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量詞的語義分析
在上一章我們探討漢語量詞在語言類型學中的角色,也說明了漢語量詞反 映了在人類認知範疇上對事物的分類功能。基於上述的討論,我們將漢語 量詞中具有分類概念並且在口語中使用的量詞以經驗領域範疇的認知原 則加以分類。當我們在為量詞歸類時,必須根據量詞的語義來判斷所屬的 認知範疇;而現代漢語量詞的出現並非如同動詞、名詞、形容詞等詞類從 上古時代就建立,是經過歷代語言演變而慢慢形成並累積其數量,因此,
每個被當作量詞使用時的詞彙,所出現的朝代、意義也有所不同。在上一 章的量詞分類架構,我們以量詞最先出現的語義為人類認知分類的標準,
而在這一章,我們將討論漢語量詞語義變遷的脈絡,並且針對一些經常在 口語使用的量詞作語義分析和討論。
4.1 漢語量詞的語義變遷
4.1.1 漢語量詞的形成與發展
根據王力(1958)和周法高(1959)對古代漢語的研究,認為漢語單位詞 的起源在殷墟卜辭中就出現了,如:「丙」(”馬五十丙”)、「朋」(“貝十朋”);
但是,在卜辭出現的這些詞只限於度量衡單位(升)、容量單位和集體單位 (朋,丙),只有極少數的天然單位的單位詞(也就是我們所研究的 classifier) 在先秦時代出現,如「匹」(指馬)、「乘」、「兩」(指車)、「張」(指幄幕)、
「個」(指箭矢)。然而,從周以前的文獻看來,在早期,單位詞的使用並 不普遍,主要對於事物計數的方法是以重複名詞的形式來表達,如「人一 人」(在數詞後面再一次重覆名詞),直到漢朝的記載,單位詞較多,但是 當時與名詞使用的計數單位尚未有固定的搭配。周法高(1959)整理了出現 在隋以前的單位詞並加以分類:
表 4.1:隋以前的單位詞分類(周法高 1959) 隋以前的單位詞分類 用例
1.度量衡及錢幣單位 丈、尺、寸、分、石、斛、斗、升、鈞、鎰、斤、
兩、銖、頃、畹、畝 2.一般性的 個(箇)、枚
3.取物件部分的名稱 頭、口、根、株、領、要(腰)
4.由動詞轉來 具、沓、束、貫、裁、襲、張、發、乘、騎 5.有表數之義 兩(指車,後作輛)、雙、珏、朋、駟、群、匹、隻 6.略依形狀 長者:條、支(枝)、竿
圓者:丸 圓而薄者:餅 厚實者:塊 成行者:行(音杭)
7.盛物器(多借用名詞) 卣(盛酒器)、坩(盛食物的陶器)、車、篋 8.其他(普通名詞為之) 樹木:樹、章
船:艘 動物皮:皮 人:人、夫
9.表行為次數(借謂詞) 回、出、匝、下、頓
從上表可以看到,在隋以前出現的單位詞,還有許多從名詞借用(7),
或直接以名詞來作稱量單位的單位詞(8),其它的也有動詞義借用而來 的。上表的呈現,對比單位詞在商周時代開始發展時,只有度量衡單位、
容器單位、集體單位等單位詞外,整體的數量,包括可為事物分類的單位 詞(量詞)也累積增多。
量詞的數量從上古時代到隋唐時代,由少至多,而根據許多學者對歷 代量詞的研究(王力 1958, 周法高 1959, 楊如雪 1988, 蔡蓉 1997, 洪藝芳 2004),漢代一直到魏晉南北朝時代是量詞大量增加的時期。為何在這段 時期量詞的數量遽增?我們認為跟古代漢語對於表示事物數量的語言形 式的改變有關係。在現代漢語中,表示事物數量的語言形式為「數詞+量 詞+名詞」這樣的結構,然而,這樣的結構並不是在上古漢語時代就是如 此,名詞、數詞、量詞這三個語言單位的語序和使用與否有其演變歷程。
周法高(1959)探討了古代使用單位詞的源流,針對在隋朝以前單位詞使用 的情形,提出以下兩點解釋:
1. 在早期,如西周金文中,有些名詞沒有適用的單位詞,就把前面的名詞複說。
大概覺得「名詞+數詞」的表現法還不夠明晰,有時為了句法的整齊,便在數 詞後複舉前面的名詞。如:
凡墪國九十有九國。(逸周書世俘)
2. 在早期很少見單位詞和名詞相連,如現代說「四匹馬」,在周代則說「四馬」、
「馬四」或「馬四匹」。不過,「數詞+單位詞+名詞」的形式,在先秦雖很 少見,但也有其例,如:
殺一牛,取一豆肉。(韓非子外儲說右上)
(周法高 1959:328) 從上文的說明和例子,我們知道現代量詞與名詞搭配的形式是慢慢形成 的:在上古漢語,一開始表示事物數量是與其他當今語言一樣,直接名詞 和數詞合用,但在語序上不同的是在名詞之後加上數詞(但也有少數數詞 在名詞前的例子),以表示其量;在有了「名詞+數詞」的結構之後,根 據周法高(1959)的推測,為了「句法整齊」,而在這個結構後重覆了先前 所指的名詞,於是數詞、單位詞、名詞三個語言成份所組成能表示事物數 量的結構雛形才產生。然而,Yau(1988)以功能的角度來看名詞複說的現 象 , 他 稱 名 詞 在 數 詞 後 又 複 說 的 語 言 單 位 為 「 回 應 分 類 詞 」 (echo classifier)7,認為這類的分類詞相對於在西周金文中所出現的集體量詞或 個別量詞比起來,雖然語義功能並不明顯,卻明顯的具有回指(anaphorical) 的作用。因為在西周金文的時代,分類詞的使用並非絕對,而回應分類詞 則出現在數詞為非單詞時,如:「孚(俘)人萬三千八十一人···孚牛三百五十 五牛,羊二八羊」,是為了記憶上的需要,而有回想(recall)的作用。而回 應分類詞的功能同樣也反映在其他類的分類詞上,都具有回指的作用,只 是其他分類詞並非複說前面名詞,而以語義上概念相近的詞彙填補,如
「匹」、「輛」。不過,Yau(1988)以語言功能的角度來解釋量詞的產生,與 周法高(1959)對於量詞剛開始的產生是為了「句法整齊」的假設,並不影 響量詞確實在上古漢語時期因為「語言使用上的需要」而出現在原本表數
7 Yau(1988:265)認為上古漢語有三種分類詞-echo classifiers, group classifiers, canonical
classifiers;他的分類可對應傳統的分類法:臨時量詞、集體量詞、個體量詞。然 Yau 認為他所說 的 echo classifiers 與臨時量詞有差距,因而另稱之。
量的名詞組「名詞+數詞」後的語言形式。
王力(1958)也整理了上古漢語裡,三種表示事物數量的方式:
(6) a.「數詞+名詞」:數詞直接和名詞結合,數詞在名詞前面。
b.「名詞+數詞」:數詞直接和名詞結合,數詞在名詞後面。
