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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存的限囿及疏解

第四章 生命究竟的發現與醒悟

第二節 人生困境中的精神解脫

一、 既存的限囿及疏解

秦漢時期的文治武功,使得個人的生存權得到了保障,對未來也懷抱著願景 和希望,再則秦始皇和漢武帝尋求長生不死之道的舉動,讓人們憧憬著生命有無 限展延的可能性,但隨著生命大限的到來,企求的結果不彰,死亡竟成了人生旅 程的終點。魏晉時人已感受到時間對生命的催化,故在詩歌中顯露出薤露易曦的 傷逝情懷〈生年不滿百〉中感慨人生短短,卻懷著千年的愁憂,韶光易逝故要人 們及時行樂,而對於輜珠必計的守財奴更是加以恥笑,殊不知死後並帶不走一切,

雖羨慕仙人王子喬能駕鶴升天,但自知如此是難以期待的: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為樂當及時,何能 待來茲?愚者愛惜費,但為後世嗤。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33

面對於生命的消逝世人們並無力扭轉,只能在死亡陰影中感生生命的短暫飄忽,

或有人悟透功名道德短暫,進而轉向希冀長生成仙,如同《列仙傳》中王子喬是 周靈王的太子,愛好吹笙,喜歡吹鳳凰鳴叫的聲音。有一次,他漫遊在伊水和洛 水時,遇見道士名叫浮邱公,他就跟道士上了嵩山。在嵩山,他一住就是十多年。

32 鄭曉江:《生死學》(台北:揚智出版社,2006 年),頁 112-115。

33 隋樹森:《古詩十九首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58 年),頁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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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家人桓良終於在山裡找到了他。他請桓良轉告家人,七月七日在緱氏山上 等待。到了那天,人們來到緱氏山,果然看見王子喬正騎著一隻白鶴停在山頭,

他只是遠遠地看著人們,並不到大家跟前去,還頻頻揮手向人們致意:

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凰鳴。遊伊、洛間,道士浮邱公 接以上嵩高山。三十餘年後,求之於山上,見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 日待我於緱氏山巔。」至時,果乘白鶴駐山顛。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人,

數日而去。亦立祠於緱氏山下,及嵩山首焉。34

面對人生的短暫,眾人無不把握生命中的分分秒秒,深怕光陰稍縱即逝,但相對 於王子喬的遊戲人間,後又騎白鶴成仙而去,讓凡人欣羨不已,但又得知煉丹服 食之夢幻滅,最終寄託則落入現實存有的享樂中,在飲食、服飾或娛樂上得到滿 足。

除時間壓迫外,生離死別帶來的傷心、無可奈何,甚至最終的被迫接受,也 是文人常寄託於詩歌的題材,〈行行重行行〉兩人人相隔天涯兩端,距離有著千 萬里遠,路途如此艱險又遙遠,已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北馬尚知依戀北風,南鳥 仍築巢南枝頭,彼此分離時間越久,衣服越漸寬大,人物越漸消瘦,遊雲遮住太 陽,遊子無返鄉之意,想念使人憔悴,年關很快又到,尚有諸多心裡話都不須說,

只願多保重莫受飢凍: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 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項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 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35

34 王叔岷:《列仙傳校箋》(北京:中華書局,2007 年),頁 65。

35 隋樹森:《古詩十九首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58 年),頁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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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離使人絕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換來次次的希望落空,無法相見的 無奈,因路途的阻礙或是既定天人永隔的死亡事實,最終只能被迫接受,並抱著 沉痛的悲傷,雖無法改變生離死別的殘酷和絕情,但依舊是耿耿於懷的悲慟。張 載更在〈七哀詩〉36感嘆死亡會帶走一切,即便帝王生前錦衣玉食、嬪妃如雲、

江山無限,金碧輝煌的皇宮終將移至幽幽陵墓內,成為荒煙漫草、狐踪兔穴,甚 至陪葬的玉匣金鏤也成了盜墓者的目標,此等的心情是如何的痛苦絕望。沉鬱的 傷逝悲苦和憂生迷思,是對人事飄零、乖舛命運、生命苦短的無奈表徵,在自身 未來必面對死亡威脅和親友相繼死亡的折磨,承受無法避免的死亡降臨,〈蘭亭 集序〉指出人們相處,一生很快就度過。有的人喜歡在室內談論志趣抱負,有的 人將愛好寄托情懷,放縱地生活。儘管興趣天差地別,但當他們對接觸的事物感 到高興時,會覺自得、快樂而自足,竟不知衰老即將到來。等到對喜愛的事物感 到厭倦,心情隨當前境況變化,感慨油然而生。以前感到欣喜的,頃刻間已成舊 跡,因此感慨不已,何況壽命的長短隨著造化而定,最後一切皆將化為烏有。故 死生亦大,則是此時立論的啟悟,而云: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 形骸之外。雖取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敺得於己,快然自足,

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 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

