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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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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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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碩士論文

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尋找自己的顏色

─ ─

─ ─談凱瑟琳 談凱瑟琳 談凱瑟琳 談凱瑟琳‧ ‧ ‧佩特森小說之認同意識 ‧ 佩特森小說之認同意識 佩特森小說之認同意識 佩特森小說之認同意識

研 究 生:李明珊 撰 指導教授:杜明城 先生

中 華 民 國 九 十 七 年 六 月

(2)

誌 誌 誌 誌 謝 謝 謝 謝 辭 辭 辭 辭

是我內心深處那個長不大的小孩敦促這故事的誕生,一直無法忘記小時候繾 綣在童話中的喜悅,在課堂中盡情抒發情感的寫作況味,大學時代得到陳國政兒 童文學新人獎的怦然心跳。之後有好長一段日子,我靜默了,遙想迦葉與佛祖的 拈花微笑,我抑制了從筆尖流露出的紛亂思緒。然而,與文字的緣是一只風箏的 線,再度引領我回到兒童文學的天空。

總覺得與兒文所的老師與同學相逢,是一段奇緣。參與每一次的課堂,就像 是赴一場心靈的盛宴。我在諸多少年小說中,尋回許多感動,也對於世事有了另 一層的領悟。如果說閱讀是一種洗禮的過程,那麼寫論文就是一項修鍊的工程。

從找到自己喜愛的作家,到發現論文題目的狂喜,到隨機受教育的驚喜,到搜索 枯腸的困頓,到功德圓滿的篤定,我一路走過春夏秋冬。而當我從作家的心靈隧 道中走了出來,我竟然切身體會到書中角色的痛,也為作家在童年時所遭遇到的 疏離,掬一把辛酸的淚。原來作家的成功能量,是來自生命所釜鑿的最深刻痕。

感謝凱瑟琳‧佩特森寫出好作品供我研究;感謝論文中參考書目的所有作者 其對學術的貢獻;感謝杜明城老師為我們安排了許多好課程,指引我論文的方 向,其博學多聞點燃了我對學術的熱情;感謝張子樟老師為我打開閱讀的一扇 窗,也教導了我正確的學習態度,其字字珠璣讓我學會簡潔;感謝郭建華老師帶 領我領略美感教育,其誠懇熱切讓我明白文學與藝術結合的可能性;感謝楊茂秀 老師教我如何思考故事,其哲學思辯讓我學會反思自己與他人的生命故事;感謝 林文寶老師在課堂上給我的鼓勵,要我再重拾寫筆;感謝家人這些日子以來的支 持,其諄諄鼓勵是我進入研究所進修的推手;感謝所有「童鞋」們的陪伴,其群 策群力促成了這段仙履奇緣。

然而故事真的畫下句點了嗎?一個故事的結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我 相信當另一片光和影再度結為果子時,我們都不再是昨日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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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自己的顏色─談凱瑟琳‧佩特森小說之認同意識

作 者 作 者 作 者

作 者 : : : 李 明 珊 : 李 明 珊 李 明 珊 李 明 珊

國 立 台 東 大 學 兒 童 文 學 研 究 所

摘 摘 摘 摘 要 要 要 要

筆者所選擇研究的作家為凱瑟琳‧佩特森(Katherine Paterson),是美國當代 重要的兒童暨青少年文學作家,其作品數量累積已多達三十多部,曾獲獎無數,

除了在美國當地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外,代表的幾部作品也已印成多國文字發 行。由於凱瑟琳‧佩特森成長環境特殊,其在與祖國離散並歷經一再遷徙的狀 況,使她面臨比同儕更加艱難的認同問題。

筆者以其三本少年小說《孿生姊妹》(Jacob Have I Loved)、《太平天國》(Rebels

of the Heavenly Kingdom)、《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Bridge To Terabithia)為研究文 本,並發現書中所呈現的共同脈絡:認同意識,並在文本中發現自我追尋的影 子,以此分別來談自我認同、社群認同與地方認同。本研究首先定義何為「認 同」,而筆者所欲探討的正是認同的多重樣態,輔以多稜的光線去照亮文本,

找出認同之光與影,找尋文本所呈現的心理、社會與文化意義,給予「認同」

較完整的面貌。

研究結果發現凱瑟琳‧佩特森對於青少年所面臨的心理困境有著細膩與精

準的刻畫,她的作品呈現了一種開放與包容的人生觀,而她筆下的主角也大多 能再造並擴大一己的認同。佩特森的作品之所以能擁有廣大讀者,筆者以為除 了是因其內涵的「深度」外,更在於其視野的「廣度」。藉由其文本,成年讀 者可以深入了解青少年的認同心理,而青少年讀者可以獲得一種參照與領悟。

認同確實有其不可忽視的力量,人在認同的過程中與他者互動並建構起自己的 主體, 而反身性地自省與有組織的生活規劃,成為結構自我認同的核心特徵,

也正是重塑自我的新契機。文末並指出人應該擴大其認同範圍,跳脫自我本位,

朝向整個生態圈並能包容差異。而佩特森的作品正蘊含了後現代主義重新勘定 自身邊界的可能性。

關鍵詞關鍵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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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earching for Our Own Colors : Identity in Katherine Paterson’s Nov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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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shan Lee

Abstract

Katherine Paterson is the author of many award-winning books for children and yo- ung adults. She has written more than thirty books. Her works are not only accepted by a large number of readers but also translated and published in many other countries. Becau -se of the special growing environment and keeping moving with her parents in her child- hood, she has more difficulties in self-identity than other peers do.

Based on the three young adult novels: Jacob Have I Loved, Rebels of the Heavenly Kingdom, and Bridge to Terabithia, the researcher finds that identity is presented as the common topic in the three works. Self-identity, community-identity and place-identity are discussed respectively. The study defines first what identity is. The researcher treats the multiple forms of identity from various angles for searching for the meanings of psycholo- gy, society and culture and presenting a complete aspect of identity.

The study shows Katherine Paterson has fine and delicate characterization on descri- bing the psychological difficulties of young adults. Her works have an open and tolerant outlook on life. The characters in her works can remake and expand their identity. The reason why Paterson’s works can attract so many readers is that her works have the dep- th and the breadth. By reading her works, adult readers can realize teenagers’ identity and teen readers can receive consultation and comprehension. Identity indeed has an influe -ntial force. People build up self-identity through the process of interacting with others, re- flect on themselves, and organize their life plans, which becomes a core feature of constr- ructing self-identity and a new chance of remolding. At the end of the study, it points out that people should expand their identity and leave their own position for the main stream with tolerating differences. Paterson’s works encompass every possibility of post-modern -ism to explore self-boundaries.

.KeyKeyKeywordKeywordwords: young adult novels, swords: young adult novels, ss: young adult novels, search, identitys: young adult novels, search, identityearch, identityearch, identity

(5)

目 目 目 目 次 次 次 次

第壹章 緒論--- 1

第一節 拼圖中的自我--- 1

第二節 在故事中追尋---5

第三節 認同的光與影--- 10

第貳章 書寫生命---認同意識的重構---19

第一節 作家的生命故事--- 20

第二節 歷史與重構--- 25

第叁章 我與自己---《孿生姊妹》中的自我認同--- 34

第一節 生命中的認同危機---35

第二節 自我投射的場域--- 43

第三節 疏離與認同間的迴旋之旅--- 55

第肆章 我與社群---《太平天國》中的社群認同---61

第一節 進入另一個國度--- 62

第二節 自我的擴散---70

第三節 逃離同一性---79

第伍章 我與地方---《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中的地方認同---87

第一節 認同形塑的地方--- 88

第二節 認同與遷移---96

第三節 小我與大我的共生--- 103

第陸章 結論---110

第一節 流動的自我---110

第二節 自省的力量與認同的再造---119

◎參考書目 ---124

◎附錄 ---133

(6)

第壹章 第壹章 第壹章

第壹章 緒論 緒論 緒論 緒論

第一節 第一節 第一節

第一節 拼圖中的自我 拼圖中的自我 拼圖中的自我 拼圖中的自我

我是我,是因為我生來如此,

而你是你,是因為你生來如此。

如果我因為你,才成為我,

你因為我,才成為你,

那麼,

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

──猶太教祭司孟德爾(RabbiMendel)1

一 一 一

一、 、 、....追尋自我 、 追尋自我 追尋自我 追尋自我

「變色龍走到那兒就會改變自己的顏色,在檸檬上就變成黃色;在石南林中 就變成紫色;在老虎身上就出現條紋,他想說如果自己能一直停留在一片葉子,

就會永遠是綠色了;他爬到了一片最青綠的葉子上,但是葉子到秋天就轉變成 黃色,變色龍也變成黃色了………」繪本大師李歐‧李奧尼(Leo Lionni)在A Color

of His Own中描述一隻變色龍尋找自己顏色的故事。

許多人終其一生在追尋一個答案:「我是誰?」---我是誰?誰是我?我

究竟可以是誰?而誰可以是我?就如同那隻變色龍不停的在尋找自己的顏色,

為了追尋自己,我們一路走來不停的被分類、被辨識、被標記,於是身上的顏 色似乎越來越斑斕,符號也越來越駁雜。當我們走進電影院,一張電影票成了 辯識我們的身分證;當我們加入一個慈善團體,一件制服提供了歸屬感的象徵;

當我們到達一個陌生的國度,黑頭髮黃皮膚提示了我們的來源。這些固定而不 斷游移的「認同」,構成了支離破碎的「我」。那麼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我?

