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族人以吟誦方式展現雄風，其用意就是讓周遭族人感然到那份生命延續的 希望。以採花生形容性行為，以刺蔥形容女性，以蜥蜴和長槍形容男性，讓詩
二 賞析排灣族勇士詩歌
台灣的原住民都屬於南島語族，南島語族遍佈於太平洋和印度洋中的島嶼 以及東南亞的兩個半島，總人口約二億。現今台灣島內，排灣族[分布在屏東、
台東兩縣的十一個三山地鄉，地域遼闊、方言複雜。排灣語是多音節的語言，
歌曲很少受到語言上聲韻即音位的限制，所以歌曲旋律進行較自由40。排灣族
40依據李壬葵先生所述:「排灣族塞音非常豐富，不但有許多不同部位的塞音，而且舌根之前的 同一部位，都有清濁兩套的對立。排灣語是多音節的語言，歌曲很少受到語言上聲韻即音位的 限制，所以歌曲旋律進行較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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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皆以口傳方式傳承歷史及文化，並無自己的文字，直到 2005 年才制 定公布出一套書寫符號系統，原住民也由口傳邁入書寫時代。
勇士詩歌素材極具多樣性，他們擅用身旁事務取材，舉凡山川河水，花草 樹木、鳥叫蟲鳴，都可以巧妙地編入歌謠中。早期的排灣族人使用的語詞相當 深奧，歌謠當中的詞句念起來耴念中國古詩一般，艱澀難懂，現代的人因為沒 有置身在那樣的環境當中，所以翻譯起來頗費工夫。在修辭方面，排灣族人善 用隱喻的方式，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往往與字面上的意思完全不同，同時也讓現 在的人無法立刻理解。我們的想像，總是認為古代深山裡的排灣族人生活中除 了花鳥、猛獸等，應該就是為了張羅食物而奔忙的景象，但是歌謠中的世界卻 硬生生地扭轉了我們的看法，分析了歌詞內容以後，對於歌謠中深奧的語意傳 達、語詞當中華美意境，直覺的深不可測，我們實在有必要重新審視排灣族祖 先的生活智慧了。
有關獵人歌當中，歌詞的隱喻性，在很多排灣族部落都是如此，顯示某些 場合的隱喻技巧，已經成為獵人習以為常的表達文化。有關勇士歌舞歌詞｢隱 喻」的理論探討，在中文的修辭學書本上，學者將這種情形歸類在｢譬喻」或 是｢借代」的修辭技巧上。
屏東縣泰武鄉平和村排灣族鄭尾葉唱的｢kaljazianan41=傳統的舞」:
1. Tjausiki tjautjalavan,a ia cimicimilanan
= 我們到深山裡，看誰能抓到獵物。
2. Ui a puragasan lemakangan, kitapuluq sa kalima
= 我們抓到公鹿母鹿，一共 15 隻。
41 ｢kaljazianan41=傳統的舞步」；排灣族勇士舞曲目分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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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ecengelan vuqidungan, kulji limi yaya puluq
= 抓到的山豬，一共 50 隻。
上文歌詞，是獵人報獵物數量並炫耀的歌，在跳勇士舞的時候唱的。巧妙 的是，歌曲當中明確說出獵到了山豬和鹿，但是，四種名稱卻都不是我們最常 使用的名稱，他們用了四種代稱，避免歌詞過於庸俗。像是 puragasan 代表鹿，
是取它「有分叉的角」之意;而用 qecengelan 這個詞代替山豬，是取它「黑色的 皮」的意思。所以語言使用的巧妙智慧，在這裡一覽無遺。
同樣是來自屏東縣泰武鄉平和村的勇士歌｢kisut jasutjau=採花生」，是另一 種男人聚在一起休閒時抒發而成的歌謠，由鄭清安與眾人唱，歌詞如下:
「Kisutjasutjau ti kina,sutaladjan nu djadjiljaq
Ivavavak en tu tjanaq,a mirariuriuwan
=媽媽在採花生時，一隻蜥蜴鑽進兩胯之間。
=我站在 tjanaq 樹的最上端，不斷的搖動身軀。」
這首歌雖然帶點大人的情色意味，然而其用詞技巧之高超，常令我們感到驚 訝。第一句的 djadjiljaq(蜥蜴) ，其實是藉蜥蜴的體態暗喻男子的生殖器，而第 二句的整個舉動也暗示男女之間的性愛舉動。這樣的歌詞展現，既大膽又典 雅，聽懂的人自然會心一笑，所以歌唱本曲，常常為嚴肅的儀式場合帶來許多 歡樂。
李桂香吟誦的｢召喚思念的人之召魂曲」中，將誠獵首級上噴湧的鮮血以 洗 djulis=紅藜所流出的紅色水液來形容，逼真的描述方式，更令人驚歎不已！
歌詞呈現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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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galjugalju tja palikunaw atja ngineluq tjan atja ngineruqan lja qali ljadriyu ； uianaanaljaqali cemivabuwabulia matu kinidiulisan culjaqaliljadriyu
