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音韻美

作家雅可之晚期之作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對筆者而言，其價值顯然不在於

「信」，即忠實於原文上面。雅可在其中傳承了《說書人版三國》的說書技巧，在譯文 中加入諸多重寫，已註定這部《金瓶梅》泰譯本，將不會是原文（即米奧爾之 Chin P’ing Mei），無論在內容上還是風格上的忠實再現。經過了雅可的重寫，泰國讀者得到 了一部與眾不同的《金瓶梅》。而這部說書人雅可版《金瓶梅》最值得稱讚，也稱得上 是讀者閱讀樂趣的來源之一，便是作家雅可在其中對語言使用的自由發揮，使得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一些章節的音韻美，從整部作品中凸顯出來。

泰文的音韻美，主要以聲母韻、韻母韻以及輕重音來達成其美學效果。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中，無論是譯文中的散文體部分還是韻文體部分，都具有出色的語音 美。接下來，筆者將從該編譯作品中，挑選出幾段音韻出色的韻文和散文作為例子，

透過闡述其語音上的美感，反映出說書人雅可寫作的厲害。

一）散文體部分之語音美

譯者雅可在翻譯 Chin P’ing Mei 時，類似於一邊翻譯一邊重寫，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內容，是無法拿來與 Chin P’ing Mei 對應的原文字對字比對的。說書人雅可往 往在其譯文中增添或刪減某些字詞，甚至顛倒語序，讓其譯文更加順暢 。

雅可翻譯 Chin P’ing Mei，偏向於自由發揮，且譯且寫，趣味無窮。他在處理泰譯 文的詞語選用更是秉持相同的主張。無論原英文是否重在詞美，說書人譯者總會在適 當之處，透過泰文中頗為兩種押韻——聲母韻和韻母韻的使用，提升其譯文在語音上 的美感。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第十章〈殺夫娶妻〉(ฆ่าผัวเพือเอาเมีย) 中，武大捉姦被西門慶 踢了一腳，受重傷躺在床上養病時，潘金蓮完全不理睬他，只顧著與情郎西門慶偷歡。

此段內容的英文原文為：

For five days the poor fellow lay sick in bed, unable even to sit up. In vain he asked for hot broth and cold water; in vain he called for his wife. She deliberately ignored all his requests. He was actually compelled to watch her adorn and beautify herself before she went out, and to see her return each time with flushed cheeks.

(Kuhn, 1947, p. 76)

上述這段文字並不存在任何語言上或語音上的修飾。反過來看看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對此段英文內容的重寫，則完全得到不同的效果：

“ห้าวันเข้านีแล้วทีบู๋ตัวต้องนอนแบ่บมีอันไม่สบายมาและก็เป็นห้าวันอย่างว่าทีพัวกิมเน้ยมีแต่ความสดชืนชุ่ม ฉําเป็นล้นพ้น ก็จะไม่ให้นางชุ่มฉําหวานชืนอย่างไรได้ ในเมือตืนเช้าเจ้าก็ไปพบกับชายชู้ ชืนชูชิดเชยกันอยู่วันทังวัน ซึง บัวคําย่อมจักต้องเบิกบานหัวใจเป็นธรรมดา”

(เมียลล์, 2532, pp. 148-149)

（武大帶著病躺在床上已進入第五天。這五天來，潘金蓮卻幸福甜 蜜不已。怎能讓她不甜蜜呢？她早上醒來就出去見情郎，一天到晚在一 起共度雲雨之歡，潘金蓮當然歡喜不盡。）

本段譯文特殊之處，在於聲母韻和韻母韻的結合使用。例子中動詞短語มีแต่ความสดชืน ชุ่มฉําเป็นล้นพ้น（讀音：mi-tae-khwam-sot-chuen-chum-cham-pen-lon-phon）中的 ชืน (chuen) ชุ่ม (chum) 和 ฉํา (cham) 的輔音均為 /ch/，屬於押聲母韻的範疇；而隨後的句子 ก็จะไม่ให้นาง ชุ่มฉําหวานชืนอย่างไรได้（讀音：ko-cha-mai-hai-nang-chum-cham-wan-chuen-yang-rai-dai）中的 ชุ่ม (chum)、ฉํา (cham) 和 ชืน (chuen)，亦同樣押聲母 /ch/ 的韻。而隨後的兩個子句 ในเมือตืน เช้าเจ้าก็ไปพบกับชายชู้ （讀音：nai-muea-tuen-chao-ko-pai-phop-kap-chai-chu）和 ชืนชูชิดเชยกันอยู่วันทัง วัน（讀音：chuen-chu-chit-cheoi-kan-yu-thang-wan）又出現了共計八個 /ch/ 音開頭的音 節。這些相同聲母的使用，為本段在內容上看似平庸的文字，增添了不少音色方面的 美感。同時，也反映出說書人譯者雅可語言運用的本領。

