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醫療代理人制度於未來之問題與修法方向
第二節 醫療代理人制度對於同志伴侶的保障與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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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醫療代理人制度對於同志伴侶的保障與問題
本章第一節介紹醫療代理人制度對我國醫療決策文化的影響與衝擊。由於 文化上的差異，起源於西方社會的病人自主權下的醫療代理人制度在我國的適 用上最直接而可能的障礙，在於對自主權想像、醫療決策方法上與西方社會本 質上的落差。本節接續前一節的分析，將範圍更特定於同志伴侶，更深入討論 因同志族群的特殊性在醫療代理人適用上能夠提供的保障以及可能面臨的問 題。
本文第四章第一節曾經討論過，不同同志世代對於生死及家庭想像的差 異。其不同之處除了是各同志世代間因為歷史脈絡、社會結構而所形塑的價值 與認同差異外，亦是各個同志世代對於社會及家庭結構轉變所發展出的回應。
如同前述，醫療代理人制度在華人社會中最大的困難在於，顛覆傳統家庭為決 策中心的模式，挑戰對於家庭內、外的界線。特別是在與生死相關的重大決策 上，破壞整個家庭的整體性與價值觀。再者，若病患對醫護人員坦承其性傾 向，由於醫護人員對於病患的密切接觸，而醫護人員的對於同志的態度如同社 會對於同志觀念的縮影，是否會因同志身分而在醫療措施上受到影響亦值得討 論。透過醫療代理人制度，是否就能真的保障病人自主權與同志伴侶在醫療場 合現身的地位？除此之外，對於不同同志伴侶族群的保護與可能遭遇的困難亦 是本節欲討論的重點。以下將延續前一節的脈絡，由家庭、社會（醫護人員）
對於同志伴侶適用醫療代理人制度的問題作為起點，討論醫療代理人制度對於 同志伴侶可能提供的保障與衍生的問題。
第一項 同志、外人作為醫療代理人─由原生家庭的立場觀之
第四章曾經提及，過去社會對於同志存有不正常、變態的污名，因而未經 歷同志平權運動、接受不同性別論述的老年同志，常因此對於同志的自我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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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英文中「Straight」為異性戀的意思。「Straight」直譯即為「直」，因此以「直同志」代稱友
善同志的異性戀。詳見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認識同志，載：同志友善醫療手冊，頁8，
2013 年 12 月。
188 國人對同性戀看法民調，TVBS 民意調查中心，2012 年 4 月 13，
http://www1.tvbs.com.tw/FILE_DB/PCH/201204/5lge5lexqf.pdf，最後瀏覽日：2015 年 6 月 17 日。
189 例如針對 2015 年 5 月 16 日所舉辦的高雄同志大遊行，即有民間團體「台灣守護家庭聯 盟」（簡稱護家盟）即認為「同志純粹是性行為與性對象的變態上分類。」詳見：「20150516 針 對高雄同志大遊行 護家盟新聞稿」，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
http://www.civilmedia.tw/archives/31321，最後瀏覽日：2015 年 6 月 1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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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強制送醫治療的同志在台灣仍時有所聞，較年長的人仍傾向認為同志是 不正常的，因而可理解為何對於同志出櫃而言，對父母出櫃是最困難也最高風 險的行為。在批踢踢（Ptt.cc）的拉板（lesbian／女同志板）、甲板（gay／男同 志板）常可見到對於出櫃的另一層考量是，對父母出櫃，其實是將身為同志的 壓力轉嫁到父母身上，不論父母是否接受，父母都因而一同入櫃，必須與同志 子女一起承擔親友、外界的壓力與眼光。
傳統華人的家庭觀念下，認為婚嫁是成家的開端。透過婚嫁將兩個法律 上、血緣上沒有關係的人，結合成為一個家庭。結婚後，配偶才成為「家人」， 才符合家庭中內外之別的「內人」的定義。如同前一節所述，在沒有婚姻聯繫 的情況下，同志伴侶作為一個「外人」受病患指定為醫療代理人，除了表示病 患有醫療代理人的需求，並不需要原生家庭或特意排除原生家庭的參與外，更 是將親人是同志的這個並非所有人都可接受的丟臉事實公開。即便父母、親近 的家人知道子女或兄弟姊妹是同志，並接納其伴侶。並不表示整個家族的其他 成員也知道或接受，在家庭中心式的醫療文化下，往往一人生病，整個家族的 成員或多或少都必須表達關心與參與。此時家庭成員在親人生死交關的壓力與 哀傷之下，必須同時面對親人選定一個外人做為醫療代理人，且必須與之一起 承擔同志身分可能帶來的負面想法。相較於單就病患預立醫療代理人而言，更 加破壞家庭和諧與整體性。
第二項 醫護人員對於同志伴侶的看法
在台灣的實務上，較常見的是病患本人簽署放棄急救的意願書後，受家屬 影響而再進行急救。較少有如同前文提到美國同志伴侶雖然身為醫療代理人，
