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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結:聚落變遷與國族論述

第五章 聚落公共空間的變化與社會網絡

第四節 小結:聚落變遷與國族論述

W.E. Willmott 表示,新加坡是在 1965 年突然被強迫成為一個國家的,而非 透過國族主義或國家身份認同而形成,所以現在的國家認同是在國家形成之後才 開始建構。(Willmott 1989:581)為了在獨立初時「內憂外患」的環境下打造出 新加坡國族,以穩固國家發展,新加坡政府國族政策中相當重要的一種方式,即 是透過組屋計畫來建構國族。

李光耀於1960 年受新加坡扶輪社邀請演講時曾經指出,「人民行動黨根本 是一種革命的運動,而非一種改良性的運動」,(李光耀 1960:3)聚落地景的演 替,亦是由政府所推動的一項「革命運動」。挾帶著國族建構意識形態的新加坡 政府,藉由推動「革命性」的聚落地景、空間改造,來協助其建構國家認同。雖 然組屋政策收到了許多政治、經濟、社會上的正面效益,但在完全破壞及完全建 設之中,也不乏出現John Clammer 所指出「今日的解決之道,成為明日的問題」

的情形。(Clammer 1980:14)

一、聚落地景、空間與新加坡國族論述

綜觀前面各章節的研究以重新檢視圖2 可以印證:以馬來西亞—印尼為主 的區域脈絡、新加坡政府、華人地方社群三者,所形成的區域、國家、地方三層 相互作用力中,處於最外部的馬來西亞、印尼兩國的族裔統治及族裔國族主義,

對於新加坡產生了外部威脅。這些來自於外部的壓力經由新加坡政府吸收、轉 化、調適之後,所進行的其中一種回應方式,係對內採取公民國族主義的主張。

在國族主義的實踐之下,透過組屋政策所進行的聚落地景、空間改造,成為其中 一項強而有力的手段,從而對於地方華人社群產生壓迫。在強大的國家力量之 下,華人地方社群僅能夠在聚落變遷的過程中,試圖尋找調適的方法。

新加坡的國族建構雖然不是採取手段強烈的同化方式,而是採取整合的方 法,企圖將各族人民整合為共同的國家社群,但傳統地景、族群聚居、傳統人際 網絡、地方感,卻成了在整合過程中被破除、解構的對象。強大的國家機器控制 了土地這項稀少資源,推行組屋計畫進行空間、地景再造,破除殖民時期以來的 族群居住領域隔離,並在地景空間中注入國族論述,以消除狹隘的地方社群意 識,推動國族建構。處於權力弱勢的華人地方社群則無力維持原先的聚落形態,

僅能在地景變遷的過程中,試圖在空間土地的利用上(如聯合廟)及意識形態上

(如飛地信仰)尋求調適的方式,從而造成聚落變遷。在第五章第二節的研究中 顯示,國家在其控制、再造的組屋地景中,係透過諸如新市鎮內部階層性公共空 間及組屋大樓走廊、底樓的規劃,創造出培養國族的場域。第四章第二節討論的

組屋中的族群比例限制,亦蘊含了國族建構的意識形態,使得組屋大樓成為代表 各族人民的一種國家意象,新社區組織的設立則扮演著國族建構的推手。就華人 地方社群而言,傳統聚落的剷除及新的組屋生活,導致了地方社群在居住空間上 的分離。Catherine Nash 表示:「關於地景的意義或地景應如何被組織起來的衝 突,是個人和群體自我界定、要求及挑戰政治權威複雜過程中的一部份」,(Nash

(upgrading programme),121改善、增加早期組屋社區的公共設施。另者,在國 族論述下所推動的聚落變遷並非與現代化、都市化下的變遷有著截然不同的面 貌,相反地,新加坡的國論述是隱藏於現代化與都市化之中,在推動變遷的作法 上或許有時明顯產生差異(如族群比例),或許表面上看似相同但由官員的言論

121 1989 年 7 月 11 日國家發展部部長 S Dhanabalan 在國會宣布,政府將開始著手進行組屋的翻 新計畫。(Business Times 1989.07.12)