1 約翰‧布雷蕭 (John Bradshaw ),鄭玉英、趙家玉著,《家庭會傷人》(BRADSHAW ON:THE FAMILY)(台北:張老師文化,2006.3),頁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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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曾說:「人類經常表現得不像真正的自己。」那個真我似乎常被 深深隱藏著,而假我卻高高站在人生舞台上演出糊塗的戲碼。當薛西弗斯每日 辛勞將一塊巨石推上山時,不知那塊巨石對他的意義是什麼?是一種負擔,還 是一種必然?還是那塊巨石儼然成為他的一部分了?能否無可諱言地,人自一 出生起就背負著許多「必然」,這必然來自歷史、種族、文化、社會、家庭、

遺傳等等不可抗拒的因素,我們也會遭遇到許多「偶然」,這些偶然提供人更 多的機會與面向。在這些相互依存的關係中,有些人如英雄般勇敢地踏上自我 追尋的旅程;有些人卻帶著殘障的意志為自我築起層層防衛。

人渴望完整。卡爾‧雅斯培 (Karl Jaspers,1883-1969)曾說:「所有的此在就

其自身而言 ,似乎都是圓轉的。」2,現象學也教導我們還原事物的本質,回到 事物自身。或許我們已活在生命的圓整之中,只是自己並未察覺。是的,我們 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自我覺察。蘇格拉底曾言:「未經反省的生活不值得過」,

柏拉圖曾言:「認識你自己」,這些都是人生的大哉問啊!我們可以自問:是 什麼造就了我的自我認同?是什麼使我快樂?是什麼使我不快樂?那些一會兒 哭、一會兒笑的情緒是我嗎?屬於我的獨特性又是什麼?從一連串抽絲剝繭的 覺察,再經由反省而得到醒悟,才能發覺什麼是屬於自己的真我。

二 二 二

二、 、 、抹平 、 抹平 抹平的 抹平 的 的新 的 新 新世界 新 世界 世界 世界

筆者任教於小學,發現班上的「新移民」有日漸增多趨勢,而這些新移民

的子女比一般孩子提早面臨到「認同危機」的問題。

「認同危機」(identity crisis)一詞最早由艾瑞克森(Erik H. Erickson,1902-1994)

提出。艾瑞克森認為:「我是由意識組成,認同(identity)指的是個體認同意 識,以自我各方面的綜合做為標準,維持一種與團體理想的內在一致性。」3

2 加斯東‧巴舍拉(Gaston Bachelard)著。龔卓軍、王靜慧譯。〈圓的現象學〉,《空間詩學》(LA POETIQUE DE L’ESPACE) (台北:張老師文化,2006.6),頁 339。

3 羅倫斯‧佛萊德曼(Lawrence J. Friedman )著,廣梅芳譯,《艾瑞克森─自我認同的建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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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強調的雖然是「同一」的建構,但也由差異造成。舉例來說,我們認同自己 為「黃種人」,那麼這世上必定還存在著其他膚色的人種,我們之所以會將自 己投入到「黃種人」的身分中,也是因有白種人、黑種人等等的存在。所以說,

認同的形成與他者認同有關。在有些種族主義刻板印象的文章中,將那些被界 定為「他者」或局外人排除在外,來建構差異。認同造成了「分別」,也因此 產生了邊緣化的否定行動,歷史上的一些迫害與戰爭,也是由此而生。

然而,在現在這個各方面交流日益頻繁的世代中,全球化(globalization)的現

象,使民族國家與舊有的社群結構崩解,產生了經濟與文化間的跨國化,也孕 育出嶄新、共享的認同:吃漢堡、穿牛仔褲不是美國人的專利,墨西哥的護國 聖像都是中國貨,在台灣吃的到各國進口的水果,你可以出國並發現和家鄉一 樣的商店與音樂等等,這些皆是文化與生活風格上匯流的現象,而且每個人都 有不同的經驗,我們如何在這個時代思考「地域性」(locality)?再者,遷徙也促 成了新的認同的出現:勞動力的自由流動、移民人口增加,「在地人」與「外 地人」的通婚使得種族的界線日益模糊,更凸顯了多元性、異質性以及混合性 的存在(以台灣地區為例,在 2007 年,新移民人數已高達三十九萬人)。人們在 全球各地散佈開來,在不同的地區也形塑了各種認同。Kathryn Woodward 指出:

「這種認同既是易變的,也是使人不安的。」4

人們一方面渴望「同一性」,一方面也樂見差異的存在。全球行銷推動了

「文化同質性」,也強化了某些國家與本土的認同,它也可能導致抵制與反抗,

於是「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的呼聲四起,使新的認同位置出現。這是個逐 漸被抹平的世界,競爭的型態也更加激烈,伴隨大眾傳媒尤其是電子傳媒的發 展,網路世界的發達,自我發展和社會體系間的相互滲透,正朝向全球體系邁 進。面臨各種變遷,我們再現自己的方式,例如女人、男人、父母親及勞工,

(Identity’s Architect—A biography of Erik H. Erickson)(台北:張老師文化,2001.9),頁 14。

4 Kathryn Woodward 等著,林文琪譯,《認同與差異》(Identity and Difference)(台北:韋伯文化,

2006.10),頁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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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了不同的樣貌。這世界存在著普遍性的認同危機,個人也在各種社會關 係中體會到了一種支離破碎的認同經驗。「越來越明顯的是生活風格的選擇,

在地方性與全球性的交互關係的情境中,引發一系列的道德難題」5,在急速抹 平的世界中,我們必須接受改變、開放心胸,去正視現代性帶來的種種差異與 例外。另外,「新社會運動」6召喚了種種形式的政治參與,也顛覆了某些既存

的固定認同,像是種族、階級、性別、以及性慾特質等等認同難題。

許多新移民的故事正是晚期現代性自我認同問題的真實縮影。新移民的認

同過程顯然比一般人辛苦。生活在台灣或美國、在家庭、學校、同儕團體或其 他場域中,在所有不同的邂逅與互動中,他們可以將自己看作是「相同的人」,

但卻也總感覺到自己是「不同的人」。這種感覺除了來自自己的特殊外表,也 因自己在不同的時間與地方中,所被定位在不同位置上的關係。不同的場合中 有不同的情境與人物,不同的人物有著不同的身分,這些人對於他們也有不同 的觀看方式,這些都影響著他們的「認同」。例如參加某場足球賽、某場音樂 會、或是參觀某個機構,或許他們會感受到彼此是相同的,但是社會期望與各 種限制,也會將他們定位在不同的位置上。如何建立自我認同永遠是人類的重 要課題,而新移民的認同問題看似冰山一角,卻讓我們發覺在晚期現代性社會7 裡「認同」這個議題的複雜性與必要性。

5 安東尼‧紀登斯著,趙旭東、方文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晚期現代的自我與社會》(Modernity and Self-Identity: Self and Society in the Late Modern) (台北:心靈工坊,2005.6),頁 29。

6 同註 3,頁 41-42。一九六 0 年代以後,「新社會運動」(new social movement)陸續在西方國家 中出現,包括學生示威運動、反戰的行動主義、民權鬥爭運動、女權主義、同志運動等等。