=弟夥伴們！要一面走一面小心往後看（防止敵人追來）。這砍下的人頭，它 的血水湧出如同洗赤藜所流出的紅色水液。」
語彙：1 galju :停下、慢。 2 palikuzu :往後看。 3 ngeluq :切割（名詞）°
ngineruqan 已經砍斷的（在此意指「砍頭」）° 4 djulis :紅藜。matu kini djulisan :類似洗赤藜所流出的紅色水液。
本文採錄書寫的 14 首排灣族勇士詩歌當中類似譬喻的修辭非常多，尤其 以動物名稱的借代修辭方式最特殊42，顯示這方面的譬喻或借代成了族人必然 的表達方式。茲列出動物名稱取代的例子整理如下，表 214 排灣族勇士詩歌借 代修辭舉例。
表 214 排灣族勇士詩歌動物借代修辭表
序號 動 物 代 稱
1 Vavui =山豬 1 Qecengel(黑色) 2 Vuridungan(挖地狀) 3 Sinu’iku(去除尾巴) 4 Natemataq(磨牙)
2 venang =水鹿 1 Puragasan(分支狀) 2 Masulapelj(潮濕狀) 3 Lemakangan(長腳動物走路的狀態)
3 Size =山羊 1 Rugagaljan =在銜崖處 2 Kadremangasan =走在山崖邊 4 Takec =山羌 1 Kuljakuljai a kula(細的腳)
5 Qadris =熊鷹 1 Luljidriyan(奇特花紋) 6 雄 性 生 殖 器
=midraliquliqu 1 Djadjiljaq =蜥蜴
42 參考自周明傑所作【力與美-排灣族勇士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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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灣族習於透過歌詞吟誦來婉轉傳達內心感受與情意，以物輿情的比擬與 描摹，族人尤其喜歡以大自然的事物來形容心中所感，眼中所見之情景。此番 抒情深沉的文學性描述以情歌類型居多，也出現在勇士詩歌與祭儀歌謠中。
勇士歌舞的曲子中常出現的擬聲詞，排灣族人在與大自然接觸、互動的同 時，他們嘗試用圖像式的去模仿大自然的聲音時，他們就賦予了這些聲音一個 象徵式的名詞擬聲詞，如 1、呼喊=Qemauqauqau 2、狗叫聲= Gumuregur 3、雷聲= celalaq 4、竹雞= Tjikurai 5、砍材的聲音 = Kaljitjuljitjung 6、用篩 子篩東西=Sirisicji 或 semarasara…等。
排灣口傳詩歌裏，詩文中運用語言自然法則也很多，形成排灣族韻文特 色，尤其在勞動歌或者勇士歌裏有豐富的音感與韻律呈現。如下詩歌
「kavaik a kiayan ta qemalup ti sa kulililililli43……
=那天古勒勒勒勒參加狩獵的時候…」
Kuljilji 是排灣族男性的名字 但本詩歌將人名做後綴詞 kulilililili 的方式呈現 是 代表古人的意思，所以排灣詩歌會用疊詞來呈現詩詞的音韻感以及文學的故事 感。語彙：1、qemalup=狩獵 2、vaik=去，加前綴詞 ka=kavaik=去的時候 (過去式) 3、 kiayan=參加/跟隨
「sanguaq a ravac! siw---pasakudra a ciaw! 太爽了! 咻………
=一條大魚上鉤了!」 Siw (瞬間將釣桿彈起所發出的聲音或指將魚釣上的動 詞)
排灣族口傳詩歌中，有詩歌用語即歌詞中的別稱，和專用語以及典故，歌 者編創語詞文句的別具用心與獨創新意，使得歌詞在歌唱過程中，出現許多同
43 Kulilililili(古勒勒): Kuljilji 是排灣族男性的名字 但本詩歌將人名做重疊 kulilililily 的方式呈現 是代表古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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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異字的語詞，傳達了豐富精緻的文藻語彙。而這些「唱歌的語言」有取之意 象、典故、形容、引申、專用等等的詞彙。唱歌的專用語當中，用字也有配合 音韻的狀況而改變拼音，以促成情意的表達或滿足簡潔的形式。歌詞精煉言簡 意賅的是詩歌的境界。另外，階級制度的排灣族社會除了在歌詞中表現對頭目 家族的讚頌尊崇’連稱呼頭目家族的用語也會唱誦有異於平常的口語說法。如 本文勇士詩歌編號 P207/ kemaljazianan44 歌詞:
｢Ljimalavi nanumiya,tangapulju tjaruvalj.hu!~huwa,hayi~hawu~hi
= alimalaw~達理馬老家頭目家族有消滅恐龍的傳說!(tangapulju 與 tjaruval 都是恐龍時期的物種 !)