c.「名詞+數詞+單位詞」:數詞放在名詞後,兼帶單位詞。
這三種表達事物數量的方式中,a 和 b 都是以數詞和名詞直接結合使用,
如同現在世界許多語言在表達量的概念,也是以數詞與名詞結合的形式 (然印歐語系在表達複數概念時,還會在名詞後加上詞綴,這裡不討論)。
而在先秦時代,大多表數量的名詞組以 a,b 的形式出現,即只有數詞和名 詞的結合,並且在大部份的先秦文獻中,數詞在名詞前面(a)是最常見的,
如下例(7),(8),(9):
(7)五事‧‧
: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書經洪範) (8)一言‧‧
以蔽之。(論語為政) (9)人皆有七竅‧‧
,以視、聽、食、息。(莊子應帝王)
而在少數的先秦文獻中,會發現 c 的形式,數詞和單位詞放在名詞之後:
(10)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
兮。(詩經魏風伐檀) (11)皆賜玉五瑴,馬三匹‧‧‧
。(左傳莊公十八年)
(節錄於王力 1958:234-235)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先秦時代已有單位詞與數詞、名詞一起使用的 例子,但是「數詞+單位詞」的組合是放在名詞後面,如:(11)”馬三匹”,
而非像現代漢語放在名詞之前”三匹馬”。但是,到了漢代以後,「數詞+
單位詞」放在名詞之前的例子漸多,表示在漢代的語言使用上,表達事物 數量的方式已有如現代漢語的表達方式的傾向,如下例(12),(13),(14):
(12)賜黔首里六石米‧‧‧
,二羊。(史記秦始皇本紀) (13)陸地‧‧‧千足羊‧‧‧
,澤中千足彘‧‧‧
。(史記貨殖列傳)
(14)越史諸發以一支梅‧‧‧
遺梁王。
(節錄於王力 1958:241) 洪藝芳(2004)在研究唐敦煌文書中的量詞,也對前代量詞的出現與發 展作了概括性的整理,見下表:
表 4.2: 名量詞的四個發展階段(洪藝芳 2004) 發展階
段
發展時期 出現種類 量詞的使用 表示數量的 詞組語序 殷周
(甲骨文)
容器量詞、
貨幣單位、個體 量詞
不用為主。名詞重 覆,當成稱量的單 位,如:「人一人」、
「牛一牛」。
萌芽期
兩周 (金文)
標準量詞、容器 量詞、集體量 詞、個體量詞
不用為主。以不同的 詞表數量的單位,
如:「人一夫」、「牛 一頭」。
「名+數」
(主要),也 有「數+名」
發展期 兩漢 除了前代沿襲下 來的量詞,個體 量詞數量增加。
量詞可用可不用。
數詞與名詞直接結 合普遍。
名+數+量
成熟期 魏晉南北朝 個體量詞和集體 量詞大量增加。
量詞使用為常態 數+量+名
完備期 唐五代 沿襲魏晉南北朝 量詞使用為常態,量 詞與名詞的搭配有 消長
數+量+名
從上表 4.2 可看出,洪藝芳將量詞的發展分為四期,其中在兩漢時代的發 展期正是數詞、量詞、名詞三個語言成分一同出現的時期,因此,量詞的 數量會增加,而到了魏晉南北朝的量詞成熟期,量詞的使用已為常態,更 加鞏固量詞與名詞數詞搭配的語言形式。
綜合王力(1958)、周法高(1959)以及洪藝芳(2004)對於古代漢語單位詞 的研究,我們知道漢語量詞從先秦時代就有了,雖然大部份以度量衡單位 為主,然而也出現了一些與特定名詞搭配的單位詞,如:匹、兩等。而上 古時代原本表達事物數量的語言形式是最簡單的名詞和數詞的搭配,然而 在極少數的先秦文獻中發現,若要表達度量衡單位概念的數量,必須要有
「名詞+數詞+單位詞」的形式;另外,在原本表示事物數量的「名詞+
數詞」的語言結構中,也有可能因為有了與特定名詞搭配的單位詞,其它 的名詞雖沒有特定搭配的單位詞,為了在與上述一些有特定單位詞的名詞 呈現一致的表達方式,開始有了在名詞和數詞之後再重複一次名詞的說 法。另外,在漢代以後,單位詞的數量較於前代增加的趨勢,也可能是因 為從上古時代以來,表達事物數量的語言形式的演變,從「名詞+數詞」
到「名詞+數詞+單位詞」(甚至是「數詞+單位詞+名詞」),因為表達 數量的語言形式裡有必須加單位詞的傾向,而從前代承襲下來的單位詞無 法與所有的名詞一起使用,因此衍伸出越來越多的單位詞。至於新增的單 位詞是如何產生的,我們從表 4.1 可以看出,在隋以前出現的單位詞許多 從名詞或動詞借用來稱量名詞,而上古時代的單位詞「一般來說是由普通 名詞演變而來的,並且它們的語法意義就是由它們本來的意義引申的」(王 力 1958:240)。在下節我們會更詳細的討論。
4.1.2 漢語量詞的語義來源與演變
Tai & Wang(1990)、Tai(1992)、Tai & Chao(1994)首度對於漢語量詞做 認知功能的研究,他們針對一些漢語量詞做語義研究,以語言認知理論和 原型理論作基礎,並從歷時語源的角度為「條」、「張」等表示形狀的量詞 說明其譬喻延伸的語義演變。他們以量詞最原始語義(original meaning)出 發,將最原始的量詞用法當作是該量詞的原型(prototype),並把最初的量 詞用法作為量詞語義的中心成員(central members)。然而,Shi(1996:38)與 Chang-Smith(2000:22-23)認為 Tai 等人將這些量詞的歷史用法(historical usages)當作量詞的原型並不妥當,不符合 Lakoff(1986,1987:104)所說明的 量詞的原型應為最被普遍使用的語義(the most common usages)為主。
Shi(1996:37)認為在量詞的發展當中,有太多因素影響量詞語義的變化,
並且又可能因地方的不同(即方言)而有所差異,因此在討論表物體形狀量 詞 的 認 知 基 礎 時 , 不 考 慮 量 詞 的 歷 史 發 展 或 方 言 多 變 性 。 然 而 , Chang-Smith(2000)雖然認為不應以量詞的原始用法做為原型,而應以實證 研究(empirical studies)為佳,如語料庫,但是她也提出即使是語料庫的資 料也不一定能真實呈現母語使用者的典型語言環境;也就是說,漢語使用
者可能會依照談論主題(discourse topics)的不同,而選擇使用不同的量詞來 搭配相同概念的名詞,如此一來,將會大大影響量詞與名詞的使用頻率。
