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顯異議立場：切割與妥協
第一節 不與政黨撕裂關係的異議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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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突顯異議立場：切割與妥協
選區是立委參與立法的重要考量因素，而立委所屬政黨同樣是立委在立法運 作時，很重要的依賴對象。政黨有本身立場及意識型態認同的考量，若與立委的 選區意見不一致時，立委要如何抉擇呢？本章即在分析這種不一致立場發生時，
立委會採取哪些立法行為、動作、語言，以與所屬政黨切割立場、並向其選民表 態；或藉由立法的語言及動作，傳達訊息給他的政黨，讓政黨理解他的立場。
原則上，立委與其政黨雙方，為了大局著想，尚不至於輕易撕裂關係。除了 雙方各自退讓，也可能各自堅持立場，甚至政黨施以黨紀、立委甘願受罰、或表 現強烈異議的肢體語言，皆可視為另一種形式的妥協。另外，運用立法程序，由 政黨開放黨內異議者表述立場，或藉由立法技術，用協商或附帶決議的方式，達 成立法內容的折衷，更是直接的妥協形式。本章將以農業發展條例、農村再生條 例及老農福利津貼條例等案例，檢證立委與所屬政黨立場不一致時的相關推論。
第一節 不與政黨撕裂關係的異議表達
上一章的立委提案及加碼，動機上較偏於建立立法功勞；但本章的表達異議 立場，則主要在爭取支持選民的「諒解」，是個別立委鞏固其「個人選票」的另 一種方式，也有「區隔選票市場」（不同於敵對政黨，也不同於所屬政黨的立場）
的作用，讓其選民對所屬政黨的不滿，不會直接投射或反映在該立委個人的選票 上。而所屬政黨對於區域立委的異議立場，原則上會採取包容的態度，雙方各自 保留發揮的空間，尚不至於走到決裂的地步。從另一角度看，所屬政黨「體諒」
區域立委的選區壓力，在關鍵時刻、或短暫期間，讓這些特定立委與其政黨「劃 清界線」，既能鞏固該立委席次、維持政黨的票源，對政黨的凝聚力又不會造成 太大損害；在權衡利大於弊的情況下，是政黨與其所屬立委間，可以達成妥協的 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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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立委個人立場而論，雖然政黨的形象、提名、挹注資源等，對其連任很重 要，但選民的反應，更是關係選戰勝敗的關鍵所在；最後是否能夠連任，還是要 看選民是否繼續支持。所以，關鍵時刻，還是要表現以「選民優先」的明確立場，
暫時不考慮政黨面對的尷尬問題。筆者訪問立委時，談到政黨與選區立場的兩難 時，他們都義正詞嚴地表示：
很多事情，我們剛開始也都受黨紀的處分、黨紀的約束啊！可是到最後都證 明，站在民意這邊是對的啊！站在專業這邊是對的啊！那黨職幹部是來來去 去的、黨官是來來去去的；選舉是浮浮沉沉的，多少委員跟我同期，現在都 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我還可以在政壇上，一直屹立不搖！……其他大部分，
都被淘汰了嘛！只要你做得好，你能夠符合民意，你能夠堅持專業，在黨意 與民意有爭執的時候，能夠站在專業及民意這邊，去導引黨的政策，能夠回 歸民意，那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啊！人民肯定我們，我們就持續存在 啊！……當然，我們所謂的民意，就是選舉壓力啊！我們要多做事、多為老 百 姓 做 事 啊 ！ …… 國 民 黨 也 在 變 啊 ！ …… 我 也 有 推 動 國 民 黨 的 改 革 啊！……我覺得，看你的堅持是什麼？如果你覺得，這個是對的事情，站在 多數民意有利的，……你就堅持啊！就強力去說服啊！而且，也不會犧牲原 則啊！就是要有所犧牲，那我就被你處分啊！可是，我還是堅持我的原則 啊！讓時間來考驗是誰對誰錯啊！……大不了、我沒什麼後顧之憂，大不了 我回大學教書，照樣當我的社論主筆，照樣可以寫文章、批評時政，我怕誰 啊！……相對地，這些黨部幹部，說理說不贏我的，專業比不上我的，他必 須要讓黨的政策轉彎啊！就要符合民意、符合專業啊（訪談者 H）！
（來自）黨部的壓力，當然會有啦！這是必然的！我當時，像這個老農津貼 7000 塊錢的部分，當時在總統府開會的時候，我就一直堅持反對！因為我 想這個不只是一個理想，或者是一個制度的問題，我們覺得，這個要考量的 是，整個選票、整個政治環境，甚至包括我們將來政治運作上面，都會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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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影響！剛好那個時間，是一個相當敏感的時間，剛好是在選舉期間提 出來的，那我們知道，很多政治人物，他是會利用這個時間去操作選票的！