卻連探視都被阻擋的案例。我國司法實務上也未曾有過醫療委任代理人控訴醫 院或家屬阻止其行使醫療代理權的案件。然而此係因為我國對於醫療代理人制 度較為尊重，抑或是因為實務上太少人使用這個制度而少有相關案例不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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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但體外循環師A 在被問到是否有遇過病患的醫療委任代理人與家屬發生代 理權爭議時則說：
我印象中，有遇到類似情況的。家屬也到場了也願意做決定 的，過去的經驗醫療委任代理人會把代理權交還給家屬。會把 他交還給家屬，因為另一邊是親人。
由此可以看出，在醫療代理人的運作實務中，考量的重點仍不是病患的意願，
而是在醫療場域中家屬與代理人間的權利交錯。醫護人員則是等待所有相關的 人對於誰做決策形成共識後，再聽從其醫療決策。
本文進行的訪談中，受訪者多表示，通常同志伴侶不會自己告訴醫護人員 他是同志。例如外科加護病房護理師D 就說「通常他們也不會跟我們說。…但 搞不好他是同志只是他沒有說而已。」資歷較深在急診從事護理工作的F 則認 為年輕的同志較好辨認：
同志伴侶不明顯，不明顯的原因是現在太多（各種陪伴關係）
了。然後像在急診室其實我蠻常遇到的。但大部分都是年輕 人，比較少說年齡很大的。那年齡很大也許我們也不容易發 現，因為可能就是好朋友老朋友。但年輕人比較容易可以看得 出來。
在本文的訪談中較難看出受訪的醫護人員對於同志的態度與看法。根據 2005 年一份針對南台灣 1824 名護理師對於同志態度與相關變因的研究統計中 發現，對於同志有負面態度的護理師，照護同志病患的意願較低。該研究發 現，工作經歷較資深、標示自身為絕對異性戀者以及具有宗教信仰的護理師，
對於同志有較負面的態度。該研究引用心理學的觀點，認為異性戀者為了壓抑 受的同性吸引，因而對同志採取更負面的態度並表達譴責。在此情況下，對同 志有負面態度的醫護人員在照護同志病患時，因必需的互動而會形成壓力與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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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因而有較低的意願照護同志病患。該研究同時發現，有較高教育程度的醫 護人員，對於同志的態度較趨向正面。透過調查結果及先前的相關研究佐證，
該研究認為，對於同志的態度可以透過性別教育改善190。
從前述台灣社會對於同志看法的民調以及此處醫護人員對於同志的態度有 所歧異的狀態下，同志伴侶在身為醫療代理人時，是否能夠順利適用並獲得良 好的照護。或是發生如同美國關於同志身為醫療代理人仍受阻撓的相類似境 遇，仍須透過醫療系統本身對於醫護人員的性別教育、醫療代理人制度的教育 宣導及醫病溝通才能盡量避免類似的擔憂。
第三項 身為醫療代理人的同志伴侶可能面對的壓力
雖然同志伴侶並不符合傳統以婚姻而成立的家庭定義，然如同前一章所介 紹，許多同志透過對於家的實踐以及陪伴，重新形塑的家的關係。在許多同志 伴侶的身上，可以看見透過陪伴、家務勞動、經濟分擔等實際行為，組成一個 家庭。在面對生離死別、緊急傷病的情況下，家庭成員會出現典型因危急、混 亂等產生的壓力、焦慮、傷心以及無助等感受，並經歷整個醫療過程中的轉變 過渡的心理情緒反應191。相同的，對於同志伴侶而言亦是如此。
同志伴侶與另一半的原生家庭間有許多種不同的關係態樣。例如許多同志 雖然同居相守，但對於原生家庭而言，礙於同志身分而未對家人出櫃，因此對 於家人而言，同志伴侶的身分可能是好友、室友。有些同志伴侶則是已對家人 出櫃，但礙於法律上無法結婚完成傳統觀念中成家的要件。在沒有法律上、儀 式上的行為讓其他人真正認定兩人關係的情況下，同志伴侶要獲得伴侶家人的
190 Cheng-Fang Yen et al., Attitudes toward Gay Men and Lesbians and Related Factors among Nurses in Southern Taiwan, 121 PUBLIC HEALTH 73, 76-77 (2006).
191 張育敏、蔣立琦，以家庭為中心的急診室過渡期護理，護理雜誌，61 卷 5 期，頁 91-92，
2014 年 10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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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納必需依靠伴侶與家人不斷的相處、磨合、取得信任。曾有研究指出，台灣 的女同志伴侶因為沒有親屬關係相聯繫，要融入伴侶的原生家庭，多有一個漸 進的策略與流程，從一開始的禮尚往來、共同家事活動，進而到參與家中事 務，例如房屋修繕、居家布置，到最後商量大事與重要節日的參與192。由此可 以看出，在同志伴侶的情況下，即便兩人已決定相守一生，對於各自的原生家 庭而言，仍是一個漸進接納新成員的過程。
對於身為醫療代理人的同志伴侶而言，除了必須承受摯愛伴侶的身體健康 狀況的憂慮、混亂外，其在身為醫療代理人可能受到病患家人的壓力，可能的 光譜從病患家屬極端排斥兩人關係、家人同時受到外人指揮與面對同性戀現實 所產生的的情緒爆發；漸緩到接受同志伴侶存在，但仍無法接受由其作為醫療
對於身為醫療代理人的同志伴侶而言，除了必須承受摯愛伴侶的身體健康 狀況的憂慮、混亂外，其在身為醫療代理人可能受到病患家人的壓力，可能的 光譜從病患家屬極端排斥兩人關係、家人同時受到外人指揮與面對同性戀現實 所產生的的情緒爆發；漸緩到接受同志伴侶存在，但仍無法接受由其作為醫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