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辛亥革命時期俄羅斯與中國之邊疆關係
第一節 喀爾喀蒙古獨立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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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辛亥革命時期俄羅斯與中國之邊疆關係
本章針對辛亥革命期間，中俄兩國之邊疆關係探討，其一為喀爾喀蒙古之獨 立事變，於此間爆發，承接前章的獨立蘊釀，本章擬討論獨立事件的發生，蒙古 政權的成立與成立之後俄國與新生之蒙古政府之交涉談判。呼倫貝爾地區的獨立 事變與俄國進佔唐努烏梁海地區兩端，也是革命期間由俄國發起，未先經與中國 政府交涉而在中國邊地實施之地緣戰略，同於本章討論之。
第一節 喀爾喀蒙古獨立事變
1911 年八月中旬，俄軍陸續抵達庫倫，「領館衛隊」加強至八百餘人，且陳 兵於恰克圖邊界，遙為聲援者四千餘人。庫倫辦事大臣三多雖嚴詰哲布尊丹巴，
並得其允諾電俄阻止續派部隊。而俄軍仍持續增援庫倫，滯留於俄境的杭達多爾 濟也未返回164。九月，停止編練新軍的計劃，於十一月裁撤兵備處，將籌備處總 辦唐在禮和新軍教官等調離庫倫165。至十月一月底，庫倫辦事大臣官署手邊僅有 三百名馬步兵和四十人的私人衛隊166167。
蒙古王公一方面得知中國內地發生騷亂，一方面得到俄國的武器支援168，見 局勢有利，遂於十一月二十八日，秘密召集庫倫附近各旗蒙兵。三多得知後詰問 之，則答稱其係按照 1900 年之成例，當年中國發生騷亂169，意曾及集結各旗軍 隊。由於先前俄國對蒙古新政的強力干預，已使三多失去決策信心，凡事均先向 俄國領事徵詢意見170，遂遣秘書求見俄國駐庫倫代理領事拉弗多夫斯基
164 李毓澍，《外蒙撤治問題》，(台北：中研院近史所，1961)，頁 5。
165 陳春華 譯，《俄國外交文書選譯：關於蒙古問題》，頁 15。
166 同上，頁 17。
167 蒙古獨立事變爆發時，庫倫辦事大臣與俄國領事手邊究竟掌握多少人員，各種資料間有所出 入，此處採用俄國駐庫倫領事於十二月十一日向本國外交部說明事變經過的報告中所引之數字。
然不論何種版本，在庫之俄軍與蒙軍人數，均遠多於華軍。
169 指庚子年八國聯軍之役
170 鄭念之 編譯，《日本外交文書選譯—關於辛亥革命》，頁 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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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dovsky)，向其求助，希望進行干預，並讓蒙古王公提出要求。拉弗多夫斯基 推以本國並無訓令，無法調停，只能私下將三多的建議轉告王公們。蒙古王公原 就在俄人的支持下行動，現在中國官員又主動示弱，局勢當然只能有進無退了。
外蒙王公喇嘛在俄人撐腰，華人退縮之下，於十一月三十日，先假稱：
「現聞內地各省相繼獨立，……我喀爾喀四部蒙眾，受大清恩惠二百餘年，
不忍坐視，我佛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已傳檄徵調四盟騎兵四千名，進京保護大 清皇帝，請即日按照人數，發給糧餉槍械，以便起行，是否照准，限本日三小時 內，明白批示。」
此時辦事大臣官署手上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物資供應，又限三小時內答覆，本 來係屬強人所難。
同日，效法中國各省之獨立宣言，向庫倫大臣三多宣布蒙古獨立，驅逐其出 境：