7 「晚期」現代性又可稱為「高度」現代性,即我們現今的世界,見安東尼‧紀登斯著,趙旭 東、方文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晚期現代的自我與社會》(Modernity and Self-Identity: Self and Society in the Late Modern) ,頁 27。

(10)

第二節 第二節 第二節

第二節 在故事中追尋 在故事中追尋 在故事中追尋 在故事中追尋

創作中的作品成了詩人的命運,並決定著他的心理發展。

不是哥德創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創造了哥德。

──榮格(C. G. Jung)8

每一個人就是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都蘊藏一個人生。神話大師喬瑟夫‧

坎伯 (Joseph Campbell ,1904—1987)說:「人類的心總是在追求意義」9我們在成 長過程中逐漸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必須經歷的是什麼的故事,也在其中追尋存 在的經驗。我們也從其他形形色色的故事中去體會人生,與故事中角色一起悲 喜起舞、感同身受。或許,那些角色的心情是我們有過的心情,那些角色的處 境正是我們身處的囹圄,讓我們能從中獲得慰藉、頓悟與淨化。

故事是一種陪伴、一種隱喻、一種說明,我們藉由故事認識世界,了解自 己。瑞士心理分析大師榮格(Carl G. Jung, 1875-1961) 曾說:「經驗上來說,自我 (self)是以人格的形象呈現在夢境、神話與童話當中。」10榮格認為可以藉由〈灰 姑娘〉的故事,來了解原型的運作,也曾引用格林童話的故事來說明命名對無 意識所產生的作用,他認為神話與故事可以將人們與充滿情緒能量的原形結合 起來,而原型乃是一種「活生生的心靈力量」。心理分析學家阿德勒(Alfred Adler, 1870-1937)也曾說:「我們從童話中了解了相當多的人性」,11他曾以安徒生童 話 〈醋瓶〉來解釋人們任其虛榮心發展的不良後果。存在主義分析心理大師羅 洛‧梅(Rollo May, 1909-1994 )則肯定神話的重要性與功能,他認為神話能夠成為 重新了解自己的工具,神話正是我們對內在自我與外在世界關係的詮釋與整 合。他也指出,神話提供了我們個人的認同感,回答了「我是誰?」這個問題。

8 榮格 (C. G. Jung)著,蘇克譯,《尋求靈魂的現代人》(台北:遠流,1990.5),頁167。

9 喬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莫比爾(Bill Moyers)著,朱侃如譯,《神話》(Myth)(新店:立 緒文化,2005.7),頁 8。

10 引自耿一偉,〈導讀 女性的分析之道〉,《童話治療》(Marchen als Therapie)(台北:麥田,

2004.5),頁 5。

11 阿德勒(Alfred Adler)著,陳蒼多譯,《了解人性》(Understanding Human Nature)(台北:大中國 圖書,1991.5),頁 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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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伊底帕斯哭喊著:「我必須弄清楚我是誰?我來自哪裡?」便是在描繪神話 的首要功能。12

童話是故事,神話是故事,小說是故事,還有許許多多種類的故事,伴隨 著我們的一生。從小到大,我們聽過也讀過許多故事,這其中總有我們自己特 別喜愛的故事,我們常常發現自己總是一而再的被某個故事所感動。那些特別 能打動我們的故事,正說出了我們心底的話,或許主人翁也跟我們一樣遇到相 同的困境,可喜的是最後難題通常能被解決。所有的故事表達出某一種自我理 解,故事中的主人翁則像是讀者的化身,在故事中追尋自我、追尋人生。在閱 讀故事的過程中,我們彷彿歷經一場自我探索的旅程。故事是一種象徵,背後 藏著一些概念,讀者在閱讀之前帶著自己的先驗知識,在閱讀過後,讀者從中 汲取概念與自己的先驗知識融合,同時在不自覺中形成自己的新概念。新的概 念形成後,我們看待事情有了新的角度,也展開了新的人生。而那些深深觸動 我們的故事主題,正是我們心理狀態的象徵,只是有時我們無從表達,而故事 替我們表達,也治療了我們。

舉例來說,「傳記文學」應該是最真實的故事,我們在故事中直接看到主

人翁寫實的生活,藉由此我們對照自己的人生。而在十九世紀末,宗教改革為 個人主義的興起推波助瀾,新教思想中的其中一項主張是:「將自我意識提升 到精神層次」13,個人精神意識漸漸抬頭,帶動了小說形式寫實主義的發展。像 是狄福所著的《魯賓遜漂流記》,敘述一個人如何在艱難的環境中生存,將孤 獨的生活轉化為致勝之道,也因此這本小說吸引了許多孤獨之人。柯立芝(Sam -uel Taylor Coleridge, 1772-1834) 還指出魯賓遜其實:「代表所有人,他是每個讀 者都可以取而代之的角色……,他的行為、思想、痛苦、慾望,其實是每個人

12 羅洛‧梅(Rollo May)著,朱侃如譯,《哭喊神話》(The Cry For Myth)(新店:立緒文化,2003.3),

頁 21。

13 艾恩‧瓦特 (Ian Watt) 著,魯燕萍譯,《小說的興起》(The Rise of the Novel)(台北:桂冠圖 書,2002.2),頁 77,「新教思想中的兩項主張對「魯賓遜漂流記」和決定小說形式寫實主 義之先決條件的發展,有兩點關鍵性的影響:一是將自我提升到精神層次,二是將道德觀與 社會觀加以民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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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能表現出的行為、思想、感受或希求。」14 不只是寫實的作品包含真實,

而其他虛構的故事,也隱含了真實。很多故事往往牽涉到個體化(individuation) 的過程。根據榮格學派童話心理分析師瑪莉‧路易斯的分析:「其實《小王子》

這本著作正是聖艾修伯里將自身陰影(shadow)個人化的歷程。」15事實上,我們 在很多作品中看到了作家的身影。作家將自己的人生經驗投入在故事中,也同 時投射了自我意識與無意識,企圖為人生尋求出路,發現解決之道。

依榮格所言:「我們可以把個體化轉變為『走向自己』或者『實現自己』,……

自體不僅是一個人的自我……是指個人的自體,也指其他所有人的自體(selves)

:個體化並不是讓自己與世隔絕,而是收集整個世界成為他自己」。16誠如艾瑞 克森所強調的,認同的問題會出現在心理治療案主和我們每個人身上,解決之 道則在傾聽案主可能提出的各式各樣神話。綜上所述,神話處理了人的集體潛 意識,而多數的故事(包含童話與小說)則牽涉個人的個體化過程,神話與故事皆 將人們與充滿情緒能量的原型結合起來。作家所寫的故事,正代表了作家個人 的神話,它創造了作家自己,也帶領著讀者認識自己,走向自己的人生。

本研究企圖在故事中進行追尋,這故事包括作家自己本身的故事及作家筆

下的故事。其追尋目的在於研究人類的認同心理,包括認同的形成原因、過程、

結果,及認同心理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所具的影響力。榮格在〈心理學與文學〉

一文中曾指出:「人類心理是一切科學與藝術的母胎」。17所以就文本來說,必 須進行研究的是一個複雜心理過程的產物,一個顯然是有目的和有意識形成的 產物;而對作者來說,而應研究其心理機制本身。

本研究首先定義何為「認同」,筆者所欲探討的正是認同的多重樣態,包

括個人認同、社群認同、地方認同等等。由於「認同」是個複雜的課題,「認

14 同註 11,頁 81。

15 同註 8,頁 7。

16 榮格 (C. G. Jung)著,劉國彬、楊德友合譯,《榮格自傳 ─回憶、夢、省思》(Memories, Dreams, Reflections)(台北:張老師文化,2006.5),頁 464。

17 榮格 (C. G. Jung)著,蘇克譯,《尋求靈魂的現代人》(台北:遠流,1990.5),頁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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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從早期哲學式的單一想像,慢慢移轉到對社會、性別、國家與文化屬性等 等,對於認同的多元意義,筆者試著用不同的理論去詮釋,所以本研究並不侷 限於一家之言。筆者所選擇研究的作家為凱瑟琳‧佩特森(Katherine Paterson), 是 美國當代重要的兒童暨青少年文學作家,其作品數量累積已多達三十多部,曾 獲獎無數,包括美國國家圖書獎、紐伯瑞獎、國際安徒生獎,更於 2006 年獲得 瑞典林格倫紀念獎的殊榮,除了在美國當地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外,代表的幾部 作品也已印成多國文字發行。由於凱瑟琳‧佩特森成長環境特殊,她雖然為美 國人,但由於父母在中國傳教的關係,所以出生於中國,其在與祖國離散並歷 經一再遷徙的狀況,使她面臨比同儕更加艱難的認同問題。在文獻探討部分,

