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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們的相遇、留下,以及離去

第一節 我們的相遇

第一節 我們的相遇

雖然說論文標題是「離去、留下與相遇」,但在第五章中,我稍微 改變了一下順序。因為按照時間軸來說,「相遇、留下、離去」比較符 合一般教師新進、面臨夥伴變動、以及自己離開的歷程。

所以在這一節所要談的,會是我自己在初任教師時的感受,並融入 了其他人的說法,藉此稍微呈現剛進入資優教育領域的教師,所可能會 有的際遇。

一、孤島


有些人會說,教室是老師的王國。姑且不論這樣的說法是帶有褒意 或貶意,但對於資優班老師、尤其是初任老師來說,印象最深刻的可能 不是那些初相識的子民們,而是無止盡的孤獨。

孤島感覺是個很貼切的形容詞,不管是從我自己,或是和我聊天的 那些老師,都有提到過這樣的說法。

因為在學校裏面,除了自己的搭檔以外,幾乎很少有資優班老師的 夥伴。張芝萱(2011)的研究中一位受訪者所提到的「就像我前三年在 資優班,那種感覺真的很像在監獄,資優班⽼師獨⽴於全校⽼師之外,

跟全校⽼師的互動很少,感覺上就是⾃⼰⼀塊...」這幾乎是所有與資優 初相遇的老師共同的感覺。就連自己在對全校的資優班經營分享時,也 用了「校中校」的標題,來形容那種凡事得自己來的處境。

相遇後立即要面對的危機,是「教什麼?」

沒有制式的課本,也沒有任何教師手冊可以參考。即便在暑假可能 已經大致想好了這門課的目標,但在實際上任何一節課之前,沒有一個 老師敢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所以其實我⾃⼰,⼀開始在起步的那⼀段,我其實是覺 得我有做好準備,其實真正進到現場,嗯~準備是沒有夠的時 候,準備都永遠是不夠。」(N10018)

所以有些老師每天都在追逐著教材、學習單,作著當學生走進 教室自己手上卻什麼都沒有的惡夢。當教什麼都成為疑問的時候,怎麼 教或是教誰也很難考慮在當中。

「常常不知道我下禮拜要教什麼?太可怕了就是沒有教材 這件事是很沒有安全感的。」(N30010)

運氣好一點的人,會有過去的資料可以用,或是朋友相互協助幫忙。

但有一些師資變動比較大的學校,連過去的資料也難以參考。

「例如說在備課的時候啊,我也是⼀直還滿戰戰兢兢的,

啊。然後就備了那⼀些課...但是那以前就是學校其實像⽼⽼師 他們,就是都有留⼀些教材...他們是還滿有系統的,所以其實

⼀開始⽐較沒有底的時候,就抽取那⼀些教材、既有的教材來 編,編寫就對了,或改編啊。」(N10008)

「讓我很為難的是我發現這邊的⼈⼀直在變⼀直在變,過 去的東西其實不⾒得能參考現在可以做的。甚⾄去年弄的也不

⾒得現在可以參考。」(N30025)

無論是教材、還是課程,亦或整個資優班的經營,你只能靠著 搭檔的說明以及自己的感受慢慢去體會。

「第⼀年其實就是嗯,他們說怎麼做...因為第⼀年是搞不 清楚狀況啊。就慢慢的做。」(N10012)

這種孤獨感從教室內擴大,越過普通班的教室和圍牆,慢慢擴 大到鄰近的其他學校。即使同樣是資優班,不同的學校因為不同的行政、

不同的同事,也有完全不一樣的經營方式,所得到的資訊只能作為參考 沒有消化過後是沒有辦法即時給予幫助的。

「也因為我這樣⼤概幾個學校了解,我才發現⼀件事,別 的學校根本沒有辦法作為另外學校的參考,每個學校有每個學 校的事。」(N30027)

「可是他跟我學校⽐較不⼀樣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硬套給 他,我只能在那邊喔喔喔喔你好棒,原來是這樣⼦喔,可是我 們、我們的⽣態我們的制度就不是那樣,我只能就是看著他、

拍拍⼿,我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N10090)

「所以我會發現到說,並不是A學校的資優教育模式,就 適⽤於B學校。因為他有不同的學校⽂化的差異性在裡⾯。不 同學校也是有不同的運作模式。」(L30006)

而這種無措的感覺並不只是平面上的擴散著,無論是往上與往下,

也很難了解自己在專業上所在的位置。這樣不確定的不安感也存在著,

你無法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到了什麼、沒有做到什麼;做對了什麼而又做 錯了什麼?

「沒有⼀個標準化的量尺能清楚的告訴你,好~我是專業 的資優班⽼師。」(張芝萱,2011)

即便回頭思考自己的養成,學校的理論也不見得能夠給你答案。

「然後就讓我想到我⼤四去給教授帶的時候,他讓我們寫 數學的教案、資優班的⼀堂課的教案...然後我們⼀開始都想那 些什麼河內塔就是數學遊戲。教授告訴我們說資優不是這種東 西,就是說你應該引導學⽣...怎樣怎樣。可是我實際現場看到

⼜不是這樣⼦的東西啊,所以我很⽭盾啊,對於教材這個定義 在哪裡我覺得有很⼤的衝突。」(N3007)

這樣子四面楚歌、舉目無親的感覺,有如一種如影隨形的不安全感。

在教室中漂浮擺盪著,不肯定自己腳下的土地是否隨時會崩落、也不確

定現在的位置會不會在漲潮時淹沒。帶著虛無的自己,卻要面對資優的 學生、他們的家長,以及認為你必須準備好了的人們。

最可怕的不只是孤獨,而是自己的慌被看破。

二、用自己的面貌前進

每個人站穩自己立足點的方式不太一樣。

有些人認定自己是良師的指標為:充滿熱忱、和學生能像朋友般相 處,以及有趣的教學方法(陳思穎,2013)。可是無論是哪一點,都無 法去除掉一個不安—你無法知道,資優生在你手上有沒有比較好?

