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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生大限的提示和超越

第二節 凡俗的困境:跳脫生活帶來之傷害

二、 老病之苦

除了社會所帶來的精神傷害,最直接的就是身體上的傷害。我們的身體本身 在外力的影響或入侵下便會感受痛苦,即佛教所指陳「人生皆苦」的真諦。無論 是高壽而死,或是夭折而亡,或因病而死,或刑戮、水火、刀兵而亡,人類對死 亡因茫昧不理解,所以內心深處就有種畏懼死亡的心理,諱言死,更不願去思索,

但死是人類的宿命,每個人必會面對到他人之死和自我之死,而這在社會情感層 面,都會形成困境,造成生離的痛苦。在凡俗的塵世中,人總抵抗不了時間變化,

四季更迭,循環不止一去不返,〈伯山甫〉就呈現了仙凡間的對照,伯山甫是個 仙人,因服食仙藥以致長生,且見外甥女年老多病,故將仙藥傳授與她,使其返 老還少,而文中後段則敘述一女子在責打老翁,女子面若桃花,老翁則頭髮浩然,

而此二人竟是母子,女子為服食仙藥後的母親,老翁則是未服仙藥的兒子:

伯山甫者,雍州人也。在華山中,精思服餌,時時歸鄉里省親,如此二百 餘年不老。每入人家,即知人家先世已來善惡功過,有如臨見。又知未來 吉凶,言無不效。見其外生女年老多病,將藥與之。女服藥時年七十,稍 稍還少,色如桃花。漢遣使者經見西河城東有一女子笞一老翁,其老翁頭 髮皓白,長跪而受杖,使者怪而問之,女子曰:「此是妾兒,昔妾舅氏伯 山甫,以神方教妾,妾教使服之,不肯,而致今日衰老,不及於妾,妾恚 怒,故與之杖耳。」使者問女及兒今各年幾,女子答云:「妾年二百三十 歲矣,兒今年七十。」此女後入華山得仙而去。29(〈伯山甫〉)

兩相對照下可看出「老」是人生必然的過程,而其又帶來的病、死更有著連鎖關

29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119-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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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故不禁讓人想服食金丹朝成仙之路而去。生老病死看似人生必經之路,但箇 中之苦不免讓人避之唯恐不及,對照神仙不僅能輕易的讓人擺脫苦痛,自身更是 不被病、死所苦,因而更讓凡人嚮往得道,好來避其痛楚,〈巫炎〉中更提及學 道術之原因,巫炎在六十五歲時腰部、背脊被疼痛之苦所折磨,腳步冰冷無法自 行溫熱,口中既乾又苦,舌頭燥熱,鼻涕流出,四處關節疼痛腳又麻木不能久站,

為擺脫苦痛纏身的困擾,以習得養生之道來獲取身強體健,不僅因此延壽至二百 餘歲,更讓帝王稱羨而隨之力行,解構了社會所遵循的階級關係:

巫炎者,字子都,北海人也。漢武帝出,見子都於渭橋,其頭上鬱鬱有紫 氣,高丈餘。帝召而問之:「君年幾何?所得何術而有異氣乎?」子都答 曰:「臣年今已百三十八歲,亦無所得。」將行,帝召東方朔,使相此君 有何道術,朔對曰:「此君有陰術。」武帝屏左右而問之,子都對曰:「臣 昔年六十五時,苦腰脊疼痛,腳冷,不能自溫,口中乾苦,舌燥涕出,百 節四肢各各疼痛,又足痺不能久立。得此道已來,已七十三年,有子三十 六人,身體強健,無所病患,氣力乃如壯時,無所憂患。」帝曰:「卿不 仁,有道而不聞於朕,非忠臣也。」子都頓首曰:「臣誠知此道為真,然 陰陽之事,公中之私,臣子之所難言也。又行之皆逆人情,能為之者少,

故不敢以聞。」帝曰:「勿謝,戲君耳。」遂受其法。子都年二百餘歲,

服餌水銀,白日昇天。武帝後頗行其法,不能盡用之,然得壽最,勝於他 帝遠矣。30(〈巫炎〉)

此概念在同時期另篇《漢武故事》中,藉著漢武帝申說了相同概念,不再是隔離 於現實,高居想像帝國中心的統治者,也非仙志專一的求道者,而是掙扎於不同 的立場,個人生命歸屬思考中的人間帝王,在其生命軌跡中,有著凡人的喜怒哀

