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聖空間的建構及想像
第一節 仙境的範圍及特質
一、 懸絕的天界
道教以為修道行善者，或死後尸解成仙，或白日飛昇。而何處為群仙所在 的天界？在道教經論中說法頗異，早期的天界約可分為「三天」說和「九天」說 兩大體系。「三天」是指玉清、上清、太清三者，以三清為天界中心，又將諸神 依其境界及離地面遠近區分為：大羅天、三清天、四種民天、三界二十八天；「九 天」一詞出現極早，《離騷》：「指九天以為正兮。」5《九歌》：「登九天兮，撫彗
3 黃東陽：〈葛洪《神仙傳》所建構之神聖空間及其進入之法式〉《新世紀宗教研究》第 9 卷 第 1 期(2010 年 9 月)，頁 185。
4 楊惠娟 李靜惠：〈論《神仙傳‧壺公》中現實與超現實空間並存的時空美學〉《東方學報》第 33 卷(2012 年 12 月)，頁 101-109。
5 (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台北：漢京出版社，1983 年)，頁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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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6《天問》：「圜則九重」，7可知戰國時「九天」一詞已存在，且為天界的代 名詞，彼時將天界視為九層，道教中將九天指為：鬱單無量天、上上禪善無量壽 天、梵監須延天、寂然兜術天、波羅尼蜜不驕樂天、洞元化應聲天、靈化梵輔天、
高虛清明天、無想無結無愛天，此九天依據地面高低不同而分九重，一層高於一 層，以九天為天界中心。上述兩大體系皆認為境界、地位越高的天，距離地面越 遠。
依陶弘景《洞玄靈寶真靈位業圖》將道教天界諸神分為七階，8每一階有一 領袖，置於中位，其餘諸神依次分列左、右兩位。第一階中位為原始天尊，此與
《神仙傳》中敘述相符，故可命令位階低者執行事務，其中出現者有：黃帝、盧 敖、彭祖、顓頊、元君太一、青精先生、白石生、黃山君、鳳綱、皇平初、華子 期、樂子長、中黃太一、洪崖先生、許由、巢父、王子晉、徐福、太上老君、王 遠、赤松子、黃盧子、馬鳴生、陰長生、茅盈、茅初成、張道陵、欒巴、安期生、
左慈、劉京、尹軌、介象、魯女生、孫登等多位仙人。沈羲習得道術是為了消除 災禍，治療疾病，救濟百姓，他的功德感動上天，但他的壽命不能長久，該享的 年壽祿位都到了盡頭，故黃帝和太上老君憐憫他，派了天官到下界來迎接他。四 百多年後，沈羲突然回家鄉，並在人間逗留了幾十天，於是和後代分享了初上天 時的情況，當時見不到天尊，只看見太上老君朝東坐著，左右侍從還告誡著不要 致謝：
沈羲者，吳郡人也。學道於蜀中，但能消災治病，救濟百姓，而不知服食 藥物，功德感於天，天神識之。羲與妻賈氏共載，詣子婦卓孔寧家，道次，
忽逢白鹿車一乘、青龍車一乘、白虎車一乘。從數十騎，皆是朱衣仗節，
方飾帶劍，輝赫滿道。問羲曰：「君見沈道士乎？」羲愕然曰：「不知何人
6 (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台北：漢京出版社，1983 年)，頁 76。
7 (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台北：漢京出版社，1983 年)，頁 86。《楚辭˙天問》：「圜則九重」
下，王逸註語。可知此時所謂的「九天」，是指「天圜而九重」，其所言也為後來道教所承。
8 (梁)陶弘景：《洞玄靈寶真靈位業圖》(台北：廣文出版社，1989 年)，頁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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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又曰：「沈羲。」答曰：「是某也。何為問之？」騎吏曰：「羲有功 於民，心不忘道，從少已來，履行無過，壽命不長，算祿將盡，黃老愍之，