與 Shi(1996)、Chang-Smith(2000)持不同意見,陳珮嘉(2000)則認為在做量 詞語義分析時,若無法直接從事物外顯的形體特徵來判斷量詞與名詞的搭 配動機時,從歷史起源來了解其語義流變是有其必要性的;例如,「隻」
的古字(自甲骨文時的象形文字)就是手持一鳥,(如《說文》:「隻,鳥一枚 也。」),原本所指的就是一隻鳥,而後這個量詞從計量鳥類外又延伸擴 大到其他動物類別,其中的語義延伸就能從歷史的起源看出端倪。
綜合前人的看法,從歷史語言的角度或當代語言研究的角度研究,各 有利弊,本文雖 以現代口 語量詞的認 知 分類為主 ,須要 考慮到如同 Lakoff(1986,1987) 所 說 的 原 型 應 考 慮 最 常 使 用 的 用 法 為 主 , 然 而 如 Chang-Smith(2000)所云,漢語母語使用者在量詞與名詞的搭配選擇上,並 不全然以最常使用的用法為主,而是依照談論主題不同,選擇符合情境的 量詞語義與名詞搭配。而在我們探討量詞語義時,從歷史源流來探索其語 義延伸,可以更清楚其語義趨勢。因此,本文研究也朝 Tai, Wang, Chao 等人的語義分析方向進行,我們也認為將歷史語源作語義分析的輔助工 具,將有助於釐清量詞在認知分類上如何以語義延伸的方式,造就現代漢 語使用者在量詞名詞搭配選擇上的認知功能。
量詞的語義來源,王力(1958)認為是從名詞而來,然而根據楊如雪 (1988)的部分資料和我們自己的調查發現,量詞的語義來源,除了從名詞 而來以外,還有不少從動詞、形容詞而來,甚至有些詞本身就是拿來當量 詞使用(見下表 4.3):
表 4.3: 變成量詞前的詞類來源 變成量詞前的
詞類 詞項 數量 比例
名詞
牀(床)、門、頭、枝、根、句、節、個、點、盞、
枚、塊、滴、株、部、雙、篇、顆、口、本、類、
種、扇、群、首、條、股、層、團、行 1、架、堆、
隊、瓣、筆、班、台(臺)、線、絲、幫、頂、棟、
灘、坨、棵、戶、家、項、支、組、幕、場、派、
樣、輛、座、位、款、堵、粒、艘、集、道、面、
套、隻
66 70%
動詞
把、疊、片、束、件、頓、副(付) 、間、封、段、
張、卷 1(捲) 、份(分)、截、對、串、批、發、列、
捆(綑) 、尊、匹 1、排
23 24%
形容詞 朵、夥、些 3 3%
標準量詞 匹 2、幅、齣 3 3%
總計 95 100%
在我們所研究的 95 量詞裡,從名詞而來的量詞仍舊佔了半數以上 (70%),但是從動詞而來的量詞也有 24%。如同上面我們討論的量詞的形 成,量詞的產生,除了幾個與特定名詞搭配的詞以外,其餘的量詞最初是 以重覆數詞之前的名詞而來的,並且我們這裡所討論的量詞是以與名詞搭 配的量詞為主,因此從名詞而來的量詞佔大多數比例並不意外。而從 Tai &
Chao(1994)對於「張」的語義分析看來,從動詞語義出發而延伸的量詞也 有。例如:「把」,《說文解字》的解釋為:「把,握也」,是表示「一手握 持」的動作。在現代漢語裡我們有「一把米」和「一把刀」的說法,前者 為 measure word,後者為 classifier (Tai & Wang 1990),可見從動詞來源的
「把」將動詞所帶有的動作概念應用在「手中所握有的東西」,如「一把 米」;然而動詞動作的概念也可延伸到後者,「一把刀」,從我們對刀子的 認知看來,要使用刀子,必須以手握持刀子的柄,而所握持的柄正是刀子 的一個重要部分,因此根據經驗認知原則,以部分代表整體的概念,能為 我們解釋現代漢語的「把」具有為名詞分類的作用。
從表 4.3 看來,除了名詞和動詞的語義來源,還有少數的幾個量詞是 從別的詞類語義而來,我們先看一下這些量詞的原始語義:
量詞 釋義 說明 詞類
1. 朵 《說文》:朵,樹木朵朵也。 形容枝葉華實下垂 之貌
形容詞 2.
夥
《方言》卷一:“凡物盛多謂之寇,
齊、宋之郊,楚、魏之際曰夥。
《小爾雅‧廣詁》:“夥,多也。
多 形容詞
3. 些 《廣韻‧麻韻》:“些,少也。” 少 形容詞 4.
齣
《字彙補‧齒部》:齣,傳奇中一 迴為一齣。原指傳奇中的一個段 落,同雜劇中的“折”相近。今字作
“出”,指戲曲中的一個獨立的段落 或劇目。
指傳奇中的一個段 落
標準量詞
5. 匹 2(疋) 《說文》:匹,布帛四丈也 四丈的布 標準量詞 6.
幅
《說文》:幅,布帛廣也;
段注:凡布帛廣二尺二寸,其邊曰 幅。《漢書‧食貨志下》:“布帛 廣二尺二寸為幅,長四丈為匹。”
邊寬二尺二寸的布 標準量詞
這七個量詞,自意義看來,朵、夥、些是從形容詞而來,例如「朵」示形 容枝葉果實茂盛,因重量而下垂的樣子,而夥和些則分別說明多和少。至 於匹 2、幅、齣這幾個量詞,齣本身就含有「一」個別概念,而匹 2 和幅 都有其定量,原本是布的丈量單位,因此具有帶有特定數量概念,當初的 語義如現在的標準量詞「斤、磅」等有著公定的量,因此將其他分別出來,
放在標準量詞的來源下。
從量詞的語源來看,我們知道量詞是從各個其他詞類而來的,其中名 詞佔了多數,而從名詞來源的量詞,以 Tai & Wang (1990)的「條、根、支」
為例,是以名詞語義的形狀而來的,然而根據我們在第三章的量詞分類的 架構表來看,並非所有名詞而來的量詞語義都與形狀有關,並且若說形狀 與人類的視覺經驗有關,那麼有許多量詞的名詞語義也非從視覺經驗而 來,而是從心智的角度來分類。另外,從動詞而來的量詞,以 Tai & Chao 的分析,雖然是從動詞的語義出發,然而後所延伸的在對事物分類上的概 念,卻是「張弓」以後所弓呈現的一個「(平)面」,然而「張」所呈現的
面,和「面」、「片」等量詞的不同,又是如何區別?這就不是量詞的原始 語義來源能夠解釋的,而是需要靠其後的語義演變來判別,而語義演變通 常又會牽涉到語義延伸的問題,例如:如何從動作延伸到平面的意義?如 何從非視覺的語義概念延伸到能夠表現事物本質的明顯特徵?
4.2 語義延伸的基礎
如 Tai & Wang(1990)、Tai(1992)、Tai & Chao(1994)等人對於漢語量詞 的語義研究發現,量詞的語義從古到今的語義演變是透過語義延伸的概 念。然而,量詞的語義延伸是否也影響到量詞從歷史角度來看的語義消 長、量詞的消失與增加?