30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29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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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有著一代雄主嚴峻的一面,但也無法抑扼人性的貪婪,即使是一代梟雄,也 有凡人的一面,憂生懼死,所以有權勢者往往想如何能與老病對抗以抵禦死亡,

並積極尋求解脫之道。31春秋遞嬗,年華易逝,繁華難以為繼,人必須遭受病痛 所苦且日趨步向死亡,故「大限」被視為威脅生命的符號,所以人們總極盡所能 的想跳脫凡俗間的困境。生命如此的短暫,卻因困於功名利祿汲汲營營一刻不得 閒,或因政權瓦解失去維繫心靈的力量,或因戰爭和年歲所囿而為死病所苦,種 種困境隱喻著凡俗必然趨向於毀壞,〈趙瞿〉中提及了人為病痛所苦的怨恨及面 臨死亡的無奈,趙瞿生癩病多年,用盡個種醫治仍舊不癒,甚至逼近死亡,家人 為避免子孫相連傳染生病,故將其遺棄於山洞中等待死亡,趙瞿怨恨自己的不幸,

悲從衷來,終日悲歎,幸而巧遇仙人憐憫,贈與其仙藥一囊袋,狀況方見好轉,

不僅瘡疤皆癒,面色豐滿愉悅,肌膚白皙潤澤,體力更添了百倍,最後在人間三 百多年成了地仙:

趙瞿者,上黨人也。病癩歷年,眾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及活流棄之,

後子孫轉相注易。其家乃賫糧將之送置山穴中。瞿在穴中自怨不幸,晝夜 悲嘆涕泣,經月,有仙人行經過穴,見而哀之,具問訊之,瞿知其異人,

乃叩頭自陳乞哀,於是仙人以一囊藥賤之,教其服法。瞿服之百許日,瘡 都愈,顏色豐悅,肌膚玉澤。仙人又過視之,瞿謝受更生活之恩,乞丐其 方。仙人告此是松脂耳,此山中更多此物,汝鍊服之可以長生不死。瞿乃 歸家,家人初謂之鬼也,甚驚愕。瞿遂長服松脂,身體轉輕,氣力百倍,

登危越險,終日不極。年百七十歲,齒不墮,髮不白。夜臥,忽見臺間有 光,大如鏡者,以問左右,皆云不見,久而漸大,一室盡明如晝日。又夜 見面上有綵女二人,長二三寸,而體皆具,但為小耳。遊戲其口鼻之間,

如是且一年,此女漸長大,出在其側。又常聞琴瑟之音,欣然獨笑。在人

31 劉苑如:《朝向生活世界的文學詮釋――六朝宗教敘述的身體實踐與空間書寫》(台北:新文豐 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0 年),頁 387-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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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三百許,年色如小童,乃入抱犢山去,必地仙也。32(〈趙瞿〉)

中國是如此講究人倫觀的民族,但遭逢了政治迫害或危及生命的不可知時,原本 鞏固的體系也在瞬間崩塌,深怕禍及子孫,亦或是久病無孝子,故將老者丟於山 中等待生命的終了。「棄老」這一名詞似乎就在這麼一個動盪不安的大環境下,

為了充分運用僅有的糧食、物品等,而對老者做出非人道手段,這一切竟在六朝 被視為如此的理所當然,也唯有如此,才好養活幼兒或充滿生命力的青壯年,如 此看似更具價值。人類因歲月的流逝而變「老」,隨著體力的大不如前而犯「病」, 緊接而來的便是面臨「死」的大限,在凡俗的塵世老病之苦是無法跳脫的問題,

也因如此讓凡人陷於現境的困頓。

世間凡俗之人為了生存而飲食,為了祭祀而繁衍,但這種種看在永遠不死的 神仙眼裡是如此的微不足為道。神仙雖然享有飲食的權力,但可藉由修道而不飲 不食,面容神采依然,自然不為飲食而奔波,若真想飲食,不是出於天廚其味醇 釀的神酒,就是用松柏炙燒的麒麟肉,品質上又是讓人類瞠乎其後;繁衍後代的 辛苦,面對病痛的折磨更是能因不死而完全被拋擲,所以不論生活的困頓抑或是 病死所擾,神仙皆能完全避之,如此更讓世間之人嚮往求仙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