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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地理與書院:以宋代湖湘學派的發展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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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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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研究所 碩士論文. 家族、地理與書院: 以宋代湖湘學派的發展為中心. 指導教授:李弘祺博士 黃克武博士 研究生:黃莉雯. 中華民國一百年一月.

(2) 摘要 湖湘學派自胡安國一家在北宋末避難湖南起,開始成長茁壯;在經由張栻結 合學派與嶽麓書院後,迅速發展、並臻於其發展史上的高峰。然而,湖湘學派卻 也在達於鼎盛不久、張栻去世後,便快速地衰落下去。中間所歷經的時間,大約 僅有五十餘年左右(1129-1180)。湖湘學派真正存在於歷史上的時間固然不算長, 學界對於它的形成與發展過程,卻迄今未有充份的認識。本論文的研究目的,即 希望取法思想史的研究經驗,參以社會史研究方法,置湖湘學派於宋代湖南的社 會背景中,嘗試解決尚待釐清、論證的問題,並藉此呈現湖湘學派歷史發展過程 的一端。 本論文的撰寫,主要以三個問題——湖湘學派經世主張的形成、湖湘學派與 嶽麓書院的關係、湖湘學派無法持續壯大——為核心、交叉使用家族、地理與書 院三個研究向度、按照湖湘學派由形成、發展到沒落的過程展開探討。.

(3) 致謝辭 三年多前,我鼓起了勇氣,告別了任職六年的教學崗位,走向了我一心嚮往 的歷史學研究生涯。這個機會,在許多人眼裡也許是平凡無奇;對我而言,它卻 是我苦想了十年的夢想。 在這三年的求學歲月裡,除了有追求夢想的喜悅與補強學術不足的苦澀心情, 總在由地理走向歷史的我的心中反覆交織著外;也讓我在一次次的爭扎中再次認 清自己生命的本質。我想,我今日對生命的成熟度,應該有一半要歸功於這段時 光我經歷的事與遇到的人;而這本論文的完成,也正巧為我這段生命歷程提供了 最佳見證。 這本論文的完成,要感謝的人很多。除了在各方面無條件支持協助我的父母、 姐妹與外子外,也要感謝我的兩位指導老師李弘祺與黃克武教授的悉心指導。兩 位教授不僅在資料蒐集、研究方法等學術方面,不時地給與我指導與啟發;在為 人處世與人生哲學上,他們更是我最佳的啟蒙者。對於他們的幫助與啟迪,我僅 能在此獻上最深的謝忱。此外,本論文的完成,亦承蒙政治大學的劉祥光老師提 供諸多寶貴意見、細心評論與指導,在此一併致謝。.

(4) 目次 第一章. 緒論........................................................................................................1. 第一節 第二節. 引言 ....................................................................................................1 背景與文獻探討 ................................................................................7. 第三節 第四節. 研究取徑 ..........................................................................................22 研究目的與問題的提出 ................................................................... 25. 第五節 第二章. 論文概述 ..........................................................................................28 湖湘學派的萌芽與初期發展 ...............................................................31. 第一節 第二節. 湖湘學派經世主張的形成—— ........................................................32 湖湘學派的創始——胡安國的講學 ................................................ 53. 第三節 第四節. 湖湘學派的奠基——胡宏與胡寅的傳布......................................... 62 小結 .................................................................................................. 67. 第三章 第一節. 湖湘學派的壯大與初期湖湘化 ...........................................................69 嶽麓書院的發展優勢 .......................................................................69. 第二節 第三節. 張栻與湖湘學派的興盛 ................................................................. 102 胡家之學的湖湘化......................................................................... 113. 第四節 第四章. 小結 ................................................................................................ 122 湖湘學派持續發展的困境 ................................................................. 124. 第一節 第二節. 湖湘學者與湖南大家族間的互動.................................................. 126 南升北降文風下的湖湘學派 ......................................................... 135. 第三節 第四節. 湖湘學弟子群體持續發展的困境.................................................. 143 小結 ................................................................................................ 158. 第五章. 結論.................................................................................................... 160.

(5) 圖 1- 1 南宋行政區圖與荊湖南路行政區圖 .............................................................2 圖 3- 1 湘江主流流經諸縣圖 .................................................................................. 78 圖 3- 2 湘江與資水水系圖 ......................................................................................79 圖 3- 3 湘江流域諸縣圖 ..........................................................................................80 圖 3- 4 荊湖南路行政區圖 ......................................................................................81 圖 3- 5 湘江對外交通圖 ..........................................................................................83 圖 3- 6 荊湖南路各州登科學子百分比圖 ............................................................. 115 圖 3- 7 潭州各縣登科人數百分比圖 ..................................................................... 116 圖 3- 8 衡州各縣登科人數與百分比圖 ................................................................. 116 圖 3- 9 道州各縣登科人數與百分比圖 ................................................................. 117 圖 3- 10 永州各縣登科人數與百分比圖 ............................................................... 117 圖 3- 11 潭州各縣留有著作作者人數百分比圖 ................................................... 119 圖 3- 12 衡州各縣留有著作作者人數百分比圖 ................................................... 119 圖 3- 13 道州留有著作作者人數百分比圖 ........................................................... 120 圖 3- 14 永州留有著作作者人數百分比圖 ........................................................... 120 表 4- 1 宋代荊湖南路地區《春秋》相關著作一覽表 .......................................... 147.

(6)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引言. 宋代的荊湖南路位在洞庭湖以南,包括九個州——潭州、衡州、永州、道 州、邵州、郴州、全州、武岡軍和桂陽軍(圖 1-1);其範圍大致等同今日的湖南 省1 。自古以來,這個地區便有許多不同的稱呼,例如荊楚地、楚地、湘地、湖 湘地,或是直接以湖南稱呼該地。首先,周朝時,該地居荊州南境。到春秋戰 國時代,又隸屬楚國;因此,便有「荊楚地」與「楚地」之稱。其次,由於地 處洞庭湖以南,唐代廣德二(764)年又曾置湖南觀察使,後代便習慣以「湖南」 一詞,指稱該地;而湘江橫貫其中,則是「湘地」與「湖湘」二字合稱的由 來。 宋代荊湖南路地區,就經濟上而言,是遠不及東南沿海地帶——江浙、福 建等地——的富饒,只能算是個內陸地區2。根據沈括記載3:北宋時期,發運司 每年提供京師的六百萬石米中,兩浙路提供一百五十萬石,佔其中四分之一; 而荆湖南路的六十五萬石,卻僅佔總數百分之十左右。然而,北宋真宗以降,. 1. 宋代的荊湖南路較今日湖南省略小。北部的澧州、朗州與東北部的辰州一帶,在宋代並不屬 於荊湖南路,而是屬於荊湖北路。 2 劉子健,〈背海立國與半壁山河的長期穩定〉,收在《兩宋史研究彙編》(台北:聯經,1987), 頁 26。 3 沈括, 《夢溪筆談》(台北:台灣商務,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十二,頁 871。以下 作 12/871。又以下除非特別指明版本,用的都是同此版本。 1.

(7) 淮南東路. 利州西路 京西南路. 利州東路. 兩浙西. 淮南西路 路 荊湖北路. 江南東路. 兩浙東路. 成都府路. 潼川府路. 江南西路. 夔州路 荊湖南路. 廣南西路. 福建路. 廣南東路. 南宋行政區圖 潭州 邵州 武岡軍 永州. 衡州. 全州. 郴州 桂陽軍. 道州. 南宋荊湖南路行政區圖 圖 1- 1 南宋行政區圖與荊湖南路行政區圖. 2.

(8) 官府屢次下詔廣修湖南水利設施、改善生產技術4 ;終使得洞庭湖周圍、湘江中 下游等土地肥沃地區,耕地大為增加;連同丘陵、山地的農業,也都得到進一 步的發展 5 。使得湖南在自給之餘,還有大量餘糧得以輸出。湖南州鈐張帥正 (生卒年不詳)就曾在《倦游雜錄》6 中記載著:長沙人認為長沙有三件居天下第 一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巨艦漕米一船萬石」 。進入南宋時期後,湖南更扮演著 提供糧食來源、支撐龐大軍隊的角色。開禧(1205-1207)年間,張栻(1133-1180) 的高第吳獵(1130-1213),在任戶部員外郎總領湖廣、江西、京西財賦時,就曾 為了預防金人從荊襄地區進攻,由湖南運米五十萬石到湖北襄陽,以作為防御 之用7 。不過,總的說來,宋代湖南地區的農業發展,雖已有了長足的進步,人 民的日常生活,仍舊是稱不上寬裕的。終南宋一世,地方官請求減免賦稅以寬 民力的記載,始終是充斥史籍的8。 就政治而言,宋代荊湖南路更是著名的貶謫、流放之地。太祖乾德元(963) 年,宋軍在佔領岳州(今湖北岳陽市一帶)後,接連攻克潭州(今湖南長沙市、湘 潭市一帶),進軍湘中、湘南,結束湖南自唐末以來八十餘年的地方割據狀態。. 4. 真宗時,太守李允則在湖南開墾梯田。仁宗、真宗朝,均曾下詔開修湖南等地的圩田、河 渠、堤堰、坡塘等水利設施。至於南宋紹興年間,更有修復長沙龜塘的水利工程。宋代農業生 產工具也有相當大的進步。適合深耕的犁-「鐵塔」、灌溉用的「龍骨車」與「水車」 ,均在南 方得到推廣。其中,在河流縱橫交錯、多山地丘陵的湖南, 「水車」使用得尤為普遍。伍新福主 編, 《湖南通史:古代卷》(長沙:湖南,1994),頁 419。 5 同前註 4,頁 416-22。 6 是書今已遺佚。該文見泰明校刻, 《錦繡萬花谷》(台北:新興,1974 據明嘉靖丙申年刻本影 印),前集 6/201。 7 脫脫, 《宋史》(北京:中華,1985 標點本),397/12085-8。 8 例如:劉宰,《漫塘集》, 〈故兵部吳郎中墓誌銘〉,28/666-9;周必大,《文忠集》 , 〈秘閣修撰湖 南轉運使蕭公之敏墓誌銘〉 ,33/364-8;以及李心傳,《建炎以來繫年要錄》,186/649。 3.

