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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質想像力:一種超人狀態的官能

第一章、 詩意哲學,或閱讀現象學

Ⅰ、 物質想像力:一種超人狀態的官能

巴舍拉在《空間詩學》一書中,雖然宣稱自己所要展開的是想像力現象學的 研究、著重於想像的創造力,指出「想像力作為人性的主要能力(major power of

92 對衣沙爾來說,這種「在構成意義的同時,讀者本身也被構成」,才是被動綜合的全部旨趣。

然而,「讀者本身也被構成」-究竟意味著什麼?原來是當讀者在集結意義時,察覺到自己身上 發生了一些事情,而我們為了找出這種變化,被動綜合遂超越意義(meaning)層面,通向意旨

(significant),前者是文本所包涵的各個方面所蘊含的指涉全體(referential totality),後者則是 讀者把意義化入自身之存在中。

93 衣沙爾引用用胡賽爾的話來說明:「這是一條普遍的定律:每一所與的呈象都自然地連接於一 系列的呈象;此系列中的每一呈象都會重現前一呈象的內容,於是,過去之要素總附隨於新的呈 象。故此,想像在這裡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顯出它是有創造力的。在這個事例裡,想像確實創造了 一種新的呈象要素,那就是:時間要素(temporal quality)。」指出意象之呈象總是在過去意象 所形成之背景上挺現,隨後又沒入過去之中、無可避免地有所改變,最後在讀者的心靈中前後一 貫地凝聚起來,是為一種「滾雪球效應」。而透過指涉的不斷累積所形成之意義,本身具有一種 獨特的時間性。一方面,這種時間性必然與過往相互連結,雖然游動的觀點會把文本表現成過去、

現在或未來,但這並不會導致記憶的消退以及任意的期望,而成為所有時間階段毫不間斷的綜 合。另一方面,通過這種時間性所生產出來的意義,本身是不可重複的,它最後需要在時間中來 完成其意義,被動綜合不僅僅是一種意識之門檻(threshold)以下自動發生的接受與合成歷程,

因為它並非單純是一種外於時間的判斷。(Iser, “Passive Syntheses in the Reading Process,”

pp148-150.;鄭樹森著,〈閱讀過程中的被動綜合〉,岑溢成譯,頁 10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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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an nature)……想像力就是生產形象的機能(faculty of producing image)。」

94,但其中對於「想像力」一詞所具有的內容與意涵並未給予太多解釋,因此在 這邊,筆者試圖經由巴舍拉一些精神分析的著作中所論及的「想像力」概念做一 徵引。

首先,在《水與夢》中,巴舍拉將人類精神的想像力區分為「形式想像」(formal imagination)跟「物質想像」(material imagination),前者具有多樣多變性,後者 則企圖挖深存在的本質,找出原初而永恆的東西。他依照這樣的區分指出世間萬 物都具有一種敵對係數(coefficient d’adversité; coefficient of adversity),並依照 這種係數呈顯出來順從性或是攻擊性中的細微差異,來表現與人類存有的關係。

這些活躍的細微差異(activist overtone),在我看來,並沒有通過「現象學的 意向性」充分表達出來。現象學家們的例證並沒有充分顯示出意向性的緊張 程度;這些例證太「形式」(formal),太智性。對象化(objectify)形式,

而非缺少了一些強度和物質估量的原則的那種力量的對象化學說(doctrine of objectivation)。必須同時是一種形式意向,動態(dynamic)意向和物質 意向,對象才能從力量、抗力和物質(matter)上被理解。95

這段對現象學無法表現動態過程中的細微差異的批評,引發其與沙特之間的 論戰,然而這並非本節所關心的問題,這邊暫且不談96。但是通過這段引文,我 們可以知道巴舍拉的想像力所強調的是「物質想像力」的動態性成份-這是對於 物質之非惰性、反抗性為基礎,因而可以體現出意向性的心理狀態及其中的力量 與強度,或者說,物質想像力的意向性,不單純是一種智性的,而必須同時是形 式、動態與物質的,才能在物質的反抗中獲得對物質的理解。要想掌握物質想像 力,首先巴舍拉提醒我們,不應從詞源上思考「想像」一詞:

想像並不是如詞源學97所暗示,是形成實在的形象的機能(la faculité de former des images de la réalié; the faculty for forming images of reality);想像 是形成超出(dépassent; go beyond)實在的形象,歌頌實在的形象的那種機 能。它是一種超人狀態的機能(faculité de surhumanité; superhuman faculty)。

98

94 Bachelard, The Poetics of Space, p.xxxiv.;巴舍拉著,《空間詩學》,頁 54。

95 Gaston Bachelard, Water and Dreams: An Essay on the Imagination of Matter, trans. by Edith R.

Farrel, Michigan: The Dallas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and Culture, 1999. p.159.;中譯本:〔法〕加斯東.

