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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占有型的生命情態

第三節 獨白式對話

獨白式對話思維的人通常會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導致個體的行為和觀點 以自我為中心。這類型的人只想與自我對話,表面式的與他人進行對話,與他 人溝通交流時,有時不僅不接受與自己的意見相左之人,甚至會將自己的想法 強行灌輸給他人。此類型的人似乎也是佛洛姆占有型生命情態的展現之一。因 此本節先以個體與環境的關係切入,再討論個體與社會之間的關係。

人類呱呱落地之時,人們為求生存會順著自己的本性成長,凡對自身生存 或有成長的阻力,人們通常會加以反抗(Fromm, 1976/1997: 65)。人類社會的 發展開始於人類跳脫與自然的束縛,逐漸意識到自己是由整個世界與周遭他人 所分離出來的個體。佛洛姆認為:

以個體化(individuation)一詞可以用來指稱個人與整體世界連結逐漸浮現 的過程,意識到自己的獨立的個體,但同時也感受到自己也屬於整個世界

(Fromm, 1941/1968: 3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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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可以提供個人安全感,以及與外在世界的一致性,然而 個體化發展另一個面向卻是越來越強烈的孤獨感,感覺到自身與世界的分離 感,這種分離感通常令人無力、焦慮且伴隨著危險、威脅(Fromm, 1941/1968:

44-45)。

如果個人無論做了什麼事、用什麼方法進行、最後的結果成功或失敗,完 全都是個人自己的事情,很明顯地,這樣的規則促進了個體化的發展,但 他也切斷了個人與他人的連結(Fromm, 1941/1968: 128)。

個體化發展使得個人逐漸增加性格的獨特性與健全性,但同時也造成他人 的連結消失,使個人逐漸脫離他人(Fromm, 1941/1968: 46)。人在成長過程若 是依著人的天性,個人在面臨自身的事物時倘若受到阻撓,可能會運用物理的 或心理的暴力影響他人,希望他人可以順著自己的心意或執意,以達成自己的 慾望。

占有型的個人主義已成為一種封閉型的人生觀,這種人很難與他人共同進 入真誠的交往(鄧元忠,1999:183)。這些人的性情不會隨著社會化的過程而 有改變,這類的人即便在社會團體中依然只用自我立場、感覺、認知判斷事 情,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行為和觀點,凡事以自我為中心,只想跟自己對 話,拒絕與他人溝通交流。

對話變成了一種既為商品也是一種戰鬥的方式,有些人的談話是為了想證 明自己的是正確的,有些人僅僅是為了顯示他們是多麼聰明、多麼超群出 眾。他們進行交談對話時,絕不允許任何新的思想進入他們的頭腦,他們 會堅持保有自己的觀點(王大鵬譯,2001:1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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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佛洛姆的觀點分析,這類的人將自己的想法強行灌輸給他人,不接受他 人的不同想法,強行抹滅他人的意見,將此種溝通生活模式視為一種占有型生 命情態,筆者將其細分為獨白式對話的占有心態。

美國精神醫學學會《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簡稱 DSM)中提到有一類型的人格有以下 幾個特點:認為自己享有特權、可以為了自身利益,奪取他人利益、不願意理 解他人的感受以及需求、表現一種高傲自大的態度行為等特點,此類型的被分 類為自戀型人格。

自戀型的人不太在乎獲得的一切,他只是一心崇拜、讚賞自己,表面上自 戀者雖然看似非常喜愛自己,但是其實他們並不喜歡自己,他們的自私就 像自私一樣,基本上是一種缺乏自愛而做出的過度補償(Fromm,

1941/1968: 137)。

筆者認為獨白式對話的占有心態與自戀型人格傾向似乎可以互相呼應,具 有這種生命型態的人時常陷溺在自我的主觀意識當中,無法同理他人的感受,

而且以自我中心為主的人通常具有強烈自尊心,會將自己的意願一廂情願地投 射到別人的身上,無法與他人共享不同的見解觀點,使自己與他人之間的距離 逐漸疏遠,最終使自己落入畫地自限的局面而毫無自覺。佛洛姆認為一場真正 的談話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種交流,誰的對錯無關大局,甚至是交談者之間的 對話是否有深度或讓人信服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們談話的真實程度,需要了 解對方的想法,進行真實且具有人性的交流(王大鵬譯,2001:102)。

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占有型生命情態的表現,人會不會以為自己是照著自己 個人的心願生活,但是實際上卻是生活在他人的制約和操控之下?佛洛姆認 為,原屬於個人的意願、渴望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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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著複雜的社會過程,例如:灌輸、獎勵、懲罰等意識形態的影響,使 大部分人們相信自己在順著自己的意願,而未察覺到他們的意願是被社會 制約及操控(Fromm, 1976/1997: 66)。

人無自覺將會陷入自以為的情感,認為自己擁有選擇權,但其實無意間放 棄自己的意願。反思,人是否會有意識地放棄自己的個人意願,達成人與社會 之間的和諧?是否會有從眾的傾向?從眾是一劑強力的心理機制,即使是不正 確的抉擇,個體會跟隨多數人或團體的決定進而選擇或改變自己的判斷,然而 個體的從眾行為,也可能是一個保持團體協力和促進溝通的重要力量(劉正 杰、董旭英,2018:108)。倘若個人無法改變那些他身邊關注的人,他在性格 上便會有一種驅策力促使他抑制自己,以便仿效他人而不是改變他人

