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牽手的姊妹

我們四個姊妹，大多數的人都認為我們長得一點也不像，但在個別的五官及個性 方面，卻都能找到爸媽的遺傳因子，人家說姊妹們的感情都很好，會一起手牽手上學、

會一起聊心事、會玩在一起…;然而，我們家的姊妹們卻不是如此，我們幾乎沒有手 牽手過，小時候也不喜歡跟彼此聊心事。

小時候，我們姊妹雖然常玩在一起，跳房子、玩橡皮筋繩、騎腳踏車，但卻也常 為了小事而吵架，彼此計較誰得到的較多、較好，誰家事做的較少、較輕鬆。也常因 為親友們習慣性的拿我們四姊妹比較，例如：大姊比較苗條、二姊比較聰明會念書、

三姊比較漂亮…，而我呢?這些讚美都沾不上邊，總說我長得雖然不漂亮，可是很乖 巧懂事，而心理不太平衡。因此，比起大家刻板印象中的姊妹，我們姊妹間的關係仍 舊是比較疏遠的，直到長大懂事後，反而漸漸親近彼此，會聊彼此的近況及煩惱。

四個姊妹，四種樣貌。我的大姊年紀最長，也最愛打扮；二姊個性較特立獨行，

喜歡留男生頭，個性也較男孩子氣，熱愛運動及文學，反而不喜歡跟女生聚在一起聊 天；三姊不只長得好看，也很愛漂亮，從小就很多人追求。小時候，媽媽忙碌時，都 是大姊照顧我們三個妹妹，因此小時候我跟大姊的感情最好，反而不太敢靠近二姊，

因為她臉上總是掛著冷冷的、酷酷的表情。

從小，我就自認自己是家裡的醜小鴨，既羨慕大姊、三姊有討人喜歡的外表，能 經常受到親友的讚美，卻又矛盾的排斥自己的行為像她們(女生)一樣；同時又羨慕二 姊聰明、功課好，雖然個性較為男性化，脾氣也較暴躁，卻同樣是親友們注意的焦點。

反觀我，經常覺得自己是陪襯姊姊們的綠葉，親友們很少會聊到我，或給予我讚美，

對於這樣的「差別待遇」，小小年紀的我就開始感到自卑，覺得自己是不受人注目及 喜愛的，不論外表或課業上。

有時候，因為家裡子女較多，我也會覺得爸媽對我的關注較少，為了讓爸媽喜歡 我，我都盡量做個乖巧懂事的小孩，不做會讓爸媽生氣、擔心的事。等到姊姊們一個 個長大，爸媽較有時間關注到我時，我反而開始因為有自己的想法，與他們經常發生 爭執。別人的叛逆期大多發生在國中時期，而我則是倒著來，長大後才開始學會叛逆，

有時反而讓爸媽傷透腦筋。

小時候，與大姊的感情很好，搬到新家後，還共用一個房間，當她到外地讀書時，

我都會很想念她，大姊也會買衣服給我，是個慷慨的姊姊；然而，漸漸長大後，每當 我跟爸媽意見不合時，大姊就會跳出來責備我，雖然我曉得她是關心我，想替爸媽與 我溝通，但是，我總覺得她並不了解我的想法，也不能接受我的意見，只是站在爸媽 的立場不斷的規勸我，要我聽話，不要那麼任性、孩子氣。雖然也曾看到爸媽私底下 責備大姊，認為她沒有盡到當大姊的責任規勸妹妹，讓我為自己帶給大姊麻煩，而心 生歉意;然而，因為總是不被理解與接受，我漸漸也不願意將心事告訴大姊，反而是 與年齡相近的三姊較有話聊，三姊也較能理解我的想法，給予我支持與安慰。

雖然如此，我還是對大姊充滿了佩服，她不只是個對幼兒及家長很有一套的幼教 老師，還是一手照顧兩個孩子的媽。尤其是大姊對幼兒教育的投入與付出，更是令我 自嘆弗如，她總是不斷的把握任何進修的機會，精進自己的教育知能及教學技巧，與 家長、小朋友的互動也十分緊密，而對自己兩個小孩的教育也十分重視，是個有耐心 的好媽媽。大姊曾經歷一段人生重大的變故，看著她就算自己再悲傷，仍舊打起精神 兼顧工作及孩子，並從中省察自身，而日漸堅強與獨立，並對生活充滿了感恩與知足，

甚至邁開腳步，從學開車開始，來展現她想獨立自主的決心。現在，她已是個能不過 分依賴先生的妻子，也是個有能力積極完成計畫的人了。

還記得小時候，隱隱可以感覺到爸媽對二姊的特殊待遇，念私立幼稚園，高中還 補習了三年，平時媽媽也都不叫她幫忙做家事，她看小說、買漫畫也沒人阻止她，她 脾氣不好，常對爸媽愛理不理，爸媽也不會生氣的訓誡她。

我也曾因爸媽拿錢給讀理科的二姊去補習，卻不願讓我去補習，而感到憤憤不 平，卻不敢為自己爭取權益，就算大聲說出自己的需要，爸媽也不見得能了解我心中 的感受。我想我心中對於家庭的不平衡感受，多少來自於與姊妹間的比較，尤其是二 姊總是獲得爸媽較多的關注、較多的資源、額外的特權，而令我心生委屈及不平衡。

