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紀昀試律評點與其試律詩觀──《唐人試律說》 、 《庚辰集》
第二節 紀昀試律詩的創作特色
一、 以意格運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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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特色，亦不能直接等同於一般古近體詩的創作特色。49但紀昀於「試律詩」一 體，自有其為世所稱頌的優點與特色，更成就了「紀家詩」的名號。
一、 以意格運題
紀昀「試律詩」的創作風格很有特色，而這個特色來自於他對「試律詩」寫 作特有的理論體系。此種屬於紀昀的試律詩風格，被紀昀及他的友人稱為「紀家 詩」，獨特之處在於「以意格運題」。紀昀在〈題從姪虞惇試帖〉50詩中云：
十年珥筆鳳凰池，格律潛教小阮歸。他日三條官燭下，諸公應識紀家詩。
51
詩後的自注云：
試帖多尚典贍，余始變為意格運題，館閣諸公每呼此體為紀家詩。52 在紀昀的定位裡，「以意格運題」是「紀家詩」的特有風格。所謂「意格」者，
在「試律詩」而言，「題」應指「題意」，「格」則指通篇的布局章法和整體的詩 作風格而言。紀昀談「試律詩」作法時，幾乎都先從討論題意入手，而詩之布局 謀篇、風格氣象亦皆緊扣著題旨而發，「切題」之後，才能進一步討論章法的安 排、字句之錘鍊。這種「意格為先，鍊字為後」的創作原則，使他的試律詩風格 非是華麗典贍一派，但文風明快，絕非纖弱藻飾一派。
49 阮元在〈紀文達公遺集序〉中歸納紀昀詩風的特色是「所為詩直而不伉，婉而不佻，抒寫性 靈，醞釀深厚，未曾規撫前人，罔不與古相合。」《紀文達公遺集．序一》，頁 2a。
50 虞惇是紀昀哥哥紀昭的兒子紀汝倫，他是乾隆戊子科（乾隆三十三年）舉人。紀昀曾為紀汝 倫的經學著作《遜齋易述》作序，見紀昀：〈遜齋易述序〉，《紀文達公遺集》，文集卷 8，頁 9。《閱 微草堂筆記裡的《槐西雜志》也屢次提及虞惇。紀汝倫曾至灤陽協助紀昀重校文津閣本的《四庫 全書》，可參［清］紀昀撰，孫致中、吳恩揚等校點：《紀曉嵐文集》，第 3 冊，附錄《紀曉嵐年 譜》，頁 424‐425。
51 《紀文達公遺集‧詩集》，卷 10，頁 3ａ。
52 同前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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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紀昀試律的創作實踐──《館課存稿》、《我法集》研究 - 1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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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館課存稿》二首〈賦得月印萬川〉詩為例，其語言風格皆不華麗，詩作 之優點和佳處亦不在字句錘鍊之巧妙，而是整體鋪寫作品時的層次井然、切中題 意。兩者詩作的內容分別如下：。
〈賦得月印萬川〉其一，得殊字
皎潔玉蟾蜍，淸輝照九區。光懸天上鏡，影落水中珠。
盈匊分明在，隨波上下俱。纔有離海嶠，早已徧江湖。
莫以人人見，因疑在在殊。應知千里共，原止一輪孤。
曼衍川流體，渾圓太極圖。湛然周萬象，正與聖心符。53
〈賦得月印萬川〉其二，得川字 皎皎生明月，溶溶落碧川。但逢秋水淨，都見夜珠圓。
素魄雙輪映，淸輝萬派連。金波雖四照，寶鏡本孤懸。
是有形形者，如同印印然。中和堪證道，空色莫疑禪。
虛一河圖衍，函三太極全。凉宵窺片影，妙理悟先天。54
〈賦得月印萬川〉是雙關題，寫作此題既要賦寫題面之「月印萬川」意象，
亦要能關顧「理一分殊」之「說理」內涵。僅以第一首詩作來實際討論，前四句 寫月華之皎潔明亮，後四句賦「印萬川」之景色樣態，至「莫以人人見，因疑在 在殊。應知千里共，原止一輪孤。」四句則帶出理語，全詩開合有致，層次分明。
詩中雖多用虛字，但轉折明快，全無縫綴雕鏤之感。末四句抉發題旨，字句平淺 卻不空言泛說，點題面面俱到，層次步步井然。即使沒有奇字麗句的點綴，這種
「以意格運題」的詩作亦自有氣象，不僅沒有塗飾雕鏤、泛詠空疏之病，反而更
53 《紀文達公遺集．詩集．館課存稿》，卷 15，頁 4b‐5a。
54 《紀文達公遺集．詩集．館課存稿》，卷 15，頁 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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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出平整有度的風格。
「紀家詩」之詩法，並不是完全排除「錘鍊字句」的成分。有時根據題目，
亦會有雕鏤刻畫之筆，但因為本著「以意格運題」的宗旨，這類雕鏤亦不會脫離 題旨，也很少流於空泛的塗飾。《館課存稿》中有〈賦得簾疎燕誤飛〉一詩，此 題賦寫簾燕鳥穿簾之景，大有春光旖旎，鶯啼簾飛之態。遇此題目，描摹刻畫必 不可免，紀昀此作亦然。
深院開金屋，芳春敞繡扉。人垂珠箔坐，燕識杏梁歸。
寶押雙懸重，湘紋幾縷稀。琉璃光洞澈，霧縠影霏微。
未覺重簾隔，仍穿曲榭飛。驟然抛玉剪，始訝礙雲衣。
且立芙蓉檻，行開翡翠幃。主人深愛爾，肯使故巢違。55
詩中之字句不可謂不細膩，不可謂不纖巧。但語言也不至於艱澀難解。前四 句寫春來燕歸之事，之後「寶押雙懸重」等四句緊咬著「簾疎」的題面而發，「未 覺重簾隔」等再後四句則寫鶯鳥「誤飛」之緣由，層次分明。情景相融，題蘊渾 然而出，毫無板滯硬作之態，更不是空言立說，審題得法、布局得當，正是「以 意格運題」的優勢所在。
不論是評點他人試律詩，或是自評《我法集》中諸作，紀昀講「試律詩」時 皆從題意切入，對於詩之「意格」剖析甚明，而其取意布局亦皆從題意立言。如
《我法集》中〈賦得四時爲柄〉一詩，由於批注中紀昀辨析此詩題目「題境闊大，
題意鴻深」，因此他認為作此詩「一刻畫柄字即纖巧，與題不稱」。56故此詩雖然 句句皆須著意「柄」字以切題面，但紀昀具體的創作實踐中，「柄」字僅略以字
55 《紀文達公遺集．詩集．館課存稿》，卷 15，頁 1。
56 《我法集註釋》，卷 4，頁 16b‐17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