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障礙者形象的比喻

比喻，依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網頁釋義：「將兩種相近的事物做比較，

使所說的話或所寫的文章具體生動，容易了解，富有形象化。」比喻作為一種文 章書寫的技法，基本上可以分為：明喻、隱喻和借喻。明喻就是句子結構中有喻 體、喻詞、喻依三者兼備的譬喻。例如：時間如流水般逝去。「時間」是喻體，「如」

是喻詞，「流水」是喻依。隱喻係以兩個事物之間的相似性來作間接暗示的比喻。

相較於明喻，凡具備喻體、喻依，而喻詞由「是」、「為」等代替的譬喻屬之。例 如：時間是金錢。「時間」是喻體，「金錢」是喻依，喻詞用「是」替換。借喻是 指出現喻依，喻體、喻詞都省略。例如：如《史記》的卷四十八中〈陳涉世家〉：

「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以「燕雀」借喻碌碌無為的庸人，以「鴻鵠」

借喻志向遠大的壯士。比喻的功能是為了讓人更能理解抽象的事物，或是留下生 動的印象，以增進對新事物的認識。

在《疾病的隱喻》中，Sontag（2014）希望藉由揭露肺結核、癌症與愛滋病 的隱喻，讓人可以擺脫疾病的隱喻，不再受隱喻背後所帶來的偏見影響。在本次 研究中，研究者也發現一些針對身心障礙者的比喻，在此歸納出來，供反思媒體 在建構身心障礙者時可能的偏見。以下例子，用粗體字將使用到關鍵字標記起來，

另外斜體字的部分則是想要與文章脈絡一起討論的部分。

一、比喻成「天使」：

「浪子成老闆 賠錢也要僱身障童 曾經幫派入監獄的陳榮進，浪子回頭草創 二手衣回收廠，意外看見身心障礙孩子的純真，讓他寧願虧損，也要聘僱這群他 眼中的天使當員工，如今，全廠七十名雇員，身心障礙者占了卅位，不僅是南部 最 大 的庇 護工廠， 鐵漢化作 柔 情，更讓他成為天 使們 的第二個爸爸。…」

(2008-08-08/中國時報/C3/社會新聞/No.44)

「百名身障者上街 爭取行『無礙』…日前發起『一人一信給民航局長』為身 障者請命的『輪椅天使』余秀芷說，有一回航空公司人員一聽到她是身障者，竟 回她說『你為什麼不坐船?』余秀芷氣憤地說，在台灣的身心障礙者『一睜開眼都 是挫折！』…」(2010-11-14/中國時報/A10/社會綜合/No.102)

「關懷身障 行動代替口號 趁著春節前幾天，我接連到幾家庇護商店訪視，

一方面關心身障小天使工作情況，也希望透過媒體的報導，讓更多朋友知道從食 衣住行、洗衣服、清潔家務，我們的小天使都能提供最好的服務與商品，大家若 要關懷這批敬業的小天使，無論是年節採買、除舊布新，拜託優先考量採購庇護 產品，這才是真正為愛而行動。…」(2011-1-25/中國時報/C1/台北焦點‧運動/郝 龍斌專欄/No.120)

「畫一節課滿身汗 身障生開畫展…一幅幅可愛又不失寫實的畫作，很難想像 出自於身心障礙的孩子們之手。集結一群特殊孩子創作的『特別天使創意畫展』

現正展出，北市文山特殊教育學校表示，這些特別的『天使』，用畫筆畫出想像，

令人讚嘆他們無窮的天分。…校方讓學生的作品進入公共空間展覽，除了希望外 接欣賞學生的學習成果外，更期望能拉近與大眾的距離，讓大家能更了解和接納 這群天使。…」(2012-07-14/聯合報/B2/北市綜合新聞/No.466)

