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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獻回顧

第六節 漢字的讀音與中日同形詞

成書於平安時代(西元 794-1185 年)的日本古籍《古語拾遺》〈序〉中有此記 載:「蓋聞『上古之世,未有文字,貴賤老少,口口相傳,前言往行,存而不忘。』」 從現存的資料看來,在漢字傳入之前,居住於日本列島上的居民雖有自己的語言,

卻無可供記錄的文字。根據日本各地出土的古文物所顯示,日本人約在西元一世紀 左右開始接觸到漢字,然而卻只作為裝飾用、具象徵性的圖案,約莫到五世紀時才 開始借用外來的漢字表音或表義,以記錄其本土的語言,而這種以漢字紀錄日文的

形式稱為「假名」。在八世紀的和歌集《萬葉集》中所使用的「萬葉假名」便是以 漢字的音或義直接表示日語音節,雖然通篇都是漢字,卻不能由漢字看出意義,必 須以日語朗讀後才能得知。由於漢字的筆畫過於繁複,因此到了平安初期,約八世 紀末、九世紀初時,因應使用者的需求,逐漸發展出兩套書寫簡便的標音系統──

片假名與平假名(以上內容參考自佐藤武義,1995)。

在片假名與平假名的系統成熟後,日語的文字系統便劃分為表音的假名 (kana) 與表義的漢字 (kanji)。雖然創造了能夠標記語言的假名文字,漢字並沒有從此在 日語中消失,反而成為日本文化中無可取代的一部分。日語中的漢字,一個字往往 有好幾種不同的讀法,有的聽起來與漢語有幾分相似,有的則全然不似。前者稱為 音讀,原意是「讀漢字音」,亦即模仿中國傳來的漢字讀音並稍作調整;後者為訓 讀,原意是「讀詞彙意義」,即使用漢字所對應的日語固有詞彙來讀。例如「花」

字的音讀為「か (ka) 」,而訓讀則為「はな (ha.na) 」。

同樣是音讀,隨著傳入時期及地域的不同,漢字讀音也產生了不一致的現象,

如「花」的音讀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讀法「け (ke) 」。這兩種讀音稱為「漢音」與「吳 音」,是漢字音中對日本語文影響最大的兩個系統。七世紀日本開始施行遣唐使制 度,從唐代長安帶回了當時的語音,然而卻發現與舊有的漢字音不同,為了區分,

便將以前用的漢字音稱為「吳音」,新傳入的稱為「漢音」或「正音」。漢音與吳音 雖然都源於漢語語音,但在聲母與韻母上仍有些許差異,如「萬/万」的吳音為「ま ん (ma.n) 」,漢音為「ばん (ba.n) 」;「生」的吳音為「しょう (syo.u) 」,漢音為

「せい (se.i) 」(參考自高松政雄,1986)。至於音讀的音高變化,長古川良一(1990)

認為日語音讀的重音一律表現為降調,近似第四聲,導致日籍學生說華語時,容易 產生以四聲代替其他聲調的偏誤情形。日語雖然從漢語中借用了漢字與讀音,但並 未如泰語或越南語等其他受漢語影響的語言一般發展出聲調系統,不論該字原本 的聲調為何,借用後重音型式一律為頭高型(第一拍高,其餘低)。究其原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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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日語不是單音節語言有關。如第一節所述,Matisoff (1973) 認為,漢語能發展 出聲調的關鍵在於漢語是為一單音節的語言。泰語、越南語也符合此一條件,故受 到漢語影響後逐漸發展出聲調;然而日語卻受到開音節的語音限制,將漢字全部轉 化為多音拍、多音節的詞彙,如「律」本來是單音節,到了日語就變成雙音節「り つ (ri.zu)」,其重音配置為頭高型「高─低」。

漢字不僅成為了日語文字系統的一部分,也在其詞彙體系中佔有一席之地。現 代日語詞彙按來源可分為四類:和語詞彙、漢語詞彙、外來語詞彙、混種語詞彙(此 分類參考自宮島達夫,1967)。和語詞彙是日語固有語言中的詞彙,可用平假名或 漢字書寫,但讀法必須為訓讀,如「光ひかり (hi.ka.ri) 」;漢語詞彙包括從中國借 入的漢字詞,以及日本人利用漢字自創的詞彙等兩部分,同樣以漢字或平假名書寫,

然而讀法以音讀為主,如「太陽たいよう (ta.i.yo.u) 」;外來語詞彙是源自西方語 言的詞彙,一般以片假名書寫,如「トマト (to.ma.to, tomato) 」;至於混種語詞彙,

則是上述兩種(含)以上混合而成的詞彙,如「ガラス窓 (ga.ra.su.ma.do) 」即為 外來語「ガラス (ga.ra.su, glass) 」與和語「窓 (ma.do) 」(窗戶)兩者結合而成。