「刻本蒙古已定宗旨，將蒙古全土，自行保護，定為大蒙古獨立帝國，公推 我佛為哲布尊大皇帝，不日諏吉登極……請貴大臣，明日即速帶同文武官員兵丁 等出境。」
十二月一日，又已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名義，諭知三多獨立之事，並驅逐其 出境：
「為札飭事，照得我蒙古自康熙年間隸入版圖，所受歷朝恩遇，不為不厚，
乃近年以來，滿洲官員對於我蒙古欺凌虐待，言之痛心。今內地各省既相繼獨立，
脫離滿洲，我蒙古為保護土地、宗教起見，亦應宣布獨立，以期萬全。現已由四 盟公推本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為大蒙古獨立國大皇帝，不日即當御極。庫倫地方 已無須用中國官員之處，自應即時全體驅逐，以杜後患。合行札飭三多：札到，
該三多即便凜遵，限三日內帶同文武官員以及馬步隊等趕速出境，不准逗留，如 敢故違，即以兵力押解回籍，此飭171。」
171 明驥，《中俄關係史(下)》，(台北：三民書局，2008)，頁 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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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俄蒙軍隊佈署已定，約共五千多名，中有俄軍一千餘人172。辦事大臣官 署的馬步兵已隨全體軍官投向活佛，三多的私人衛隊則四散離去173。三多遂帶部 屬家眷等三十人，投向俄國領事館，要求避難，蒙軍並至中國防營，勒收槍彈。
俄國代理領事在報告中記錄，王公與蒙軍本想破壞電報局、搶劫銀行、中國官署 等，遂派俄國軍隊在庫倫與買賣城巡邏，維持治安。原駐守於庫倫至恰克圖一線 各處之中國士兵陸續返回庫倫，輒被繳械或投向蒙軍。三多在十二約三日離開庫 倫，由蒙古王公和俄國領署，各派兵十餘人，「護送」其一行人至恰克圖離境174。 三多由恰克圖進入俄境，至烏丁斯克、赤塔，由滿洲里由鐵路返國，行至奉天，
清廷即以其事前不能加意羈縻，遇事張皇失措，將之革職查辦。
在驅逐庫倫的中國官員後，烏里雅蘇台將軍奎芳，於十二月底被外蒙驅逐，
科布多參贊大臣傅潤據城自守，但苦無援助，至次年八月，仍為俄蒙聯軍攻陷175， 喀爾喀蒙古遂再無中國政權之代表。
滯留俄境的杭達多爾濟一行返抵庫倫，十二月二十八日，哲布尊丹巴呼圖克 圖行登極禮，即皇帝位，帝號稱額真汗，年號「共載」，國號為大蒙古國。並組 織政府，設內務、外務、財政、兵部、刑部共 5 個部。使俄的杭達多爾濟和車林 齊密特分為外務和內務大臣。
十二月二十三日，中國政府派遣在北京任資政院外藩王公世爵議員，同為車 臣汗部盟長的多羅郡王多爾濟帕拉穆，與原任中國駐海參崴總領事，調任阿爾泰 辦事大臣176，尚未赴任的畢桂芳，作為查辦庫倫事件大臣。這個人事佈局應是希 望蒙古王公方面的安撫折衝由多爾濟帕拉穆承擔，而對獨立事件背後的俄國黑手，
則由熟知俄文，有駐俄涉外經驗的畢桂芳負責。
畢桂芳在知曉將派外蒙交涉後，即先與俄國駐北京代辦世清接洽，試探俄人 的態度並請求協助。世清答以，需「提出確實證據，證明中國已徹底放棄原來敵
172 李毓澍，《外蒙撤治問題》，頁 6。
173 陳春華 譯，《俄國外交文書選譯：關於蒙古問題》，頁 17。
174 同上，頁 18。
175 李毓澍，《外蒙撤治問題》，頁 6。
176 亦有資料作科布多辦事大臣，疑有誤，此從畢氏自書之《外蒙交涉始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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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俄國之對蒙政策177。」畢氏則記錄，世清提出要求中國先允諾修築張庫鐵路，