王力(1958)認為量詞的發展隨著量詞的語義範圍擴大或縮小、舊有量 詞的消失以及新興量詞的出現有很大的關係。以上文「隻」的字義說明為 例,在東漢《說文解字》的解釋中,搭配名詞「鳥」的量詞為「枚」;根 據楊如雪(1988)、蔡蓉(1997)、洪藝芳(2004)對於魏晉南北朝(六朝)和唐五 代時期的量詞研究指出,「枚」這個詞最早從先秦時代至晚漢代就已經當 個體量詞(individual classifier)使用,本義為樹木的主幹,在當量詞時除了 用來為樹幹計數,漢代、六朝時與衣物、食物(雞卵、棗、桃、果實、燒 餅)、一般物品(錢、銅鏡、刀劍、玉、石子)、文具類(筆、書札符)和動植 物(飛蟲、蝙蝠、櫻桃)等名詞一起使用,是個廣泛使用的量詞,其地位有 如現代漢語的「個」一般。然而,到了唐代以後「枚」與名詞的搭配有減 少衰落的趨勢,反而「個」在唐以後與名詞搭配的範圍逐漸擴大(王紹新 1989),取代之前「枚」的地位;到了現代漢語,「枚」在口語、書面語中 偶而出現,以稱量小的、圓或橢圓形物體,如:一枚獎章、兩枚子彈、一 枚銅元。
由歷代「枚」、「個」當量詞與名詞搭配的情形來看,我們可以看出量 詞在歷代發展中的語義變化,由當名詞語義的概念範疇出發,將語義的範 疇擴展延伸到量詞的用法,在歷代漢語語言的使用上,時有消長,到了現 代漢語「枚」的語義範圍縮小,而「個」的語義範圍擴大。那麼,量詞的
語義延伸、語義範圍擴大縮小是怎樣產生的?我們必須討論語義延伸究竟 是如何運作的。
4.2.1 語義延伸的運作
畢永峨(2000) 透過三個手部詞彙(手、指、掌)所構成的名詞和動詞來 討論語義延伸和詞類轉變的關係。其中,語義延伸包含了譬喻(metaphor) 和換喻(metonymy),而人類認知系統是語言譬喻及換喻的動機。畢的研究 發現(1)手部詞素在構詞時,名詞性詞彙比動詞性詞彙較可能保留其原來 身體部位的意義,(2)手部詞若呈現語義延伸,大部分是經過換喻的手段,
而換喻的語意延伸主要是基於各身體部位的典型功能發展出來的,(3)語 義延伸較易於發生在動詞,但是大部分是經過換喻而非譬喻。從我們在上 一節討論量詞的語義來源提到,量詞大部份的來源來自於名詞,其次為動 詞,對比畢的研究結果,雖然量詞的語義延伸與構詞無關,然而量詞詞彙 本身,因為需要與不同的名詞搭配使用,因此必須從原有語義上作換喻或 譬喻的語義延伸。而 Huang(1994)討論英語與漢語的詞彙多義性(lexical polysemy);根據他對詞典語義的研究,他認為漢語名詞相較於動詞,容 易有多義性,雖然差異性並不大。另外,Huang 也認為相較於英語是偏向 於譬喻語言,漢語在語義延伸上則是換喻為主的語言。這與畢(2000)的研 究是一致的。
那麼,譬喻與換喻的區別是什麼?畢永峨(2000)引用 Croft (1993)對於 譬喻與換喻的區別:”兩者都具有對應(mapping)的觀念,但譬喻是兩個非 常不同的概念範疇之間的對應,對第二範疇的解釋是透過第一範疇的;換 喻是在同一個範疇內,兩項物件之間的對應。換喻的概念是實體(entity) 與 其 相 近 的 (contiguous) 實 體 的 語 義 轉 變 , 而 根 據 Lakoff &
Johnson(1980:103)實體相近是因為他們是透過經驗而連接在一起。因「經 驗而連接在一起」的概念也與我們在分類量詞的架構時是一致的,因此,
在研究量詞的語義時,換喻和譬喻的語義延伸概念可以作為我們的分析方 法。我們將譬喻和換喻的概念圖像化,如下圖 4.1,圖 4.2:
圖 4.1: 譬喻的範疇轉移
圖 4.2: 換喻裡物件的對應
值得注意的是,Lakoff and Johnson(1980)從認知語言的角度來看譬喻 和換喻,認為他們在日常語言中無所不在,而且是人類用以了解其所處世 界的基本手段。而畢永峨(2000)在研究手部詞彙的語意延伸時發現譬喻與 換喻兩個概念時常共生共存,這在 Su(2007)的研究中也有類似的現象。
Lakoff (1987)和 Johnson(1987)等都指出身體經驗在多種語言中都是表達 抽象概念的好媒介,例如,「憤怒」被看作是「容器內沸騰的液體」,這樣 的譬喻是基於把身體看作是個容器,而各種肢體、情緒、心理活動都是圍 繞著這個容器產生的。這樣藉由身體經驗來表達抽象概念在我們上一章的 量詞認知分類架構中以人的經驗出發來分類是異曲同弓之妙。
吳佳樺(2008)也從經驗領域認知的角度對漢語部首作分類,對於漢語 部 首 的 語 義 分 析 他 參 考 了 上 下 位 系 統 的 聚 合 概 念 、 經 驗 結 構 (qualia
範疇 A 實體 B
Entity B 實體 A Entity A 範疇 A
Domain A
範疇 B Domain B 譬喻
Metaphor
structure)和語義延伸的機制。由於部首語義涉及部首從屬字的語義概念,
部首的核心概念與其從屬字之間有著「詞彙結構組織系統」,因此部首與 從屬字之間的關係有如上下詞(hypernym and hyponym)系統一般,”其語義 網路的分佈便呈現等級性的分類,上詞和下詞表現的是垂直關係,而其分 類的姊妹枝幹所表現的是平行關係,這樣的分類型態有的反映出人類認知 中對於自然界物種的分佈情況,有的則反映出人們對於人造物的分類概 念。”(吳佳樺 2008:97)另外,周亞民(2005)認為 Pustejovsky 的四種詞彙內 部結構中,經驗結構(qualia structure)能夠表現所有詞彙意義的基本結構,
因此透過此經驗結構可以了解詞彙的基本意義和其與衍生意義之間的關 係。吳佳樺(2008)參考 Pustejovsky(2005)的經驗結構,並從經驗結構下的 形式(formal)、組成(constitutive)、功用(telic)、產生(agentive)四個面向應用 在分析部首認知分類中直觀形象(categories of object)的義符部首,也參考 周亞民、黃居仁(2005)對於漢字義符知識結構的研究,修改過後的五個經 驗結構面向為:名稱(name/kind)、部位(part)、描述(description)、利用 (usage)、產物(agentive),其中吳佳樺認為「利用」和「產物」這兩個面向 會因義符部首的語義特徵不同而會交換出現。以「艸」為例的經驗結構模 式為如下:
圖 4.3: 吳佳樺(2008)義符部首「艸」的認知分類 艸
植物種類 (kind/nam
植物利用 (usage)
植物部位 (part)
植物描述 (descriptio
蘭蒙芒 藥蔬菜 萌莖 茲蒼芳
以上「艸」的例子,吳佳樺說明由植物概念的「艸」所衍伸出來不同義項 的從屬字,然而經驗結構的概念只適合說明表達實體事物的部首,而表達 心智抽象概念的部首,則必須以如畢永峨(2000)所應用的語義延伸概念,
而吳認為由部首本身所有的概念為一個概念範疇,而從屬字的意義則來自 於部首的核心語義,因此部首與從屬字之間的關係是藉由換喻手段來呈現 的,所以抽象經驗的部首的語義網路模式會如下圖所呈現:
圖 4.4: 吳佳樺(2008)心智抽象義符部首的語義網路模式
4.2.2 漢語量詞語義延伸及其分析模式