卻可發現其中實際蘊含了國族建構的理念(如公共空間的規劃),這些牽引著聚 落變遷的細部作法與理念,顯露出新加坡政府推動國族建構的意圖。

新加坡的國族論述、地景與空間變遷、聚落變遷各項因子之間,有著錯綜 複雜的糾葛。國族論述鑲嵌在地景與空間變遷之中,國族論述亦造成了地景與空 間變遷,而在國族論述及地景與空間變遷的交互影響之下,卻也出現了聚落內部 傳統華人地方社群網絡及信仰文化產生了變遷的現象。在第三世界國家邁向開發 之路的同時,許多的傳統原本就可能會受到現代化的影響而慢慢凋零消失或進行 轉化,這原本應該是較為和緩、漸進式且變遷時距較長的一個過程。但筆者對新 加坡研究所發現的是,原應存在於傳統與現代之間的拉鋸角力戰被政府強制破 除,在政府強力介入之下,變遷時距縮短,傳統社會快速轉變為現代化社會。將 人民快速推向現代化社會之中,使其從而脫離傳統的地方意識、族群聚居,是新 加坡政府藉由組屋計畫來達成國族建構的其中一步。

二、由聚落變遷反思國族論述

新加坡聚落變遷過程中所出現的問題,有諸位學者或官員曾經指出。如嚴 崇濤舉出的牛車水市區翻新工程這個負面教材:「我們早期徵用了一排排的店 屋,由我們自己的建築師設計店屋的窗戶和前門,並由承包商裝修這些場所,然 後才把它們售出。我認為今天的牛車水已經沒有了生命力!所有曾經在牛車水經 營的商人被迫離開,我們轉而邀請他人來購買經裝修的店鋪。」(嚴崇濤 2007:

47)或 Hee & Ooi 研究中所提出的,市中心區域的都市發展,對於土地利用進行 重新分配,原先居住在區域內的居民被遷移至區域邊緣或外部的政府組屋中,重 構後的公共空間卻成為政府擁有或經營的空間,但卻對於居民不具有社會意義。

(Hee & Ooi 2002:30-31)抑或如 Jones & Shaw 亦曾提及新加坡地景的全面變 遷對於新加坡人之間的身分認同起很小的促進作用,這些在物質層面上規劃良好 的組屋,卻失去了殖民時期人們互助合作的甘榜精神。(Jones & Shaw 2006:124)

在本研究中筆者發現,在新加坡政府將族群聚居視為有害國族形成,透過 組屋予以打破的同時,造成了傳統人際網絡鬆動、解構的情形,而這些傳統的地 方社群社會,即是以往傳統珍貴文化價值核心的發展、保存地。一般來說社會可 區分為兩種不同的性質,其一為不具有具體目的,只因在一起生長而發生的社 會,其二為為了要完成一件任務而結合的社會;前者是有機的團結,是禮俗社會,

後者是機械的團結,是法理社會。(費孝通 1991:9)而就新加坡的情形而言,

華人傳統甘榜村落及街屋市鎮這些自然形成的禮俗社會,被機械團結、法理社會 的現代化高樓組屋所取代。相對於現代化社區,傳統聚落對於華人而言有很多的 羈絆,這樣的羈絆可能是物質上的,也可能是心靈上的。就物質方面來說,反映

在聚落空間的單一與多元性,同一空間具備有綜合的機能,人們生於斯、長於斯、

老於斯,日常生活不需要在空間上進行遠距離的移動。就心靈層面而言,受到物 質空間單一性的影響,形成一個相對較為封閉的空間,情感可以專注的投射於一 地,文化習俗也容易藉由代代相傳留存下來,祖、父輩以來長久居住的土地亦是 後世安身立命的場所。當這樣的聚落地景被現代化的高樓組屋所取代時,新形成 的組屋社區缺乏承襲下來且已發展成熟、穩固的情感基礎。

組屋政策及都市計畫將住宅、農業、商業、工業、宗教等不同的機能由原 先同一個空間中一一分出、重新佈局。當人們搬遷入組屋時,許多人的維生活動 必須轉變以調適,生活空間與生產空間的分離,亦致使人—地關係產生變化。在 原先重疊在一起的生活、生產、信仰三大空間的相互分離之下,穩固的新的地方 認同關係難以建立。且當國家加速將人民推向現代化的洪流中後,在英語教育、

組屋社區等新環境下成長的世代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體驗,顯然對於地方所抱持 的情感不如老一輩在傳統聚落生長的世代,而是更對時下的各式生活事物感到興 趣,人際網絡的疏離、文化傳統的流失明顯發生於新世代。傳統聚落所組織起來 的人際關係是內聚的,但在現代化都市中的人際關係卻是發散的、淡薄的。當政 府破除傳統地方情感而將人們的認同對象移轉至國家後,架構在較鬆散的人-人 關係上所形成的國家認同,是否真的能夠達成國族建構的最終目標(保衛國家), 仍有待時間的檢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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