「無障礙錄音室 天使 DJ 空中交流…復興電台『天使 DJ 圓夢計畫』，在淡 水殻牌倉庫內的蓋起全台首座位在古蹟群內的無障礙互動數位錄音室，專門培訓 身心障礙素人 DJ，士林地檢署以緩起訴處分金贊助四十萬元，並安排社會勞動人 當志工。…士檢指出，天使 DJ 對社勞人而言，是最直接的心靈震撼與生命教材，

他們因酒駕、偷竊被處分，心有怨懟，但因幫助更多弱勢的人，意外發掘自己的 價值，且天使 DJ 們克服障礙認真圓夢，能給勞動人反思與啟發，把守護天使 DJ 視為『使命』。…」(2013-05-23/中國時報/C2/北市新聞/No.183)

上面 5 個例子中，第一則例子可以發現，庇護工廠的老闆把他的身心障礙員 工借喻成天使，用天使們來指稱身心障礙員工，但最後一句「…成為天使們的第 二個爸爸」則透露出將勞雇關係類比成親子關係，庇護工廠的老闆就像他們第二 個爸爸，身心障礙者被建構成一個非獨立的成年員工，是備受照顧的孩童，因此 伴隨著標題寫成「身障童」、並在報導中形容「意外看見身心障礙孩子的純真」。

但如果撥開這些修辭筆法，實際上媒體要報導的是有一個庇護工廠的老闆雇用七 十名員工中，有卅位是身心障礙者。他們或許年輕，但都是成年人才是。第二則 例子新聞是倡議形象的報導，在文中用「為身障者請命的『輪椅天使』」來美化身 心障礙者余秀芷小姐。媒體辨識出余秀芷小姐和其他人不同點是使用輪椅這個差 異，將余小姐分類在「他者」之中，因為她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有救贖的意味，

所以用「天使」指稱她。實際上，媒體是要報導有一位輪椅使用者余秀芷小姐說…，

但這樣的描述太過平淡，為了加強閱聽人的印象，就用「輪椅天使」這樣的詞彙 來加深讀者印象。第三則例子是專欄文章，作者是當時的郝龍斌市長，郝市長用

「身障小天使、我們的小天使、敬業的小天使」來借喻身心障礙者，當市長這樣 形容庇護工廠的身心障礙者時，希望民眾可以聯想到如同聖誕卡片上刻畫得可愛 小天使的形象，有拉近創造身心障礙者與民眾距離的企圖。在這段文章最後市長

「拜託」市民優先考量採購庇護產品，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口氣，位居高位的市 長居然要降低身段「拜託」市民，作者企圖用破格的口氣，吸引讀者注意，但是 否也傳遞出身心障礙者提供的商品或服務是不夠吸引人、比較低劣的、需要人行 動展現愛心，而非人們爭先想要購買或使用的偏見？第四則例子是文山特殊教育 學校學生開辦畫展，校長指稱身心障礙學生是特別的天使，同樣的也是標示出身 心障礙學生作為「他者」，社會大眾可能不太認識，因此用天使做為比喻，說明身

心障礙學生是無害的，可親近的，最後提出訴求希望人們的接納與理解。換句話 說，當使用身心障礙一詞時，民眾可能不易理解此一概念，因此使用「天使」來 比喻身心障礙學生，希望藉由無害、可親近、純潔的天使形象來理解身心障礙者。

第五則例子是形容身心障礙者是「天使 DJ」，也是最直接的心靈震撼與生命教材。

但仔細閱讀內文，則會發現士林地檢署認為身心障礙者其實是弱勢的人，社會勞 動者藉由幫助身心障礙者，除了意外發掘自己的價值，同時也要完成守護天使 DJ 的使命 。在這一連串的敘述中，身心障礙者仍被標示為「他者」，也是生命的對 照，和身心障礙者相比之下，非身心障礙者的「我群」應該活得更好，身心障礙 者被當成勵志的案例，但中間卻仍有矛盾的訊息，例如身心障礙者是弱勢的、是 需要守護的。