吳佳樺(2008)根據義符部首的基本語義,再根據周亞民、黃居仁(2005) 對於漢字部首的經驗架構上的分類,在部首字以下又分了不同的語義類 別:種類、部位、描述、利用、產物。藉由這些語義類別而產生的部首從 屬字與部首之間的關係,則是透過範疇之間的運作,我們稱之為語義延 伸。而由量詞搭配不同名詞的現象來看,不同名詞搭配同一個量詞,或同 一個名詞搭配不同的量詞來看,量詞與名詞之間的關係,語義延伸的運作 很值得討論。邵敬敏(1993)對量詞進行語義特徵研究時,認為要藉由量詞 與名詞之間的語義搭配選擇,才能了解量詞的語義特徵,”因為只有選擇 才能真正揭式漢語量詞的語義特徵”(p.181)。
Exception Mind Radical
Agentive Telic Description Constitutive
Metonymic Level
在名詞和量詞的搭配選擇上,Huang & Ahrens (2003)在討論量詞與名 詞的搭配時,認為同一個名詞搭配會搭配不同量詞的現象在於量詞本身語 義 的 競 爭 。 Ahrens(1994) 以 漢 語 母 語 者 對 於 量 詞 選 擇 的 產 出 實 驗 (production experiments)結果發現,如果量詞與名詞之間擁有特殊(unique) 和精確(elaborative)的關係,「個」與名詞的連用的現象就會相對減少。例 如,「條」與「繩子」搭配的比率(83%)最高,其次為「蛇」(47%)、「魚」
(23%)、「鯊魚」(16%)。Ahrens 認為除了繩子以外,蛇、魚、鯊魚等都帶 有「動物」的語義,而雖然「條」帶有「細長、圓柱狀、彈性」的語義特 徵(Tai & Wang 1990),但會有具有動物義的「隻」與「條」競爭,因為像 魚、鯊魚等並不一定帶有細長或圓柱狀的特徵。因此,Huang & Ahrens(2003) 認為量詞在選擇與一個名詞搭配時,”必須挑選同類名詞都具有的特徵,
而非針對特定的單一名詞”(select a property of the entire class of nouns, and not just a particular noun.)。這裡說的是,量詞選擇一個與名詞相關的特徵,
並且凸顯或強化(coerce)適當的語義,例如:一「具」電話,所指的是電 話機本身的實體,而一「線」電話所意指的是像線一樣的物體,包含了「通 訊交流」的抽象概念。Huang & Ahrens (2003)進一步用 Pustejovsky(1995) 詞彙語義架構來解釋量詞的語義特徵。Pustejovsky 認為經驗架構概念下,
詞本身有語義限制,這些限制為:
1. 組成(constitutive):物體和其部份(parts)的關係,包含材質(material)、
重量(weight)和組成成份(components)。
2. 形式(formal):將物體以更大的領域來區別,如:適應性(orientation)、
尺寸(magnitude)、形狀(shape)、面向概念(dimensionality)、顏色(color)、
位置(position)。
3. 功用(telic):包含了物體的目的(purpose)和功能(function)。
4. 產生(agentive):物體產生的來源或因素。
從上述的語義限制來看,我們將「電話」的語義圖像化呈現:
圖 4.5:「電話」與量詞「具」和「線」的搭配關係
從圖 4.5 看出,名詞所產生的概念-電話,依據 Pustejosky(1995)的詞彙經 驗架構表現「電話」本身詞彙所表現不同語義限制。值得注意的是,我們 將圖中量詞和語義之間的箭頭是雙向的,表示量詞的選擇「對應」到不同 的語義限制,使得「名詞進行一種語義類型轉變,而使與量詞對應的名詞 內某個明顯特徵被凸顯出來(如果本來不那麼明顯)」( Huang & Ahrens 2003: 361);因此,名詞與不同量詞的搭配意指不同的名詞特徵概念。對 於名詞事物的語義分類架構也正好符合我們對於量詞分類的認知架構,在 人類經驗認知之下,實體事物部份又下分「部份」和「整體」,雖然認知 分類上的層次不同,但與「組成」的語義限制一致。而「形式」和「功能」
部份則對應到我們的最下層分類的「描述」和「功能」。這樣的對應正顯 示了經驗領域在人類認知反映在語言架構上的一致性。
根據 Pustejovsky(1995)的詞彙經驗架構理論以及 Huang & Ahrens (2003)對於量詞語名詞搭配關係的研究,我們在分析量詞語義時,希望透 過了解量詞和名詞的搭配組合,從而分析量詞如何改變其原本語義,而延 伸到能與名詞概念相合使用的原因。量詞和名詞的搭配組合,我們選用語 料庫分析的語料為準。而在漢語研究中,有兩個較具有系統並且語料採集 範 圍 較 大 的 語 料 庫 , 一 為 中 央 研 究 院 平 衡 語 料 庫
機器
功能 Telic 形式 Formal
組成 Constitutive
產生 Agentive 電話
溝通
線 具
(http://www.sinica.edu.tw/ftms-bin/kiwi.sh)(以下稱《平衡》),另一個北京 大學 CCL 語料庫(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index.jsp)(以下稱 CCL)。這兩個語料庫所蒐集的語料也都涵蓋不同的主題和語言篇章類 型,然而 CCL 系統中的語料均為未分析語料,未經分詞處理,而在檢索 功能上均以漢字為基本單位,檢索功能過於簡單。而《平衡》中的語料「專 門針對語言分析而設計的,每個文句都依詞斷開,並標示詞類」。本研究 以檢索「量詞語料」為目標,而漢語量詞主要以單詞形式出現,因此《平 衡》的語料蒐集方式比較符合本研究需要。另外,本研究以台灣口語為主,
因此以中央研究院平衡語料庫來查詢並整理量詞和名詞的搭配狀況,利用 語料庫的詞或詞類間的共現率(collocation),來計算關鍵詞(量詞)與其語境 內所含的詞(特別是名詞)之間的搭配狀況。
《平衡》的共現率計算是以關鍵詞(量詞)在單次檢索結果為範圍與其 語境內所含詞或詞類間的互見訊息值(MI: mutual information value)來表 示。互見訊息值表示兩個單位(如:量詞及其所意指名詞)同時出現的機 率,值越高,表示共同出現的機率越高,反之則機率越低。因此,我們以 共現率來統計量詞與名詞之間的搭配狀況,並以《平衡》所檢索出來的名 詞,從其語義概念加以分類成幾個義項(A,B,C,D...),並探討漢語量詞的語 義與這些義項概念之間的關係。量詞的分析模式可以下圖說明:
符號說明:
:名詞與量詞間語義概念的對應 :語義延伸的過程
圖 4.6: 量詞的語義分析模式
4.3 量詞的篩選
4.3.1 量詞分析的篩選原則
本研究的量詞語義分析針對上一章量詞認知分類結構中的 95 個量詞 為範圍,從中選出現代漢語台灣口語量詞中使用率高的量詞,再根據認知 分類的架構和語義延伸的分析模式來做語義分析。邵敬敏(1993)將量詞的 語義分為幾個雙向的特性:量詞語義的(1)準確性與模糊性,(2)多義性與 交叉性,(3)近義性與差異性,(4)具體性與抽象性。邵的第一項特性其實 也同時說明了後面三項的特性,正因為量詞語義的模糊性,或者我們說複 雜性,而造成後三項特性的結果,至於與量詞語義模糊性相對的,是特定 量詞的準確性,也就是說,有些量詞與特定名詞的搭配以有固定的組合,
其語義來源甚至從上古漢語時就已經這麼使用,如:間、口、艘、朵、瓣、
扇、句、滴、位、尊、首等這樣量詞與名詞的固定組合,或如節、截、段 等表達事物或概念的片段的量詞,都不納入我們分析的量詞之中。另外,
種、類、派、樣、款這類表達事物或概念種類的量詞,或表達事物集合為
Metaphoric Level?
