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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神的詩學:風車詩作美學形式的內在性

第三節 反諷與諧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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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反諷與諧擬

 

一、反諷與差異的練習

 

反諷是一種修辭方法,也是一種美學和哲學觀念,其作用有:揭露、抨擊黑 暗與醜惡;表達、宣洩不滿情緒;造成幽默風趣氣氛;以及曲折地表達羞澀、喜 悅等複雜情感等。146反諷希望達到的效果,與字面上的意思往往是錯位的,造成 了表層意義與深層意義之間的差異;詩歌作為一種透明的、歧義的的符號系統,

閱讀時往往因為語境的作用而發生轉義。 

 

楊熾昌〈秋之海〉

在海上划線的船的水路 秋天將無聊的空間染成彩色 午後,我垂釣的線上

釣上徒勞的時間。147  

主體感覺無聊的狀態表現在環境投注的細微觀察,稍縱即逝的船行水路、抽 象的秋天變化的色彩,沒有悉心注意,難以覺察這些同樣屬於變化的枝微末節。

找不到的正是最明顯可見的。垂釣本身很花時間,又釣上徒勞的時間;感到無聊 的時候,時間彷彿能夠自動衍生出更多無聊的時間;另一方面,對推離無聊做的 努力,只會吸引更多的無聊,也是徒勞。 

 

       

146  陸稼祥、池太寧主編《修辭方式例解辭典》(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0)。

147  楊熾昌,〈秋之海〉,1935 年 3 月,《水蔭萍作品集》,頁 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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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熾昌〈窗帷〉

紅色襞褶的衣裳 少女像夢魘般睡著 枯淡海風讓人殷殷心痛 熱烘烘的面頰

微熱哀情滾滾湧起

遁走的韃但妖姬只是青色扇子的蒼茫罷了148  

「我為了看靜物閉上眼睛」、「少女像夢魘般睡著」,從反詞去理解一個詞的 寫作方式,刻意強調了兩者之間的衝突,主體的行為既是一種無言的妥協,也是 一種擬仿戲弄的反諷。 

 

楊熾昌〈自畫像〉

在毀壞

台南是風化的城市 和平的早晨

面對那幽冥世界

今天也在生命的閃爍裡 人走著。

狄俄尼索斯笑著!

喝酒

       

148  楊熾昌,〈窗帷〉,1936 年 1 月,《水蔭萍作品集》,頁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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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身破爛裡149  

城市處於「和平的早晨」中、人行走在「生命的閃爍」裡,精神面對的卻是 一個「幽冥世界」,顯示出紀傑克筆下實在界灰濛濛的詭異情境,揭開繪製的表 象。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笑聲如同超我下達「去爽!」(Jouis !)的指令,我喝酒作 為回答「聽到!」(J’ouïs !),在符號界的破爛中以酒精的麻痺追求真實界溢出的 快感。 

 

林修二〈小小的秘密〉(節錄)

胡桃色的房間、白色薔薇、溫柔的鴿子鐘的歌。

面對桌子貼著臉頰、我們共讀一本詩集,忽而停下來、停下來眺望、眺望 浮現在蒼空湖水的白雲帆船,聽聽秋草蔭翳下的昆蟲奏樂。

互相不認識,我的、遙遠的優雅都市、到美麗都市之旅的終站,真的不認 識的我們。

像爽涼的秋風、驚嚇了小村落的大波斯菊。150  

旅行的開始我們互相不認識,旅程的終點卻變得真的不認識的荒謬性,表現 出一種驚慌的幽默,置身其中地審視尷尬。 

 

林修二〈孤獨〉

       

149  楊熾昌,〈自畫像〉,1979 年 11 月,《水蔭萍作品集》,頁 71‐72。 

150  林修二,〈小小的秘密〉,1939 年 10 月,《林修二集》,頁 24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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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快要斷弦的小提琴,依偎在常春藤的窗邊,眺望 十六夜月亮在小徑延長的山丘。

過去的夢和甜蜜的傷感,都溺死在忘卻的海裡

翠綠色的夜。

我奏不出回憶的小夜曲。151

夢和甜蜜這些是引人懷念的對象,卻諷刺地被溺死在忘卻的海裡,詩人先標 示了存在,但隨即以死亡否定它們,反而表現出對夢和甜蜜不時回顧的神情。正 因為記不起回憶的小夜曲,喚起了主體不停回憶的欲望;詩人採用一連串的否定 語氣——「溺死」、「奏不出」來暗示與過去美好回憶的絕決,因為這些缺席的記 憶只顯示它們曾經的存在。快要斷弦意指尚未斷弦,並非無法彈奏,因為認得回 憶的空白,被孤獨綑綁的詩人以被動語態「奏不出」——表示能力的喪失,對回 憶的拒絕。而不停回憶造成的孤獨,是主體不斷回憶失敗產生的絕爽,指引著主 體循環往復地重複回憶中的忘記。 