(9) 宋廷平定湖南後,仍延續唐代的思維9 ——將它定位為遠州、視作流放貶謫地。 一直到南宋末年,這個政策都未有重大的改變。太平興國八(983)年,長沙狀元 王世則,就曾因為上疏請立許王元禧為太子而惹惱太宗,遭貶流放永州(今湖南 永州市一帶)。靖康之難後,南宋偏安江南。隨著北方中原人口大量南遷,政 治、經濟和文化重心開始轉移到南方;加以蒙古採弧形大迂迴戰略——由雲南 進入湖北、湖南地區,再由長江上游往海岸線打——來進攻南宋,湖南戰略上 的重要性,更是大大的凸顯出來10。然而,即使湖南的重要性大增,南宋朝廷視 湖南為偏遠貶放地的政策,卻仍舊沒有改變。終南宋一世,接連有張浚、鄭剛 中和皮龍榮等人,或因受他人牽連 11 ,或因本人議論時政 12 ,陸續被貶放到永 州、桂陽軍和衡州等地。 南宋的荊湖南路地區,在經濟和政治上的發展,雖然都不是特別引人注 目;它在文化教育方面的進展,卻成長得相當快速。 北宋初,湖南因歷經唐 末、五代的連年戰亂,一切都百廢待舉,教育也極待修復。太祖開寶九(977) 年,太守朱洞鑑於湖南各地幾乎都還沒有官學;便在嶽麓山13抱黃洞下,開始創 辦嶽麓書院。大中祥符八(1015)年,真宗召見山長周式,並詔賜「嶽麓書院」 匾額、賞賜中秘閣藏書。自此,嶽麓書院便開始以「四大書院」之名而聞名天 9. 例如柳宗元(778-819)即曾因參與王叔文的改革運動,而遭貶湖南永州。 同前註 2,頁 27-8。 11 張浚在紹興七(1137)年,因呂祇、鄺瓊叛降劉豫而遭罷相,左遷文殿學士,後又流放永州。 12 紹興十五、二十(1145、1150)年,張浚(1097-1164)因上書論時事,兩次徙永州。紹興十七 (1147)年,鄭剛中(1088-1154)因忤秦檜,遭流放桂陽軍。景定三(1262)年,皮龍榮(?-1265)因言 論遭罷職,詔徙衡州居住。 13 在長沙城西,中間隔湘江與長沙城相望。宋哲宗元符元年,以長沙五鄉和湘潭兩鄉之地,另 立善化縣。是故,元符以前,嶽麓書院屬於長沙縣境;元符以後,則隸屬善化縣。 4. 10.

(10) 下。除了有嶽麓書院的創辦外,宋代湖南地區更有道學14開山宗師——周敦頤— —的出現,以及道學奠基學派——湖湘學派15——的萌芽、茁壯。繼周敦頤、程 頤與程顥等人,在北宋時期為道學發展奠下基礎後;道學開始持續發展,並在 南宋後期達於鼎盛。諸道學家們也因所在地域、所持觀點的不同,逐漸形成不 同的道學派別,湖湘學派便是其中一個學派。這支學派在胡安國(1074-1138)、 胡宏(1106-1162)父子的早期開創與奠基,以及高弟張栻的結合嶽麓書院後,逐 漸在湖南成型與傳播,並成為道學發展史上較早出現、並對後代道學發展有深 遠影響的學派16 。因此,擁有嶽麓書院與湖湘學派的荊湖南路,在文化的發展 上,可說是相當亮眼的。 由於嶽麓書院的持續聞名,以及道學思想的深遠影響,歷來書院史家與道 學史學者,便常將二者合併討論;並認為嶽麓書院與湖湘學派間,有著千絲萬 縷、密不可分的關係。然而,嶽麓書院與湖湘學派二者之間,究竟是如何產生 交互作用?其次,它們二者的發展,又如何與其所在地——湖南——的各方面 發展產生互動?(例如:原屬胡安國家族的「胡家之學」,如何透過與湖南地區 14. 本文採用田浩的觀點,使用較廣義的「道學」一詞,取代較狹義的「理學」。田浩認為,「宋 學」是宋代儒學復興運動的總稱;而道學則是「宋學」一個分支。「道學」並不等於被稱為「理 學」的程朱哲學;其範圍遠比程朱哲學來得更為廣泛。 「道學」學者的研究範疇,雖然仍不脫宋 代儒學以及傳統儒學的範疇;卻已與其他儒生學者有所區別:「道學」學者特重個人修養,強調 要以修養成為君子;其他儒生學者,則較注重傳統文學、制度與經學的研究。田浩, 《朱熹的思 維世界》(台北,允晨,2008),頁 15-21。 15 「湖湘學派」一詞的出現,乃是因為朱熹和其門人談論胡安國父子、張栻等人思想時,往往 用「湖湘學者」 、「湖南學」 、「湖南一派」等名詞,來統稱他們諸人。朱熹,《朱子語類》, 95/41、101/182;朱熹, 《御纂朱子全書》,54/ 525。 16 王立新,〈前言〉 ,《開創時期的湖湘學派》(台北:洪葉文化,2003),頁 6。朱漢民,《湖湘學 派史論》(長沙:湖南大學, 2004),頁 351-412。牟宗三也認為,胡宏之學在歷史上固然不是顯 學,他所建立起來的學術,卻是朱子、陸王學術之外的另外一個道學系統。因此,他的學術在 道學發展史上,實居相當重要的地位。牟宗三,《心體與性體》 ,《牟宗三先生全集》(台北﹕聯 經,2003),第五、六、七冊,本注見第六冊,頁 448。 5.

(11) 士人的互動,最終成為「湖湘之學」?)這些問題都是嶽麓書院史、湖湘學派史 的研究上,一直懸而未解、尚待討論的議題。本論文的研究,希望進一步釐清 與探討的是:南宋初期的湖湘學派,究竟與嶽麓書院、湖南地區間,進行什麼 樣的交互作用?並期望藉由討論它們三者間的互動關係,進而呈現出湖湘學派 在南宋初期的發展過程。. 6.

(12) 第二節 背景與文獻探討. 近二十年來,在西方中國史學者的思想史、學術史著作中,相當引人注目 的特色之一,就是研究方法與研究視角的大突破。在這股新興研究熱潮中,西 方中國史學者開始將社會史的研究,納入學術史與思想史的研究範疇中,嘗試 將三者予以融合,以期還原思想的真實背景,掌握完整的思想底蘊。這股研究 風潮,不惟促使學術史與思想史的研究方法出現嶄新的風貌;另一方面,也使 得史家的研究視角逐漸向下轉移,轉而留心社會脈動,給予地方史研究更多的 關注。. 新研究方法的採用-援社會史入學術史與思想史. 傳統學術史與思想史的研究,往往特重追溯學術思想系譜,以及掌握思想 內涵的轉變;近年來,西方中國史學界則開始置思想、學術於社會背景中,探 究它完整的發展面貌。其中,最典型的例子,當屬韓明士(Robert Hymes) 、田 浩(Hoyt Cleveland Tillman) ,以及包弼德(Peter K. Bol)等人的研究。 〈陸九淵,書院與鄉村社會問題〉17一文中,韓明士引諸位道學家積極以書 院作講學基地為背景,反襯出陸九淵以比較消極的態度面對「書院倡學」;並為. 17. 韓明士, 〈陸九淵,書院與鄉村社會問題〉 ,收於田浩編,楊立華、吳豔紅等譯,《宋代思想 史論》(北京:社會科學文獻,2003),頁 445-74。 7.

(13) 陸九淵的態度尋求合理的解釋。韓氏先由陸九淵的言論及行為著手,逐步探尋 陸九淵的思想特徵。經過詳細研究,韓氏得出陸九淵與同時代的道學家相同, 都有投入社會活動的熱情與理念之結論;並從而引導出:若以傳統思想史研究 取徑下手,關於陸九淵對書院倡學的冷漠態度,將無從解答的情況。接著,韓 氏再嘗試置陸九淵的冷默作為於他的生活背景中。韓氏發現:陸九淵具有相當 強的「家傾向」,而且認為家庭與國家政府之外的其他組織,並無存在的必要 性。是故,陸九淵對書院、鄉約、社倉以及祠祀等活動,便多興致缺缺或存有 不同見解。韓氏此種援社會史入思想史的研究取徑,不僅為陸九淵對書院的漠 然,提出饒有新意的見解,也揭示道學家有諸多樣貌的事實;更重要的是,韓 氏為此新興研究方法,做出了一絕佳的示範。除〈陸九淵,書院與鄉村社會問 題〉一文外,韓氏榮獲李文遜(Levenson)中國研究書籍獎的大作——《Statesmen and Gentlemen :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18. ,更將這種研究取徑,發揮得淋漓盡致。由於這本書在開創新的研究取徑,以. 及著重地方史的研究內容上,都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筆者在後面會繼續討 論。 田浩(Hoyt Tillman)的相關著作,也為此種研究取徑做出絕佳的詮釋。 《功利 主義儒家:陳亮對朱熹的挑戰》19 一書中,田浩開始嘗試從十二世紀的社會背. 18. Robert P. Hymes,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6). 19 田浩(Hoyt Tillman)著,姜長蘇譯,《功利主義儒家:陳亮對朱熹的挑戰》(Utilitarian Confucianism Ch’en Liang’s challenge to Chu Hsi )(南京:江蘇人民,1997)。 8.