Classifiers
A 義項 B 義項 C 義項 D 義項
Metonymic Level
整體概念的量詞,如:群、行、列、排、批、夥、班、團等也不列入考慮,
因為這些量詞所分類的事物為集體的而非個別的,雖然各個量詞有其不同 搭配的名詞,然而以華語教學的角度上,解釋不會造成太大的困難,因此 不是我們分析量詞語義的重點。
而從漢語為第二語言的習得及偏誤研究中,可以發現哪些量詞的使用 對於漢語學習者來說比較困難。蕭斐文(2001)根據台灣師範大學鄧守信教 授所主持的「漢語病句語料庫」中歸納出學習者對於個體分類詞(individual classifier)的六種習得錯誤類型:(1)語義泛用、(2)誤用其他分類詞、(3)重 複使用分類詞結構、(4)錯置分類詞結構、(5)缺漏分類詞結構、(6) 誤加分 類詞。這六種偏誤類型中,前三類偏誤與名詞和量詞的搭配選擇很有相 關,而後三類偏誤則是與表示數量的語法結構有關。而在程美珍主編(1997) 的《漢語病句辨析九百例》和佟慧君編(1986)的《外國人學漢語病句分析》
中,也呈現如同上面蕭斐文(2001)從真實病句中所歸納的量詞習得錯誤類 型。本研究主要討論名詞和量詞之間的搭配關係,因此針對蕭斐文(2001) 所 分 析 的 前 三 種 個 體 分 類 詞 的 偏 誤 做 討 論 , 以 下 舉 例 引 自 蕭 斐 文 (2001:90-97),並在編號前以(W)標記病句,並且在病句後以箭頭表示名詞 與可能的量詞搭配。
第一種語義泛用的現象出現在「個」與其他量詞的選擇上,並且這類 偏誤從初級到高級的學習者都有:
(W1)*現在有一「個」黃狗兒。→ 一 隻/條 黃狗兒
(W2)*有一「個」桌子、椅子、書架。→ 一 張 桌子;一張/把 椅子 (W3)*有一天,這「個」夫婦跟師父商量商量。→ 這 對 夫婦
(W4)*有人做一「個」事情出眾的話,很有可能對另外一「個」事情不如 一般的人。→ 一 件 事
從上面(W1)到(W4)的病句中,本來在名詞之前顯現名詞屬性的量詞應各 有不同,然而因為「個」在教科書中被認為是一般量詞(general classifier),
因此學習者在無法掌握其他量詞語義的情況下,以「個」來代替。而其實,
蕭斐文所說的語義泛用現象其實也是第二種偏誤類型「誤用其他分類詞」
中最明顯的偏誤,因為漢語學習者不了解量詞與事物搭配所顯現的語義特 徵,因此在量詞的選擇上,常會發生偏誤:
(W5)*這是一「顆」疤,不是痣嘛!→ 一 道 疤
(W6)*那時,早上,在地上一「面」的雪,風景很美。→ 一 片 雪 而至於在第三種類型「重複使用個體分類詞結構」中,包含了個體分類詞 或名詞的重複使用,下例(W9)為名詞重複使用的例子:
(W7)*可是如上述的苦惱之中偶爾發現一「顆粒」樂趣。
(W8)* 丈夫說的對,但是沒有尺寸,所以,他不能買這「個雙」。 (W9)*他在台灣銀行有一筆錢存款。
蕭斐文(2001)認為上面(W7)到(W9)的這類病句表示學習者對「數詞/指示 詞+量詞+名詞」的語法結構掌握還不是很穩定,因此一次用了兩個量 詞,或名詞。然而,這也可能是因為學習者對於量詞與名詞搭配上選擇的 不確定性而造成的結果。例如,在(W7)中,名詞「樂趣」為抽象性的名詞,
應該與認知分類上「心智」範疇下的量詞搭配使用,如「點」,但是學習 者認知到「顆」或「粒」在認知形狀上的形態為較小的,而誤用這兩個只 與「實體事物」概念搭配的量詞。
從上述的說明,我們篩選所要分析的量詞,以帶有量詞多義性或教學 上容易產生難點的量詞為主,至於帶有語義固定性,或在教學上,能夠用 量詞的語義能夠由和名詞本身搭配而找出明顯規則的量詞,礙於篇幅上的 限制,暫不討論。以此原則篩選的量詞有 27 個,除了「把」、「家」、「件」
這三個量詞,其他量詞我們用組別的概念列於其下,而在討論分析上組別 的形式,先分析組內各量詞的語義,而後再以整組量詞的共同性和差異性 作討論。這幾組量詞為:
1.對、雙、副
2.張、片、面、幅、塊 3.頭、條、隻、匹 4. 顆、粒、枚
5. 台、輛、部、架 6. 支、枝、根、棵、株
在這些組別的分類當中,「張、片、面、條、根、支」等是最為語言 學家所討論的「示形量詞」(shape-based classifiers)。其中,Tai & Wang(1990) 針對「條」這個量詞做了詳細的認知語義分析,又將「條」和「支、根」
等量詞做討論,以不同的認知次範疇來為它們的語義和其搭配名詞的現象 做解釋,如:維度的特性(dimensional characteristic),還有硬度(rigidity)、
密度(consistency)等。而 Tai & Chao(1994)在分析「張」的語義時,也採用 前者的分析方法,並且也拿「張」的語義與「片、面」這兩個同樣以「平 面」(flatness)概念的量詞做比較,其中區別的主要語義特性在於維度的不 同。Shi(1996)更主要針對上述這兩篇研究中對於示形量詞的維度分析做了 更深入的研究,他認為「物體各維之間的比例」(proportion of extensional dimensions)是示形量詞的認知基礎,因此針對「條、張、塊、片」以維度 比例的角度做分析,以不同面向(X,Y,Z)之間的函數比例做示範,將「條、
張」二維量詞和「塊、片」三維量詞推向一個連續面(continuum)的兩端。
然而,不論是 Tai et al. (1990, 1994)以多種概念範疇或次範疇的特性 來做分析,或是 Shi(1996)以維度空間的公式比例來區別量詞與名詞搭配 的傾向,以華語教學的角度來看,都過於複雜而難以在教學上解釋,並且 在上述的研究中,研究者僅以少數的例子來說明分析結果,無法完整呈現 量詞的語義面向;並且,他們主要分析示形量詞只有四個,其他近義的量 詞或常與同樣名詞搭配的其他量詞(如:面、塊、根等)並沒有加以討論。
因此,我們將從《平衡》蒐集的語料加以整理,以呈現示形量詞與名詞搭 配的現象著手,並以上一章的量詞認知架構加以分類,認為在第二組的
「張、片、面」以外,還可以加入前人較少所未討論的「幅、塊」,而第 四組則將在分類架構中「植物」範疇下的量詞合在一起討論,而「條」因 為在分類架構中雖與「張、幅」同在「實體事物-部分-非生命-人工製 品-描述」的範疇下,然而如 Tai & Chao(1990)的分析,「條」所擴及的語 義範疇極大,擴及第三組「動物」量詞和第四組「植物」量詞,因此,先 將「條」歸類於第三組分析中,而在第四組分析與名詞的搭配性時,仍然
