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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金香情結

在文檔中 西洋經濟史的趣味 (頁 116-121)

25 經濟成長對英文的影響

附錄 1 鬱金香情結

Mike Dash (2000): Tulipomania: The Story of the World's Most Coveted Flower & the Extraordinary Passions It Aroused, New York: Three Rivers Press. 麥克.戴許著,李芬芳 譯:《鬱金香熱》,時報公司出版(2000 年 5 月)。

提到鬱金香,我腦中同時浮現兩個情景。孩童時期初讀大仲馬的《黑色鬱金香》

(1850),雖然那是從英文轉譯的改寫本,但基本的訊息在一世紀多之後,對一個異文 化的孩童,還是留下了驚嘆感。成年後也想給自己的孩子看看這本傑作,但只能找到李 牧華先生從英文翻譯的絕版書(1972,台北:文化圖書公司)。我希望台灣的小孩在不 久之後,可以讀到從法文譯出的完整注釋本。心急的讀者,可以在第 11 章末,看到作 者對《黑色鬱金香》傳說的綜述。

另一個情景,是和鬱金香接觸的經驗。1979 年末我去歐洲讀書之前,沒見過這種 傳聞中的美麗花朵。在巴黎的住宅區初見它時,就像見到久聞大名的人物和美女一樣:

初見之下沒想像中的完美,稍加細看,確實不錯,隔年再見時,才體會到為什麼眾人會 讚賞。每年花季盛開時,布魯塞爾街道兩旁各式美色的鬱金香,廿年之後仍歷歷在目,

同時也回想起在那幾年之間,身處於異文化之下的諸多見聞、學習的喜悅、人事物的眾 多變動。

1980-4 年間,我去過荷蘭著名的 Keukenhof 花園兩次,特別注意鬱金香的各式品 種。那是個 28 公頃左右的花園博物館,每年春季吸引上百萬世界各地的遊客,觀賞千 萬種奇花異草,保證不虛此行。我好奇的是:荷蘭人從 17 世紀起,就開始哉培這種黑 鑽石,兩世紀之後到底成功了沒有?大仲馬在小說內(第 31 章),說此事在 1673 年 5 月已經成功,並領得十萬荷蘭盾的重賞。

我真想見識一下,特地請導覽者指點去看最深色的鬱金香,但答案是失望的,連照 片都懶得拍。我覺得除非是人為地改變基因,否則在天擇的過程中,沒有一種植物會演 化出全黑的花朵。在人為的雜交控制下,我只看到深褐色的鬱金香,而這是所有鬱金香 顏色中,我認為最醜陋的。再說,黑色花朵必然比淡色花易吸熱,吸了高熱就易蒸發本 身的水份,在自然界中存活的機率應該會降低,所以如果真有黑色鬱金香,那必然是滿 足人類喜好的異常產物。

人類竟然會用那麼多心思,狂熱地追逐一種既不實用、又無美感、對鬱金香本身無 益、純粹是一時風尚的特殊顏色。而追求黑色的偏執,在看完這本書之後必然會體會到,

這只不過是鬱金香狂熱過程中的小插曲。我舉本書第 11 章末的例子,來說明這種瘋狂 的激情。1600 到 1630 年間,「一個父母都在工作且盡力想要存錢的家庭,景氣好時每 年可能攢下 20 或 50 塊荷蘭盾的積蓄。」1636 年 12 月,一朵值 3,000 荷蘭盾的鬱金香,

可以換到下列物品:8 隻肥豬 + 4 隻肥公牛 + 12 隻肥羊 + 24 噸小麥 + 48 噸裸麥 + 2 大桶葡萄酒 + 4 桶各值 8 塊荷蘭盾的啤酒 + 2 噸奶油 + 1000 磅乳酪 + 1 個銀製水杯 + 1 包衣物 + 1 張附有床墊與寢具的床 + 1 艘船。

3,000 塊荷蘭盾的花算貴嗎?在繁榮時期(見第 9 章),最著名鬱金香的單顆球莖,

從 1633 年的 5,500 塊,「攀升到 1637 年元月的一萬塊天價。」1637 年 2 月初,鬱金香 市場開始疲軟,在元月份可以賣 600 到 1000 塊荷蘭盾的一整個花床鬱金香,據說只能 以 6 塊錢易主,而一批在市場大好期間價值約 400 塊的球莖,也只能賣到 2 塊。這些價 格顯示,就算能找到買主,也只有舊價的 5%,不到原價 1%的情況更是常見。