筆者分別從心理學與哲學的角度去定義與說明「認同」,接著從文化屬性的角 度去探討「認同」,筆者列舉幾位具有移民背景的作家,並探討其離散經驗與 雙重文化屬性對其認同意識與文學作品產生的影響。

接著探討凱瑟琳‧佩特森自身的生命故事,而凱瑟琳‧佩特森的作品與她 的家庭背景、生活遭遇息息相關,她筆下的主角多半是孤兒、或與父母關係疏 離、或自我懷疑的孩子。她對人性的描繪相當深刻而清晰,她所刻畫的角色每 每在追尋自我認同以及愛與被愛。摩爾(John Noell Moore)曾對《孿生姊妹》(Jacob Have I Loved)一書進行分析,他把這本書的多重閱讀(multiple readings)稱之為「稜 鏡理論」(theory as prism)。稜鏡隱喻點出,不同的光線不會以相同的方式去照亮 同一文本。18筆者以其三本少年小說《孿生姊妹》(Jacob Have I Loved)、《太平天 國》(Rebels of the Heavenly Kingdom)、《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Bridge To Terabithia) 為研究文本,並發現書中所呈現的共同脈絡:認同意識,分別來談自我認同、

社群認同與地方認同,並以心理分析為主、輔以哲學與現象學的多元角度,以 多稜的光線去照亮文本,找出認同之光與影,找尋文本所呈現的心理與社會意 義,企圖從本論文中給予「認同」較完整的面貌。

18 張子樟,〈從「閱讀」到「文本研究」─淺述文學理論與批評的應用〉,兒童文學學刊第十 一期(台北:萬卷樓,2004.7),頁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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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佩特森所著的《孿生姊妹》是紐伯瑞金牌獎得獎作品,寫的正是 她小時候與同胞姊姊之間的情結,其文中所表露的情感是自傳式的,她自己曾 表示在寫作此書時歷經了極度的自我掙扎。其故事的主角露易絲生長在芮絲 島,也活在島上「重男輕女」的文化傳統之中,在加上她自覺自己只是美麗而 又才華洋溢的妹妹凱若琳的陰影,在此雙重的包夾之下,使得露易絲總在疏離 與認同間徘徊。《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是另一部紐伯瑞金牌獎得獎作品,也 是佩特森最廣為人知的一部作品。這本小說在美國十到十二歲的中的兒童普及 程度相當高,作者一生的作品共發行五百多萬本,其中本書就佔了二百多萬本,

其受歡迎的程度由此可知。此書在 1985 年曾被拍為電影,在 2007 年再度被重拍 為電影,在台灣的片名譯為「尋找夢奇地」,很貼切地點出文本的主題。《通 往泰瑞比西亞的橋》寫的是作者兒子的故事,怯懦的傑西與隨著父母不斷遷徙 的主角柏斯萊,在現實生活中與同學有些格格不入,他們所需要的只是屬於他 們兩個自己的地方(a place just for us),終於他們在另一個空間中創造了溫馨的王 國,藉由認同他們所創造的地方「泰瑞比西亞」,產生了無比的愛與勇氣。而 在《太平天國》一書中,佩特森追溯自己第二個家鄉 ──中國當時的一段歷史 事件,以一個外國移民及傳教士的觀點去重現中國文化、生活與價值觀,也釐 清一些基督教的教義,描繪這樣一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烏托邦」,筆者 認為從中去探討主角的認同意識,更具說服力也別具歷史意義。主角王立對於 太平天國這樣一個宗教社群所抱持的心態是先從懷疑,再到認同,最終選擇逃 離,對於這樣的心理過程,佩特森也有深入的描寫。

本研究由於以中文撰寫,採取的研究樣本為東方出版的《孿生姊妹》,漢

聲出版的《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及小魯出版的《太平天國》等中譯本。但慮 及作者原以英文寫作,中譯本將無可避免產生語言及文化差異等問題,筆者將 於必要時對照其原文作品,期能達到引證詳實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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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第三節 第三節

第三節 認同的光與影 認同的光與影 認同的光與影 認同的光與影

內容死亡,平衡形式依舊存在 肉體死亡,美麗依舊存在 真實死亡,真理依舊存在 我死亡,自我依舊存在

──艾瑞克‧艾瑞克森(Erik H. Erickson)19

一 一 一

一、 、 、認同 、 認同 認同與心理 認同 與心理 與心理 與心理

「認同」是一種心理過程,這或多或少是一個有意識或無意識的過程。所有

的認同都含有「我」的心理投射,是在自己許可的範圍之內發生的。在認同的 過程中,主體吸收另一個主體的某個方面,之後根據那主體所提供的模式,原 來的主體可能部份或全然的被改造,也因此自我是在一系列的認同中形成。「認 同」也可以視為一種「移情作用」, 它是與對象情感聯繫的原初形式。佛洛伊 德(Sigmund Freud, 1856—1938) 認為認同作用(identification)在伊底帕斯情結的早 期史起一定的作用。在小男孩形成伊底帕斯情結之前,是認同父親的,他因為 把父親當成典範,所以處處要取代他的地位,而男孩也在此同時或之後,以依 戀的形式貫注在母親身上。然而,男孩會逐漸發覺父親横阻在他與母親之間,

於是他與父親的認同就帶有敵意的色彩,伊底帕斯情結於焉產生。由此觀之,

認同的心理是矛盾而易轉變的。佛洛伊德將我分成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受 快樂原則的支配,一味追求滿足;自我代表理智和常識,按照現實原則來行事;

超我則以自我理想等至善原則來規範自我。而認同作用是自我的對象,如果認 同作用變得為數過多或過分強大,不同的認同作用被抵抗所相互隔斷,可能會 引起自我的分裂。

根據拉岡(Jacques Lacan,1901-1981)的精神分析指出,嬰兒會認同某個自

19 羅倫斯‧佛萊德曼 ( Lawrence J. Friedman),廣梅芳譯,《艾瑞克森─自我認同的建構者》

(Identity’s Architect—A Biography of Erik H. Erickson)(台北:張老師文化,2001.9),頁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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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之外的形象,不管它是真實的形象,或只是另一個嬰兒的形象,所以「自我 (亦 我)乃是嬰兒基於身體與神經系統的不完備,而認同了與他疏離的外在他人。」

20。拉岡認為如果自我是基於某個外於我們的形象建構出來的,那麼我們的自我 認同始終就在疏離之中。所以自我有種虛妄不實的性格,佛洛伊德和拉岡皆認 為這是自我無時無刻不具有的基本特性。在拉岡的精神分析學當中,自我應被 理解成「鏡中的我」,是他人眼中的我,或是我們所願意讓別人見到的一種我,

這類似榮格所說的「人格面具」(persona)21。榮格認為自我傾向認同它在生活中 所扮演的角色,但是,自我並不限於人格面具的認同。在個人此端,自我是會 受到外在力量影響所貫穿的,這會排擠到內在的真正認同,因為當自我認同新 的內容時,這些影響會深入自我把純粹的「我是」推到一旁。一個人如果太過 認同自己的人格面具,甚至認為人格面具即是自己,則會產生危險。榮格認為 人格面具的發展在青少年時期及成年初期是個典型的重大問題,正可以與艾瑞 克森的生命週期理論相對照。

艾瑞克森用他生命的體驗,敘述著「艾瑞克森生命週期理論」。艾瑞克森 出生於德國,他的生父成謎,使他對於任何地方都沒有歸屬感,以致於一直在 遷動。他曾經改過國籍,他在美國特別強調:「一個失去國土與語言的人,特 別需要重新定為自己。」22,找尋生父、年輕時的流浪以及美國的移民,這些事 讓他始終都是邊緣人,更促使他研究「認同危機」理論。他曾在手稿中寫到:

「我就是經驗本身,其他的經驗不是我,我是由意識組成。」23艾瑞克森提到的 我或是自我,都和認同結合。艾瑞克森強調自我內在與社會的交互影響,他比 任何自我心理學家都還強調外在世界,他認為認同是自我最主要的功能,而認 同也是社會建構之下的產物。他最重要的作品是《童年與社會》(Childhood and

20 立德 (Leader, Darian)著,《拉岡》(新店:立緒文化,1998),頁 23。

21 榮格:「人格面具………是個人適應或他用來對付世界體系的方式。」(同註 15,頁 466。)

22 羅倫斯‧佛萊德曼(Lawrence J.Fruedman)著,廣梅芳譯,《艾瑞克森─自我認同的建構者》

(Identity’s Architect—A biography of Erik H. Erikson),頁 92

23 同上,頁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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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ety),在這本書中他將生命分為八個階段,後一個階段其實就存在於前一個 階段,每個階段都擁有共同的問題--- 都要面對改變自己以及與別人發生 關係的部分,而「我是誰」這個問題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會得到不同的答案。艾 瑞克森很重視親子的關係,他的生命週期一開始討論「信任對不信任」,接著 是「自主對羞愧及懷疑」、「主動對罪惡感」,在這早期的階段著重的是父母。

他認為自我的意識起源於小孩和他人(通常是父母)相視而笑的共同認知,在早期 自我的意識和他人的意識是分不開的,這和拉岡的「鏡像階段」非常類似。而 生命週期中最重要的階段,第五階段「自我認同對角色混淆」,此認同危機是 發生在青少年時期,艾瑞克森同意佛洛伊德「動力能量的增加是造成青春期分 裂的原因」,但他認為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而已。青少年也因新的社會衝突和 要求而變得困擾和疑惑,而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建立一種新的「自我認同感」。

. 「認同」無疑是心理學上最重要的課題之一。從嬰兒時期,到青少年時期

再延伸到成年初期,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審慎面對「自我認同」的問題,它 也會影響到老年時期的整合問題。

二 二 二

二、 、 、認同與存在 、 認同與存在 認同與存在 認同與存在

除了從心理學的角度去分析「認同」意識,「認同」也是自古以來的哲學

家所探討過的重要命題。在哲學的研究範疇中,從柏拉圖到海德格等人,均將

「同一」( identity)和「差異」(difference)相互對照。「認同」(identification)又可 解釋為「同一性」。近代現象學家羅伯‧索柯羅斯基(Robert Sokolowski ) 認為:

「我們所經驗到的事物的同一性是在其多重表象給出。我們的自己,我們的自 我,同樣是由多重表象中給出的同一者而現身。」24現象學指出自我具有兩個對 等卻非常不同的狀態,一是「經驗自我」:把自我當做世上的種種事物之一;

24 羅伯‧索柯羅斯基(Robert Sokolowski) 著,李維倫譯,《現象學十四講》(Introduction to phenomenology)( 台北:心靈工坊文化,2007.3),頁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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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超越自我」:自我不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而是在知覺上與認知上對世界 的擁有者。 動物有意識,但沒有超越自我,而人類的超越自我是具有公共性的,

因為人類的理性生活是在眾目睽睽的生活活動之中。「現象學的任務之一即是 從超越態度中細細地發掘出,我們種種感官知覺與運動方式如何建立出我們的 肉身存在性。」25 所以現象學所承認的自我是經由知覺、記憶、想像、選擇與 認知行動這種種成就所建構出來的同一性,它是經由延遲與差異而落實的。自 我可被視為一個行使者,而即使是強烈認同的自我都不是絕對的,因為自我是 能夠回憶與預期其他處境的我,自我並不是一個固定的點,而是一個在豐富與 多重表象與行為之中的自我。因此,以現象學的角度來分析,「認同」即是自 我(主體)持續地認取世界上的事物(客體)(包含它自己的肉身),它也持續地認取 它自己。

「現象學讓我們承認並恢復這失落的世界。曾經一度被宣稱是心理上的

(psychological)事物,現在被發現是存有上的(ontological)事物,是事物存 在的一部分」。26在現象學中,一個很重要的名詞為「意向性」,我們所有的覺 知都是指向事物,例如意識總是「對於某事某物的意識」,意向指的是我們與 事物之間的意識關係。依此來分析認同意識,那麼認同意識即是「對於某事某 物的認同意識」,而這種意識並非封閉於內心之中,這個內在的東西也同時通 達於外在,而外在的世界皆可現於內在。意向性呈現了一個共有的世界,而「認 同」更加彰顯了這個共有的世界。比方說,我認同一個社群,我的意識必然朝 向這個社群,此社群的某一部分或某一性質,跟我的某一部分是有所相通而契 合的,於是我吸納了社群的某一部分,而此一社群就變成了擴大的「我」。

依此類推,如果我認同了某一空間,我的意識必然朝向這個空間,我為這

個空間的居有者,我賦予了這個空間意義和價值,此空間包含了我的「主體意 向性」(subjective intentionality),此即我創造了「存在空間」。「存在空間」是「人

25 同上,頁 187。

26 同註 23,頁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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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主義地理學」,特別是「存在現象學地理學」的最重要概念。27「存在空間」

必須如海德格(M. Heidegger, 1889-1976)之認為實乃一種「存有」之在世界的展現 (being-in-the-word),此意思是說居有群不僅僅在「存在空間」中消極地投射其「意 向」之影像而已,更重要的乃是居有群在其「存在空間」,積極地依據其「存 有的關懷」而不停地進行著「主體的創造」。「存在空間」的實際運作焦點,

即所謂「所在」(place,又譯為「地方」),「地方」是人們不斷地發生其「存有 意義」的場所。依照卡爾‧雅斯培(Karl Jaspers)的觀念來說明「所在」的意義如 下:「世界唯一的中心,對任何人而言,只是『我』以一個『存在的個體』所 佔有的位置。」28依此觀之,自我作為空間的中心點兒往外擴展,在此擴展的過 程中,「主體之人」不斷地投射賦予層層空間以意義和價值。「空間」與「地 方」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簡言之,「地方」為有意義的空間。

地方認同(place identity)即是由不同文化位置和地方所形成的。瑪西 Doreen

Massey)在〈全球地方感〉(A Global Sense of Place)一文中提到,質疑了視地方為 關聯於根著且真實之認同感的意義核心。她提到:「尋找『真正的』地方意義、

發掘襲產等,某種程度上可以解釋是回應了置身這一切回應與變遷中,那種渴 求穩定性和認同安全感的慾望。」29她認為每個地方確實有「自己的性格」,但 它絕對不是一種沒有缝隙、連貫一致的認同,一種每個人共享的單一地方感。

因為每個人也會到不同的所在,他們所造成此地和其他地方的關聯(這包括電 話、網路、郵遞、記憶、想像等等不同物理或心智的行動),而這些都有很大的 差異。所以如果人有多重認同,那麼地方也有多重認同。「認同可以是豐富的 泉源,也可以是衝突的肇端,或者兩者皆是。」30地方應可被視為一種過程,外

27 見潘朝陽,《心靈‧空間‧環境---人文主義的地理思想》,台北:五南,2005.12,頁 68:

「『現象學』和『存在主義』兩支現代西方哲學大流脈原本是源流同有血濃親深的關係,因 此以此兩支哲學為方法論之『現象學地理學』以及『存在主義地理學』,實亦可匯合通融為

『存在現象學地理學』(existential phenomenological geography)。」

28 同註 25,頁 73。

29 Tim Cresswell 著,王志弘、徐苔玲譯,《地方:記憶、想像與認同》(Place:a short introduction)( 北:群學,2006.12),頁 109。

30 同上,頁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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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本身也構成了地方的一部分。但瑪西並未否定地方,或地方特殊性的重要,

地方確有其獨特性的根源,地方的特殊性仍不斷地被生產,而全球化並未單純 地引發同質化。

依瑪西的看法,「地方認同」應是屬於當代著名哲學家里柯(Paul Ricoeur)

所言的「敘述認同」(ipseidentity)。「敘述認同」是透過文化建構、敘事體和時 間的累積,而在時空脈落對應關係下所產生的。「『敘述認同』是在不斷流動 的建構與斡旋(mediation)過程中方能形成,它是隨時而移的,它是隨時而移 的,它不但具備多元且獨特的節奏和韻律,也經常會在文化的規範與預期形塑 下,產生種種不同的形變。」31