樂提德於其碩士論文《雅可短篇小說研究》(วิเคราะห์เรืองสันของยาขอบ) 中指出，雅可用詞 之一種特色，便是重疊詞的使用。作家雅可於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中扮演說書人 譯者角色時，仍然沿用了他的個人用詞風格，為其編譯作品增添音色上的美感，而對 於筆者而言，語言的優美，也是閱讀文學作品的娛樂來源之一。

相較於散文文體，韻文文體更是富含語言美感的文學體裁。松˙布萊內指出，雅 可那一代作家，幾乎個個都能寫詩 (ส. พลายน้อย, 2547, p. 176)，雅可雖不非常喜歡作詩，

但亦不算一竅不通 (ibid.)。而雅可於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諸多翻譯詩，應是其

作詩能力響噹噹的證據。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中所出現的詩詞，種類繁多，有自 由體詩，也有傳統古詩。更有趣的是，雅可所選用的泰式格律詩體裁，又相當多元 化，可見其作詩能力不可小覷。

接下來，筆者將從說書人譯者雅可於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中所做的共計二十 九首詩詞中，挑選出較具代表性的幾篇，並加以分析其中的語音美。所選的例子以體 裁的多元化為標準，為的是在介紹說書人譯者詩詞的語音美之餘，讓對泰國詩詞感興 趣的讀者們，提供一些泰式詩體之有趣訊息。

二）韻文體部分之語音美

首先來討論的是自由體詩，即不規定任何押韻的韻文 (สุภาพร มากแจ้ง, 2535, p. 227)。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第十九章〈西門慶慶祝勝利〉(ไซหมึงเข่งฉลองชัย) 中，出現了以下 自由詩：

“ท้อเอย, แม้บาน หากต้องลมพาน ก็รังแต่กลีบเกสรเจ้าจะหลุดร่วงลงโรยดิน เป็นทีน่าเสียดายอยู่

หลิวเอย, ใบอ่อนเพิงเริมจะผลิก้าน หากต้องลมพาน กิงก้านก็รานลู่

ซึงก็น่าเสียดายเจ้าอยู่เช่นกัน”

(เมียลล์, 2532, p. 251)

（「桃花雖綻放，但遇春風吹。

落英散滿地，令人多惋惜。

柳樹綴新葉，方才生嫩芽。

卻遭東風拂，枝葉殘於地，

亦覺甚可惜。」）

此詩的英文原文為Chin P’ing Mei 第九章 The Champion of Justice is banished to Meng Chou. Wives and Concubines divert themselves in the Water Pavilion 中，西門慶第 一次收用女僕龐春梅，用以描述性愛活動的詩句。其英文譯文是這樣寫的：

Red peach blossoms:

The Spring wind blustered by, Picked on out for himself, And crumpled it sadly.

Young green willows:

The Spring wind came that way, Picked one out for himself, And bent it cruelly.

(Kuhn, 1947, p. 134)

有時候，格律要求嚴格、以句內句外押韻創造美的效果的泰式傳統詩詞，也會限 制詩人傳達訊息的自由度 (สุภาพร มากแจ้ง, 2535, p. 117)。這種限制促進了自由體詩之生成 (ibid.)。自由詩的主要特徵，便是每一行只寫一句詩，且完全不要求押韻的韻文。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自由體詩，共出現二十次。而在那二十首自由詩中，筆 者認為上述這一首是最出色的。原因在於其前後兩段的工整對仗。該自由詩的前半段 講述桃花被春風侵犯，而後半段則改以柳葉和春風重述同樣的道理。雅可照著英譯文 的對仗來翻譯，然而為其加分的一點，便是雖然自由詩並未要求句間押韻，但雅可卻 仍然加入了好幾對句間和句內的韻母韻，包括第一句 ท้อเอย, แม้บาน หากต้องลมพาน （讀音：tho-oei-mae-ban-hak-tong-lom-phan）中，บาน (ban) 和 พาน (phan) 的韻母/an/的押韻。另外其後 半段的第一句和第二句 หลิวเอย, ใบอ่อนเพิงเริมจะผลิก้าน