這種大崩盤的情景我親身經歷過,後來又目睹了好幾次。1960 年代台灣一窩蜂地 養鳥,45 歲以上的人,必然還記得十姊妹、文錦和各式各樣的家鳥炒作事件。當時普 通公務員的月薪不到一千元新台幣,我家裡就養過好幾對市價一萬五的錦靜。那確實是 漂亮的好鳥,換算現值至少是半部 BMW 3 字頭的跑車。有些才剛買回來,第二天就打 架死了,也有因為驚慌撞籠而死的。

每天把這些鳥當皇帝皇后般地供奉,給它們住檜木做的鳥籠、餵雞蛋,只巴望它們 趕快發情,多下幾個金蛋,連番孵出金子銀孫。結果不到幾年,下場和荷蘭的鬱金香一 模一樣。不過中國人不會暴殄天物,不久之後餐館的菜單上出現「炒十姊妹」,原先在 鳥店裡炒得火熱的寶貝,淪落到在鐵鍋裡炒得火熱,身價差了兩個零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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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在專業上忍不住要介紹兩本非技術性的好書,敬請參閱。(1) Peter Garber (2000):

Famous First Bubbles: The Fundamentals of Early Manias, MIT Press; (2) Charles Kindleberger and Robert Aliber (2005): Manias, Panics, and Crashes: A History of Financial Crises, 5th edition, New York: Wiley (Wiley Investment Classics).

然而上面所說的,都是鬱金香在荷蘭炒熱之後的事。如果您對知識有興趣的話,有

相對地,台灣的鳥市崩潰後,並沒有類似的延續性科學探討,原因是:荷蘭的花卉 市場,在國內和國際經濟上都有其重要性,短暫的崩盤並不會使整個產業消除掉;而台 灣的鳥類市場,不具有這種重要性,泡沫一破就煙消雲散了。

第二個議題是:為什麼要追逐黑色的鬱金香?如果這是大仲馬虛構的,或是半真半 假的事,那就不必追究答案了。如果真有此懸賞,那有可能是因為還沒有人做得到,困 難度高,希望在重賞之下出現奇蹟。如果真的能出現黑色,那麼鬱金香的色系就十全十 美了。

另有一項猜測,可當作助談。歐洲人原先認為天鵝是白色的,不相信會有黑色的天 鵝,因為這會壞了他們心中的完美形象,就像他們在心目中塑造的天使不會穿黑衣一 樣,那是撒旦的顏色。據說 16 世紀時在澳洲發現了黑天鵝,如果天鵝都能有黑的,為 什麼鬱金香就沒有黑色的?鳥類的黑色或許有保護功能,但黑色的花朵,如前所述,對 自己的存活與繁衍卻不利。

第三個議題是:如果荷蘭的鬱金香和台灣的十姊妹,是普遍人性的重複現象,為什 麼人類會有這種瘋狂的盲從行為?這是有利於人類存活的因素嗎?或純是上帝的敗 筆?有一種說法大略如下。在石器時代,人類的族群活動規模不大,或許在一兩百人之 間。管理人類大腦情緒的機制,同時包含理性與非理性兩種,處理日常生活事項時,基 本上是理性面在運作。但若遇突發狀況,或有障礙要超越,而這些事情是一般人無法理 解或無法掌握時,就會失去自我判斷力似地跟隨他人行動,出現盲從現象。

所以我們常可聽到一種說法:「理性的個人、盲目的群眾」,大概就是在說明這個現 象。一旦需要聚集人群,就是要應付突發狀況,或有大型障礙要排除,或是出現了超級 的利益,或是遇到前所未見的奇特現象。一旦進入「群眾」的狀態,理性的面向就被壓 抑下來,非理性的「跟風」,就如滾雪球般地增長。從納粹到紅衛兵到任何一窩蜂的盲 從現象,大概都可以從這個觀點來理解。

新古典經濟學的基本假設是:「人的經濟活動是理性的」。這個假設的隱含前提是:

「個人在做供需交換時」,但不能據以推論說:「人的群體經濟活動也是理性的」,史例 昭昭,事實正好相反。

鬱金香狂熱是個完整的案例,本書作者細膩地析述了整個過程。這是個漂亮的例子

(美麗的主角),再加上大仲馬動人的文采,把這個泡沫事件傳播到好幾世紀之後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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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社會裡,更深入了老少婦孺心中。人類的經濟瘋狂行為,也因而有了一個優雅的代名 詞:Tulipomania。

此文是《鬱金香熱》的導讀,2000 年 5 月時報公司出版。感謝李怡嚴教授(清華 大學物理系退休)對本文的指正,並提供重要的相關文獻與論點,其實他是本文不具名 的合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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