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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質慾望的生產與都市景觀

第四章 徐訏星洲離合的流動身世及創作

第三節 物質慾望的生產與都市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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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我」的心境之中。徐訏對於都市聲色之樂只感到千篇一律,視為逢場作戲,

僅偶爾跟三五朋友熱鬧一番,也從未有過濃的興趣。在孤島圈,再不能作遊山玩 水的旅行;復因心境的苦悶而無法工作,而藝術享受的機會不多,常限於固定的 時間。104由遼闊的山河移居至香港、新加坡,或者頻繁往返的台灣,因緣聚散的 坦然不能消解空間的限縮、時間不停流逝的焦慮。香港的文人群體猶如孤雁,徐 訏在南大蕭然流動也只是暫居,沒有一處是值得眷戀的久留地。故國神州難尋,

舊夢難憶,徐訏在這樣的擺盪之中,呈現一種失意的蕭索與寂寥。

第三節 物質慾望的生產與都市景觀

香港作為徐訏晚期創作的主要根據地,相對於大陸或台灣 1949 以後政治的 高壓監控來說,是相對自由的文學場域,徐訏得以在作品中呈現對家庭倫理的關 懷,披露物質沉淪的都市景觀,以開闊視野看待南洋空間與文化建構現象。

一、家庭倫理與物質沉淪

香港鮮明的空間特色,若是以物質條件挹注文學生產來說,台灣支援反共文 藝的創作,大陸也致力文革及文革中的文學,香港卻在殖民地自生自滅地發展,

讓文學付出了極大代價,因此必須在邊緣發聲,不斷對中心喊話。105徐訏恰好在 這些文學場域流動,居港 22 年,106甚且曾遠赴東南亞,東南亞地區對於香港刊 物的接受是重要的市場經濟來源,徐訏藉由刊物的傳播,在東南亞不乏讀者。107 徐訏的創作習於保持一段時間與情感的過濾,在上海時期的生活到了重慶才寫,

在大陸的生活到了香港才寫,108與現實保持一段客觀超然的距離,假以時日的沉 澱,讓澄澈透明的繆斯主導創作的真實面貌,即可知徐訏習於在時間的延宕之下,

描摹創作的空間感知。時代離不開空間,面對時代正如同面對地域,每個人角度

104 徐訏:《風蕭蕭》,《徐訏文集》第 1 卷,頁 8。

105 鄭樹森:〈談四十年來香港文學的生存狀態──殖民主義、冷戰年代與邊緣空間〉,收於邵玉 銘、張寶琴、瘂弦編:《四十年來中國文學》,頁 50。

106 曹惠民:〈香港文學與兩岸文學一體觀──空間角度的一種觀察〉,黃維樑等編:《活潑紛繁的 香港文學──1999 年香港文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下冊)》,頁 33。

107 鄭樹森:〈談四十年來香港文學的生存狀態──殖民主義、冷戰年代與邊緣空間〉,收於邵玉 銘、張寶琴、瘂弦編:《四十年來中國文學》,頁 55。徐速《當代文藝》獨資經營原於能立足商 業市場,是一份普及的文藝刊物,後因喪失南洋市場而停刊,由此可知。

108 吳義勤、王素霞:《我心徬徨:徐訏傳》,頁 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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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才因此形成錯縱複雜的現代感109,徐訏的現代性殆由空間感知而起,錯位 的時空,注定他內心的飄泊與寂寥。徐訏流動身世既有西方視野,又有東方文化 美學特質,既參與香港多元文化的建構,110也隨其移動,將通脫、靈活、多樣存 在型態的文學視野帶進東南亞。

作於 1962 年的短篇小說〈仇恨〉寫一個香港難民史康福的家庭悲劇,111老 家浙江餘姚被清算,不得已帶著一兒一女奔赴香港以微薄薪水過日,屋漏偏逢連 夜雨,沉重的醫藥費逼迫她將如花芳齡的女兒典押給所服務的信記進出口公司老 闆洪信發為妾。史家的困頓來自於金錢匱乏拆散天倫親情,恨意加以懊喪使史康 福遽歸道山,臨終前交代兒子史雲峰務必為此復仇。史雲峰依父命離開香港到廣 州念書,1956 年逃到澳門混過小輪船,最後因會計專長在賭場服務,與黑社會 往來、淪落人口買賣,在信仰沉淪、物質墮落的環境裡喪失辨別是非善惡的能力,

只相信力量。轉折之處在於他在旅館發現洪信發挽著香港舞女來投宿旅館,使一 切逐漸遠逝的記憶都被召喚到跟前,於是購置一把日軍留下的舊刀磨得鋒利,殺 意萌生。為見姊姊一面再手刃仇人,他來到洪宅謊稱自己來自菲律賓,與女主人 史雲釧相認後單刀直入說明復仇的來意,然而衣食無憂的史雲釧勸道:「弟弟,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他待我也不錯,我有了兒子以後,他們再沒有人欺負過我了。

他只要我替他生了個兒子,這許多產業,你想想看。」對於丈夫的拈花惹草視為 常態,不希望弟弟再跟父親一樣經濟窘迫困頓而死,將希望寄託於子嗣,將一切 歸諸命運,等候一朝洪信發老死接收家產,這是另一種復仇。史雲峰復仇的強烈 意念來自於父親遺囑所託,史雲釧靜候命運收拾一切的消極復仇轉換了他的意志,

而另一個機轉是他對女體的思考:

這些年來,他也曾用錢去玩弄女人,這些女人,不管是舞女還是妓女,還 不是有一個像他父親一樣的父親,洪信發是直接威脅他父親而占有他的姊 姊;他的玩弄女人,則簡直是透過一個社會制度威脅著人家的父親去玩弄 人家的姊姊。這些女人的弟弟也正有充分的理由來對他報仇,但因通過了

109 徐訏:〈時代感與時髦感〉,《徐訏文集》第 10 卷,頁 267。

110 劉登翰:〈香港文學的文化身分──試論香港文學的「本土性」、民族性和世界性〉,黃維樑等 編:《活潑紛繁的香港文學──1999 年香港文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下冊)》,頁 12。

111 徐訏:《徐訏文集》第 8 卷,頁 264-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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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制度的關係,他們就無從認出誰是他們的仇人罷了。112

在洪信發陪同史家姊弟上墳祭父後,仇恨徹底消解,一度入信記擔任會計,當年 幫著洪信發威逼父親的老臣白盛林,而今另眼相待不敢怠慢,在史雲釧的復仇陽 謀之中,雖有美麗遠景,不能認可的是縈繞父親「要復仇」的最後話語。最終他 離港赴澳追尋自己的世界,不被眼前的舒適圈束縛。徐訏在寫實筆法的這一記復 仇故事中,運用大量心理描摹關注史雲峰這位年輕人在香港的心理狀態,背負著 父親遺命,在物慾橫流的香港社會裡,沒有金錢,也就失去地位,任人擺弄,在 女體/天下一家的換位思考中,理解這不但是命運操弄,更可能是社會的悲劇,

家無恆財便手無寸鐵,一旦貧病則難以為繼。史雲峰隨意編造的離合相逢,特意 以菲律賓為輸出地,彷彿南洋易於討生活過日子,而掩飾他在另一座東方蒙地卡 羅沉淪的事實,所有不法的犯罪行徑也都在澳門發生。多地遷移的流放感是徐訏 小說的美學特質之一,113來自於徐訏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衝突的矛盾,114史雲峰 堅持復仇的意志,在史雲釧物質豐饒的生活中軟弱動搖,苦惱而悲觀也正是徐訏 本人的某種寫照。這並非空穴來風的小說家虛構,顯然是長期對於香港社會底層 百姓的關切所致。徐訏在評論性雜文〈兩性問題與文學〉,也曾披露此現象:

在香港,社會是畸形的。十口之家的家庭,往往是靠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伴舞來維持的。因為如果父親是五十歲,原來是軍人,他注定要失業,哥 哥二十八歲,二十五歲,二十三歲,學無專長,有職業最多是二三百元一 月,無從養家;弟妹還小,都應讀書,做工則收入極微,難有幫助;而那 兩個少女作舞女,倒有三五千元收入,上可養父母,下可供給弟妹讀書,

所以一家只好依賴她們。台灣酒家女的生活也正是如此。115

既現實又寫實的香港浮世繪,讓史雲峰復仇的力量難以張弛,終至落空。對於香 港的地理空間雖掌握度不如在上海孤島時期來得利索,徐訏努力以人性刻畫真實

112 徐訏:〈復仇〉,《徐訏文集》第 8 卷,頁 279-280。

113 黃顯康:〈旅港作家的流放感──徐訏後期的短篇小說〉,《香港文學的發展與評價》(香港:

秋海棠文化企業公司,1996 年),頁 136。

114 莊若江:〈徐訏香港時期的小說創作〉,收於寒山碧編:《徐訏作品評論集》,頁 191。

115 徐訏:〈兩性問題與文學〉,《徐訏文集》第 10 卷,頁 371-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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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值得肯定。116唯一能夠支持奮鬥的意志是青春,作為還能有遠赴異地重新再 起江山的勇氣與意志,在徐訏的流動經驗中,小說結尾海上的燈光與遠去的輪船 是有力的意象,充滿希望的指引。一貫秉持對人的關切,徐訏甚至曾撰文撻伐美 國《時代周刊》發表台灣北投旅館妓女伴浴的照片,117指陳台灣貴冑富豪才是禍 首,同情弱者而富於正義感地認為觀光事業傷風敗俗,若是在美國,異地皆然,

不可以獵取第三世界落後奇觀的自尊心態恃傲,應關懷政府如何安頓底層百姓生 活的可憐事實。地域空間的隔膜與文化意識有主見的阻絕,都是造成知識滯礙物 質橫阻的因素,徐訏以閱讀過的一位菲律賓作家羅賽士(Joaquin •P. Roces)之 言說明:

一個生在菲律賓受教育的中國人……他生在華人辦的醫院內,就讀於華人 的學校,及長看中國電影,讀中文日報,就業於華人的「華行」,與中國 女人用中國儀式,結為夫妻,……死了,就葬於華人墳場,他一生在菲律 賓消磨,卻等於活在他們廣東與福建的老家。多數的華僑都是這樣的華僑,

可是現在,時代已經變了,中國人在海外,再無法以華僑的身分生活。他 們除了只想在黑暗的街角洗衣服以外,他必須接受人家的同化。第一代還 可以有了燒餅油條的回憶,第二代就只能把他們父母舊俗當作笑話來紀念 了。118

這說法或許過於悲觀,以台灣作家駱以軍的創作經驗來說,不在場的、父親的原 鄉經驗,仍有魂魅似的召喚力量。119徐訏認為環境與身分認同對下一代將有深遠 影響,唯有勇敢堅韌、有為有守的態勢,方能在任何肥沃的土地上開出艷異奇花,

而不只是在迢遙異國被動同化。

而不只是在迢遙異國被動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