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聲調的氣化觀/家族倫常的制約

在文檔中 注音符號的文化演現 (頁 129-0)

第五章 注音符號中聲調的作用

第三節 聲調的氣化觀/家族倫常的制約

聲調,在語音學或聲韻學上指的是說話聲音振動頻率的高度(羅常培,1982;

董同龢,1987;葛本儀主編,2002;陳新雄,2005);它跟一般所見的肯定句或 疑問句或祈使句或驚嘆句上顯現的「語調」大不相同。雖然如此,一樣帶有聲調 的語言(如藏語、泰語、緬甸語、許多非洲土語和許多美洲印地安語等),都不 及漢語特別。漢語的聲調在整體上有「抑揚頓挫」的旋律感;相對的其他帶有聲 調的語言就沒有這種現象,而沒有聲調的語言(如絕大多數的印歐語系的語言)

則更缺少這一可以「撼動人心」或「情意深長」的韻味。(周慶華,2008:143)

漢語的聲調自古就有了(只是究竟有幾種,後人在推測時各有不同見解而已)

(董同龢,1981;林尹,1982;王力,1987),但一直到佛教傳入後才因為轉讀 佛經的關係而被「真切」的發現當中有四聲的變化。由於轉讀佛經而發現的四聲 變化,很快的在中土就發生了一些效應:首先是興起以聲調為綱領的韻書的編 撰,如魏時李登的《聲類》、呂靜的《韻集》和齊梁時沈約的《四聲譜》、周顒的

《四聲切韻》、劉善經的《四聲指歸》、夏侯詠的《四聲韻略》、王斌的《四聲論》

等都是;其次是引發文人開始注重文章的聲情美,所謂「(齊永明)時,盛為文 章。吳興沈約、陳郡謝脁、琅邪王融,以氣類相推轂。汝南周顒,善識聲韻。約 等文皆用宮商,將平上去入四聲以此制韻,有平頭、上尾、蜂腰、鶴膝。五字之 中,音韻悉異;兩句之內,角徵不同,不可增減。世呼為永明體」(李延壽,1983:

1195)、「魏建安後,迄江左,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精密;

及宋之問、沈佺期又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準篇,如錦繡成文,學者宗之,號 曰沈宋體」(歐陽修等,1983:5751)等就是在說這種情況;再次是大家逐漸知 道說話可以轉趨優雅,如「又顒傳言:『太學諸生,慕顒之風,爭事華辯。』其 所謂『辯』者,當即顒『音辭辯麗,出言不窮。宮商朱紫,發口成句』及其子捨

『善誦詩書,音韻清辯』之『辯』,皆四聲轉讀之問題也」(張世祿,1978:154 引陳寅恪說)所提到的南朝人「爭事華辯」、「音辭辯麗」、「音韻清辯」等等,顯 然他們已經懂得刻意「雅化」的說話方式。(周慶華,2008:144~145)聲調「完 備化」的有無,是漢語和其他語言最大的差異所在。

從另一個角度看,聲調的發皇可以到這種足够「超」交際用的地步,那它「原

來」的存在豈能沒有一點廣泛或普遍的社會功能?換句話說,交際可以是預期式 的交際(如一篇文章所預設的接受者),也可以是實然式的交際(具體發生於現 實生活中的互動行為);而聲調在原有的漢語系的自然語言中存在時應該早就在 發揮它的「有聲調」的語言實然式交際的社會功能了,我們怎能略過這一根本性 的課題而還能「夸夸其談」聲調的美化文章的因緣?依照聲調的「帶動」語言的 實際狀況(該聲調不論是中古所被普遍議論的平、上、去、入四聲,還是近古到 現代所廣泛存在的陰平、陽平、上、去四聲,或是其他支裔語言所見的更多調類), 它的必然性的「向著社會」的功用,一定有我們予以「掀揭探祕」的空間。(周 慶華,2011a:187)

中國傳統的世界觀是以「陰陽精氣化生宇宙萬物」為核心(簡稱氣化觀), 而有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王弼,1978:26~27)、「夫混然未判,則天地一氣、萬物一形。分而為天地,

散而為萬物。此蓋離合之殊異,形氣之虛實」(張湛,1978:9)、「無極而太極。

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 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五行一陰陽也,

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

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 焉」(周敦頤,1978:4~14)等有關宇宙萬物生成變化的或詳或略的說法。(周 慶華,2008:150~151)

由於氣化的隨機集聚和不定性以及容易量產等緣故,使得同時或繼起的相應 的觀念也就以分「親疏遠近」來保障秩序化的生活;而要分親疏遠近,當然會以 因男女媾精而來具有血緣關係的為準據,這樣就摶成了一個以「家族」為基本單 位的社會結構形態。而在這一社會結構形態中,個別人的自主性及其活動範圍就 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語言這種兼有本體和方法雙重性的東西(前者指語言是人 的一種生活方式;後者指人可以進一步使用語言來後設創立或議論事物),自然 也就隨著定調鑄範了。換句話說,漢民族緣於氣化觀的集聚謀畫的生活形態,在 先天上就沒有個別組成分子私自說話的餘地,一切都得「顧全」周遭家族人的感 受(即使擴大到外面泛政治階層制的聯盟圈,也不例外)。因此,聲調就從這裏 形塑發皇而充分展現它綿密挈情的功用了。(周慶華,2011a:190)

學者未憭這種情況的「前因後果」,常有誤判和自我窄化的問題。例子如「關 於四聲之性質,舊來說者每以『長短、輕重、緩急、疾徐』為言,籠統模糊,迄 無的解。如顧炎武《音論》曰:『平聲輕遲,上去入之聲重疾。』清江永《音學 辨微》曰:『平聲音長,仄聲音短;平聲音空,仄聲音實;平聲如擊鐘鼓,仄聲 如擊土木石。』張成孫《說文諧聲譜》曰:『平聲長言,上聲短言,去聲重言,