(14) 景來觀察道學的發展。其後在《朱熹的思維世界》20 一書,他更進一步置朱熹 於社會背景中,研究與朱熹同時代人物的多樣面貌;試圖還原諸學者的思想原 貌、彼此間的往來關係,以重現南宋理學群像。誠如田氏在中譯本緒論所言, 他「不將朱熹看成一位超然獨立的思想家,而將他的思想發展置於他與同時代 學人的關係和交往的背景下考察。」 21 。田氏這樣的研究手法,並非貶低朱熹 的歷史地位。他認為,無論是追尋朱熹的思想系譜,或是探究朱熹的思想特徵 ——傳統思想史研究取徑,都無法完整掌握朱熹思想的發展過程。相對地,若 能肯定道學的多樣性,視朱熹為道學群體的一員,置他於社會背景中,完整呈 現當時理學群貌。其次,再由朱熹與時人的來往,探索他思想的演變。如此一 來,則不僅對朱熹思想的發展,能夠有通盤的掌握,對於道學群體的形成,更 能有一清晰的圖像。田氏以社會史取徑著手,擴大視角於朱熹同時代的道學 家,如張栻、張九成等人;使全書洋溢道學群體的活力與多樣性,這正恰與 《宋史.道學傳》所呈現之狹隘圖像 22 ,成一鮮明對比。此外,這樣的研究手 法,也為道學研究注入一股活水。其他道學家的思想、生平,以及社交網絡, 逐漸成為史學界關注的焦點;而相關研究主題的著作,也隨之增多,例如本論 文提及的湖湘學派,即為其中顯例。 包弼德的研究,亦為這種新興研究方法的指標性著作。在《斯文:唐宋思. 20. 田浩,《朱熹的思維世界》(台北,允晨,2008)。 同前註 20,頁 16。 22 同前註 20,頁 15。 9 21.

(15) 想的轉型》 23 一書,包氏以另闢蹊徑的方式,探究唐宋思想史的變遷。迥異於 多數學者作法的是,他不從佛釋道三者交匯出發24 ,而以相當宏觀的視野,分 別從史學、文學、哲學等方面著手,來探究宋代道學的興起。此外,他也運用 社會史研究方法:結合唐代至宋代的思想發展與社會背景;由政治情況、科舉 制度以及對經營地方的重視等方面,逐一探討士人群體價值觀的改變,重新詮 釋士人由重「文」轉向求「道」的過程。雖然, 《斯文》一書有忽略佛教思想的 缺失25 ,卻仍是結合社會史與思想史的佳作,也啟發學界以各種「社會背景」 著手,解釋唐宋思潮的轉變。 綜合以上的討論,我們不難發現到,近二十年來,這股新興研究熱潮,讓 西方中國史學界的研究視角,頓時開擴起來:由原先僅注意學術、思想本身, 開始旁及同時代士人群體,嘗試還原他們的思想原貌,以及彼此間的來往圖 像。甚至於再擴大視野到於大環境的社會背景。這種置學術、思想於社會背景 中的研究手法,後來更引起學界對地方家族、區域文化的研究興趣:各種學 術、思想究竟如何與不同區域的家族與文化產生互動、彼此影響,已成為更進 一步的關注焦點。. 23. 包弼德(Peter K. Bol),劉寧譯,《斯文:唐宋思想的轉型》("This Culture of Ours" : Intellectual transitions in T’ang and Sung China )(南京:江蘇人民,2001)。 24 葉毅均,〈從思想史到文化史的嘗試-包弼德《斯文》一書及相關討論述評〉 ,刊《新史學》 第十四卷第二期(2003),頁 215-38。 25 同前註 24,頁 215-38。 10.

(16) 研究視角的向下-對地方史的關注. 西方中國史學界應用社會史研究法於學術史與思想史研究的作法,不惟使 許多學術、思想史議題的再詮釋成為可能,也讓史家研究視角產生轉移。學界 開始轉而關注各地不同的社會背景;地方史與學術、思想史的結合,也因此成 為新的研究焦點。 事實上,早在 1960 年代初,柯睿格(Edward A. Kracke) 及何炳棣兩人,為 評估科舉制度所造成的社會流動,即開始將視角轉向社會關係的探究。柯氏用 宋代僅存的兩份〈登科錄〉(1145 年和 1256 年),探究宋代登科士人的出身背 景。他認為,中國的科舉考試基本上是公平開放、可造成社會流動的。何氏則 擴大柯氏的研究規模,採用明清兩代登科錄。他主張,明代科舉還能夠造成社 會流動;清代的科舉,則因買官情況大增,社會公平公開程度反不如前代26 。 當時,他們以親屬關係入手,進行相關研究的作法,引起學界極大的迴響,多 位學者27 先後加入討論。大致說來,這些學者認為除中舉者的父系關係外,母 系與師友關係也都應納入考量之列。其後,隨著 1970 年代社會史研究法普遍為 學術史、思想史家採用後,社會背景、人際關係,以及各地不同的風俗文化, 便漸漸成為史學研究利器、分析基軸之一。前文曾提及韓明士的代表作——. 26. 李弘祺,〈中譯本導論(代序)〉 ,《宋代官學教育與科舉》,(台北:聯經,1993)。劉祥光, 〈科 舉與地方發展:宋元明教育與科舉研究的取徑與成果〉 ,收於李弘祺編, 《中國與東亞的教育傳 統(一)》(台北:喜馬拉雅研究發展基金會,2006),頁 155-206。 27 例如 Richard L. Davis(戴仁柱)和 Beverly Bossler 等人。 11.

(17) 《Statesmen and Gentlemen》;以及李弘祺 (Thomas H.C. Lee)〈宋元福建建陽地 區的道學教育〉28 與〈宋元書院與地方文化——吉州地區書院、學術與民間宗 教〉29二文,即為其中相當典型的例子。韓明士延續他的老師郝若貝( Robert M. Hartwell) 的關注焦點——南宋精英對地方的經營;但是,與郝氏不同的是,他 並不把焦點擺在「個人」,而由群體 (家族) 角度切入。他認為,南宋精英家族 在政治鬥爭頻仍、科舉入仕困難,以及個人自我期許的影響下,逐漸改變注意 力,由關注中央轉向經營地方,以聯繫社會關係 (如透過婚姻、親屬、師生或交 友關係)、參與地方事務 (如投入地方自衛、社會公益或宗教活動) 為手段,來營 造、維持家族在地方的影響力30 。為深入刻畫南宋精英家族形象,韓氏以地方 史研究的形式,選擇江西撫州精英家族作為研究焦點。 相較於韓明士以地方精英家族為起點,著力於其社會關係的聯繫、地方事 務的參與,來刻畫撫州士人與地方間的互動;李弘祺則有另一條獨特的研究思 路。李氏認為,唯有清楚掌握地方文化,才能真正還原、解釋中國教育史的多 樣風貌31 。在上述二篇論文中,建陽與吉州地方家族雖仍在他的討論之列,他 卻以更大的篇幅,詳細地描述兩地地理環境、歷史淵源,以及宗教民俗。 〈宋元 福建建陽地區的道學教育〉一文,李氏置書院於大家族需求、佛教昌盛兩個思 維向度下,描繪道學在建陽的傳播圖像。他主張,其一,道學教育除了有益於 28. 李弘祺, 〈宋元福建建陽地區的道學教育〉,收入鍾彩鈞主編《國際朱子學會議論文集》(台 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1993),頁 945-96。 29 李弘祺, 〈宋元書院與地方文化-吉州地區書院、學術與民間宗教〉 ,刊《湖南大學學報》第 二十卷第六期 (2006),頁 5-15。 30 這種南宋士人關注焦點的轉變,學界稱之為「地方轉向(Localist turn)」 。 31 同前註 29,頁 15。 12.