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37

人生無常之感一直深植人心,面對生死問題也不堪其擾,但對應《神仙傳》中的 故事,人卻能經由修練、服食等多種成仙之術以達長生不死,解決人們既存的諸

36 陳宏天編:〈昭明文選釋注〉(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 年),頁 349-354。

37 (唐)房玄齡等撰 楊家駱主編:《新校本晉書并附編六種一》( 台北:鼎文書局,1976 年),頁 2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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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限囿和苦厄,太玄女幼時喪父,有一相士端詳其母女面相直言皆不長壽,因此 為此事淒然擔憂,認為人活在世上,一旦失去生命,就不可能死而復生,又體悟 到人的壽限短促,除非經由修道,否則不可能延長生命。於是向玉子研習道術,

修成後竟能做到入水中而不沾溼,大寒時節穿單衣在水上走,能面不改色且身體 溫暖好幾日。能運用法術把官府、宮殿、城市即家人的房屋遷到別處,看起來毫 無不同,又手指一指就不見了。能在片刻間變為老翁、小孩、車馬,無所不能。

她所施用的三十六種法術都很有神效,人死了又被他救活的不計其數,也不知她 服用什麼丹藥,容貌越來越顯年輕,鬢髮漆黑,忽然白晝昇天而去:

太玄女者,姓顓名和。少喪夫主,有術人相其母子曰:「皆不壽也。」乃 行學道,治玉子之術,遂能入水不濡,盛寒之時,單衣行水上,而顏色不 變,身體溫煖,可至積日。能徙官府、宮殿、城市及世人屋舍於他處,視 之無異,指之則失其所在。又門戶櫝櫃有關鑰者,指之即開。指山山摧,

指樹樹死,更指之,皆復如故。將弟子行,所到山間,日敹,以杖扣山石,

皆有門戶開,入其中,有屋室床几帷帳,厨廩酒食如常。雖行萬里,所在 常耳。能令小物忽大如屋,大物忽小於毫芒。野火漲天,噓之即滅。又能 生災火之中,衣裳不燃。須臾之間,化為老翁小兒車馬,無所不為。行三 十六術,甚有神效,起死無數。不知其何所服食,顏色益少,鬢髮如鴉,

忽白日昇天而去。38(〈太玄女〉)

習道前困擾於年壽之不長,也明白人死不能復生,但習得到術後非但延長了自身 壽命,更讓死者得以復活,其中更突破了空間對人類的限制,也可不需經由勞動 而獲得酒食和休息的場所,似乎藉由道術即能疏解人類的限囿,並避除魏晉時期 人們心中的惶恐與不安。黃山君修習彭祖的養生之術,年齡已有幾百歲,面容還

38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159-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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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年少的人。但卻只修練做地仙,不願採取飛昇天界的仙法。彭祖仙化,黃山君 回憶並記錄彭祖的話,寫成《彭祖經》。39學習《彭祖經》者,即可長生不老,像 樹木中的松柏一般:

黃山君者,修彭祖之術,年數百歲,猶有少容。亦治地仙,不取飛昇。彭 祖既去,乃追論其言,為彭祖經。得彭祖經者,便為木中之松栢也。40(〈黃 山君〉)

習得道術動輒可存活數百年之久,尚能媲美松柏之壽,非但如此且能選作地仙,

享盡凌駕凡人的尊榮,不僅衣食無虞,甚至能得到百姓供奉或弟子的服侍,輕易 超越了人生既存的枷鎖。《彭祖經》也言即健康長壽是人們自古以來的夢想,由 於彭祖精通各種養生術,並實際修行證明養生術的奇異功效,故引用彭祖養之道,

即導引術、調攝術、飲食術、補導術、房中術等有著十分顯著的功效,其中也蘊 含著後世吐納、修身、煉丹術的萌芽思想。在《神仙傳》中得到了人們能藉由求 仙之道而獲不死的訊息,成功的處理了佛家所謂的人生八苦,經由道教強調的超 脫,人可免於受困於人世間的苦難。但生離死別這議題是雙向的,縱使成仙者能 與天地同壽,而周遭親人卻非也能成仙,相同得要面對親人、摯友或是後代的辭 世;立足社會所遭受的苦難亦是必然、面對生存時的種種不公不義也無法避免。

仙人可藉由修練取得超脫來遠離困頓,臣服者則如法炮製追尋修練一途;而非信 服者雖也認知「人生似幻化,終當歸虛無」為人生真相,此不僅只存有對死亡的 蒼涼與無奈,更包含著人類對生命的熱愛和強烈欲求,進而轉而用豁達的心境處 世。仙人眼中人生寄一世,終將成為丘與墳,對這必然狀況淡然處之,如此似乎 只解決了單向人們的生死超脫,面對人際、五倫的糾結依舊無解,故應在死亡不

39 (唐) 魏徵等撰 王雲五主編:《隋書„經籍志》(台北:台灣商務出版社,1966 年),頁 979。

40 (晉) 葛洪撰、胡守為校譯:《神仙傳》(北京:中華書局,2010 年),頁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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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的迫近下,凝聚出生的奮鬥精神。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