三 三 三

三、 、 、認同與文化 、 認同與文化 認同與文化 認同與文化

綜上所述,我們發現了「認同」其實是個複雜的課題,在不同的情境、不

同的角度、不同的折射下,顯現出它多重的光影。「認同」從早期哲學式的單 一想像,慢慢移轉到對社會、性別、國家與文化屬性、地方認同的探討,尤其 在九0年代以後,「認同」這個字眼更成為跨學門與跨科際研究的重要課題。

在旅行、交流、移民等跨國行動的影響之下,許多作家皆具有雙文化的背

景,文學兼文化批評大師薩伊德(Edward W. Said)即是一例。他出身自阿拉伯裔 的基督教家庭,這個身分認同使他在他的阿拉伯祖國和在自我流放的僑居地美 國,都感受到格格不入。在《文化與帝國主義》一書中,他曾自述:「打從我 有記憶開始起,我就感覺到我屬於兩個世界,且無法完全地屬於任何一方」32他 也指出「流亡」並不意指有什麼悲哀或被剝奪的事情,與此相反,他認為同屬 於帝國分立的兩邊,使他能夠更容易了解他們。然而他也質疑,是否如此一種

31 廖炳惠,《關鍵詞 200》(台北:麥田,2006.7),頁 135。里柯(Paul Ricoeur)認為「認同」基本 上有兩種類型,其一是「固定認同」,其二是「敘述認同」。

32 Edward W. Said 著,蔡源林譯,《文化與帝國主義》(Culture and Imperialism)(台北:立緒,

2001.10),頁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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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可以真的被視為是對於屬於唯一文化、感覺只效忠於一個國家的常態之 有益的替代方案。

遊走在雙重文化的作家們,在兩個不同屬性之間,也蘊含了激盪出生命更

強大能量的可能性。薩伊德也以吉卜林(Joseph R. Kipling)(被稱做帝國主義的 吟遊詩人)及其作品為例來說明這個現象。吉卜林出生在英國,卻在被英國殖民 的印度生長,其所創作的長篇小說《金姆》33 ,為他贏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小 說中的金姆,是古怪的孤兒,他是印度的愛爾蘭人,與其生存環境無法調和。

薩伊德將《金姆》和湯姆斯‧哈代的《無名的玖德》(Jude the Obscune)拿來做參 照,他認為:兩位男孩,金姆和玖德 ,不像一般「正常」男孩,有雙親和家庭 照顧,保障其一生的平順,他們的困境之核心問題為「認同」---是什麼、到 哪裡、做什麼的問題。他們是誰呢?他們是永不休止的追尋者和流浪者。34約克 大學的豪頓教授是研究吉卜林的權威,他則認為吉卜林藉金姆這個人物寫出了 他自己對英帝國和印度抱有的矛盾情感。金姆的身份不斷變換著,通過刻劃人 世的無常和金姆多變的性格,吉卜林鮮活地描繪出了大英帝國和印度複雜性。

而薩伊德給予吉卜林的藝術評價相當高,他在書中寫到:「他的最佳作品之力 量來自其平易和流暢,他的敘事和人物的刻畫自然而生動,他創造力之令人目 不暇給的多樣性,是可和狄更斯與莎士比亞匹敵的。」35而這樣的創造力與多樣 性,筆者以為其源頭活水來自作家精神上所處的流亡狀態。

英籍印度裔作家魯西迪在《想像的故國》(Salman Rushdie,”Imaginary

Homelands”)一文中曾提到湯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e),並對於流落異域的作 家其認同問題有如下的說法,此說法與薩伊德的感受是不謀而合的:「我們的 認同既是複數的又是片面的。有時我們覺得自己橫跨兩個文化;有時我們又兩 頭落空。」36 在華裔美國作家中,湯亭亭無疑是自1970年代後期以來,最受矚

33 《金姆》在國內也被改寫為兒童文學作品,題名為《小吉姆的追尋》,由天衞文化出版。

34 同註 33,頁 284。

35 同上,頁 286。

36 轉引自單德興,〈湯亭亭的認同〉,《銘刻與再現---華裔美國文學與文化論集》(台北: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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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一位,其作品暢銷於美國市場且頗獲好評。早期對於湯亭亭----尤其是對於

《女戰士》的研究,許多是以女性書寫及自傳的角度來探討湯亭亭的自我成長、

肯定和認同,這些都與文化認同的問題息息相關。單德興在《銘刻與再現--- 華裔美國文學與文化論集》中,即針對湯亭亭的認同問題進行個案研究。他又 提及第一本亞裔美國文學選集《亞美作家》,緒論一開始就提出兩位華裔作家 趙健秀和李金蘭對於認同的不同見解:趙堅持要問「你的認同何在?」(“Where is your identity?”),而李則自稱「沒有認同的掛念」(“I have no identity hang-ups ”) 。編者以此引出認同的問題,認為族裔意識對於亞裔美國人意義重大。單 德興認為亞裔文學選集伊始,認同便是主要議題,其重要性至今未休。37另一位 著名的華裔作家譚恩美(Amy Tan),其暢銷小說《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 , 雖是以探討母女系為主軸,但其中我們也看到了中國女性在異鄉成長的困難與 掙扎,也看到了作家在其中所鑲嵌的認同影子,在〈兩面〉這一章,她如此寫 著:「我思忖著我的意向。那一面是美國的?那一面是中國的?那一面占上風?

如果你展現其一,妳總要犧牲另外一面。」38或許就是這種失去歸屬感所產生的 不安,使得這部作品更具張力,也更見其深刻。這部暢銷長篇小說繼而被改編 成配有插圖的兒童文學、電影,成為不同呈現方式的文化產品。

誠如 Paul Ricoeur 所提及的,在看待文本寫作的時候,同時也必須注意到文 本寫作的環境背景。具有移民背景的作家由於空間的變革、時間的輾轉,都造 成其身份/屬性的變質,於是,他們要「重建」知識分子的文化身份--在一 個與祖國離散的空間之中。在這樣的時空中,往昔的文化屬性不再固定,血緣 也不再是身份的判準,身份已然是一種「尋找定位」(positioning)的工程。在作 家的心理,不同的空間不但會交流,空間本身也無法沈滯如死水。那麼,由空 間培烤出來的身份(identity)當然不會永久定型。它可能時時變異,因循現實的節

田,2000.9),頁 176。

37 轉引自單德興,〈湯亭亭的認同〉,《銘刻與再現---華裔美國文學與文化論集》,頁 248。

38 譚恩美(Amy Tan)著,于人瑞譯,《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台北:聯合文學,1990.3),

頁 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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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而作不同的律動。許多擁有雙重文化背景的作家,其內心的空間屬性(如故國 懷鄉情結)會隨著政治或經濟局勢的變遷而轉換風情,而此情結在現實環境的挾 制下,通常呈現出更複雜曲折的文本。

在兒童文學的領域中,也有一些具有雙重文化背景的作家,除了前文所提

及的英國作家吉卜林,近期還有紐伯瑞得獎作家 Jean Fritz(琴‧弗利慈)和葉祥添 (Laurence Yep)。Jean Fritz(琴‧弗利慈)與凱瑟琳‧佩特森生長背景很類似,她出 生於中國漢口,父母同樣是美國傳教士,身為傳教士家庭中的獨身女,經常感 到孤單,感覺被錯置了國家。因為對美國產生強烈的情感連結,而萌發出思鄉 情懷,而寫出她的童年故事《家在地球的另一端》(Homesick, My Own Story): 故 事中住在地球這一端的琴,並不覺得自己像是真正的美國人。而在China-Home

coming此書中,她重新發覺自己的生命根源,書寫的過程正是她重新發現自己

的經驗,而我們在其書中發現認同與鄉愁也正是文化建構的產物。同樣地,擁 有雙重文化背景的華裔作家葉祥添(Laurence Yep),在成長過程中也難免產生格 格不入的情感,認同問題帶給他許多困擾與不安,他筆下的主角常表露一種異 於他人的疏離。《龍翼》與《龍門》皆是作者刻意回到過去,試圖爲遭受貶抑 的華人祖先重新定位的作品。