(18) 大姓子弟登科,也增進他們參與地方事務的機會;而這也正巧符合他們延續家 族勢力的需求。其二,建陽地區的佛教影響力,主要在經濟,而非思想層面 上。因此,道學思想在當地的穿透,並無太大阻力。其三,朱熹的個人學術魅 力的確有助於道學的推展。在這些因素的相互配合下,道學得以在建陽地區產 生持久而深遠的影響。〈宋元書院與地方文化: 吉州地方書院、學術與民間宗 教〉一文,李氏延續〈建陽〉一文思路,以吉州所具備的特殊社會結構、生命 態度為基軸,勾勒道學在該地傳播的獨特樣貌。他認為,在吉州長遠家族教 育、富有實用精神,以及深具史學意識的傳統下,道學在該地的開展,不惟經 歷了與他地不同的過程,而且直到南宋孝宗後中葉後,道學的影響力才逐漸植 根吉州。 在概要討論西方中國史學界新研究風潮後,我們可以回頭來,簡單對比台 灣、中國與西方史學界的研究現況。相較於西方中國史學界,台灣與中國的史 學界有著類似、卻又不太相同的發展趨勢。在台灣、中國學術史與思想史學 界,固然並沒有類似西方的新研究熱潮——引用社會史研究法——興起,卻有 一些史學家開始轉移研究走向,由以往特重朱熹的傾向,轉而關注其他道學 家,試圖扭轉以往對多數道學家研究不足的窘境。其次,援引社會史的研究熱 潮,在台灣、中國史學界既然並未出現;這股風氣所帶動的「關注地方史」 ,自 然也不可出現。然而,頗為有趣的是,較西方中國史學界稍晚的 1980 年代,台 灣、中國史學研究圈裡,不惟興起研究朱熹以外理學家的風氣;結合思想學術 13.

(19) 與地域的研究,也蔚為一股流行。本論文所討論的湖湘學派研究,也在這股新 研究趨勢下,開始有史家置湖湘學派於湖湘地區,嘗試整合學術史與地方史研 究32。為能清楚呈現湖湘學派的研究概況,以及折射台灣、中國史學界與西方中 國史學界在地方史研究取徑上的相異,下文將就湖湘學派與湖湘地區的相關研 究,做一簡單討論。 1980 年代以來,湖湘學派與湖南地區的整合研究,雖已受到台灣、中國史 學界的關注33 ;然而,嚴格言之,研究成果仍處初期階段,尚待學界投入更多 心力。也許正如前文所述,宋代的湖南地區,不論在經濟上,或者文化上,均 屬較為次要的區域,是個「地處偏僻、風俗鄙陋」34 的地區;就政治上而言, 則更不是個「肥缺」,而是士人遭貶、流放的區域,宋代許多著名士人,都曾因 為貶謫而短暫寓居湖南,如范純仁(1027-1101)35、張浚(1097-1164)36 等即為其中 顯例。因此,即使湖南有享譽後代的嶽麓書院居於其中;身為道學奠基學派的 湖湘學派,也是在湖南發展起來,史家對於宋代的湖南地方文化,仍舊普遍欠 缺研究。每當述及相關史實時,動輒以「嶽麓書院在湖南長沙」 ,以及「湖湘學 派興起於湖南」 ,將其一筆代過;或將嶽麓書院、湖湘學派和荊湖南路,當成三 個彼此不相涉的實體,分開加以研究。如此一來,嶽麓書院和湖湘學派,便像 32. 例如下文將提及的陳谷嘉及朱漢民。 關於湖湘學派的研究,台灣學界大多僅針對胡宏與張栻思想內涵作深入討論;至於湖湘學派 與湖南地區的整合研究,則少有著墨。因此,下文湖湘學派的研究回顧部份,筆者將以大陸學 者的研究為討論重心。同前註 20,頁 65。 34 歐陽守道,《巽齋文集》(台北:台灣商務,1971 四庫全書珍本二輯), 〈贈了敬序〉 , 7/16-7。 35 范純仁因上疏忤章惇而貶永州。邁柱《湖廣通志》,73/744。 36 張浚因忤秦檜與湯思退等人,三次貶永州,前後達十年之久。稽有慶, 《零陵縣志》(台北: 成文,1975 據清光緒元年刊本影印),9/65-6。 14. 33.

(20) 失了根、 「被架空」般地發展於湖南,而看似與當地不具任何關聯。然而,誠如 李弘祺兩篇論文所展現的,道學教育在各地傳播過程中,將無可避免地與當地 文化產生互動,激發出只屬於其地的火花,呈現獨一無二的歷史圖像。是故, 湖南的道學傳播,也必定在當地歷史發展中,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並有著不 同於它地的傳播過程。 湖南大學在湖湘學派與湖湘地方結合的研究上,成績斐然,相當值得一 提。1980 年代,湖南大學成立嶽麓書院文化研究所,開始以嶽麓書院為主體, 對它相關的歷史演進、文化發展進行探究,並出版一系列研究成果 37。在這股 研究風潮帶動下,湖湘學派、嶽麓書院,以及湖湘文化三者的結合,逐漸吸引 學界的注意,也為學術與地方結合的研究,開啟新的研究契機。由於本研究的 時段,集中於宋代;因此,下列著作中,筆者將集中於宋代部份,予以討論。 1986 年楊慎初撰《嶽麓書院史略》38 。楊氏依時間先後順序,將嶽麓書院 的發展,分成創建時期、鼎盛時期、延續時期,與演變時期四個階段。他由書 院所處的嶽麓山談起,認為它具備道教、佛教和儒家文化資源,五代時期僧人 智璿的辦學基礎,更為嶽麓書院日後名列四大書院打下良好基礎。其後,帶領 歷經建炎兵火的嶽麓書院再次走向輝煌的,是湖湘學派與書院的相結合。他認 為,嶽麓書院能夠繼位列北宋四大書院後,到南宋仍持續發展,並臻於它發展. 37. 例如陳谷嘉,《嶽麓書院名人傳》(長沙:湖南大學,1988);朱漢民,《嶽麓書院的歷史與傳 統》(長沙:湖南大學,1996)等書的出版。 38 楊慎初,《嶽麓書院史略》 ,(長沙:嶽麓書社,1986)。 15.

(21) 史上的高峰,實際上是與湖湘學派的發展互為表裡的39 。雖湖湘學派奠基者— — 胡宏——自請為山長不成;但其後,他的高弟張栻卻應劉珙之邀,終成為嶽 麓的實際掌教者。主掌嶽麓書院的張栻,一方面為嶽麓書院奠定辦學方針與指 導思想,另一方面,也積極透過嶽麓書院傳布胡家之學,使嶽麓書院成為湖湘 學派的講學基地。楊氏將嶽麓書院的發展,與湖湘學派的繁衍,做一緊密的結 合,其後,更將湖湘學思想精髓——既重經義之體,也重時務之用,與湖南地 方文化產生掛勾:認為明清時期的湖南,能夠培育出眾多經世濟民思想家,是 可溯及南宋湖湘學在湖南的札根。平心而論,楊著已為嶽麓書院、湖湘學派, 以及湖南文化發展三者的結合,做出開創性的努力。然而,細究其內容,我們 可以發現,楊書中的嶽麓書院和湖湘學派,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仍舊是處於 「失根」的狀態,與湖南當地並無太多的互動。例如楊氏在是書一開頭,先對 嶽麓書院地理環境,做一簡要敘述。他指出,身為衡山七十二嶽之一的嶽麓 山,有著豐富的宗教資源40 。這是個對湖南地方文化,相當饒富意義的觀察。 甚為可惜的是,在後文中,楊氏卻未曾再提及任何相關議題,予人前後文不連 接、完全不相涉的感覺。其次,楊氏花了大量篇幅,將重心擺在「湖湘學影響 湖南文化」上;但是,卻又忽略兩個重要考量:「湖湘學傳布於湖南的情形,究 竟如何?」 ;其次,「湖湘學究竟有無遍布湖南?」 。筆者以為,置湖湘學派於宋 代湖南時空背景裡,以湖湘學傳播於湖南的實際情形,來釐清湖湘學派影響湖. 39 40. 同前註 38,頁 24-65。 同前註 38,頁 1-6。 16.

(22) 南文化的研究方法,將遠比楊氏以大量篇幅列舉湖南眾多經世學者的作法,來 得更具說服力,更能彰顯湖湘學派在湖南的深遠影響。 由於 1992 年陳谷嘉、朱漢民合著的《湖湘學派源流》41,與 2004 年朱漢 民的《湖湘學派史論》二書,內容大致相同;因此,筆者在此予以合併討論, 並將二書論點,視作兩人共同觀點。由二書書名,可見他們的討論重心,與楊 著以嶽麓書院為主不同,是以湖湘學派發展為研究基軸。二書的章節架構皆分 成十章:從概述道學思潮談起,為湖湘學派在道學發展史中,尋找它的歷史定 位、確立它的奠基者角色。其次,綜論學派思想淵源、分化發展。他們自孫 復、周敦頤、二程,與謝良佐思想中,做思想系譜式的追溯,梳理湖湘學派的 思想來源及後續分化。再者,勾勒大師思想風采、弟子傳承。由政治、倫理及 哲學各方面,以學派大師與衡麓、嶽麓 42學子思想風貌,展現湖湘學派對當地 學子的深遠影響。最後,描繪學派與湖湘文化的同構過程,以及與其他學派的 異同相較。陳氏和朱氏以為,湖湘學與湖南的傳統荊楚文化毫無關聯;湖湘學 由中原文化而來、因儒家傳統而興43 。因此,他們相信湖湘學在湖南的發展過 程,其實是個與當地文化「同構」的過程44 ——即湖湘學重新改造原本以荊楚 文化為主的湖南文化,並在此過程中建立起自身代表湖南正宗文化的地位。而 後,他們再透過探討學派間的思想異同,體現湖湘學派在中國思想史上的地位 41. 陳谷嘉、朱漢民,《湖湘學派源流》(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 黃宗羲和全祖望《宋元學案》中,〈衡麓學案〉為胡寅學侶與其門人的記載; 〈嶽麓學案〉則 是張栻主教嶽麓期間,受業門人的相關記錄。 43 朱漢民,《湖湘學派史論》 ,頁 300-7。 44 同前註 43,頁 310-9。 17. 42.