(Riesman, 1989: 181)。

在這種狀態下的人類面對這個世界時,可能會有所退卻,放棄他所擁有的 自由,藉由消除自我與世界的鴻溝來克服自己內在的孤獨(劉宗為譯,2015:

166)。佛洛姆在《逃避自由》(Escape from freedom)提到人們或許會將言論自 由視為爭取自由的最終結果,但言論自由卻也給予現代人另一種困境(Fromm, 1941/1968: 125)。佛洛姆進一步闡述:

個體所思所言可能正是別人所思所言,將自己落入缺乏原創思考能力的狀 況。再次地,人們自滿於生命行為能免於外在權威告訴我們什麼能做、什麼 不能做的束縛,卻忽略的諸如輿論或常識之類的匿名權威所扮演的角色。這 類匿名權威的力量之所以如此巨大,導因來自於人們樂於滿足每個人對自己 的期待,而且害怕自己成為社會的異類(Fromm, 1941/1968: 125) 。

人與人之間透過個體與社會環境相互作用促進社會化的發生,社會化催化 人類社會行為的型塑過程,人們為了自處生存環境所認可的社會行為模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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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其生存的社會文化環境中各種刺激能夠給予合適、穩定的反應。我們可能會 有許多決定其實不屬於我們自己,而是來自於外界的提示。佛洛姆對此有更一 步敘明:

我們說服自己:我們可以做自己決定的,認為自己真的想要某些東西,事 實上我們只是害怕孤獨,或是生活、自由受到直接的威脅,使得我們遵循 了某種內在或外在的壓力,那股壓力告訴自己必須這麼做,去努力符合他 人期待(Fromm, 1941/1968: 223-225)。

佛洛姆認為個人的孤獨感使人類會自我形成保護,就像動物身上的保護色 一樣,使牠們與周遭環境極為相似,使我們在環境中無法認出牠們(Fromm, 1941/1968: 209)。佛洛姆認為:

一個人若放棄獨特的自我,變成某種無自主性的東西,與身邊圍繞的其他 人一樣,整體社會就會像數百萬個機械人一般,再也不會感到孤單,但同 時也付出了相當高的代價:喪失自我(Fromm, 1941/1968: 209)。

自我的喪失以及被社會化自我取代的狀況,使人感到懷疑,因為他的本質 只是在反映出他人的期待,為了克服因喪失自我認同而產生的焦慮,個人不得 不順從社會,藉由持續尋求他人的認可與贊同來重建對自我的認同(Fromm, 1941/1968: 230)。社會環境會用各種方式給予回應,使人們成為符合社會要求 的成員,了解社會文化中什麼是需要提倡和鼓勵,什麼是會被反對與禁止,期 望人們遵循一定的社會行為規範。舒適的生活往往會讓人變得被動、變得沒有 人格,容易受人操控(Fromm, 1941/1968: 37)。當人人都屈服於多數人的意 見,害怕當自己和別人有所不同時會成為被排斥、被孤立的異類,這就產生了 民主社會裡的令人憂心的諂媚精神或巴結精神(courtier spirit;l’esprit 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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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r),亦即刻意去迎合、奉承、巴結多數人的意見的心態(許國賢,2017:

21)。一個人為了與他人關係良好,往往得付出放棄自我的代價,以符合別人的 期待,結果將喪失了真正的個體性與自發性,最終真實自我與符合外在社會的 自我,將會在自我的反覆對話中迷失自己。一個人若沒有歸屬感、沒有自我意 識的人,將無法連結於其生命意義,內心將充滿疑惑(劉宗為譯,2015:42)。

佛洛姆認為:

人們在存在占有型生命情態社會中,將被迫放棄大部分個人的真誠意願或 渴望,放棄自身的興趣與關懷,反而採用社會的思想與情感模式(Fromm, 1976/1997: 65)。

佛洛姆認為雙方之間的溝通交談的產生,不是靠著聰明漂亮的對話,而是 在於雙方交談的內容是否與彼此有所關係(王大鵬譯,2001:121)。溝通本應 重視交流成員心靈的滿足、人格尊嚴的尊重、個人價值的肯定以及提供參與機 會,然而個人或群體中的少數在面臨群體壓力時,通常會放棄原有的態度,改 變自己的行為或意見使其與多數人相一致的行為,因為當個體態度與群體不一 致時,個體會需要承受較大的心理壓力,因此促使個體趨向於與群體一致。

人若身處這種占有型生命情態的社會氛圍下,可能會因少數人的操弄,造 成自己的本性受到侷限,影響的年齡層不只是年幼的嬰孩,其範圍可延伸至青

人若身處這種占有型生命情態的社會氛圍下,可能會因少數人的操弄,造 成自己的本性受到侷限,影響的年齡層不只是年幼的嬰孩,其範圍可延伸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