究其本源,漢語雖然是從中國傳入的詞彙,然而根據日本國立國語研究所針對 1994 年發行的 70 種現代雜誌語料進行的詞彙調查,發現漢語詞彙的平均比例接近 一半 (44.9%),在某些涉及設計、天文或經濟的雜誌中,漢語詞彙的比例甚至超過 六成(山崎誠、小沼悅,2004)。這些漢語詞彙中有的借用自漢語詞彙,有的則是 日本人自行創造,而後又隨著翻譯進入漢語的世界,如「革命」、「哲學」等。如此 頻繁的詞彙使用與交流,使得日語與華語中有許多詞彙在書寫上是形似的,也就是 所謂的「中日同形詞13」。

關於中日同形詞的定義,學界普遍的認知是「在日語與華語中使用相同漢字書

13 在以中文書寫的論文中多以「中日同形詞」稱之,而以日文書寫的論文中則以「日中同形詞」

稱之,本文沿襲中文論文的傳統,一律以「中日同形詞」稱之。

寫的詞彙(日本語と中国語において同じ漢字によって表記される単語)」(曾根博 隆,1988),由於各國的字體系統存在差異(臺灣正體字、中國簡體字、日本簡體 字),荒屋勸(1983)認為只要該字在康熙字典中屬於同一字源即可。在詞彙的結 構與讀法上,依照大河內康憲(1992)的論述,中日同形詞以音讀發音的雙字詞為 主(有時也會出現三字以上的),如「研究けんきゅう (ke.n.kyu.u) 」。這一點在許 雪華(2014)針對中日同形詞進行的統計結果中得到了證實,他發現音讀發音的雙 字詞佔了 91.88%(詳細結果請見表 二-2),的確是中日同形詞中的主體。

表 二-2 各種類中日同形詞的數量(許雪華,2014)

種類 雙字音讀詞 雙字訓讀詞 三字詞14 四字詞 五字以上的詞 詞彙數 11651 267 502 243 18 百分比(%) 91.88 2.10 3.96 1.92 0.14

過去針對中日同形詞所進行的研究多著墨於語義層面。根據日本文化廳(1978)

的研究,日語中與華語對應的漢語詞彙可依語義重疊度高低區分為三類:同形同義 詞(字體及詞義皆同,如「緊張」)、同形異義詞(字體同但詞義不同,如「迷惑」, 在日語中為「麻煩、困擾」之意)、同形近義詞(字體同但詞義有出入,如「觀念」, 在日語中還有「死心、放棄」之意)。由於詞義間存在相似性,日籍學生在學習華 語時容易使用母語中的詞彙來表達,在目標詞彙為同形同義詞的情況下固然可行,

然而若為同形近義詞或異義詞則反而造成偏誤。吳麗君等合著(2002)《日本學生 漢語習得偏誤研究》中便提到日語漢字詞對給日本學生帶來的負面影響。相關研究 可見魯寶元(2000)、王順洪(1999)、加納剛(2010)等人的討論。

除了詞義以外,楊馥綺(2007)也曾以日本《常用漢字表》的音讀漢字為材料,

對比現代漢語語音,試圖找出二者的對應關係,並利用漢字音與日語語音的對應,

14 三字以上的中日同形詞除了「矢車菊」和「大掃除」為訓讀詞以外,其餘都是音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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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標字「間」與「最」而言,在日華語中漢字相同、音高變化也相同,筆者認為 這種組合對日籍學生而言應是最容易學習的,經過練習後也能達到較高的正確率;

相反地,由於日語詞彙中的音高一旦下降便不再上升,筆者預測「後」這個字 (HL) 的錯誤率應較「最」為高。而檢測上述假設的正確性,並且從偏誤情況中剖析日語 重音對華語聲調習得的影響,即為本研究的主要目的。

小結

如第一節所述,華語是聲調語言,每一個音節擁有獨立的聲調,其語義差異展 現在各音節的高低起伏上。如第二節所述,以東京方言為代表的日語是高低重音語 言,每一個詞彙擁有特定的重音型式,具體表現在詞彙中各拍的音高配置上。從第 三、四節可知,雖然在兩個語言中音高都具有辨義的功能,然而聲調與高低重音作 用的層次不同(音節與詞彙),再加上華語聲調種類多、音高跨度大,而日語的音 高變化只有高、低兩種,導致學習華語的日籍學生在聲調的習得過程中經常發生調 型與調域的問題,並在連讀時容易受到母語重音型式的影響,這些偏誤常被視為母 語負遷移的結果。

雖然華語聲調與日語高低重音並非全然相同的系統,然而「以音高區辨語義」

的特性不失為兩者的共同點。從第五節的討論中,可以發現日語的語流中存在著音 高變化與華語聲調相近的部分,將其高低音連續出現的特徵與特殊拍結合,便能產 生高與低、上升與下降等近似於華語聲調的音高變化。再加上華語與日語中存在大 量的中日同形詞,在熟悉的漢字視覺刺激下,若目標漢字的音高變化在日華語中一 致,日籍學習者是否能夠比較正確地發音?了解日籍學生在朗讀中日同形詞時的 聲調表現,並探討日語高低重音對於華語聲調習得的影響,即為本研究所關切的主 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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