(23) 與作用45。 綜觀二書的討論,大致可以發現:它們與楊著已有非常明顯的不同,開始 跳脫以往研究湖湘學的框架46 。陳氏、朱氏不僅關注湖湘學派和嶽麓書院的關 係,以及它與諸位道學家的思想激盪;更將視域進一步擴大,轉向其與湖湘文 化建構的關聯。他們的研究,實際上已為湖湘學派與湖湘地方研究,提供基本 研究框架,並樹立良好研究示範。 頗為有趣的是,陳、朱二人在研究手法上,與近來西方中國史學界的研究 熱潮——重社會背景與地方史,在表面上,實有異曲同功之妙。然而,深究其 內容,卻可以發現到:台灣、中國與西方中國史學界實際上是走著不同的道 路。其一,研究取徑的不同。陳朱兩人雖也重視湖湘學派與其它道學派別的關 係;但是,他們的研究趨向卻更接近傳統思想、學術史的研究取徑:作思想系 譜的爬梳,再分門別類,依政治、倫理和哲學各項,逐一比較各派思想主張的 異同。這種研究方法,與近來西方中國史學界所流行的,置道學家於社會背景 中,探究彼此相互往來關係的研究手法,基本上大不相同。其二,學術與地方 歷史發展的互動。陳朱兩人認為,湖湘學派思想主張的形成與湖南的歷史發展 間毫無關係:湖湘學思想主張的來源,只能自傳統儒家思想中尋求,而與當地 歷史發展過程無涉。因此,陳、朱二人的「同構」一詞,其實是帶著非常濃厚. 45. 同前註 43,頁 351。 以往的研究,多僅就嶽麓書院和湖湘學派的關係加以探討。如陳谷嘉《張栻與湖湘學派研 究》(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 和鄧洪波,《中國書院史》(台北:台灣大學出版中 心,2005),頁 164-8。 18. 46.

(24) 的「單向」輸入意味;湖湘文化單向影響湖南文化的形成;而湖南的歷史文化 發展,對湖湘學思想主張的形成卻未產生對等的影響。這與西方中國史學界的 普遍認知,有很大的差距。誠如一些學者 47 所相信,某種學術在特定區域傳 播,大致會受該地政治、社會、文化等發展的影響。也就是思想學術隨社會文 化而轉,社會文化亦為思想學術所移,這是一個「雙向」的交流過程。學術思 想的傳播過程,大體隨地域的不同,產生異於它地的故事。因此,基於湖湘學 派代表學者——胡安國家族與張栻諸人——雖非湖南人,卻先後在湖南地區完 成湖湘學思想奠基作品,並在該地建構起他們的政治、經濟諸項主張。由這點 特殊性來看,陳、朱二人僅由追溯思想系譜的方式,探尋湖湘學形而上思想淵 源的作法,將導致「湖湘學乃『體』『用』合一學術」的事實,無法受到充份的 重視。湖南歷史發展發展對湖湘學派政治、經濟諸方面主張形成,所可能產生 的潛在影響,將隨之遭受忽略;學術成形時期與地方社會發展間,所可能產生 的互動,也同樣受到低估。 陳朱二人的著作,還有幾點值得注意之處。第一,陳、朱二人也和楊氏相 同,認為嶽麓書院對湖湘學的傳布至關重大48,並從「張栻在嶽麓書院豐富湖 湘學道學思想體系」、「形成學術思想相近而規模更大的學者群體」兩方面論證 之49。第二,他們更進一步提出湖湘學在宋代業已大盛於湖南的觀點50。其實, 47. 例如前文曾提及的李弘祺〈宋元福建建陽地區的道學教育〉與〈宋元書院與地方文化-吉州 地區書院、學術與民間宗教〉兩篇論文的討論;韓明士的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等。 48 同前註 43,頁 38-9。 49 同前註 43,頁 190-1。 50 同前註 43,頁 303。 19.

(25) 上述「嶽麓書院對湖湘學的傳布至關重大」與「湖湘學在宋代業已大盛於湖 南」兩個觀點,已久被學界視為普遍共識。然而,這兩個論點卻似乎始終欠缺 合理論證。以陳朱二人的論述來說,首先,張栻本人在嶽麓書院繼續研究湖湘 學思想,不能直接證明嶽麓書院促成湖湘學「傳播」於湖南。再者,張栻結合 嶽麓書院後其門人數量增加,當然可以視作嶽麓書院有功於傳播湖湘學的證 明;但這樣的論述方式,如果不同時考慮學生的來源與分布情形,似乎並無法 具體呈現嶽麓書院對湖湘學派發展於湖南的貢獻。至於湖湘學自宋代起廣被湖 南的說法,陳、朱兩人更是未做充份論證。因此,這兩個歷來充斥於書院史、 嶽麓書院史,以及湖湘學派史研究著作中的論述,其實仍需進一步釐清。筆者 以為,要能清楚掌握湖湘學與湖南當地的互動過程,這些「結論」的「再」確 認,實為至關重要的第一步。最後,針對湖湘學派在張栻身後迅速沒落的現 象,陳、朱二人也提出他們的看法。他們以「湖湘學者重經世,多脫離學術領 域」和「張栻早逝,湖湘學學子多改換門庭」兩個原因來解釋湖湘學派的迅速 沒落 51。基本上,筆者對於上述意見,是抱持肯定態度的;認為這兩點解釋, 大致反映事實。然而,第一,以湖湘學者少有從事思想體系的充實,來解釋湖 湘學派的無法持續發展固然合理;但除了由思想史的角度外,我們是否還有可 能由其他方面解釋湖湘學派的沒落?這或許也是我們可以思考的另一個問題。 第二,陳、朱二人以張栻死後,弟子紛紛追隨朱熹、陳傅良等當時著名學者,. 51. 同前註 43,頁 40-1。 20.

(26) 來解釋湖湘學派的分崩離析。這樣的解釋,固然符合歷史事實,卻極易流於以 湖湘學派後續發展不佳的情況,來解釋它的沒落;而忽略了湖湘學派在發展的 鼎盛時期裡,可能早已有某些不利於它後續發展的因子,悄悄潛伏其中52。 綜上所述,在援引社會史為助力後,學術史與思想史的研究,呈現蓬勃發 展的氣息:研究視角擴大,讓學術與思想的發展,得到一更清晰的勾勒;學 術、思想與地方文化間的互動,也開始廣受注目。同時在台灣和中國的歷史學 界,雖未有研究方法的重大轉變,卻幾乎在同時,開始將注意力轉向朱熹以外 的其他道學家,並將研究範圍由學術、思想本身,擴大到與地方文化相結合。” 本論文所討論的湖湘學派,即為此種研究取徑的絕佳例子。然而,經由以上的 討論,我們不難發現,湖湘學派與湖南當地的互動研究,基本研究框架雖已建 立,許多關鍵性的問題,卻是延宕近三十年,仍懸而未解,或是論證不足。為 此,我們必須繼續往下問的是:就湖湘學派在湖南的發展而言,結合社會史的 研究取向,是否有值得借用,以資呈現更清晰歷史圖景之處?. 52. 湖湘學派迅速沒落的問題,田浩也曾提出不同的看法。他認為,湖湘學派迅速沒落的現象, 除了可由湖湘學思想和教學諸成就,均為朱熹所超越掩蓋來解釋外;湖南經濟和文化上的落 後、張栻思想成份複雜兩方面的原因,也是至為關鍵的。同前註 20,頁 82-3。 21.

(27) 第三節 研究取徑. 自 1980 年代迄今,結合湖湘學派與湖南地區的相關研究,已將近三十年之 久;然而,許多關鍵性的問題,卻仍可以作更廣泛的引證與解釋。在這樣的情 況下,採用大量社會史材料的研究方法,找出一個新的研究方向,或許是一個 值得我們思考的方向。是故,本論文將儘量引用社會史的方法與研究成果,嘗 試對關鍵性的議題,提出新的討論模式。 首先,誠如前文所述,胡安國一家雖不是湖南人;他們建構湖湘學思想內 涵與主張的地點,卻是在湖南地區。因此,湖湘學派的諸項主張,大體應與宋 代湖南政治社會發展密切相關。針對這個部份,我們可以參考田浩《朱熹的思 維世界》 。對照田氏置朱熹思想於他生存的社會背景中,完整呈現朱熹思想的發 展;我們可也將胡安國一家人擺回宋代湖南的時空背景裡。如此一來,湖湘學 派思想、主張的形成過程,也許將呈現完全不同的情景;而我們對於他們某些 特有的主張,也能從多種不同視角切入,並得到更全面的解釋。 其次,關於湖湘學傳播與嶽麓書院的關係,英文作品中亦有可資借鏡之 處。前文所述李弘祺兩篇論文,他透過吉州與建陽的地理環境、歷史發展、宗 教文化等諸多層面,考察道學在兩地傳播的有利因素;並由此呈現兩幅不同的 道學傳播圖像。我們也可以援引此種研究手法,由自然環境、人文背景為分析 的向度:先分析嶽麓書院在地理環境、宗教、歷史文化上的有利條件,再立足 22.

