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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二節 研究動機與目的

研究動機

成長在尖石鄉前山義興村(Zihing)部落的我從小記憶中,每天清晨天未亮 前父母親早已準備就緒,徒步爬到更高的的上山耕地工作,父親是日治時期集團 移住時遷下來 (Nahuy)這個部落,父親因和鄰近比麟(Uraw)部落的母親结 褵,而定居義興村2 鄰(Zihing)部落,聽兄長回憶在非農忙時節,會隨著父親 到更遠的森林去採風倒木上的野生香菇,當然最重要是跟父親一起學習狩獵技能。

等他們下山總有豐富高蛋白的食物可享受,而野生香菇拿到雜貨店交易所得除了 我兄妹重要學費來源,還有換得生活的白米和日本鹹魚,當時年代山地稻米產量 少一年一次耕作,只能種出在來稻米(硬秈米)及所謂的紅稻米,而後來蓬萊米

(稉米)1是環境較好的家庭吃的到,若是便當裡裝的是白米,唯一讓我驕傲地可 在教室內用餐,而不用到學校後方竹園中躲著吃著父親總在清晨摸黑用燒柴火邊 烤地瓜準備和兄長的中餐。

民國六十到七十年代時期,香菇早已是部落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初嫁到夫 家除了種植水稻外,其他時間就是隨著公婆到森林裡一起種香菇,有時還要偷偷 摸摸利用晚上手拿著手電筒在種香菇,因為怕有sanlinka(林務局) 人員來抓,

每次進入山林中種香菇總覺空間瀰漫著恐懼。當時就屢傳在後山部落族人到山林 裡種香菇時被sanlinka(林務局)人員取締追趕或有的被抓到派出所後判刑被關 起來,甚至於將族人辛苦種的椴木香菇被削皮,植菌種讓香菇無法滾至山谷下事 件,讓族人所有付出的心血全部泡湯。時值戒嚴時期,部落族人對sanlinka(林 務局)人員總是心中有著敢怒不敢言矛盾的情結。對於Tayal 泰雅族人在傳統固 有山林領域間與後來的政府劃為國有林之間的衝突,到現在只要聽到 sanlingka

(林務局)還是有當年那種恐懼又憤慨的心結,為甚麼這就是我要還原歷史真相 的原因,所以做這個研究。

族人在山林中的營生要面對許多風險,除了自然的風險之外,更大的風險其 實是來自林務局的取締。族人和林務局的衝突時有耳聞,但沒有文獻紀錄這一段

1 行政院農業委員會農糧署 稻米知識大全:稻米小常識

?ttp://www.afa.gov.tw/publish_detail.aspx?catid=911【瀏覽時間20170830】

歷史,為了瞭解這一段族人和國家在森林資源的使用上互動的重要經驗,我在 2014 年 9 月間曾經進行了先期的田野調查,在訪談案例中,受訪者提到:

我們會到深山那裏去種香菇,老人家都是到有耕作地方種,有的說是到林班 地,我們說是傳統領域,老人家開過墾的耕地不是整塊地全部要砍,本來就是我 們的地嘛!結果那個縣政府來分割測量下來,也沒有說這個是你們的,這個是我 們的沒有啊! 也沒有說這是林班的,這是你們不能用,就這樣偷偷模模的都掛在 他們名下,老人家一定反抗。只是劃一劃就這樣,後來就嚴格就不能動,那個就 是他們的,其實我們認為也是我們的,最其碼我們也曾在那邊耕種啊!(T5 訪談 時間:2014 年 9 月 7 日於新光部落)

一位婦女背上年幼的孩子到山林種香菇,婦女帶了很多親友一起幫忙,煮了 中餐,結果林務局的人進去了以後,就把那中餐給全部搗毀掉,那孩子被勒索,

旁邊的人都四散逃跑,但是媽媽為了孩子不可能離開,就被抓到然後上手銬,並 不是警察那是林務局的人直接從那邊帶到山下去,大家都不服氣,就跟著後面下 去,成群結隊將近二三十人。後來把她直接帶到橫山分局作筆錄然後直接入監一 個多月。(A2 訪談時間:2014 年 9 月 7 日於新光)

竹東林管處內灣工作站保林員(林從森) 林野巡視工,查緝盜種香菇案時 被邱家榮等人圍殺(台灣省林務局誌 中華民國八十六年三月出版 189 頁)。

涉嫌殺害林從森的邱家榮,現年廿八歲,住尖石鄉秀巒村,原在某單位服務,

因脫逃罪被捕,潛返尖石鄉深山濫伐林木,與其父種植香菇,上月廿一日被林從 森發現,加以破壞制止,因而懷恨在心,翌日利用林從森巡邏之際,以小刀猛刺 林之頭部,使其當場斃命1969-04-05/聯合報/03 版/】2