由上述這些實例,筆者發現認同無所居處的困頓感所導致之精神流亡狀態

,確實可為種種形式的創作帶來許多動能;透過創作,個人於其間將記憶、情 感、欲望、想像等元素進行放空、追蹤、接合、拼湊、跳接,在這自我與實物 往返的過程中,對認同的焦慮也彷彿才得以賦形,而轉化。而具有雙重文化背 景的作家,其認同心理未必相同,而其離散經驗對作品也有不同程度的影響。

凱瑟琳‧佩特森也有著中國與美國的雙重文化背景,其「認同」問題也深 深影響著她的成長過程,在下一章節筆者將再深入探討佩特森的生命故事,以 更能了解其寫作背景及其對作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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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章 第貳章 第貳章

第貳章 書寫生命 書寫生命 書寫生命— 書寫生命 — —認同意識的重構 — 認同意識的重構 認同意識的重構 認同意識的重構

筆者之所以選擇凱瑟琳‧佩特森(Katherine Paterson)的作品作為研究的文

本,是因為在她多本書中發現認同的濃厚影子,她的第一部作品的書名即為:

Who am I?(1966)。凱瑟琳‧佩特森的成長環境特殊:她是美國人,卻在中國出

生。既有美國如生父,中國如養父,佩特森的身分顯得多重而模糊。因為父母 親都是傳教士的關係,所以童年過著四處遷徙的生活,在她十八歲之前,搬家 的次數超過十五次之多,在二十五歲那年又遠赴日本傳教。佩特森從小就要學 會與自己不同膚色的孩子相處,不斷的與舊朋友分離、與新朋友相識,還要面 臨不停轉換的空間。凱瑟琳‧佩特森的童年在認同與離散間輾轉,跟艾瑞克森 一樣,早年不停地流浪,她的童年確實過得比別人艱辛,也迫使她提早思索:

Who am I?的認同課題。不同的是,艾瑞克森從心理學中尋找生命的答案,而 佩特森則從文學中找到抒發的管道與治療的能量。她承認自己小時候是個「怪 小孩」,她甚至孤立自己,埋首書堆,她說:「我相信很多好作家都克服過一 段不尋常的生活困境,進而成就一番事業。」她的著作偏重於孩子的內心世界,

而書中所反映的內容情節,正是她童年生活的寫照。「不可思議地,我生命的 原型是一個真實的故事」,39她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的生命已有一條規劃好 的情節線,她覺得自己一直持續在寫自己的自傳,只是為了給予故事可信度,

她必須以小說的形式書寫出來。

凱瑟琳‧佩特森的特殊經歷正是其寫作的泉源,藉由書寫,她探索與重構

了自己的生命故事。

39 Alice Cary, Katherine Paterson (California:The Learning Works, Inc,1997), p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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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第一節 第一節

第一節 作家 作家 作家 作家的生命故事 的生命故事 的生命故事 的生命故事

通常你搬到一個新的社區或一個新的學校,會讓你憶起自己是一個無 名小卒。如果人們跟你說話,也帶著一種充滿優越感的語氣:『既-然- 你-連-午-餐-室-在-那-兒-都-不-知-道-,我-會-很-和-善-地-帶-你 -去。』」但多數時候你是被忽略的。我們多多少少都了解被當成局外 人的感受,那種被看待成較低下、隱形、或無用的感覺,或至少不被 全然尊重。

──凱瑟琳‧佩特森(Katherine Paterson),《Who am I?》40

一 一 一

一、 、 、以他鄉為故鄉 、 以他鄉為故鄉 以他鄉為故鄉 以他鄉為故鄉

凱瑟琳‧佩特森於 1932 年 10 月 31 日出生於中國江蘇省的清江市 (這一天 同時也是西洋的萬聖節),當時這個金色捲髮的美國小女孩並不明瞭自己是個外 國人,對她而言,中國,這個有著廣大農田與山林的地方,才是她的家。而她 父母常提起的美國只是一如歐茲國般遙遠又神秘的國度。佩特森有四個兄弟姊 妹,哥哥雷蒙、姊姊伊莉莎白(莉莉)、妹妹海倫,而另外一個哥哥查理是在出生 後幾個星期就夭折了,最小的妹妹是安。由於佩特森的生日剛好在萬聖節,也 因此兄姐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做「幽靈小孩」。比起她那漂亮的姊姊莉莉,佩特 森並不喜歡這個綽號,她總覺得自己像隻醜小鴨。尤其是在最小的妹妹誕生後,

有人將她的兄弟姊妹比喻成兩雙完整的筷子,其中一雙是年紀相近的雷蒙與莉

莉,另一雙則是海倫與安,而敏感的佩特森覺得不平:難道自己只是多餘?

在當時的中國,政治情況相當不穩定,這也正是佩特森父母所憂心的。當

時蔣介石與毛澤東的勢力對峙兩頭,而日本又覬覦著中國。在 1937 年,日軍襲 擊中國,在 1938 年,佩特森一家人因為戰爭的關係,被迫離開中國。經過輾轉

40 Alice Cary, Katherine Paterson, 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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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長途跋涉,他們搭上一艘德國船艦,繞過歐洲許多國家,最後終於平安的抵 達美國。佩特森知道父母只是把美國當成一個暫居的地方,他們一直在等待中 國脫離險境後,能再回去中國。所以佩特森沒有辦法喜愛她的新家,她認為問 題是出在那不會永遠是她的家,果然父母來到美國後仍繼續四處遷徙,而佩特 森依然想念中國的一切。這時的佩特森除了要學習許多的美國文化之外,最大 的挑戰是要不停適應新的學校,以她當時的年紀,是很艱難的課題。佩特森甚 至認為「流浪」是她與生俱來的傳承。影響她最深的是聖經中的故事,尤其是 上帝派遣亞伯拉罕離家去尋找新大陸的故事。

上了小學一年級的佩特森,最需要的是一個能與他談心的朋友,然而事與

願違,她覺得同學認為她很怪,而自己果然像「幽靈小孩」般的孤單,再加上 難以親近的老師、無趣的課程,佩特森成了做白日夢的專家。她想像自己能在 情人節收到許多同學的禮物,然而那一天卻一個禮物也沒拿到,當時美國對她 而言是全世界最寂寞的地方了。(多年以後當她成為作家時,她曾提起自己所寫 的所有故事都是有關她那天沒有拿到任何禮物的時候。)

二 二 二

二、 、 、沼澤中的蘆葦叢 、 沼澤中的蘆葦叢 沼澤中的蘆葦叢 沼澤中的蘆葦叢

在 1939 年,佩特森一家再度回到中國,然而戰爭未歇,回到淮安市並不安

全,所以他們選擇來到上海市。在上海有許多英國家庭,佩特森的英語也因此 帶著濃厚的英國腔。在經歷多次的搬家,恐懼著子彈、士兵及強盜,佩特森覺 得自己就像《綠野仙蹤》裡的桃樂絲,被龍捲風吹走,不知道自己將歸根何處。

41。在 1940 年的 12 月,佩特森一家人被告知要撤離中國,回到美國。儘管佩特 森並不喜歡待在維吉尼亞州,但比起中國危險的情況,這仍是比較好的選擇。

41 華裔作家葉祥添也很喜歡歐茲國(OZ)的故事:「在 OZ 的書中通常會有某一個孩子被帶到一 個新奇的世界去,在那裡他或她必須去學習新的語言和習俗,並且適應新的人。這種情形在 葉祥添讀來更為真實,就像自己從住家要到中國城的感受一樣。」,見陳佳秀,〈葉祥添小 說中華人形象的自我再現〉,頁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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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到美國,上了四年級後,她所承受的恐懼與屈辱並未減輕。雖然到最後 她總能戰勝一切,而不可否認地那一年的歲月正為她日後的寫作播下了許多種 子。在新學校裡,同學們不喜歡靠近她,認為她是「雜種小孩」---一個傳教 士的女兒操著奇怪的英國腔調。她的穿著也令人覺得困窘,她穿的是別人捐給 教會的破舊衣服,因為家裡買不起新衣服。更糟的是,在 1941 年 12 月,日軍 偷襲珍珠港,羅斯福總統正式向日本宣戰,在這段期間佩特森吃不下也睡不好,

