEKAN 家為 mamazangiljan。對 GIRING  家的記敘也和前述截然不同：「GIRING 家是從 kulasa 地方經過古樓去打 獵，隨行的鬣狗在路上撿到一根骨頭，這骨頭是 LIVALAU 和 LINGTJA 把肉吃掉後 所丟棄的。獵狗咬到骨頭後就一直不放……於是獵人就決心併入 LIVALAU 和 LINGTJA 家的轄區內」（同上引:87）。這段歷史不把 GIRING 家當作頭目，更似乎 暗示他們是外來者、從屬者，因此有些 GIRING 家族的人對這本書非常不滿，認 為作者採集的歷史有問題。 

但即便承認頭目是 TJILJUVEKAN，該文卻記錄另個家族為創始家：「kaopiyac 是 kuljaljau 的創始家……LIVALAU（早期不知有幾代）遷到古樓四代，已經從 LINGTJA 轉到 TJILUVUKAN 家當核心家」（2001:83）。這個家族和 TJILJUVEKAN 的關 係則是另一段故事：   

舊古樓 LIVALAU 家的第二位 Ljaikim，生五個孩子，老大叫 Kalangbau，到 Tjuvecekadan（七佳）定居，老二名叫 kaopiyac，留在 kakuljaljauan（舊 古樓）……老大 Kalangbau 的孩子叫 Kulele，與 LINGTJA 家、名叫 Ngidis 的女孩結婚。當時老大回到古樓，就說「由老二收 vadis 是不合理的，我的 孩子回古樓結婚定居，從今後應由 LINGTJA 當核心家，收 vaids。家團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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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所送聘禮的猪，仍由 LIVALAU 取得。因 LIVALAU 的孩子到 LINGTJA 結婚時 把權利同時併入，所有 vadis 由 LIVALAU 和 LINGTJA 均分。（童春發 2001:85）

這段口述歷史並未標明是由何者口述，但它記錄著 LIVALAU 家是創始家，又 設立各種制度，是因為長子的孩子入婚古樓的 LINGTJA 家（TJILUVUKAN 的前身），

才使得住在古樓的次子 kaopiyac 要與其分享權利。而後 LINGTJA 更進一步成為部 落的大頭目家 TJILJUVEKAN，LIVALAU 家也不若以往。 

筆者在部落幾乎未曾聽過這個家族在古樓的創始歷史，僅由該家戶的人零星

筆者在部落幾乎未曾聽過這個家族在古樓的創始歷史，僅由該家戶的人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