(28) 於它的優勢,探究它何以能夠成為湖湘學派傳播於湖南的有利助手。 此外,韓明士將焦點集中於群體而非個人,以撫州精英「家族」為研究單 位,進行南宋精英「地方轉向」( localist turn)的討論。這樣的研究取徑,對於 探討湖湘學派的發展與沒落,也是極具啟發意義。由於湖湘學派的外來性質, 注定它在發展上,必需面對、經歷其它道學宗派所沒有的挑戰,那就是: 「地方 化」的過程;湖湘學必需「湖湘化」。本文中的「湖湘化」一詞,專門被用來指 涉胡安國父子學術「湖南地方化」的過程。這個「湖南地方化」過程的定義 為:南宋時期,胡氏父子的胡家之學隨著其在湖南的逐漸發展、以及張栻將其 與嶽麓書院結合後,開始廣泛地吸引湖南學子的關注,並激起湖南學子願意跟 隨湖湘學派學者學習的意願。與此同時,隨著胡家之學在湖南的擴張,胡家之 學也終成為湖湘之學,並成為當時湖南士人文化內涵的一部份。這個過程,即 為胡家之學的「湖湘化」53。 既然胡家之學能否「湖湘化」,正影響著湖湘學派能否「扎根」湖南;那 麼,湖湘學學者能否吸引湖南學子的跟隨學習?屬於湖南學子的湖湘學學子講 學團體,又是否能夠持續穩定存在?這些問題便都將成為攸關湖湘學派能否在 湖南持續發展的關鍵。其次,湖南人向來喜好聚族而居54 。在這樣特殊的背景 下,韓氏的「社會背景」探討法,便顯得格外有意義。經由探究胡安國父子和 53. 「張栻去世、湖湘學派迅速沒落後,湖湘學派的思想主張是否仍持續影響湖南士人,並存在 於湖南文化的內涵中?」這類的問題牽涉範圍過於廣大,需要更多細緻的探討,實非本文所能 涵蓋。因此,它們並不在本文的討論之列。是故,本文「湖湘化」的定義範圍,並不包括宋代 湖湘學派沒落後,湖湘學派的主張是否持續「湖南地方化」的過程。 54 譚其驤,〈中國內地移民史-湖南篇〉,刊《史學年報》第一卷第四期(1932),頁 47-104。 23.

(29) 張栻等人,如何透過建立社會關係、參與地方活動,來與湖南當地大姓家族進 行互動; 「胡家之學」如何真正成為「湖湘之學」的另一個側面,也就得以呈現 出來。. 24.

(30) 第四節 研究目的與問題的提出. 近幾十年來,學術與地方整合的研究議題,在台灣與中國的史學界,均已 逐漸獲得學者的關注;而整合湖湘學派與湖南地區的研究,亦有楊慎初、朱漢 民與陳谷嘉等者,進行拓荒研究,並樹立良好研究典範。然而,許多業已達成 普遍共識的關鍵問題,卻仍未獲得充份的討論與論證。這些議題,實際上卻也 決定著:我們能否將湖湘學派與湖南結合的研究,再向前推進一步。因此,本 論文的研究目的,即希望參考西方中國史學者的研究經驗,以社會史研究為取 徑,嘗試解決必須優先釐清、確實論證的課題,以補充前人研究的不足,並進 而呈現湖湘學派在湖南地區的發展過程。 第一,湖湘學是在湖南發展出來的,這是早已為學界所熟知的。但是,湖 湘學派的諸項主張究竟是如何在湖南發展出來的?它的思想主張,與宋代湖南 的社會、政治各方面的發展間,又是否有關聯?此外,胡安國、胡宏與胡寅父 子三人的講學,對於湖湘學派在湖南的後續發展,又產生何種作用與影響?諸 如此類的問題,都是仍待更多研究去填補這些部份的空白。第二,學界都普遍 贊同:湖湘學的傳播和嶽麓書院有重大關聯。然而,卻遲遲未有學者針對這個 問題,進行相關論證與討論。這個論點,也就儼然成為不證自明的事實。實際 上,為了更清楚呈現湖湘學派湖湘化的歷史圖景,也為了展現湖湘學派與湖南 學子間的互動,我們有必要對這個議題,再加以深入探究。我們必需往下問: 25.

(31) 為何嶽麓書院對湖湘學派在湖南的發展過程中,是至關重大的?而它的重要 性,又是如何被呈現,以及被驗證?最後,對於湖湘學派在張栻身後迅速沒落 的問題,學者普遍以兩個原因來解釋:第一,湖湘學重經世致用,一向少有弟 子致力於建構哲學思想。後世無思想大師出現,學派思想發展受阻,學派便自 然沒落;第二,張栻中壽而歿,他的影響力因此嚴重受限,湖湘學弟子也多改 換門庭。這兩點解釋,雖然大致反映事實;然而,這樣的解釋,其實並未真正 將湖湘學派置於當時的湖南社會背景中:沒有將當時湖湘學派在湖南的傳布、 發展情形納入考量。因此,這兩點解釋,並不足以完整詮釋湖湘學派迅速沒落 的原因。 總而言之,湖湘學派與湖南地方的結合,仍有許多研究的空間。上述幾個 議題,雖然仍舊無法完整呈現、還原湖湘學派在湖南的發展原貌;然而,它們 對於南宋初期湖湘學派思想主張的產生、湖湘學派與湖南當地互動,以及湖湘 學派後續的「湖湘化」過程而言,都是至為關鍵的議題。為能重新詮釋「湖湘 學派未能在湖南持續發展的原因」 ,以及具體呈現「湖湘學派未完全湖湘化的過 程」;本論文將以上述命題為研究的主軸,針對下列問題,逐一進行回答與討 論:. .南宋初期湖南政治、社會諸方面的發展,是否影響胡安國父子的思想樣 貌,以及形塑湖湘學派思想主張的內涵? 26.

(32) .嶽麓書院有何地理上或是歷史文化上的優勢?這些優勢條件與湖湘學的傳 布,又有何關聯性? .湖湘學學子的組成有何特性?隨著時間的改變,這個組成成份是否發生質 的變化? .湖湘學學子與湖南士人兩者的分布,是否有關聯性? .湖湘學學者與湖南大姓大族間,彼此往來、持續交流的情形如何? .「就學於嶽麓」是湖南大姓家族的首選嗎?他們是否傾向建立家塾,教育家 族子弟? .湖湘學學子群體是否能夠穩定持續地發展? .在南宋初期,湖湘學業已廣傳「全湖南」,徹底湖湘化了嗎?. 27.

(33) 第五節 論文概述. 為達成對上述問題的掌握,本論文章節架構如下:第一章為緒論。第二 章,湖湘學派的萌芽與初期發展。筆者先嘗試置胡安國一家於宋代湖南的時空 背景中,以胡氏對當地頻繁的動亂、嚴重的土地兼併等政治、社會情形,究竟 如何反應、持何種看法,做為討論的重心,描繪另一幅湖湘學經世主張形成的 背景。其次,再把研究焦點擺在胡安國父子三人的講學情形、門人分布範圍 上,以期呈現湖湘學派的初期發展概況。第三章,湖湘學派的壯大與初期湖湘 化。為釐清嶽麓書院在湖湘學傳播史上,究竟「為何」以及「如何」扮演特殊 的角色;筆者擬先從地理環境、歷史文化的角度,分析嶽麓書院所具的優勢條 件。接著,再勾勒張栻的講學情形、弟子分布範圍,以具體呈現湖湘學派結合 嶽麓書院後的傳播進展。最後,由於「胡家之學」要真正成為「湖湘之學」,勢 必得與湖南士人產生互動,取得他們的認同感、並願意跟隨學習;因此,筆者 將對照湖湘學弟子55、湖南登科士人以及留有著作士人三者的分布情況,評估 嶽麓書院是否有助於湖湘學的傳播、使得更多湖南學子願意跟從學習,從而加 速「湖湘化」的速度。第四章,湖湘學派持續擴張的困境。以往學界對於湖湘 學派的沒落,多就一般性因素來加以解釋56;卻未曾真正置湖湘學派於湖南地 區,由當時湖湘學傳布的情況,來解釋它在湖南沒落的原因。因此,筆者將以 55. 包括胡安國、胡宏、胡寅以及張栻的弟子,筆者將分別就其分布的不同,加以互相比較,以 求得其中發展趨勢。 56 即上文所述的原因:張栻中壽(48 歲)而亡,以及學派思想特重實用。 28.

(34) 社會背景為基軸,將湖湘學派學者置於南宋湖南時空中,由「湖湘學派學者與 當地大家族的互動」、 「湖南南北文風的升降」,以及「湖湘學弟子群體的發展」 三個方面,為湖湘學派無法札根於湖南、持續湖湘化的情形,提出進一步的解 釋。最後一章,結論。筆者將總結全書的討論,將三個主要論點,再做一扼要 論述。全書結論為:第一,湖湘學思想主張的形成和宋代湖南的社會、政治發 展間,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第二,湖湘學派於湖南的發展過程中,嶽麓書 院確實扮演著關鍵性角色。結合嶽麓書院後的湖湘學派,其學子分布範圍開始 大大地擴張;並使得湖湘學弟子身影,最終遍及湖南士人聚集的湘江流域。第 三,湖湘學派無法「深根」於湖南,並在張栻死後不久就快速沒落的原因,除 了思想因素之外,尚可由三方面來解釋:其一,湖湘學派學者不僅與當地大姓 家族間並無密切來往;諸大姓家族甚至多傾向自設家塾,而非送子弟就學於嶽 麓書院;其二,南宋湖南歷經文風南升北降的過程,南部永州和道州文風快速 成長,甚至逐漸超過向來文風薈萃的潭州與衡州。在這種情況下,潭、衡二州 既無法維持文風獨盛的局面,南部學子北上就學的意願也將連帶影響;居於潭 州的嶽麓書院,對南部學子的吸引力亦隨之大降。如此一來,湖湘學派既以嶽 麓書院為講學基地,它的發展也勢必隨之深受影響。因此,即使南部的永、道 二州文風日趨漸盛,出自二州的湖湘學學子數量,卻一直未能有突破性的增 加。其三,湖湘學弟子群體無法持續穩定發展。張栻主教於嶽麓書院後,嶽麓 書院逐漸成為湖湘學派的講學基地;湖湘學弟子群體,也隨之逐漸形成。然 29.