方能協助，使外蒙取消獨立。畢桂芳對俄國的交換條件表示現下事有緩急，無法 立即答應，仍應以先進行外蒙交涉，俄使不應趁人之危178。
既然要求被拒，世清即不滿表示：
「外蒙獨立事為貴國內政，敝人未便干涉，惟以私人交誼忠告閣下，此次赴 蒙，恐有危險，宜慎重179。」
除了轉變態度，表示與己無干，無法協助外，之後由於蒙境亂起，張庫大道 不通，需出關至滿洲，由東清鐵路轉西伯利亞鐵路方能入蒙。而過境俄國需向俄 國使館申請護照，但外部照會申請時，俄使卻以張庫鐵路之事未能如願，不願發 給護照180。在俄國的阻撓下，終究未能成行，無法與外蒙進行交涉。民國政府成 立後，又再派遣世居北京的蒙古王公那彥圖前往烏里雅蘇台，與蒙古直接交涉，
在俄國的警告下181，為蒙古當局所拒。
三多入關後，畏罪不敢進京，避居於天津，天津日本領事派通事瀨上與之面 談，於 1912 年一月十八日有談話紀要，可見其觀點陳述之庫倫事變與情勢分析，
雖然其中有許多為個人開脫的說詞，仍可見得俄國勢力於外蒙地方之深入與中國 官署的積弱：
前庫倫辦事大臣三多談話紀要
(一九一二年一月十八日於《大公報》報館樓上)
(一)、本人(三多自稱)就任辦事大臣以來，已在庫倫度過兩年之久。在此期間，
未曾吃過一頓舒服飯。這是因為我朝廷恩威不及邊陲之地，蒙古喇嘛(活佛)專橫 過甚，強鄰(俄國)干涉已達極點之所致。
(二)、本人赴任以前，曾就本人應採取之方針，措施等問題與政府負責官員籌議 磋商，已取得政府同意。故到任之後著手辦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勦伐土匪，以保
177 陳春華 譯，《俄國外交文書選譯：關於蒙古問題》，頁 21。
178 畢桂芳，《外蒙交涉始末記》，(台北：文海，1968)，頁 14~15。
179 同上，頁 16
180 同上，頁 17
181 陳春華 譯，《俄國外交文書選譯：關於蒙古問題》，頁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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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安寧。不料土匪所用武器十分新銳，看來似係俄國所製新式武器。我兵傷亡 二十餘名尚不能斃傷土匪一名。致使我第一項措施遭到慘重失敗。
(三)、鑒於此次失敗，本人曾立即向政府提出建議，並經政府同意，著手整頓軍 旅，聘任某日本留學生182對軍隊開始正規訓練，同時購買新式武器，充實裝備。
不料當地俄國領事無理提出強硬抗議，橫加干涉。本人曾再三報請政府設法排除 此種干涉，不料反造成不利後果，終於不得不停止練兵。
(四)、鑒於俄國之干涉已達極點，始知本人在赴任前與政府要員協商決定之各種 施策萬難實行。並且領悟到，遇事先與俄國領事商量，取得同意，然後在其贊助 之下逐步推行，方為妥善。於是，本人遂就我方方針問題向俄國領事徵詢意見，
不料俄國領事言稱：貴大臣所擬各條辦法，就個人而言，無不一一深表敬佩，但 做為貴國政府之施策，則不能不說已落後五十餘年，深為遺撼。本人身為領事，
不但不能同意，而且絕不能承認其實行。
(五)、我國一切施策已全無實現可能。本人受命為辦事大臣，由清國政府所派遣，
但無任何權力，不過只是一個裝飾品而已。
(六)、關於對俄關係之一切事務，終至無法措手，僅在對蒙政策上留下一點微小 成績。即本人在當地籌得三十萬兩，已用此款從俄國購得新式槍支，轉交禁衛軍
(六)、關於對俄關係之一切事務，終至無法措手，僅在對蒙政策上留下一點微小 成績。即本人在當地籌得三十萬兩，已用此款從俄國購得新式槍支，轉交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