今遣仙官來下迎之，侍郎薄延者，白鹿車是也。度世君司馬生者，青龍車 是也。送迎使者徐福者，白虎車是也。」……而後四百余餘年，忽來還鄉，
推求得其數世孫名懷喜，懷喜告曰：「聞先人相傳說，家祖有仙人，今仙 人果歸也。」留數十日，羲因話初上天時，不得見天尊，但見老君，東向 坐，有左右勑。9(〈沈羲〉)
天尊之位極其崇高，非隨時、隨仙可見之，其中也不乏看出太上老君居於天尊之 下，而又有眾仙官隸屬於黃帝和太上老君之下，故須接受其指令，下凡迎初成仙 者上天，而天界中座位席次也有著必定的規矩。天界是處理整個世界運作的一個 神聖區塊，其中有著完善的階級架構，單只有天仙得以勝任並且進出或居住於此，
職務分配需各司其職，而最高核心機構由天尊(天帝)主掌，旗下有太上老君、太 極真人、黃帝等仙官，其中尊卑有固定的排序，故天界生活和組織就如同另一個
「塵世｣。〈白石生〉一文中就清楚描寫白石生是個不願生昇天的仙人，修道成仙 只求達到長生不死，認為如此方能因超凡而享盡人間之樂。他早年憂慮家中貧窮、
無力買藥，就去養豬牧羊多年，省吃儉用累積財物至萬金時，就買藥物製金液來 服食，成仙後能日行三四百里，且面容好似三十多歲的人瑞。彭祖問以其何不服 藥昇天，他則答以天上不能比此地更快樂，故只要不使自己年老而死則已，且天 上有許多極尊嚴的神靈，侍奉他們比在人間更苦，所以當時人稱白石生為隱居地 上逃避天界的仙人：
白石生者，中黃丈人弟子也。至彭祖之時，已年二千餘歲矣，不肯修昇仙 之道，但取於不死而已，不失人間之樂。其所據行者，正以交接之道為主，
9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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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液之藥為上也。初患家貧身賤，不能得藥，乃養豬牧羊十數年，約衣 節用，致貨萬金，乃買藥服之。常煮白石為糧，因尌白石山居，時人號曰 白石生。亦時食脯飲酒，亦時食穀，日能行三四百里，視之色如三十許人。
性好朝拜存神，又好讀仙經及太素傳。彭祖問之：「何以不服藥昇天乎？」
答曰：「天上無復能樂於此間耶!但莫能使老死耳。天上多有至尊相奉事，
更苦人間耳。」故時人號白石生為隱遁仙人，以其不汲汲於昇天為仙官，
而不求聞達故也。10(〈白石生〉)
白石生認為極尊嚴的神靈甚多，新成仙者勢必名位卑下，侍奉尊神比待在民間更 辛苦，寧願留滯人間，做一位隱遁仙人，修道成仙無謂是讓自身脫離在凡間的種 種苦惡，而非讓自身陷入另一個泥淖中。
懸絕的天界是遙遠的，因凡人不能靠近或誤入，故在《神仙傳》中描述不多，
雖因如此仍可藉由能被遇見的神仙之口，或以修練成仙卻不願昇天的地仙描述，
間接略知天仙活動的場域，和其仙人間互動之情形。陶弘景《洞玄靈寶真靈位業 圖》中更明確排列出，天界中有似凡間的政治組織結構、官僚體系，為天上相當 權力的機構，有著分明的位階，和授予仙官職位的權利。在仙界中，位階在上的 仙人可對位階較低者發號司令，相對層級低者必須聽命和加以服從。凡人修練成 仙是需經過多重的試煉，而就其成功之日天界會派天官到下界來迎接，下凡之舉 多為迎接修道成仙者，此畫面看在凡夫俗子眼中，天官的陣仗、服裝、坐騎等，
是多麼羨煞眾人，但其背後在下位者就算享有朱衣、仗矛、配劍，能使輝赫滿道，
至多不過是天界中的勞動者。而這凡俗之人永遠無法上達的天界，只是現實物理 空間中的另一個複製。
10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3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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