 

李張瑞〈肉體喪失〉(節錄)

好啦 我不想什麼 戀和生活和夢和床152  

       

151  林修二,〈孤獨〉,無標示創作日期,《林修二集》,頁 42‐45。 

152  李張瑞,〈肉體喪失〉,原載於《台灣新聞》文藝欄,1935 年出版,現收於《廣闊的海》,頁 245‐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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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似的語氣產生一種誇張的幽默感,雖然拒絕眷戀,但「戀和生活和 夢和床」的詳細羅列,幾乎是為了重新記憶以便對抗遺忘,指出了對於迷戀對象 不可能抗拒的清醒意識。 

 

二、縫隙與錯位的意義

 

只要是詩,就會存有語言的縫隙,語言的縫隙指的是詩行中「未書寫」的部 分,透過已書寫的部分,未書寫的部分得以透露玄機153。超現實主義現代詩善以 曲折的隱喻構築縫隙,縫隙便成為進入詩作精神領域的一個開口,敞開詩中寬廣 深奧的美學空間。錯位是現代詩中突然出現的變換、省略、停頓,以及缺乏邏輯 建構的形式和意義流動,指語言中不相稱的美學現象,如轉喻的逸軌、不合邏輯 的因果、非常理的組合、從表象之荒謬抵達底層之真實……等154,這些創作手法 不僅為現代詩拉開了文字表達的多重視野,也是理解詩作精神世界的重要憑藉。

對縫隙和錯位的關注著重在一種對文本本身的回歸態度,是對原始的、未加渲染 的文本的回歸,特別觀察那些在文本的空隙、空白和虛無中所表達的東西。 

 

楊熾昌〈demi rever〉(節錄) 頹廢的白色液體

第三回的煙斗烟之後生起的思念 進入一個黑手套裡 西北風敲打窗戶

從煙斗洩漏的戀走向海邊去155  

       

153  簡政珍,〈撞見一首詩——詩行中的空隙〉,《創世紀》詩雜誌,2003 年 9 月。 

154  楊宗翰,〈構築詩的美學史——評簡政珍《台灣現代詩美學》〉,《笠詩刊》250 期,2005 年 12 月,頁 99‐101。 

155  楊熾昌,〈demi rever〉,發表於《風車詩誌》第三輯,1934 年 3 月,後收入《紙魚》,現收於

《水蔭萍作品集》,頁 9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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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熾昌〈花粉和嘴唇〉

房間的空氣井底一樣沉甸甸的 把長衫捲到三角褲處

美里以白色的手撫摸腳的線 煙斗的聲音和爵士的腋臭和……

夢醒就看到「再見……M 子」的字型 玫瑰的花粉蓋上口紅

敗北的意識沈重地流過去。156  

煙斗往往作為一個洩漏欲望的容器,出現在楊熾昌的詩中。聲音、腋臭這些 抽象又讓感官無法忽視的存在,彷彿是一種呈現真實的空虛對象,確實存在,又 無法保存或獲得,在刪節號中煙消雲散。 

 

楊熾昌〈青白色鐘樓〉(節錄)

風中閃耀著椰樹的葉尖 風中飛來紙屑

發亮的柏油路上動著一點蔭影,他的耳膜裡迴旋著鐘聲清色的音波……

無篷的卡車的爆音 真忙吶

這南方的森林裡譏諷的天使不斷地舞蹈著,笑著我生鏽的無知……157

       

156  楊熾昌,〈花粉和嘴唇〉,1934 年 5 月,《水蔭萍作品集》,頁 100。 

157  楊熾昌,〈青白色鐘樓〉,1933 年 1 月稿,《水蔭萍作品集》,頁 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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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熾昌〈福爾摩沙島影〉(節錄)

橋樑上

橋和少女。

少女伸出的白白的兩隻胳膊……

白而軟圓的手掌是被磨的貓眼石吶……

在春天的行道上忘掉我自己說話的方式。

晴天下

飛機極美的爆音於天上飛向南方去——158  

楊熾昌說:「我們把在現實的傾斜上摩擦的極光叫做詩。」159無篷卡車的爆 音、飛機的爆音、發亮的柏油路,這些聲音和亮光以靈光的形式展現出對真實裂 隙的驚鴻一瞥,就好像詩作是在閃現的光芒中出現,在主體凝視下成為詩中發光 的停格。文字的片斷形成一種強制的驅力,每一次斷裂的努力都是一種祈求完整 的渴望,同時也是充滿希望的未完開放形式。160 

             

       

158  楊熾昌,〈福爾摩沙島影〉,發表於《台南新報》,1933 年 2 月 9 日,《水蔭萍作品集》,頁 79‐80。 

159  楊熾昌,《水蔭萍作品集》,頁 11‐12。 

160  易鵬,〈巨變私史〉,收於劉紀蕙編,《他者之域》,頁 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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