巴什拉著,《水與夢-論物質的想像》,顧嘉琛譯,岳麓書社,2005,頁 175。

96 關於這場論戰,可參閱黃冠閔,〈巴修拉與沙特的想像論差異〉,發表於「批判與反思哲學研 讀會:第三期時程」,2008 年 3 月 7 日。其中做了相當細緻而關鍵的討論。

97 想像”imagination”的詞源為”image”,關於從此詞源意義上的理解產生不同研究的出發點,可 參考本章註腳6 的簡要說明。

98 Bachelard, The Water and Dreams: An Essay on the Imagination of Matter, p.16.;巴什拉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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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通過對物質-這種物質具有兩種價值:「深化」(deepening)和「飛 躍」(essor; elevating)的價值,前者指向一種奧秘,後者則是一種從一種能量-

動態的想像-來形構出嶄新的意象。通過想像的力量和物質的反抗兩者之間的辯 證,想像活動遂指向一種「超越」,而不僅僅只是讓事物停留在意識之中。

這種動態想像活動,巴舍拉稱為日夢,而處在日夢狀態的人,就是「夢者」、

「夢想者」(dreamer)。日夢之創造性,也就暗示了日夢內容上的非現實性-一 種不曾存在的過往、虛構的童年。這種非現實性首先打破了時間序列的問題,它 與過去分離,與現實分離而朝向未來;這是一個電光火石的「瞬間」,而在這種 瞬間中創造性想像力必須系統地連結到所產生之創造物-也就是詩意象。透過某 個詩意象在想像活動中乍現,遙遠的過往才轟鳴回響起來,儘管我們很難知道這 些回聲會折射出什麼樣的深度,又將消逝於何方,但是詩意象所表現之清新感與 活力,及其所獲得的嶄新形象,都是其自身存有的顯現。而在文學手法的表現中,

這種非現實性穿插於現實性-也就是一段故事發生後的時代-中,隱蔽了日夢的 現實性,使我們輕易地將這些對象視為非現實而就此打住。事實上,日夢若是以 其真正發生過的素樸狀態現身,那就很難有現象學上的價值;日夢之價值,正因 其具有非現實特質,而逗留於日夢中的人,便是通過這種非現實轉成現實的過 程,展現其創造性。在這樣的活動中,我們被提升到一種詩的境界,成為詩人。

而這種提昇,也就是以想像力作為意識根源,存有狀態的昇華。

Ⅱ、想像力作為存有的意志:反因果論,對立與矛盾中之流變與提昇

想像作用是一個以實體的親密性為目的之屬性的增生原則。想像作用同時是 更多存有的意志,並非是逃避的,而是揮霍的,並非是矛盾的,但是醉心於 對立。意象是一種存有者,是為了確定能夠變化而自行差異化的一種存有 者。99

巴舍拉大幅度的提高想像力的位階,使得想像力超出了在認識作用上如康德 把想像力視為對感性材料形構的一種能力,或是沙特認為想像力是對於「空缺」、

「不在場」的一種補償作用,而是能夠促使意象自行增生、自行差異化,也總是 與意象處於這種動態關係的能力。意象作為存有者,而想像力如同一種「開顯」

的方法原則,這就是巴舍拉「想像力的形上學」,這種形上學把人與想像力結合 起來,以想像力作為人性的基本特質:想像力作為一種人類的意識活動,而進行

與夢-論物質的想像》,頁18。本引文因筆者尚無能力對法文進行翻譯,故採用黃冠閔之翻譯,

並以英文本作對照。黃冠閔,〈巴修拉與沙特的想像論差異〉,發表於「批判與反思哲學研讀會:

第三期時程」,2008 年 3 月 7 日,頁 14。

99黃冠閔,〈巴修拉與沙特的想像論差異〉,發表於「批判與反思哲學研讀會:第三期時程」,2008 年3 月 7 日,頁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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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想像的意識,是意識的根源-這指向一門想像現象學之建立。人在想像活動中 展現出其自身的存有狀態。「在這個綿延物質(une matière-durée),人將自己實 現為一種流變而不是一種存有者。他瞭解到存有的提昇(promotion d’être)」100人 之存有的提昇,展現為一種垂直性的流變,也就是純粹的昇華。

這種昇華並沒有昇華任何東西,而是讓激情的重擔得到了釋放(relieve),

並解放欲望的驅力(freed from the pressure of desire)。101

昇華首先只是為了讓詩歌中各種心理學化的激情釋放出來,由此超越共鳴,

而對欲望驅力的解放,則是為了避免因過於著重詩意象之脈絡,使得詩人變成了 一個性慾精神病學(psychopathia sexualis)的「臨床案例」、降格成一位創傷者。

那將使得創造出詩意象、言說幸福的詩人,變成只是因其在現實中遭遇不幸,因 而在言說中求取補償。對精神分析師而言,「『昇華』只是在垂直面上做補償

(compensation),向上飛昇,這跟從側邊的事物求取補償是一樣的道理。」102然 而對巴舍拉而言,詩意象所造成的純粹昇華,卻是獲得某種「第一次」的體驗-

體驗那未曾被體驗者-絕不是一種對於已知情結的補償作用。而這種純粹昇華,

只需要藉由意象中的一些微小差異就可以達到,不再受囿於因果關係的揭露。巴 舍拉坦言道:

我跟因果論(causalism)說法已一刀兩斷,我拒絕所有機體的因果論(organic causality)。因為我的問題重心是要討論,純粹自由的想像力、奔放的想像力,

跟機體的受激狀態(incitement)一點關聯都沒有的想像力所產生的種種意 象。103

詩意象是獨立於因果律(causality)之外,……心理學者和精神分析師提出 的種種原因,無一能夠真正解釋清新意象那全然不可預期的特質。104 詩意象這種獨立於因果律、全然不可預期的特質,在激情的超越中,打開了一個

詩意象是獨立於因果律(causality)之外,……心理學者和精神分析師提出 的種種原因,無一能夠真正解釋清新意象那全然不可預期的特質。104 詩意象這種獨立於因果律、全然不可預期的特質,在激情的超越中,打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