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族人與林務局的衝突─Komin Tana 邱家榮事件

在筆者的成長過程記憶中部落流傳一位自今無人能敵的傳奇人物─來自秀 巒控溪（Tunan）部落青年 Komin Tana（漢名：邱家榮，以下皆稱 Komin）。據傳 他從小身材矯健力量過人，入伍體檢時選為海軍陸戰隊後推派至蛙人隊（俗稱水 鬼），但在他一次回家鄉時卻在山林裡殺林務局人員、之後在圍捕被亂槍打死，

什麼原因會與林務局的人衝突，學界與社會一直都沒有說清楚，以下節錄官方文 獻與報章雜誌中對這件事情的紀錄：

58 年 03 月 22 日 竹東林管處內灣工作站保林員（林野巡視工）林從 森，查緝盜種香菇案時被邱家榮（山胞）等人圍殺，兇嫌在山中躲藏 40 天 後被警方擊斃（林務局誌）。

新竹縣尖石鄉國有林班內殺人移屍案，經新竹地檢處偵結，林區巡視員 邱紹見、劉雲南及山胞邱家榮、邱金榮依共同殺人罪嫌提起公訴。 【1969-04-20/聯合報/07 版/】

這段部落族人 Komin 殺了林務局人員林從森（林野巡視工，以下稱林員）

的歷史事件在官方與新聞記載卻沒有在地族人的看見及觀點。在筆者田野調查及 訪談和口述歷史研究中裡面有另一個故事。

衝突的起因（殺人事件）

早期部落種香菇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在做的全民運動，香菇市場一直是高經濟 產品，可以改善部落經濟生活。但是在山林從事種植香菇過程，總是與 Salinka

（指林務局人員，以下皆稱Salinka）不可避免有所接觸。在部落田調過程一提到 Salinka、族人是既害怕又氣憤。時間倒流到事件發生的民國 58 年，當兵休假回 到部落的Komin，早已風聞家鄉族人到山林種香菇常被 Salinka（林務局的人員）

破壞─若是看到生長香菇 Salinka 會採走，沒有生長香菇就把段木樹給削皮，這 樣就沒法生長香菇了。Komin 聽到父親的菇園也遭到破壞心生怨恨及親友鼓動 下，就計畫要教訓把破壞族人類以維生的香菇的 Salinka 的林員。跟官方記載與 新聞報導不同，筆者聽到的是不同部落聽到對於 Komin 事件一致認同是在幫助

部落解決多年的隱憂、除掉心頭之患。事件發生當時年紀與 Komin 相仿也是其 親戚控溪部落的mama A8 回憶：

特別是那個隊長（指林員）帶他們（指兩位當地族人），用那個螺絲起 子撬起在段木樹種植的菌種挖出來就長不出香菇了，真的很壞，每天去每天 去巡，結果 Komin 自己家種的同樣被破壞，Komin 他就想辦法把他弄掉，

劉雲南和邱紹見也有去，他們是帶那個隊長沿著溪往六鄰走上去，Komin 也 在那附近種香菇，他們就把他殺了。

當時（雲南）沒有在現場，因為在前面比較容易被殺了，所以他在後面 叫他先走，後來他被殺以後，殺了好幾刀把他淹在水裡，又起來又殺好幾刀 就死了，就在溪旁邊挖起來埋在那邊，在上面烤火，當時有帶一個弟弟 P1 一起上山種香菇也在現場在看，好像是Y8（警察之一）告訴他們的（警方）， 說抓那個他的弟弟，他一定會講出來，不是他（弟弟） 他們（警方）就抓 不到， 一個禮拜之後，他弟弟 P1 就被抓了。後來本來是說算了，可能是被 熊吃掉的，後來弟弟被抓，他們（警方）威脅沒說出來會把他槍斃，說出來 就沒事，他弟弟就帶他們去現場，告訴他們就埋在這個地方。

事件發生後 Komin 一直在山林裡隱藏，兩位被判共謀，分別判無期徒 刑期滿 15 年假釋出獄和三年刑期，雖然其他兩位說不知道啊! 有沒有串通 也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已經計畫好，要帶那個隊長到那個地方等他。

A8 繼續說道：

Komin 逃亡將近一年期間後，有次在山林遇見親戚 B2，請他將打獵到 很多的山產，讓其帶回去並帶話跟他的太太說，約定時間時間上來到這工寮 跟他碰面，位置往泰崗方向路上，沒有想到B2 下山就直接去報案，是為了 一萬塊的獎金。

大批人前往該工寮第一晚去圍捕沒有出現，第二天又去圍捕，帶隊的隊 長在工寮裡，其他的人在暗處等待，待 Komin 一進去後，一百多發子彈往 他身上發射，真正打到要害而倒地的，是其中前山來支援的警察 Y9，最後 Komin 還留一口氣一直往該警察 Y9 方向過去，手上的刀子把他的頭上的鋼 盔砍破兩半，耳朵還被砍傷，最後倒地斷氣死亡了。

語帶無奈口吻說道在山林逃亡期間的Komin，晚上會不時的到親友家裡來要些食 物，但是不會進到家裏面或逗留太久，這期間部落族人也一直誤會他的堂哥 S3 也是警察，該警員家人A9 也說他爸爸為這事件發生一直沒辦法破案，調離山下 分局就近看管，以防止協助及隱匿犯人，事件發生後，不但牽連家人親屬，部落 也都籠罩在緊張氛圍。