Talimalaw45是原形，但在詩歌裡唱成 limalaw；那是對頭目家族的敬稱語。
詩文 ｢Ljimalavi nanumiya,tangapulju tjaruvalj=文 tjaljimalaw
~達理馬老是恐龍時代的家族!」
詩文語譯=Patarevan nua vedalj:｢Lja taljimaraw nu aya i tjen,mana sinu tangapuljan tua se navalj a tja si aya.=達里馬老頭目家族除掉了 南方族群的猛獸怪物!」
歌者編創語詞文句的別具用心與獨創新意，使得歌詞在歌唱過程中，出現 許多同義異字的語詞，傳達了豐富精緻的文藻語彙。而這些「唱歌的語言」有 取之意象、典故、形容、引申、專用等等的詞彙。本文另製表賞析口傳詩歌裡 的古語以及典故，如表 404 歌唱語言中詞彙的變化比較。
kemaljazianan ： 田金福說:｢si paukukuz a zian nua u’alja’aljay 這是排灣族結婚時男方送聘禮到 女方家的時候男人所唱跳的勇士舞 男方親家藉此顯赫部落頭目以及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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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排灣勇士詩歌所表現的自我誇耀性格、是謙虛守分的排灣族很少顯露的一 面，這個特殊的現象應解釋為井然有序的階層社會，對部落向外拓展，因應獵 事或作戰能力的需求及肯定，而產生對英勇行為的讚揚意識。因此這類有關狩 獵、甚至馘首後的聚會歌謠不像部落內部的祭儀或婚禮活動，因為人際往來與 傳達心意的互動模式而偏向和樂溫婉、謙遜深情的歌謠曲風；這是以炫耀自 我、彼此較 勁的歌詞與氣氛，來進行部落的戰功標榜與獵事（或軍事）傳承 教育。尤其如果族人有獵到首級者，更是全部落的大英雄，會得到頭目的公開 表揚、巫師的祝福、年輕女性的欣賞（獵首英雄若是未婚者），以及全部落族 人的欣羨與折服，部落所有人都會為此歡欣鼓舞、振奮不已！
第三節 排灣族貴族詩歌
排灣族是階級社會，「階級」是核心價值，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活動，如祭 典、婚禮、儀式都環繞在階級意識。各種口傳都有貴族特有的語言以及儀式，
物質文化也有貴族平民的不同表徵。
本研究所指涉的排灣貴族文學含在各類口傳裏，情歌裡有貴族文學內含，
因爲門當戶對的價值觀；亡著祭文有貴族家用的祭文；勇士歌炫耀文也必先頌 讚獵場的擁有者，即部落頭目，婚姻、祭典..等詩歌更是以貴族為主題，本研 究特別命名｢貴族文學」創立排灣族一個新的文類，因爲這是排灣文學很特別 的部份，應該說階級是排灣文學的肌裏。
paktu=｢頌」；排灣族「歌頌」或「吟頌」的傳統文學中，較常見的種類分 別有：1、paktu ta qinaljan=部落頌又稱王族頌；2、paktu ta wupu=王族宮殿勢 力頌)；3、seman qimang=(獵人頌)；4、parutavak ta kinawuqaljayan=勇士頌、
iaqu=祭神(祖靈)頌；5、puljia=聖潔鞦韆頌。(拉夫琅斯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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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傳文學在排灣族語言領域中是最具價值內涵的語言藝術，以口頭朗誦熟 記人、事、地、物一直是排灣族群尚未文字化前的文學形式。排灣族階級意識 和貴族社會價值取向，更豐富了排灣族文學內涵。排灣族其豐富的口傳文學內
口傳文學在排灣族語言領域中是最具價值內涵的語言藝術，以口頭朗誦熟 記人、事、地、物一直是排灣族群尚未文字化前的文學形式。排灣族階級意識 和貴族社會價值取向，更豐富了排灣族文學內涵。排灣族其豐富的口傳文學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