從很小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跟別人一樣，在學校學不會，就到補習班去惡補，

因為我們家沒有多餘的錢，只能靠自己努力，硬記、硬背、勤練習，只要考試能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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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心中仍掩飾不了我羨慕別人的爸媽能資助他們去補習的想法。

考大學聯考時，媽媽還特地燉雞湯要幫二姊補身子，當時，我也正值高中聯考，

爸媽卻沒有關注我的需要，三姊就不平的替我說：「那君仔 ²²呢?她也要考聯考，也要 補一下吧!」媽媽這時才意識到，改口說兩個都要補一下。那時，我嘴巴上說：「沒關 係啦!我又不需要補。」其實心裡是有點苦澀的，覺得自己總是被冷落，只能默默期 待爸媽的關心，因為家裡有四個小孩，總是不能一直受到爸媽的關愛。

而二姊也不會因為爸媽對她的特別待遇，而與爸媽有較多的互動，二姊形容小時 候的她是「憤世嫉俗」的，對任何事都帶著一股憤怒，對爸媽、對社會、對課業…都 是，她也不會主動與誰熱絡，從小，她就不是一般的女生。

她被派去外校參加演講比賽，竟然絕口不提此事，爸媽都不曉得，直到她領獎回 家，爸媽才知道二姊得了獎，爸媽一方面為二姊感到驕傲，一方面也感到失落，為何 二姊都不願意與他們說學校的事。也因為二姊向來給人高傲的態度，小時候還曾受到 男生的欺負，沒想到爸爸知道此事後，竟拿著菜刀到對方家，破口大罵那男生，叫他 再欺負二姊試試看，嚇得那男生再也不敢欺負二姊，反而和二姊成了好朋友。

我一直想不通為何二姊總是要惹爸媽生氣，爸媽卻又拿她沒辦法，她總是享有特 權，卻也很孤癖，每次都一個人在樓上看電視，而不與我們一起玩，有一次我一直叫 她下樓，她都不理我，我氣得罵她：「你就是這麼孤癖，才會沒有朋友。」結果她真 的生氣了，很大力的關電視、關門，不理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想我那時一定壓 抑心中的委屈與不平很久，才會忍不住將這些負面的情緒化成憤怒的字句發洩出來，

變成傷害二姊的工具。

我說完就後悔了，我曉得自己一定傷了她的心，她會一個人躲在二樓，也許就是 有煩惱的事，才會不想理我，而我又出口傷害她，真不應該。後來，我一直想找機會 跟她道歉，她幾乎都不理我，我也不敢開口，等到她在洗澡時，我就站在門外，跟她 說對不起。我不曉得她有沒有聽到，可是我實在很膽小，不敢直接面對她，很怕她會 不理我，或是大罵我，我根本沒有勇氣面對她，只是覺得對她很抱歉，因為曾經不懂 事而傷害了她。

一直到最近，我跟二姊的感情才有所改變，拜科技網路所賜，我們有彼此的 msn 帳號，可以不需面對面的交談，比較能說出內心的話，二姊也因為經過社會的洗禮，

人生的淬瀝，而變得較為較容易親近，也較願意與我們姊妹聊天，她對我也存有姊姊 的關懷，當我來念研究所，她還來學校看我，跟我一起吃飯，我才發現，我跟二姊其 實想法有時是相近的，話題也能聊得起來，慢慢的就打破以前對她的恐懼，可以自在

22 君仔(台語)，我的小名。

的就像是「姊妹般」聊天，這是以前從未經歷過的。

我漸漸可以接受二姊曾有憤世嫉俗、冷漠待人的一面，也能接受她曾是姊妹們中 最享有特權的一個。現在，還對她多添了幾分欣賞及敬佩之意，看著她在職場及婚姻 上吃了許多的苦頭，卻總是堅強面對，就算咬著牙撐著，也不願對家人吐苦水，反而 是用較幽默的話語來化解這些挫折，讓我備感心疼。

就連我當初要決定結婚時，二姊也給予我很多意見，但是，她卻從來不對我的想 法做任何批評，她尊重我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提供她的建議及不同角度的看法，讓我 自己去思考與選擇。而現在，我懷孕了，當護士的她，也很熱心的提醒我該注意的事 項，該如何照顧自己的身體，開朗而主動親近家人的她，真的跟昔日那個擺酷、拒人 於千里之外的她，判若兩人。

對於三姊，從小我就是她身邊的配角，她長得漂亮，總是有一大堆男生喜歡她，

雖然她脾氣很不好，最常跟爸媽及二姊吵架，講話又直接，但是，因為年齡相近，長 大後的我反而與她最親近。

三姊是除了二姊之外，家裡最叛逆的小孩，國小開始就有人追求，國中就開始談 戀愛，也較不愛念書，喜歡跟同學出去玩，所以，也讓爸媽很擔心，一直到她念完二 專，爸媽拜託大姊在家附近幫三姊找一個安親班的工作，希望三姊能待在家鄉;然而，

三姊學的是國貿，她原本是想要找銀行相關工作，卻因為爸媽覺得一來我們家沒有錢

三姊學的是國貿，她原本是想要找銀行相關工作，卻因為爸媽覺得一來我們家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