（讀音：liu-oei-bai-on-phoeng-roem-cha-phli-kan）和หากต้องลมพาน กิงก้านก็รานลู่ （讀音：hak-tong-lom-phan-king-kan-ko-ran-lu）中，第 一句的最後一個音節ก้าน (kan) 和第二句第四個音節 พาน (phan) 亦同樣押了韻母 /an/ 的韻，

增加了詩句的節奏感。另外第二句中的พาน (phan) 和 ก้าน (kan) 也是押了韻母 /an/ 的韻。

相較於原英文韻文只求前後兩半的對仗關係，不講究押韻，說書人譯者雅可的翻譯詩 或許更勝一籌。

據筆者手中的資料，說書人雅可未曾發表過比較具體的翻譯主張。然而我們卻可 以從《雅可情書》中雅可寫給情人帕尼達的第三封情書中以下這段話，略知其對文學 翻譯的看法：

...วรรณคดีฮินดู ของ ฟ.ว. เบน ซึงมี 13 เรืองนันมีคนเขาแปลไว้แล้วบางเรือง แต่ผู้อ่านไม่ค่อยสนใจ...ทีเขาไม่

สนใจกัน ก็เพราะการแปลอย่างต้นฉบับ เป็นเรืองพูดตามทํานองเรืองสมัยใหม่ คือ เขาถาม เธอตอบ คนแก่ๆ หรือคนหัว เก่ามักเกลียด เขาชอบเรืองเดินเรือยๆ ไปตามสํานวน “ผู้ชนะสิบทิศ” หรือสํานวนพงศาวดารจีน เช่น สามก๊ก เพราะฉะนัน ถ้าทําเรืองของเบนทังชุด เป็นสํานวนเรียงความอย่างผู้ชนะสิบทิศ ทัง 13 เรืองคงจะเป็นเงินไม่น้อย” (ยา ขอบ, 2552ก, p. 27)

（F. W. Bain 翻譯的印度教文學，共有十三部。有人翻譯了幾部，

但並不怎麼受讀者青睞……之所以不受讀者青睞，是因為譯本遵照了原 文的敘事方法，有對白的那種敘事。老一代人或比較保守的人不愛看有 對白的小說。他們比較愛看譬如《十面威風》或者 Samkok 之類的中國 演藝小說那種不帶對白的小說。所以如果我們把Bain 整套書，用《十面 威風》那樣的間接敘事法來翻譯。整套十三本，應該能賺很多錢。）

可以看出，雅可並不認為一部翻譯作品必須嚴格再現原作的體裁，而可根據目的 文化的詩學要求，將原作重寫到符合目的語讀者的喜好，以便奉獻讀者，也有利於譯 作的接受度。雅可的這種想法，按照勒菲弗爾的重寫理論，可歸類為詩學的範疇。既 然泰文韻文比較重視押韻，雅可在將英文版不重視押韻的韻文翻成泰文，為了給自己 的作品加分，便時不時於翻譯詩詞中加入押韻，以迎合泰國讀者對語音美的追求。

而相較於不甚要求押韻的自由體詩而言，泰國傳統格律詩對於雅可這種並非以作 詩著稱的作家，其挑戰性更是不言而喻。

泰國古典文學中的格律詩，分為克隆 (โคลง)、蟬 (ฉันท์)、甲布 (กาพย์)、葛隆 (กลอน)、萊 (ร่าย) 等五種 (อุปกิตศิลปสาร, 2543, pp. 251-252)。各種類別中還可細分成若干類。雅可的傳統 泰式格律詩的翻譯，於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中，共出現九次，分為葛隆五次、克 隆兩次、甲布和萊各一次。接下來，筆者將從每一類格律詩中，各挑選出在語音美上 最出色的例子，並加以分析評論。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的第一章〈玉皇廟之結義〉中，出現了一段以泰國傳統 格律詩長萊 (ร่ายยาว) 描述玉皇廟風景的文字：