深怕世界末日的到來。她開始發現同學們對她竊竊私語,一位男孩直接向她挑 明:「妳不是美國人吧?」同學們談論著報上曾刊登佩特森一家人來自中國的 消息,同學們甚至誤認並指控她是日本來的間諜。佩特森知道自己無法改變自 己的來歷,能改變的只有自己的腔調,於是她努力模仿老師及同學的嘴型和發 音,數月後她的口音終於像個本地的北卡羅來納人。除此之外,佩特森還面對 其他種種難題,像是老師同學們認為她很笨,不會寫草寫字,只會寫正體字;

被一位高大的女孩潘西和她的同黨們欺負等等。對佩特森而言,新學校就像個 牢籠,是她急欲逃脫的地方。

如同醜小鴨為了躲過獵人的槍林彈雨,找到了沼澤中的蘆葦叢---佩特森

找到一個讓她可以獲得平靜的地方,那就是學校的圖書館。她一本接一本的讀,

許多作家的名著她讀來都津津有味,尤其是《秘密花園》,是她最喜愛的一本 書。佩特森也很想要擁有自己的秘密花園,這讓她想起了伊甸園,她迫切需要 這樣一個秘密花園,即使她知道這不是真實的。書本帶著佩特森到她想去的任 何地方,佩特森深深沉浸在書本的世界中。後來,佩特森當起了圖書館小助理,

唸書給小學弟妹聽、為圖書分類、檢查新書、修補舊書,她都樂在其中。在學 校她也遇到了幸運的事,她交到了一個好朋友,一個圓圓胖胖的小男生,有了 他的支持,佩特森得以撐過四年級。上了五六年級後,佩特森的成績變好了,

老師們讚賞她,同學們也漸漸對她友善。上了七年級,佩特森甚至被選為學生 代表主席。這一切讓佩特森感到喜悅,但卻沒有真正改變她,她常常跌入自我 懷疑的泥沼中,難以忘卻的是曾經被孤立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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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 三

三、 、 、跨越彊界 、 跨越彊界 跨越彊界 跨越彊界

即使佩特森的父母很想回到中國,但因為種種原因,卻未能再回到中國。

後來他們搬到了維吉尼亞州,佩特森在此完成了中學學業,後來進入了田納西 州的金恩學院就讀,主修英國文學。1954 年,她畢業後回到維吉尼亞州的一所 小學(Lovettsvile)任教。數年後,她所寫的《通往泰瑞比西亞的橋》,其中傑西 和柏斯萊所唸的學校,正是以這個學校作為藍本(像是他們的教室是在地下室,

雲雀小學沒有午餐室和圖書館等等)。1957 年,佩特森在一所基督教育學院完成 了神學碩士的學位,她這才出發前往日本,開始了四年的傳教生涯。到了日本,

佩特森漸漸拋開以往關於日本這個國家的成見與仇恨。她努力地學習日文並適 應當地的生活民情,她開始欣賞日本一些古老的傳統文化,也從茶道中認識了 禪宗的佛理:和諧、尊重、純淨與寧靜。在日本,佩特森建立了自己的生活,

而且過得很愉快,佩特森似乎與東方結下了一份不解之緣。

回到美國之後的佩特森已年近三十了,也超過適婚年齡了。1961 年她繼續

攻讀另一個神學碩士學位,也認識了一位來自紐約的傳教士,約翰‧派特森。

約翰長相英俊,既幽默又認真,很快地博得佩特森的好感。在 1962 的 7 月 14 日,他們步入了結婚禮堂。婚後的第二年,佩特森任教於紐澤西的一所私立男 子中學,儘管這些孩子們叛逆不聽話,佩特森還是用眼神馴服了他們。1963 年,

佩特森產下一子,取名為小約翰。夫婦兩人非常興奮,他們打算生兩個小孩,

領養兩個小孩,因為他們知道很多小孩無家可歸。小約翰出生後,他們領養了 一個中國女孩,取名叫琳。琳初來到佩特森家時很焦躁不安,佩特森很有耐心 及愛心的幫助她度過難關。1966 年,約翰到華盛頓特區當牧師,隔不久小兒子 大衛出生了,他的長相酷似他哥哥。琳也很希望擁有一個像她的妹妹,兩年後,

她們又領養了一個五個月大的小女孩,名叫瑪莉。琳很興奮的歡迎她,因為瑪 莉與她擁有相同的髮色、眼睛和膚色。一家成員總算到齊了,佩特森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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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失的筷子,她很滿足地擁有這完整的、不同顏色的兩雙筷子。

此時的佩特森跨越種族、膚色的疆界,正如一隻蛻變的天鵝媽媽,充滿愛

心的孵育著一個色彩繽紛的家庭。

四 四 四

四、 、 、飛向兒童文學的池塘 、 飛向兒童文學的池塘 飛向兒童文學的池塘 飛向兒童文學的池塘

佩特森很喜歡自己母親的角色,然而這份工作很吃力,有時讓她忘了她自

己。她決定為自己設下一個新目標,然而這個目標是什麼呢?除了傳教工作,

她從未考慮過其他事。研究所的一位教授在看過佩特森的某篇學期報告,曾建 議她可以考慮當一個作家。當時的佩特森不敢想,她曾經看過托爾斯泰、莎士 比亞等名家的作品,她如何能跟他們競爭?冒險成為一位平庸之才?然而她想 這也許這是上帝的旨意,透過了教授的口來讓她明白。在小約翰出生後,教授 向一個基督教育機構推薦佩特森為教會學校寫書,讀者是五、六年級的小學生。

佩特森覺得受寵若驚,她很快地答應了。這個計畫比她想像中的困難,因為她 是為一個有著眾多不同意見,甚至持相反意見的組織寫書。

最後,這本書終於出爐了,書名叫做Who am I?。書中探討許多問題,都

是日後她在她的小說中所表露的,像是:上帝在哪裡?我歸屬何處?我的目的 是什麼?佩特森以她特有的、淺顯易懂的筆觸勾勒出有趣的故事,其中揉合了 激發思考的宗教議題討論。

之後,佩特森每天在照顧孩子之餘,忙裡偷閒地抽出十五分鐘來進行寫作,

而當孩子大了一點,她所投入的時間就更多了一些。她也曾參加創意寫作班,

寫的都是成人的作品,連續七年,她不停地寫稿、投稿、被退回,其中只有一 作品被刊登。最後,佩特森想既然她的成人文學不受青睞,那何不改寫兒童作 品?如同蛻變後的天鵝,佩特森決定飛向兒童文學那座清澈而豐美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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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第二節 第二節

第二節 歷史與重構 歷史與重構 歷史與重構 歷史與重構

歷史不只是一種科學,它同時也是一種再回憶的形式,科學所觀察到

的,回憶可以將它改變。再回憶可以把未完成的事物(幸福),轉化 為完成,把完成的事物(苦難),轉化為未完成。

──班雅明(Walter Benjamin ),《說故事的人》42

一 一 一

一、 、 、歷史場域的選擇 、 歷史場域的選擇 歷史場域的選擇 歷史場域的選擇

如前所述,佩特森曾經說過自己的生命原型就是一個故事,而佩特森藉由 書寫故事,與書中主人翁合作,去回憶重述自己的歷史,建立了一個個新的故 事,也形塑了新的自我身分。記憶對於佩特森的意義不是恰巧記住,而是重活、

重構(reliving, reconstructing);記憶可能是故事、工具或自我掙扎。

佩特森計劃寫一本關於日本的歷史小說,這給了她一個機會做有趣的研 究,並讓她覺得自己又再度成為日本人。雖然照顧小孩減少了她寫作的時間,

但她家人卻啟發了她的靈感。正當她嘗試去決定書中的情節內容時,當時才五 歲的琳有了麻煩。她不說話、不哭,也不看任何人,只是坐在那兒瞪大眼睛。

佩特森試著跟她說話、抱抱她都沒有用,這種情形嚇壞了他們。有一天,琳在 佩特森的逼問下終於開口了:「為什麼那個女人要遺棄我?」佩特森和約翰從 未隱瞞琳的身世:她是被母親遺棄,被一位警察發現,把她送到孤兒院的。佩 特森把琳擁入懐中,告訴她:「我想她把你放在那兒是因為她知道你會被發現 而且會得到照顧。她這樣做是因為她愛妳。」琳不停地問:「她還活著嗎?」

「她好嗎?」

經過了這次的談話,佩特森開始思考一個小孩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安好

42 華特‧班雅明(Walter Benjamin ),林志明譯,《說故事的人》(台北:台灣攝影,1998.12),頁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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