(35) 而,甚為可惜的是,即使張栻有心鼓勵湖湘學弟子與當時居於湖南或它地的學 者來往問學;而在張栻之外,也還有本地的吳翌與彪居正等中堅人物,可以協 助推動學子群體的發展。然而,張栻的仕宦它地,仍不能避免地使湖湘學學子 群體陷入發展困境。湖湘學子群體的無力持續發展,也直接導致湖湘學派最終 在湖南的沒落。. 30.

(36) 第二章 湖湘學派的萌芽與初期發展 胡安國父子雖然不是湖南人,由他們所建立的湖湘學派卻與湖南地區有著 密不可分的關係。首先,湖湘學派思想主張的成形,是由胡安國、胡宏父子先 後在湖南衡嶽構思而成;因此,胡氏父子在湖南的所見所聞,都會影響湖湘學 派思想主張的形成。其次,胡安國父子的胡家之學要能「湖湘化」,勢必得與當 地士人產生互動,並進而引起湖南學子的注意、廣泛地吸引他們跟隨學習。從 這個觀點來看,探究湖湘學者——由胡安國父子到張栻諸人——講學於湖南的 過程中,「是否有愈來愈多的湖南學子願意跟隨他們學習」,就成為胡家之學能 否「湖湘化」、成為湖湘之學的關鍵性因素了。 為了清楚還原湖湘學派萌芽與成形的圖像,本章將把重點擺在兩個方面: 其一,南宋初期湖南的歷史發展對胡安國、胡宏父子二人在政治與社會諸方面 主張的形成,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其次,在胡氏父子的講學過程中,門人人數 與分布範圍是否有所改變?門人群體有何特色?透過上述兩方面的討論,湖湘 學派思想主張的形成與湖南社會、政治背景間的關係,從而得到進一步的釐 清;而湖湘學派的初期發展,也隨之得到具體的勾勒。. 31.

(37) 第一節 湖湘學派經世主張的形成—— 胡氏父子經世主張與湖南地區歷史發展間的關係. 誠如史學界所熟知,湖湘學派的思想主張是胡安國、胡宏父子構思蘊釀而 成。那麼,他們的思想主張如何產生?思想主張的形成,自然不可能憑空創 造,必定與思想創造者的生活經驗息息相關。因此,為釐清湖湘學思想內涵出 現的過程,我們有必要從胡氏父子的生平談起。 胡安國(1074-1138),字康侯,為福建崇安人;他的兒子胡宏(1105-1161), 字仁仲。他們父子二人自幼聰穎好學,也都曾進入太學就讀。哲宗元祐五(1090) 年胡安國十七歲,他開始進入太學。當時,正好是舊黨司馬光(1019-1086)、呂 公著(1018-1089)等人重新受到起用、二程1道學受到重視的時候。在太學重視道 學,以及結識二程同道諸師友的的潛移默化下,胡安國開始接受二程道學的洗 禮。其中,對胡安國後來發展影響較大的師友是朱長文與靳裁之。朱長文,字 伯原;他既是道學先驅、著名《春秋》學者孫復的門人,也是程頤(1033-1107) 的講友。靳裁之則是程顥(1032-1085)的私淑弟子2。透過與他們二人密切來往, 胡安國對二程道學日益尊崇,也開始受孫復《春秋》學的影響,從而奠定他日 後治《春秋》的基礎。胡宏則是在二十歲時進入太學。當時,他在父親胡安國. 1 2. 即程頤(1033-1107)與程顥(1032-1085)。 朱熹, 《伊洛淵源錄》,〈胡文定公行狀略〉,13/515-23。 32.

(38) 嚴格的「過庭之訓」 3與扎實學術訓練的薰陶下,已有「遊學四方,訪求歷世名 公遺跡」4的大志。其後,就讀太學的胡宏又受教於程門弟子楊時(1044-1130 )、 結識後來成為道學大家的張九成(1092-1159);在他們兩人的影響下,胡宏的從 學目標 ——走上道學的道路——也更加確定了起來。 經由簡短討論胡安國、胡宏父子的太學就學經歷後,我們可以發現,胡安 國父子產生道學的學術傾向,進而開創出屬於道學宗派一支的湖湘學派,是和 他們的太學就學經驗,以及師友交往情況息息相關。其實,諸派道學哲學思想 的建構,多半是形塑於道學家間相互討論、彼此學習的過程中;胡安國父子自 然也不例外。他們道學思想的成形,也是在與二程門人、私淑往來問學過程中 逐漸形成。因此,若想全盤瞭解湖湘學派道學思想的內涵,以思想系譜式的研 究方法進行探討,似乎是勢在必行的了5。然而,誠如前章緒論所言,湖湘學思 想乃是兼重「體」「用」兩者的學術,而本論文的撰寫目的,又在於嘗試用 「社會史研究取徑」來釐清湖湘學派與湖南地區間的互動關係;因此,本節的 討論,筆者將聚焦於湖湘學派經世主張的形成和湖南歷史發展間的關係,而非 強調湖湘學派內在道學哲學形成與胡安國父子諸師友間的關係。 湖湘學派對經世主張的強調,是它與其它道學宗派最大的不同之處。胡安 國基於「感激時事」,考慮現實的需要,往往借《春秋》以寓意;也因此他的. 3. 胡宏, 《五峰集》(台北:台灣商務,1970 四庫全書珍本初輯), 〈題司馬傳公帖〉,3/50。 同前註 3。 5 漢學家田浩《朱熹的思維世界》一書,即是透過朱熹與當時諸道學家來往的情形,還原朱熹 思想的形成過程。田浩,《朱熹的思維世界》 。 33. 4.

(39) 《春秋傳》並沒有「一一悉合於經旨」 6。隱居衡嶽二十餘年的胡宏也認為,學 習聖人之道,要真正參悟道體,必須要能致用。空有其「體」,而未能有所 「用」;那麼,所求得的「道」,就會與佛老等「異端思想」沒什麼差別了。 他也進一步主張,井田、封建、學校、軍制等制度的出現,都是聖人竭盡心力 使道有所用的表現 7 。因此,探究「胡安國父子『經世致用』的信念如何產 生」,以及「經世理念如何反映於他們的諸項主張上」兩個議題,對於研究湖 湘學派而言,是格外地具有意義。 胡氏父子是在湖南構思蘊釀他們的思想與主張;因此,他們在湖南所經歷 的事件、遭遇的困境,必然都攸關著湖湘學派思想樣貌的發展。下文中,筆者 便將由南宋初期湖南的歷史發展、胡氏父子的生活經歷兩方面著手,分別討論 「胡氏父子的經世理念如何 出現」、「 經世理念如何反映 於他們的諸項主 張」,以期還原湖湘學派經世濟民主張出現的過程。. 胡氏父子生活經歷與南宋初湖南社會背景之概述. 紹聖四(1097)年胡安國中進士,正式踏上仕途。他一生雖任職多處,時而 擔任京官,時而任職地方;不過,大抵而言,他所擔任的職務,多半和教育相 關(擔任教授、博士或是提舉教育學事等),任職地區,則多在湖南、湖北區域。. 6 7. 胡安國《胡氏春秋傳》,〈提要〉 ,頁 3-4。 《五峰集》 , 〈與張敬夫〉 ,2/62-9。 34.

(40) 也正是因為多次任職兩湖地區,胡安國一家後來逐漸移居湖北荊門(今湖北荊門 市)一帶。徽宗政和元(1111)年後,胡安國基於對政局的失望、奉伺年事已高父 母的需要,堅決辭去朝廷所有的任命8。父母俱亡後,他更是決意不再出仕。他 築屋於父母墳旁,瞻省父母丘墳之餘,終日「翻閱古今」、「慕陶靖節」、 「為人誦心遠之章」,並常說自己將終身過著「淡然無外」的日子9。然而,靖 康元(1126)年後,在金兵開始大舉南侵、朝廷多方敦促下,胡安國終於決定趕 赴京師、再度為國效命。胡安國這次出仕時間並不長。他任職不久,就遭耿南 仲等人排擠而貶職 10。在他離開京師、返回湖北後,金軍就攻占了汴京城。其 後,隨著南北宋之交的亡國與騷亂,胡氏一家也開始經歷一段兵馬倥傯、流離 失所的日子。 胡氏一家苦難日子的開端,要從南北宋之交的動亂談起。南北宋之交,隨 著金兵大舉入侵,宋軍在宋金戰爭中節節敗退,汴京城日趨危急。宋廷在無力 抵擋金人的攻勢下,只得緊急下詔,命各地忠義之士前往勤王。然而,當北宋 覆亡後,南宋朝廷對於由各地應詔前往勤王的軍隊,不僅未加以善加整頓以對 抗金人;反而令他們自行返鄉,沒有給予任何安排與照顧 11 。這些「梯山船 海,越數千里」 12前來勤王的士兵,在無任何犒賞與物資協助以返回家鄉的情. 8. 宋徽宗政和元(1111)年,胡安國堅辭「提舉成都府路學事」一職;宣和二(1118)年,他拒絕 「提舉江南東路學事」的任命;其後直到靖康元(1126)年為止,他又陸續辭卻了「尚書屯田員 外郎」、「太常少卿」、「起居郎」等職。胡寅, 《斐然集》, 〈先公行狀〉,25/643-80。 9 同前註 8。 10 同前註 8。 11 李心傳,《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14/231-2。 12 同前註 11。 35.