生長在秀巒村白石溪下(Llyung Sqzyacin)控溪部落高的 Komin Tana(邱家 榮以下稱Komin)當時還在海軍陸戰隊受訓於兩棲蛙人部隊服役,鄰居也是同一 梯次入伍的Lesa 部落耆老回憶 Komin Tana 說:「50 年代處於緊張的政局,他可 是游到對岸數次紀錄的水鬼,聽說他可是有免死金牌的蛙人。在軍中已風聞家鄉 族人到山林種香菇常被林務局的人員遭到侵害,之後又聽到父親的菇園也遭到破 壞,在一次回鄉之際,看到家人無奈及親友鼓動之下想替族人出口氣,與部落另

2 http://subject.forest.gov.tw/web/publication/main_01-9-8.htm 最後瀏覽網路時間 20170420

外 2 人上山伺機圍堵前往林班地巡邏這個常阻擋部落族人生計及行為囂張的林 務局人員(林從森以下稱林員)討公道,一見面雙方不和激烈扭打後失手將林員 致死, 慌亂中隨即將林員埋於山間,Komin Tana(邱家榮)倉皇回到家中父親 Tana 見事情失控了,即隨同 Komin Tana(邱家榮)往山裡逃。」3

邱姓父子在熟捻山林地形領域及廣鬰森林山中躲藏月餘,軍警林務等單位在 山區全面搜索仍不得其門,便宣傳邱員是攜帶武器不但凶狠且有攻擊性的殺人兇 手,只要見到他就可以就地正法,其家中婦女老少不但被控制限制出入,部落也 陷在驚恐狀態,軍警下令不得接濟在山中逃亡的邱姓父子。(Lesa 耆老 訪談時 間:2017 年 1 月 30 日控溪部落)

族人甘冒高山冷冽風寒,與林務局巡山員在山林追逐,為的只是要給予家人 溫飽,過程卻也受到人權剝奪最大的傷害。筆者嘗試藉由訪談與記錄,從泰雅族 人的觀點,翻開這段台灣山林史中不為記載的傷痕,到現在一直沒有講出來,這 裡面有流血、武力、及對抗,從來沒有以原住民角度思考說出來族人反抗的意義,

這就是我要還原歷史真相,一起面對歷史。

研究目的

對於長久以來從事傳統農耕及漁獵自給自足為主的部落,自民國 40 年代保 留地劃編確定後,部落傳統林地收為國有,農地因為法令限制和在高山上稻田一 年收穫一次產量不足影響生活,部落族人面臨生計問題。族人需要錢,外來的平 地人帶來香菇菌種種植的技術,開始了從自給自足的傳統農耕轉變成貨幣的經濟 時代,即便交通不便的偏遠山區,雖然要花很多時間和體力,但那時候香菇的市 場價格太好了,族人不畏辛苦在高山森林遊走,種植、採集香菇。

族人世代依循祖先教導傳統生態知識使用自然資源,自有與大自然共處利用 法則,才能世世代代永續經營,本研究試著耙梳被隱藏少為人知的歷史記憶,並 非希望挑起爭端與仇恨,而是認為應記取歷史教訓,在重現真相同時,按著泰雅 族傳統gaga(規範),循著和解(Sbalay)來消弭雙方杆格。筆者相信,當代討論

「自然資源共同管理」時,必須卸下彼此的鴻溝,建立原住民族與國家雙贏的制 度,而達成這樣的理想第一步,就是要面對歷史。

3 Lesa 耆老 訪談時間:2017 年 1 月 30 日秀巒控溪部落

研究問題

在文獻回顧中,我檢視了現代國家自然資源治理的機關是如何限縮泰雅族在 傳統領域中使用自然資源的權利,但反觀族人卻是默默地承受且無處申冤。殖民 統治後,族人大部分仍維持狩獵等傳統活動,但資本主義的經濟行為悄悄地改變 了部落,也開始了在日治戰爭後的又上演在山林追逐的另一章;尖石鄉種植香菇 的地區都是在戰後被林務局接收管轄範圍,族人常要冒著被林務局巡山員遭到逮 捕的危險,或是被毀壞已栽培養菌的椴木香菇與菇寮,心血付之一炬的情況,這 樣的經歷和印象,更造成並加深雙方對立。

基於前述的研究動機與目的,本研究提出以下之問題意識:

在尖石鄉後山地區,民國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間、泰雅族部落盛行種香菇時,

與林務局的衝突是為什麼會發生?又是如何發生的?又要重建歷史中族人對於 這些事件衝突如何看待?

在筆者做田野調查期間,Komin 事件對在當地族人來說,卻不一定是個歷史 事件,有的其他部落,並沒有 Komin 殺人事件的記憶,有的對此事件的族人對 Komin 事件有截然不同的評價。即使有這樣的差距,對於當時與族人記憶及歷史 空間,無法單純的用當地人的遺忘或無知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