加入「條」來討論。另外,因為章節編排的關係,我們將個別討論的「把」、
「家」、「件」這三個量詞放在同一小節裡討論。
4.3.2 所篩選的量詞在各詞頻表的表現
在漢語語言使用中,要表示事物的數量,名詞必須與量詞搭配。因此,
漢語量詞的使用率相較於其他非分類詞語言中的詞彙頻率應該會佔一定 的比例。張莉萍(2008)探討華語字集的問題時,檢視了三個以漢語為外語 學習的字集,一是台灣華語文能力測驗(TOP-Huayu)初級字表 863 個字,
以 1500 個初等詞彙中拆解出來;第二個是漢語水平考試(HSK)大綱的甲 級字表 800 個;第三個則是法國教育部公布的中文字表,不如前兩者是以 詞彙為本而歸納出的字表,是以字的構詞能力和使用頻率考量而成的字 表,共 804 個字,為法國高中生在畢業前須學習的中文字。張莉萍結合這 三個字表的統計,共有 1062 個不同字形的漢字,而其中有 593 個是三個 字表中共同出現的字,共佔個別字表的百分之七十,而這些字可以是漢語 學習者優先學習的字集。這個整合字集統計的結果表現至少有 593 個字是 在初級程度的漢語學習中是必要的習得,因此我們將這個共同出現的字表 拿來檢視量詞的出現與否。我們發現在 593 個字中,量詞至少佔快 6%的 比例,如下表說明:
表 4.4: 張莉萍(2008)優先學習字集中量詞出現的字頻
出現量詞的「字」 數量 在字集裡的 比例 本研究所分類
的量詞
口、戶、支、片、句、本、件、位、
床、把、些、封、門、面、首、個、
家、段、根、班、條、張、部、場、
發、筆、間、塊、道、種、對、雙、
樣、頭、輛
35 5.9%
Chao(1968) 定義範圍的所 有量詞
(排除上列量詞)
天、斤、日、月、世、代、包、名、
回、年、次、米、身、周、杯、所、
房、度、桌、級、國、眼、期、歲、
碗、號
26 4.4%
Total 61 10.3%
雖然字集無法標記詞類,我們無法判斷字集中的字是否一定為量詞,然而 量詞均以單字詞形式出現,並且在許多初級教材中,量詞的使用很早就已 經出現了,所以能在字集中發現與量詞同形的字,仍然表示量詞在漢語語 言或漢語學習中佔有重要的比例。另外,從表格中我們所表示的方框字代 表了我們將要分析的 26 個量詞中的 14 個量詞,而這些量詞在所要分析的 各量詞組中都至少佔了一個,這顯示在初級漢語學習時,這些詞組中的近 義詞已經出現,因此如何在教學中區別近義量詞有其重要性。
我們也參考教育部出版的八十七年常用語詞調查報告書(2000)和北 京語言學院語言教學研究所編著的現代漢語頻率詞典(1986)、由北京圖書 館策劃、傅永和主編的漢字屬性字典(1989)為使用頻率的參考對象,用於 檢視量詞在詞頻或漢字使用率上的分布情形。《八十七年常用語詞調查報 告書》(以下簡稱《87 常用》)只收錄八十七年出版之雜誌、書報、網路各 類型網站之文字用語,以及口語語料,收錄語言使用範圍大,總詞數有 62058 詞;所呈現的詞頻總表,只分成單音節詞和多音節詞的出現頻率排 列順序,不以詞性來分類,也就是只要是同形詞都歸為同一個詞來統計。
而《漢字屬性字典》(以下簡稱《屬性》)以計算語言學的方式,收錄了漢 字 6763 個字,依據多音漢字不同讀音的使用頻率來呈現漢字,但因為是 以字本位統計,因此不考量其詞類分別。然而,如同上段初級漢字字級的 調查,字頻率的出現或排列,因為量詞為單字詞的屬性,即使在字表裡不 分詞性,量詞仍然是學習者必備的學習範圍,因此《87 常用》及《屬性》
的字詞頻表還是有其重要性。而在《現代漢語頻率詞典》(以下簡稱《漢 頻》)中,所採集的語料有報刊政論、科普書刊、日常口語以及文學作品 四大類的內容作語料,統計了 180 萬詞。而在詞的界定上,對於同音同形 詞、多義詞以及語法功能不同的詞加以區別,在詞頻表上以標明詞性區別 同音同形詞,但若同形異音則不標明詞性,而靠拼音標示來區別。《漢頻》
有兩個主要詞表,一個是依照使用度高低排列,另一個是依照詞在語料中 實際出現次數的多少來排列。使用度(usage)詞表的排列方式,是依照「某 詞在幾類、多少篇語料中出現多少次數」,綜合詞次、類、篇三方面因素,
按照一定公式計算而成的詞次排序,以避免「出現詞次很多,而卻偏於一 類和極少篇目的情況」。因此,我們採用使用度最高的前 8000 詞表。
在這三本工具書中,《87 常用》和《漢頻》的字詞頻表中,還有針對 口語語料的字頻或詞頻表,我們將他們也獨立出來討論,結果發現所篩選 的量詞在各個字詞頻表中的分布如下:
表 4.5: 語義分析的量詞在各個詞典或調查書內的頻率或使用度分布情形 編號 量詞 組別8 漢頻口語
前 4000 詞
漢頻使用 度前 8000
87 年常用 語詞詞頻
87 年口語 語料詞頻
漢字屬性 字典
個 C 12 9 9 8 15
1 粒 6 0 0 7086 4993 839 2 輛 5 0 0 1668 4528 1546 3 枚 6 0 0 4077 0 2625 4 棵 4 0 1000 4197 7548 2460 5 架 5 0 1484 1025 7157 919 6 幅 2 0 1498 1096 18587 1033 7 枝 4 0 2394 4832 15416 1391 8 株 4 0 2639 5697 0 1318 9 塊 2 (1) 127 (3) 266 (15) 779 (13) 993 711
10 件 7 (2) 280 (4) 302 (6) 346 (8) 489 (8) 209 11 條 3 (3) 298 (1) 141 (9) 383 1121 (6) 161 12 顆 6 (4) 329 0 1210 1977 1480 13 張 2 (5) 450 (5) 404 (4) 265 (7) 450 (11) 351 14 把 7 (6) 494 (7) 658 (2) 100 (2) 91 (5) 102 15 隻 3 (7) 535 (2) 239 (12) 558 (9) 585 (7) 162 16 雙 1 (8) 661 (10) 903 1352 3984 680 17 面 2 (10) 1342 1931 (11) 531 (10) 831 (2) 51 18 根 4 1408 (8) 704 1733 2046 (10) 237 19 對 1 1434 1373 (1) 31 (1) 27 (1) 33 20 台 5 1463 1924 (10) 396 (6) 359 (14) 540 21 片 2 1558 (6) 455 (5) 342 (4) 159 (13) 472 22 副 1 1814 1920 1537 5845 (15) 667 23 家 7 1935 1085 (3) 101 (3) 111 (4) 72