入聲急言。』段玉裁<與江有誥書>曰:『平稍揚之則為上,入稍重之則為去。』

或則望文生訓,或則取譬玄虛,從茲探求,轉茲迷惘!至於王鳴盛《十七史商榷》

謂:『同一聲也,以舌頭言之為平,以舌腹言之為上,急氣言之即為去,閉口言 之即為入。』牽混聲母,昧於調值,益謬誤不足道矣!近人能確指四聲之性質者,

當首推劉復、趙元任兩氏。劉氏以為:聲音之斷定,不外『高低』、『強弱』、『長 短』、『音質』四端。四聲與強弱絕不相干;與長短、音質間有關係,亦不重要。

其重要原素為高低一項而已。然此種高低是複合的而非簡單的;且複合音中兩音 彼此之移動,是滑的而非跳的。此即構成四聲之基本條件也。趙氏以為:一字聲 調之構成,可以此字之音高與時間之函數關係為完全適度之準確定義;如畫成曲 線,即為此字調之準確代表。自此兩說出,而千餘年來之積疑,乃得一旦豁然,

誠審音之大快事也」。(羅常培,1982:59~60)這顯然未去深究前人那些相關聲 調的「哀/厲/清/直」等論斷的由來(雖然前人的論斷及其用語等還是略見分 歧);它們原都是在具體情境中使用「見分明」或「顯真切」以為挈情的呵!而 這樣一跳跳到現代語言學家「科學」式的析理方式,則不啻「原味」盡失而不復 知曉聲調在漢語中究竟有什麼「來頭」!(周慶華,2011a:190~191)

依此類推,中國傳統「抒情」味濃厚的詩詞曲賦式的文學創作,也就是同稟 一源而更事「超」交際的演出了。所謂「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 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孔穎達,1982:46)、「詩者,持也,持人情性」

(劉勰,1998:3090)、「詞曲者,古樂府之末造也。古樂府者,詩之傍行也。詩 出於<離騷>楚詞;而<離騷>者,變風變雅之怨而迫、哀而傷者也。其發乎其 情則同,而止乎禮義則異。名之曰曲,以其曲盡人情耳」(郭紹虞,1981:112 引胡寅說)、「(賦)或以杼下情而通諷諭,或以宣上德而盡孝忠,雍容揄揚,著 於後嗣,抑亦雅頌之亞也」(李善等,1979:22)等等,這裡面所要紬情杼意(兼 及字詞聲調的調節)的創作/接受機制,豈不是跟一般說話的挈情預設相通?因

此,說話╱書寫在漢語系統裡也就因為「本質」齊一而同條共貫了。(周慶華,

2011a: 191)

相對的,沒有華人這種社會╱文化背景的地區,就不可能發展出類似漢語的 聲調來。雖然有人說聲調並不是漢語所獨有的,而且「也不是亞洲、東南亞語言 所獨有的;非洲也有;美洲有一部分的紅印度語言也有;中美洲、南美洲有的紅 印度語言也用聲調作分別……在歐洲各國的語言裏頭,用聲調的比較少,不過也 有。比方在北歐立陶宛、瑞典、挪威,都有利用聲調的不同來辨別字的」(趙元 任,1987:56~57),但那些類型的聲調幾乎都是「陪襯」性的,而且比較單調

(僅有高低╱升降以及少數帶有滑音),並不像漢語聲調那樣擔負著語言表述「圓 足」的任務。(詳見第五章第二節)

正因為這樣,所以有些「比附」就顯得鑑別欠精:「中國詩文之平仄律,於 某種程度上,與西洋詩歌之長短律或輕重律頗為相似」(潘重規等,1981:167)、

「平聲之字,較之上、去、入三種仄聲之字,有下列兩種特色:(甲)在『量』

的方面,平聲則長於仄聲……(乙)在『質』的方面,平聲則強於仄聲。因此,

余遂將中國平聲之字,比之於西洋語言之『重音』(accent),以及古代希臘文字 之『長音』而提出:『平仄二聲,為造成中國詩詞曲的『輕重律』(mekaik)之說……

本來中國語言,因其兼有四聲:忽升忽降、忽平忽止之故,其自身業已形成一種 歌調。再加以平聲之字,既長且重,參雜其間,於是更造成一種輕重緩急之節奏。

故中國語言本身,實具有音樂上各種原素」(張世祿,1978:159 引王光祈說)、「世 界上大部分的語言都是聲調語言,單單在非洲就超過一千種;其他如亞洲的許多 語言,如華語、泰語、緬甸語以及許多美洲印地安語,都是聲調語言」。(佛隆金 等,1999:307)其實華語聲調豈止輕重緩急升降而已,它還有高低屈折以及相 互錯雜所顯現的抑揚頓挫感,這都是其他語言所未見的。

要了解這個原因,除了像上述那樣掀揭華人所繫的社會╱文化的底蘊,還可 以透過異社會╱文化的對比來彰顯。這裡就以印歐語系中白人所操語言為例:它 們所以統統沒有華語式的聲調,只因為使用者不必經常對著「許多人」講話,自

要了解這個原因,除了像上述那樣掀揭華人所繫的社會╱文化的底蘊,還可 以透過異社會╱文化的對比來彰顯。這裡就以印歐語系中白人所操語言為例:它 們所以統統沒有華語式的聲調,只因為使用者不必經常對著「許多人」講話,自

在文檔中 注音符號的文化演現 (頁 1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