「我⼀直還有⼀件事還很擔⼼就是,我當然很期待⾃⼰很 受學⽣喜歡,可是我常常在問⾃⼰⼀個問題就是...我很害怕我 是那種,每天在混讓⼩朋友很喜歡,但他們⾧⼤之後會很恨你 那種。不想做那種浪費他們光陰的⽼師。」(N30035)

你會一直在這樣的不安當中打轉著,普通班老師的成敗還可能可以 藉著考試成績來稍微給一點回饋,但資優班教學的目標和成敗,卻都不 是一時之間可以了解的。你只知道這節課你上的好不好,可能可以知道 這個主題上的怎麼樣。但到底上這些是對的嗎?

因為你知道,大家在看資優班的經營不是只看現在,連資優生 的未來,都好像是你的責任一樣。每年總有一兩個家長在新生說明會的 時候,問著資優教育的成效如何?有多少資優學生「成功」了?

就如同我一樣,要等到第一屆學生畢業那一刻,看看他們的樣 子、翻翻他們的過去,發現自己真的好像有做到了什麼事情。但這一切 已經是四年以後。

而這些孩子慢慢的長大,等到他上了大學,出了社會,回來告 訴你一些事情。你才會更稍微清楚一點點,自己好像有做對了一些什麼、

或是至少沒作壞些什麼。

「我這件事我還在慢慢成形是我代課的第⼀年,那時候我 帶的第⼀批學⽣。講到這個我都會哭。第⼀批學⽣然後那個我 上課很混,還放影⽚給他們看。 當然有些是覺得這些東西很 有⽤,放影⽚給他們看,然後畢業了。我⼀直很擔⼼他們這批 壞掉,我很擔⼼他們壞掉,可是後來現在有⼀個,就是在玩單 眼的,然後他單眼拍很厲害,加⼊很多群組,他⼜是鐵道迷,

然後後來他拍了很多作品也有⼈稱讚他什麼的,他說他在哪裡 受到肯定,然後他說是我影響他的。」(N30036)

其他的評鑑或評價可能會只是一張貼紙,當卸除了工作服,便 從身上消失;但學生則是一塊烙印,無法輕易拋棄。而種種的疑惑,則 是無時無刻的在運轉著。

有的人為了解決這樣的疑惑,會去構想一個模版,好學生的模 版、好成果的模版,只要看到這些東西出來,那麼可能我就是好的了。

「第⼀年帶(獨⽴研究)的時候我很注重套格式這件事情,

你要有什麼⽬的啊什麼什麼的。然後⼀年帶完,我發覺⼩朋友 很痛苦啊。就是其實也沒學到任何東西,然後其實他們也不會 記起來。然後發現其實教這些還滿沒意義的。」(N30017)

「剛開始我教學的第⼀年我會很想把事情做到最好 我想 要做到讓⼩孩⼦百分之百的很好,可是這樣把我⾃⼰弄到很 累。」(N20001)

「其實剛開始我會很想證明些什麼 就很想讓別⼈知道我 很像是⼀個很好的資優班⽼師,或是我是可以當⼀個資優班⽼

師的。」(N20002)

有些人是會回到自己學習的歷程中去檢視,有的人找出自己最 喜歡的,嘗試進一步。

「那我以前⼩學的時候也是讀資優班,那我就在想說以前 那⼀個東西,很棒啊,因為以前都學奧數,那我⼀路上來都是 學奧數...那我覺得資優⽣他學的應該是⼀種推理的那種能⼒...

那我可以好好的推我數學這⼀塊...」(L40007)

有的人卻是從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思考起,退一步,試圖避開它。

「現在教學的初衷就是,我不要把學⽣喜歡的東西弄爛、

喜歡學習這件事把他搞砸。是因為我⾃⼰國⼩的時候,讀書這 件事被搞砸了,被弄到我很討厭讀書,記得我好像考全班第⼆

名,然後考卷被撕爛。我們家要求太⾼,然後學校⽼師也不會 care這件事,還是要求你要考好,沒有⼈care你要讀什麼。以 前讀書有⾃信是因為考⾼分,不是對他有興趣,是因為我考⾼

分」(N30038)

這些老師汲取過去當學生的經驗,成為現在成長的養分。就像 許多一九七零與一九八零年代的研究,聚焦在教師自己作為學生的自身 經驗,這不但被看得跟師資培育階段一樣重要,在許多案例中,甚至正 為重要(蔡敦浩、劉育忠、王慧蘭,2011)。很久以前,曾經應呂金燮 教授之邀寫了一篇「給新手老師的話」,那時候寫到兩個問題:「四年 之後,你希望你的學生長成什麼樣子?」以及「如果你發現學生無法從 你身上得到什麼,那你想給他的最低底線又是什麼?」好像也真的是新 手教師們在不斷問著自己的問題,用自己的人生在回答。

這些老師汲取過去當學生的經驗,成為現在成長的養分。就像 許多一九七零與一九八零年代的研究,聚焦在教師自己作為學生的自身 經驗,這不但被看得跟師資培育階段一樣重要,在許多案例中,甚至正 為重要(蔡敦浩、劉育忠、王慧蘭,2011)。很久以前,曾經應呂金燮 教授之邀寫了一篇「給新手老師的話」,那時候寫到兩個問題:「四年 之後,你希望你的學生長成什麼樣子?」以及「如果你發現學生無法從 你身上得到什麼,那你想給他的最低底線又是什麼?」好像也真的是新 手教師們在不斷問著自己的問題,用自己的人生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