8 組別為在篩選量詞時所做的近義量詞組別,第 7 組別則是將個別獨立分析的量詞放在一起以方 便檢視比較,而「個」為拿來做參照的量詞,歸類於C。
24 頭 3 2020 1907 (8) 372 (12) 964 (9) 213 25 支 4 2118 (9) 737 (14) 743 2131 (12) 422 26 部 5 3244 1449 (7) 354 (5) 205 (3) 70 27 匹 1 3 3747 1928 4785 0 2130 上表呈現 27 個量詞的分布情形,我們又將各項詞頻或字頻表中的排 名以括弧()內的數字標示,在字詞頻表中序號較小的為排列順序在前,也 就是出現率較高的量詞,標示出各表的前 10 名到 15 名,這些被標記的量 詞都是在字詞頻表中排列前 1000 名的字或詞,可以說是很常見的詞。然 而,表中仍然有些詞是沒有在詞頻表中出現的,在表中以灰框標記的詞,
如:「粒、輛、枚、棵、架、幅、枝、株」這 8 個詞,在《漢頻》的口語 詞彙中沒有出現,而在其他的詞表中也屬排名較低的,特別是「枚」和
「株」。這可能顯示在口語中有很多與近義量詞和這些量詞競爭,或是這 些量詞的語義特徵與其他量詞的語義特徵近似,而使用者在口語中傾向使 用其他的量詞。而「匹」在《87 常用口語》中沒有出現,並且在其他詞 表中的排名也都很低,顯示「匹」因為與名詞的搭配性變化不高,在日常 生活中也不常見。值得注意的是,《漢頻》中將與馬搭配的量詞「匹 1」
和與布疋搭配的「匹 2」視為同一用法,然而根據古代漢語的源流,這兩 個量詞的語義來源不同,到了現代漢語卻有混用的現象。因此,從表格顯 示的量詞分布情形,我們假設量詞的語義特徵相近會造成量詞選擇的語義 競爭,值得我們在分析的時候討論。
最常出現使用的幾個量詞是在《漢頻》口語前 4000 詞中出現的前七 名-塊、件、條、顆、張、把、隻。其中,「件、張、把、隻」這四個量 詞又是在三本工具書,五個字詞頻表中都出現在前十名內的高頻率詞,是 次於「個」以外最常出現的了。而「顆」在《漢頻》的口語詞彙裡排名第 四,卻不在《漢頻》最高使用度詞表中出現,可見「顆」在口語中十分常 見,但是在其他類別的語料中,卻不常使用。另外,「對」和「台」這兩 個量詞在《漢頻》的兩個表內頻率都不高,然而在《87 常用》的兩個表 內,甚至是在《屬性》的排名都很高,特別是「對」。「台」的高頻率其在 台灣國語的使用頻率遠高於《漢頻》所顯現的中國地區漢語的使用,顯示 出地域性的差別。而「對」的使用在《87 常用》和《屬性》中均屬頻率
最高的,但是考慮到這兩部詞典在計算頻率時並沒有依照詞類分別,所以 很有可能也混雜了其他語法成份的用法,例如在台灣口語中,「對」在涉 及兩方以上交談時,常用來表示贊同對方或承接上文的連接形式。
4.4 量詞的語義分析
4.4.1 雙、副、對
「雙、副、對」這三個量詞都帶有「兩個」的概念,然而在使用上有時搭 配相同的名詞,有時所搭配的名詞又不能搭配其他量詞使用。在量詞語義 的源流上,最早出現量詞用法的是「雙」,次之則是「副」,最晚出現的則 是「對」(見下表 4.6 比較):
表 4.6: 「雙、副、對」的語義來源、詞性和時代
量詞 語義 最早的詞性 量詞出現的時代
雙 《說文》:隹二枚也。 名詞 先秦時代
副 《說文》:判也。(一物成二) 動詞 魏晉南北朝 對 《說文》:應無方也。
《廣韻》:配也。
動詞 唐五代
如上表所示,除了「雙」以外,副和對都從動詞語義演變為量詞,而這裡 研究的量詞都是與名詞搭配,因此如 4.1.2 語義來源的說明,我們知道量 詞大部份均由名詞語義轉變,動詞多為少數;然而,這組的三個近義量詞 卻有兩個來自動詞,是否造成與名詞搭配上不同的語義特徵或分布值得我 們下面討論。至於「雙」的語義,從《說文》的解釋是表示兩隻鳥的意思,
本身就帶有特定的量,而且又指稱鳥,是否在現代漢語計量上也沿用,也 值得我們進一步分析。
在進行分析之前,我們先套用第三章的量詞認知分類來檢視這三個量 詞的不同屬性:
雙:「實體事物-整體-非生命-人工製品-描述」
副:「心智-整體-非人-定量」
對:「心智-整體-非人-定量」
以上的量詞認知分類架構是建構在量詞的原始語義上,因此可以看出,
「雙」在第一個層次上就與「副」和「對」不同,在人類認知運作上,「雙」
是在真實世界中能夠以視覺觀察到的現象,即「兩隻鳥」的概念;而「副」
和「對」則是藉由動態動作後所產生的狀態(如上表的語義所示),經過語 義的延伸才完成的概念。例如,副的語義是「一物分成二」的狀態,也就 是本來是同一個物體,因為外力的關係,變成同一物體所形成的不同部 份,這兩個部份的狀態又當做一個整體來看。而「對」從《說文》的解釋 為問答應對之義,從認知層面來看,「答問」為說話者和聽話者之間的對 談,一來一往形成對應的關係。正如 Lakoff & Johnson (1980)在探討語言 與譬喻的關係時舉了一例:「辯論有如戰爭」(“Argument as war”)(Lakoff &
Johnson 1980:4),在英語中敘述辯論的語言表達(expressions)時,會用到
「輸」、「贏」、「攻擊」等詞彙,表示英語的語言認知中,辯論帶有戰爭的 譬喻性。回到「對」的語義,從問答的模式來看,有問必有答,對話兩者 之間的交流變成「對應」,正是心智活動的抽象概念,而反映在物體名詞 上就是「相對的物體」概念,由下圖 4.7 所示:
圖 4.7:「對」的語義範疇的譬喻延伸模式
由「對」的動詞原始語義出發,我們發現量詞與物體名詞搭配的概念 上,是經由動詞經驗範疇的「對應」層次,轉移到「物體相對」名詞範疇,
這個過程似有譬喻的語義延伸(如上圖所示)。我們可以從《平衡》的語料 中看到許多名詞都是以複合名詞的形式呈現,如下表 4.7「名詞舉例」所 示:
範疇 A:
溝通應對
範疇 B:
事物概念間 的對應 Metap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