(41) 況下,多半過著「饑餓流離、困厄道路」 13的生活;最終「弱者填滿溝壑,强 者盡為盗賊」 14。這些勤王之兵成為盜匪後,四處流竄各地,全國各地幾乎都 陷入動亂;兩湖地區自然也不例外。這時,徙居湖北荊門地區的胡安國一家, 也開始面臨動蕩不安的情況。在湖北持續騷亂下,他們在荊門的居處,也終被 盜匪洗劫、焚毀一空。胡安國的兒子胡宏只得一方面倉促地帶著家人逃到湖 北、湖南與四川交界處,一方面等待由京城返回的胡安國。待胡氏一家會合 後,他們在胡安國好友侯仲良 15 的勸告下,決定趁湖北尚未為金兵鐵騎所蹂 躪、引發更大的動亂前,盡快往南避難遷徙。 建炎三(1129)年,胡氏一家在胡安國門人黎明的協助下,開始定居於湖南 湘潭縣碧泉附近。這段期間裡,胡安國除繼續潛心於自崇寧年間即開始鑽研的 《春秋》學之外,也致力於創辦學堂書院、從事講學授徒的工作。然而,這段 期間的湖南,並非如胡氏父子原先所預期的平靜,而是處於金兵寇擾、潰兵為 害雙重動亂之中。因此,胡氏一家在移居湖南後,他們的生活並未就此穩定下 來,反而是開始經歷另一段動蕩難安的生活。 在建炎四(1130)年金兵破潭州、屠長沙城的前後,潰兵就開始進入湖南, 自此寇擾不已。建炎紹興元(1131)年,盜賊馬友與孔彥舟在潭、衡兩州之間交 戰;漫山遍野皆為亂兵所據,胡氏一家再也無法居住在湘潭地區。於是,四月. 13. 同前註 11。 同前註 11。 15 侯仲良,字師聖。他是二程的外甥,也是程灝的弟子。他與胡安國交情甚篤,胡宏也曾跟隨 他學習。和珅, 《大清一統志》 ,266/177;《宋史》,〈胡宏本傳〉 ,435/12909-16。 14. 36.

(42) 間,胡氏一家便舉家遷徙至邵州;豈料,竟又發生「席未暖,他盜至」的情 況。胡氏一家只得向南入山避難,開始著「與峒獠為鄰」的日子(潭州南部各州 為漢人與苗、瑤族——宋人稱他們為峒獠——雜居的地區)。十二月間,盜匪曹 成在衡州擊敗官軍;胡氏一家又再次面臨逃難命運。他們再度舉家向西南遷 徙、進入全州;不久,又再前往與廣西昭州接境的灌江(今廣西灌陽)。在全州, 胡氏一家住在三間簡陋的茅草屋裡,依靠溼柴和所剩無幾的糧食來驅寒、充 饑,渡過寒風凜列、瘴霧昏昏的天候。 隔年(1132)春天,胡安國承高宗詔命進京,擔任《春秋》侍講;兩個兒子 胡寅與胡寧隨行,胡宏則留守家園。就在胡安國父子三人離開全州不久,曹成 餘部的匪兵突然進入灌江一地。胡宏只得與兩位嫂嫂、子姪們倉惶逃難、四處 流離。某一日夜裡,胡宏等人突然聽到鼓聲連天,才發現盜賊已經快要殺過來 了;在急忙逃逸之中,胡氏家人也不慎走失分散。到了十一月,胡安國落職、 返回全州。在歸途中,胡安國決定暫時居住於江西豐城,命胡寅先行返家省 親。胡寅回到全州後,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家人。直到該年年底,胡寅終於在清 湘寺中找到自己的妻兒。當時,胡妻身著夏季單衣在寒風中瑟縮;身上除了皇 帝賜予胡寅的詔書和任職告身外,其餘物品均遺失殆盡16。 潰兵造成的混亂,一直要到紹興二年,李綱任荊湖廣南路宣撫使、責成湖 南情勢後,整個局勢才開始趨於穩定。李綱先陸續在衡陽招降曹成及步諒;接. 16. 以上胡氏一家在湖南的經歷,均同前註 8。 37.

(43) 著,又擊敗王進於湘鄉,擒拿王俊於邵陽。自此,湖南境內的潰兵之亂,終於 悉數平定,局勢也逐漸穩定下來17。因此,紹興三(1133)年春天,胡安國回到湘 潭地區時;胡氏家人也在此時逐漸遷回該地。到了七月,胡氏全家大小終於在 衡山地區團聚,他們的生活也開始安定下來18。這時的胡安國,也因紹興二年 不甚愉快的出仕經驗——發現高宗既無意進取中原、又執意進用他認為無操守 可言的朱勝非 19 ——而感到失望,決意不再仕進。他在衡山紫雲峰下結盧買 地、創辦「文定公書院」 20,專心致力於撰寫《春秋傳》、教授子姪,以及講 學授徒的工作。而後在紹興六(1136)年時,胡安國終於完成《春秋傳》。 我們除了可以由胡氏一家在這段期間的經歷,直接得知胡安國、胡宏父子 在南宋初所面對的生活環境外;當時任職湖南的韓璜、李綱、薛徽言與朱勝非 等人,也都曾對南宋初湖南的情況,有過相當清楚的描述,對我們深入了解胡 氏父子生存的社會背景非常有助益。首先,韓璜任監察御使時,他觀察到:湖 南境內,幾乎所有的郡縣與村落都化為灰燼;十間房子中就有九間是空的。村 落之所以會如此殘破,主要是由潰兵、金人與貪官惡吏交相侵擾所造成。金人 還沒進入湖南前,潰兵就已先進入湖南寇擾。金人離去後,襲擊追逐的官兵又 進駐湖南。接著,官兵和潰兵又開始劫掠湖南各地,城市鄉村都被他們搜索殆 17. 李幼武纂,《宋名臣言行錄》別集, 〈李綱忠定公〉,下 1/492-510;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 60/794。 18 此段胡氏一家的經歷,請參見前註 8。 19 朱勝非,字臧一,蔡州人,累官尚書右僕射兼御營使。他與張浚等人協力平苖劉之亂,保護 高宗有功,卒諡忠靖。但是,胡安國認為,朱勝非既然曾在靖康之禍時稱尊張邦昌,又在苗劉 兵變時貪生怕死;因此,朱勝非根本是個毫無節操可言的人。《宋史》, 〈胡安國本傳〉 , 435/12909-16。 20 祝穆,《方輿勝覽》(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2 據岳雪樓影鈔本影印),23/508。 38.

(44) 盡。當盜賊盡退、民力還未完全復甦時,到任的官吏又對老百姓毫無憐恤之 心,加緊剝削之餘,還縱容兵將任意誅殺百姓,使得境內幼兒啼哭聲比比皆 是,而民心也多離散欲叛 21。其次,不止是身為監察御史的韓璜,對湖南的慘 況看不下去;連被派至湖南平亂的李綱,也為湖南百姓發出不平之鳴。他認 為,湖南一地雖然盜賊縱橫,尚還有躲避的可能;官吏的貪殘卻是無法閃躲、 說都說不完的。他們挾威倚勢欺壓百姓,比豺狼還可怕。對百姓的刻削誅求, 幾乎到了私毫不放過的地步。父子妻兒皆無力相保,最終使得湖南人民上戶逃 離,下戶死亡,人口凋零了十分之八、九 22 。也這就是在這樣連年戰火的折 騰,再加上貪官汙吏的繼之欺壓,以及種種不恤民政策的施行;湖南人民在不 堪其擾下,不滿的情緒終至爆發,紛紛挺而走險。宣撫江西和兩湖地區的朱勝 非就曾描述道:江西、湖南與湖北地區的人民,除了在正規賦稅外,還有眾多 名目紛雜的苛捐雜稅要負擔;最終人民要上繳的賦稅總額,可能較原先預定稅 額高出好幾倍之多 23。人民在不堪其擾下,只得結黨為盜;因為如此一來,他 們既可免征徭之苦,又可獲的攘掠的利益 24。因此,人民會起來作亂,其實是 「情似有可矜」25。至於當時盜賊橫行的情況,薛徽言認為簡直可以用「群盜 散處山谷」 26來形容。他說:湖南地區的群盜「散處山谷」,不僅有楊么僭稱. 21.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41/582-3。 李綱《梁谿集》〈八月十一日次茶陵縣入湖南界有感〉 ,29/765-6。 23 李綱也曾說道:「如江東西湖南北有至於納加耗米四石僅能了常賦米一石者」 。《梁谿集》,〈乞 減上供之數留州縣飬兵禁加耗以寛民力劄〉 ,63/1001-2。 24 熊克,《中興小紀》 ,9/877。 25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42/588-9。 26 薛季宣,《浪語集》 ,〈先大夫行狀〉 ,23/527-48。 39.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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