二、比喻成幼兒：

「我所認識的唐寶寶 他工作求滿分 沒做完不回家 唐寶寶大安工作站被住 戶以擔心干擾安寧為由拒絕入住，7-ELEVEn 樹林門市店長葉慧卿和唐寶寶店員

『程程』相處快一年，他發現用對方法指導，唐寶寶不只做的更好，回饋也更多。

二十四歲的程程，心智年齡不到六歲，負責超商內的清潔工作…許多人認為唐寶 寶『異於常人』，但可能只是方法、態度不對。葉慧卿說唐寶寶並不是『大人』，

要用他們的語言；門市發想使用『好寶寶卡』上面寫有今日代辦工作，每天早上 發給程程，果然奏效。葉慧卿說，唐寶寶像小孩一樣，不要指責、要鼓勵，讓他 們覺得工作是快樂、有趣的，個性執著的唐寶寶，會把工作做到滿分，沒做完甚 至不願回家。…」(2013-10-16/聯合報/A6/生活/No.595)

「7 個孩子 6 身障 每個都是寶 桃園家扶中心四日表揚模範自強母親，其中 來自龜山的鄧家蓁，七個孩子中有六個領有殘障手冊，她說『每個孩子都是我 的寶貝，怎能不養！』為了填飽孩子的肚子，她學會作饅頭及烘焙，家扶中心 主任張伏杉計畫協助鄧媽媽開烘焙坊，幫她圓夢。…」(2013-05-05/中國時報/C1/

都會‧運動 /No.181)

「關懷愛奇兒 江宜樺破例上街頭 天使心基金會 27 日號召身心障礙親子走出戶 外 疾呼訂定國定假日 江宜樺家有自閉兒 也將現身遊行…『愛奇兒』泛指各項 身心發展障礙的孩童，這些孩童的家長往往承受極大壓力，天使心基金會執行 長林照程說，三三六愛奇兒日(Angel's Day)的由來，是因為三月春暖花開，象徵 新生命的開展，希望每年三月的第三個星期六成為『愛奇兒日』，列入國定假日，

每年這天用各種方式紀念。…江宜樺家中也有一位『愛奇兒』，兒子罹患輕度自 閉症，江宜樺說，『這個孩子是上天給我的禮物，我的心中只有感謝』，當他知 道基金會推動三二七遊行，深受感動，一口答應參加遊行。…」(2010-03-08/聯 合報/A3/焦點/No.363)

第二大類的比喻比較多樣化「唐寶寶」、「寶貝」、「愛奇兒」、「自閉兒」…

種類繁多，這類的比喻有幾個共同的特徵，一是幼兒化、二是暱稱化、三是多 半皆是由家長主動的命名或正名。也就是說，家長在經歷漫長的照顧歷程中，

會開始思索身心障礙孩子對於其自身的意義，然後用象徵性的語言暱稱孩子，

已表達其對自己的意義。在命名的過程，有些是尋找其特質，例如唐氏症患者 其心智年齡只有六歲，就像孩子一樣，所以用「唐寶寶」稱呼。又例如自閉症 患者有如來自外太空的溝通模式，故暱稱為「星星兒」。有些是比喻為特別寵愛 的人，用「寶貝」稱呼。有些是用諧音代替，有自我勉勵的意味，例如「愛奇 兒」有「愛奇特兒童」之意，也有「愛其兒」之意，一語雙關地替自己的孩子

已表達其對自己的意義。在命名的過程，有些是尋找其特質，例如唐氏症患者 其心智年齡只有六歲，就像孩子一樣，所以用「唐寶寶」稱呼。又例如自閉症 患者有如來自外太空的溝通模式，故暱稱為「星星兒」。有些是比喻為特別寵愛 的人，用「寶貝」稱呼。有些是用諧音代替，有自我勉勵的意味，例如「愛奇 兒」有「愛奇特兒童」之意，也有「愛其兒」之意，一語雙關地替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