那我個人當然覺得，我們不能夠在這個議題上面，沒有做適當的處理！因為 如果說，沒有做適當處理的時候，會讓自己在這一次的選舉裡面，沒有辦法 把你長期經營的成果，把它展現出來，這是我覺得，我比較憂心的！……所 以政治是很現實的東西，如果你處理不好的話，你沒辦法把你經營的成果充 分展現，甚至會讓你選舉整個過程及結果，就產生變化！……老實講，我們 這種東西（堅持異議立場），到後來，黨部裡面很不能諒解，但是做為一個 基層、尤其又是來自農業縣的民意代表，我當然、我認為我這樣子做才是對 的！……所以我一直很堅持到底！希望讓大家知道……，當時，老實講，黨 裡面對我是不太諒解，甚至有撂下狠話，就是大概準備要對我們作處分、大 概要黨紀處分我什麼的，……為了農民的權益，作再大的傷害（犧牲），我 覺得我都值得，我也不會反悔，也不會退縮啦！我要堅持我的理由！……（對 議場上舉牌抗議動作）他（黨部）也不敢有意見啦！因為他也知道我們在農 業縣就是……而且我已經跟中央講過好幾次，我的立場已經很清楚，我已經 跟你建議的；馬英九到嘉義去，我也跟他建議，也一直跟他建議，也是這樣 講，他也應該了解我的狀況，所以他當時雖然不高興，但他也不敢去作處分
（訪談者 M）！
由以上兩段立委慷慨激昂的言談用詞，可以感受區域立委面對選區（民意）
的強烈壓力，已經不顧一切，可以作最大的犧牲（黨紀處分），甚至已作最壞打 算（退黨）。不過，這是立委在壓力下的情緒反應，也要表現他們堅持立場的強 烈態度，讓黨中央可以了解。政黨也很清楚他們的選區立場，大部分都會包容立 委的異議立場，或包容立委與其政黨「切割」立場。所以，目前觀察到的這一類 案例（牽涉選區立場），原則上都沒有到雙方「撕裂」關係的地步，甚至有些黨 紀也未給予處分。其實，雙方表達不同立場，也是溝通的一部分。最後，雙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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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了立場，但政黨沒有在立法表決中挫敗，不一定需要強調黨紀；立委讓選民 知道他的堅持，鞏固個人選票，也讓對所屬政黨政策不滿的選民不會消極抵制 他，這就形成兩方的妥協關係。
然而，不同政黨的處境並不相同。筆者曾於本文第二章的理論建構及上一章 結語分析過：國民黨執政時期較長，有執政的整體預算及財政壓力，個別選區的 利益分配與執政的行政理性，兩個立場產生衝突或不一致的可能性較高。另就農 民利益而言，是民進黨長期積極關注的對象，該黨與其立委的立場較易取得一 致；但國民黨還有軍公教的優先對象，在預算平衡的考量下，農民利益不一定放 在優先議題，此時，國民黨農業立委即會面臨兩難的處境。在筆者訪談的對象中，
談到政黨與選區立場不同的問題，很微妙地，國民黨受訪者立即反應這種案例很 多，若須出席表達立場（或投票），通常會藉口忙選區服務，無法出席：
（與黨團意見不一致）好像發生很多次耶！我們就是在黨的堅持之下，只 好、一定要贊成啊！……因為這關乎到未來的提名嘛！還有整個罰款的機 制，現在罰得很嚴重！我們已經被罰了 20 幾萬，然後再加上沒有「事業體」
的委員來說，20 幾萬對他來說，是個很沉重的負擔！……對我們來說，只 好暫緩這樣子的主張。……罰款通常是沒有出席投票，大部分都是「被選區 的活動綁住了！」來不及趕回來。……我們幸好不是在核電廠附近的委員，
如果我們是在核電廠附近的委員，我們大概、應該「就永遠趕不回來！」「就 永遠有活動、很重要，趕不回來了！」（受訪者大笑）（筆者註：訪問當時，
反核議題正瀰漫著新聞版面）（訪談者 J）。
（與黨團意見不一致）有啊！證所稅啊！但是，委員碰到這種情況，委員還 是會試著跟黨團那邊溝通，因為就是他在地方上接觸到不一樣的聲音，最後 還是會、80%還是會遵照黨團的意思，但他還是會爭取自己的立場。……還 是有被罰錢，不是因為投錯票被罰，他是因為沒有到被罰錢，……地方型委 員，還是以地方行程為主（訪談者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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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地，民進黨受訪者則是想很久，然後表示這種案例好像很少，即使有，
最後也會依循黨團立場：
（與黨團意見不一致）這個，我可能沒辦法作一個完整的回答。也許委員與 黨團會有不同的考量，到時候就會跟黨團協商（指黨團內部協商），這個需 不需要作調整？個別態度如何？……大致上，就我自己這幾年的經驗，通常 遇到這種狀況，（委員）就比較退而求其次（妥協）啦！我還沒有遇到過「硬 幹」的方式來處理（訪談者 B）。
（與黨團意見不一致）現在，因為我們是民進黨籍，沒有問題；立場（不一 致）的話，我覺得比較少啦！……（有衝突）執政黨比較多，反對黨比較少，
沒有錯！因為反對黨會發生，除非你跟黨的價值就有衝突，但這不太可能留 在黨內，還讓你被黨提名，……（因為投票立場被罰錢）很少耶！……我記 得沒有發生過，……刻意迴避，我覺得好像也沒有發生過。目前，其實沒有 遇到這麼大的衝突啦（訪談者 L）！
沒有錯！因為反對黨會發生，除非你跟黨的價值就有衝突，但這不太可能留 在黨內，還讓你被黨提名，……（因為投票立場被罰錢）很少耶！……我記 得沒有發生過，……刻意迴避，我覺得好像也沒有發生過。目前，其實沒有 遇到這麼大的衝突啦（訪談者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