Komin Tana 的事件在官方記載中被描素為暴民反抗，但是部落族人卻有不同的 看法，在筆者的田調中有部落族人指出這個事件是尖石鄉泰雅族人的集體反抗。

A9 回憶當時斬釘截鐵說：

一定是我們的耆老反彈嘛!才會引起這樣的事件，因為他（林員）刨掉

（指已植菌的段木）啦，皮（樹）死掉了，沒有辦法生存（菌種） 狀況之 下，剛好我的叔叔（指Komin）了解這件事情，實際上應該是部落耆老的決 定，他只是執行者。

家族耆老包括他的爺爺、我的父親那時候是白石派出所的主管，那時候 還有幾個大老就商量就把他幹掉就這樣 他父親（指 Komin）小他們一輩，

老人家怎麼說那時老人家還是很颩悍的knazi 族群儀風，決定剛好身強力壯 又是蛙人部隊，所以在這種狀況就幹掉了，應該背景是這樣。

筆者在2018 年 3 月時往田埔拜訪一位與 Komin 是連襟的、已活到九十歲的 老人家M2。三月時高山氣溫寒氣逼人，禮拜天早上深怕山上氣溫血壓起伏而躲 在家中，Mbing 老人家記憶可是非常清楚，一提到 Salinka（林務局）卻與其他族 人不同口氣，言語敘述過往雖滿是抱怨其如何破壞自家的及其他族人種植的香菇，

語氣是平順溫和，語帶責備語言不加辱罵。

就是那個Salinka（指林員），把我已植菌好的香菇樹全部給削皮，菌種 在樹皮打的洞裡也把連蓋子挑開，這裡部落（指田埔）是最先被弄破壞的，

之後就往泰崗部落地方繼續去破壞。Salinka 又再說你不跟我去派出所，我 就要抓你，綁你的手帶走，Komin 也是水鬼，太小看他了，YaYa lokah ni Komin Tana（形容兇悍的母親¬-母老虎），在台灣他（Komin）是第一名，第二名就 是那個Salinka（指林員），受訓練都是很隱密，林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Komin 回答說你是真的要抓我嗎？那你就只能活到今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筆者為讓紀錄事件發生經歷完整，委請當地村幹事也是報導人陪伴訪談該家 屬，第一次還在其家門外等待許久，不得其門而入，一度讓筆者失去信心和田野 調查進度停擺，之後透過其親友先讓 Komin 遺族了解寫這事件是為要讓歷史還 原真相，也讓家屬能說清楚原委，家屬才卸下心防接受訪談，前往拜訪該事件 Komin 之弟媳 Y5 事件發生之後民國 63 年嫁過來，透過丈夫生前敘述回憶說：

A10 的爸爸當時是警察，Masaw（劉雲南）人帶他（林員））過去，Komin 早 就在溪邊等他了，就把他給殺掉了，也是山地人的啊!怎麼可能會在那邊，他 們是有計劃的殺這個人，聽說那Salinka 是非常的惡霸 他把族人的香菇樹給 削皮，摳掉洞裡面的菌種，不是只有這裡還有田埔其他的地方都一樣會把它 削皮，說要給他錢，以前山地人哪裡有錢，若是他來到山上看到他巡視，說 要給他錢就沒事，就不會把你的香菇段木給削皮。

不論是家族對此事件原由是經老一輩商討或計畫決定，對其遺屬都是留下無 可挽回的巨大傷痛。對於當時事件發生之前、家族老人眼見親友所種香菇段木皆 遭到破壞與威脅，影響族人生計，決定讓強壯的青年 Komin 去挑戰有恃無恐的 Sanlinka（指林員）。筆者為能問清楚事件真相與原委，再次訪談新光部落當時那 年代的達利老人家，聽聽當時的事件發生狀況，T5 耆老說回答說：

主要之一是我們在山林裡面種的香菇被 Salinka 的人全部給他毀壞，就 有很多的族人說要給這個Salinka 的人教訓一下，讓他知道山上的 gaga（習 慣、規範），老人家決定要殺 Salinka 的當中有 A10 的爸爸，當時是警察派 出所的主管，他召集了部落的人，同時也告訴通知 Salinka 的人，指引他到 種香菇的地方，也講好了讓Komin 在那裡等他，事情就發生了殺人案件。

之後最主要是邱家榮的兄弟，我們跟邱也有親戚關係，我的先母王家是 從他們那邊來的，跟 Komin 的爸爸是平輩是表親；告訴警方他的行蹤最主 要是Komin 的兄弟 Boya 已經被警方監視一段時間，剛好有一次他是幫修理 槍枝的零件，準備下山途中就被警方攔截，利用獎金誘惑他說出 Komin 約 好見面的時間地點，在那裡的工寮，就在那時是4 月還是 6 月的時間，警方 就在告密者Boya，約好的時間在工寮埋伏， 首先開槍的是梅花來的叫 Y9，

當時是Tunang（控溪）派出所警察，我們這邊新光派出所的所長是阿里山來 的姓汪，我和他交情很好，他跟我說當時他是在最前面第一線的，可能是安

排我不是當地人，不會有所顧忌，Komin 當在前方 4 公尺出現時他還是沒有 舉槍，說我不敢下手，講說我看到他就像自己的親人，我就放掉他，他走過 去在工寮裡就被其他警察開槍射殺，這事件之後 我們聽到非常的緊張 我們 部落的族人本來準備要反擊，又考慮到沒有槍枝就不敢行動，這是我們這邊

（新光）部落所了解的情形。

我們後山的派出所警察全部出動，有泰崗、新光、秀巒、田埔，還有錦

我們後山的派出所警察全部出動，有泰崗、新光、秀巒、田埔，還有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