...แลถนัดในเบืองหน้าโน่นก็วิหารใหญ่สูงยอดทะยานโพยมพยับเมฆ แลหลังคาก็ลิบลิวดูดิเรกชระงําชระเงือมตา แสนจะ วิจิตรจํารัศโอฬาร์จําเริญนัก ตัวศาลก็เสลาสลักตละล้วนหินทังแท่งทึบควรจะพึงชมเบืองบนซุ้มทวารทางเข้าสู่อาศรมก็จํา รึกจําหลักลายรายด้วยแปดอักขระทองยามเมือพระสุริยะส่องสาดระดมก็กระทบกระท้อนวะวาวตา ณ ข้างภายในอาณา บริเวณอาวาสวัดก็เลียวลอดลดลัดติดต่อกันด้วยหนทางเดินเป็นสามช่อง...

(เมียลล์, 2532, p. 17)

（……前面清楚地看到高聳入雲的大殿，屋頂上翹看起來很是壯觀。殿 身是由厚實並精緻雕刻的石板組成。大門上方刻著八個金字，一旦陽光 灑落，就會閃閃發光。廟內有三條蜿蜒的走道。）

此段長萊的原文，出自Chin P’ing Mei 第十頁的譯文：On reaching the temple, they noted the spacious halls, the soaring roofs, the thick and lofty stone walls. Over the entrance portal an inscription of eight golden characters gleamed against a red background. Three winding paths led up to the temple...（Kuhn, 1947, p. 10）。可見其特點是動詞 soar, gleam 等的生動使用（鄭佩佩，2017，頁 67），另外後半句 the spacious halls, the soaring roofs, the thick and lofty stone walls 等名詞詞組的並列也相當齊整 （同上，頁 67—68）。但也

可以看出，它是一段對景色的輕描淡寫，並非故意為讀者創造一種語言的美感。而此 段文字到了說書人譯者的筆下，雖然將英文版的內容依次譯出，但在詞語的運用上，

卻絲毫看不到英譯文風格的痕跡。與一般文學翻譯原則，強調譯者忠實於原文的內容 和風格 (วิทย์ ศิวะศริยานนท์, 2544, p. 352) 不同，作家雅可在扮演起說書人譯者的角色時，且譯 且寫，將自己的特色加進其重寫作品中，盡情地發揮其自身用詞能力，使這段對景色 的描寫，變為一首押韻工整的長萊詩。

萊 (ร่าย) 是泰國傳統韻文體裁中格律要求最少的一種， (สุภาพร มากแจ้ง, 2535, p. 273)，以 至於可以說，萊是由散文發展而來的韻文體裁 (ibid.)。萊體詩還可分為若干種類，其 中上述例子屬於長萊一類。長萊的特點是每一句最後一個音節與下一句的某一個音節 押韻母韻，詩的長度並沒有特別的要求，詩句之長短同樣沒有嚴格規定，詩人可以根 據自己的喜好和內容的需要伸縮萊的長度 (อุปกิตศิลปสาร, 2543, p. 422)。上述例子，是說書 人譯者雅可於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第一章這段描述玉皇廟風景的長萊中，在語音

萊 (ร่าย) 是泰國傳統韻文體裁中格律要求最少的一種， (สุภาพร มากแจ้ง, 2535, p. 273)，以 至於可以說，萊是由散文發展而來的韻文體裁 (ibid.)。萊體詩還可分為若干種類，其 中上述例子屬於長萊一類。長萊的特點是每一句最後一個音節與下一句的某一個音節 押韻母韻，詩的長度並沒有特別的要求，詩句之長短同樣沒有嚴格規定，詩人可以根 據自己的喜好和內容的需要伸縮萊的長度 (อุปกิตศิลปสาร, 2543, p. 422)。上述例子，是說書 人譯者雅可於 Buppha Nai Kunthi Thong 第一章這段描述玉皇廟風景的長萊中，在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