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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為什麼歐洲要殺害巫者?

在文檔中 西洋經濟史的趣味 (頁 62-66)

13 至 19 世紀間,歐洲約有一百萬人被控巫罪而死。主要的審判與行刑,集中在 16 和 17 世紀,以德國的某個鄉鎮為例,一天之內有四百人被處死。受害者主要是女性,

基本上都是窮人,寡婦的比例高得有點奇怪。施刑者的分佈很廣:宗教法庭和民間法庭 都有,天主教和基督教都做。地理分佈很平均:歐洲各地都有,西南歐比北歐和東歐更 早開始,也更早結束;美洲也有類似的事情,尤其以麻州的 Salem 城最為人知。

雖然歐美地區審判巫者的事情,在 18 世紀時已經結束,但今日仍有許多國家(尤 其在開發中地區),還有指控巫者與殺巫的情形。例如非洲南撒哈拉沙漠地區,就指控 巫者散佈愛滋病毒使人病亡。崇信巫者與殘殺巫者,是古今中外的普同現象。

研究歐美巫者的文獻非常豐富,只要在 Amazon.com 打入 witchcraft,就可以找到 讀不完的著作。在中國方面,Philip Kuhn 的名著《叫魂》,研究乾隆盛世的妖術大恐慌,

是近 20 年來較著名的一本。在歐洲方面,現在較可追溯的事件,是 13 世紀時由宗教機 構(尤其是天主教的法庭)執行,但到了中世紀晚期,就少見到教會介入,審判巫者的 事件減少許多。有人提出不同的解釋,說明為何巫者人數後來會減少,其中一種說法是:

專業男性醫師出現後,女助產士和女性民俗療者(女巫)的活動空間就少了。

大多數對巫者的研究,都屬於某個地區的某些案例或某類行為,屬於微觀層面的分 析。哈佛大學經濟系的女博士生 Emily Oster,2004 年發表一篇宏觀性、跨地區性的報 告,檢討為什麼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會出現大規模的巫者審判。Oster 採取不同的切 入點,認為歐洲會發生大規模審判巫者、殺滅巫者,主要是經濟性的因素:氣候轉入小 冰期,農穫減少,在糧食短缺的壓力下,必須去除生產力最低的窮人、老人、寡婦,社 會給這些邊際人口的罪名,就是宣稱這些代罪羔羊為巫者。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奇特的見解?因為審判巫者活動最盛的時期,正好都是平均氣溫

較低的階段,也就是氣象史上所謂的小冰期。這會導致農作物欠收,海水太冷也會影響 漁獲,這對歐洲北部的食物供應,會產生嚴重衝擊。巫者審判增加、氣候變冷、經濟成 長下降,這三者之間的相關性,應該不只是單純的偶然。

為什麼要用指控巫者的方式,來消除邊際人口?因為巫者的陰森形象,最容易引起 民眾的驚恐與排斥。歐洲的宗教勢力龐大,擁有現成的教會組織網絡,方便利用制度殺 人。以天主教為例,驅魔是教廷正式許可的作為,去世不久的教宗保祿二世,就曾經在 公共場所替一位少女驅魔,但未成功。

如果 21 世紀初期的歐洲,尚能接受教宗的驅魔,我們對文藝復興時期的殺巫現象,

就不必驚訝了。幾乎所有的宗教都會提到魔鬼,《聖經•出埃及記》第 22 章 18 節說:「行 邪術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天主教和基督教的獵巫歷史久遠,道教和佛教在這方面 的記載更多。

大致說來,文藝復興時期歐洲的獵巫活動,在 15 世紀初期相當明顯,15 世紀末到 16 世紀之間暫時平息。16 世紀中葉到 18 世紀末,是迫害巫者最嚴重的階段,這也是本 文探討的時期。歐洲自中世紀以來,就有許多記載巫者的文獻,以 1484 年出版的 Malleus Malleficarum 為例,這本類似巫術大全的書,對各式各樣的巫術信仰、巫者的法力與作 為,都有詳盡的記載。也提供完整的引導,說明要如何審訊嫌疑巫者,使她(他)們認 罪;解說巫者如何呼風喚雨、破壞農作、興波作浪、打閃電、引發海嘯。這些事情我們 都知道,是非人力所能及的自然現象,卻硬要被指控為巫者的代罪羔羊承擔責任。

從氣象史的角度來看,平均氣溫在 10 至 13 世紀之間,是四百年的「中世紀溫暖期」。 14 世紀起,氣溫開始下降,直到 19 世紀初期才又回暖。在這段小冰期間,最寒冷的是 1590 年代,以及 1680-1730 之間,平均溫度約比之前的世紀低華氏 2 度。看起來數字好 像很少,但已足夠讓當時接近北極圈的冰島被冰塊包圍,倫敦的泰晤士河和荷蘭的運河 結凍。平均氣溫降低華氏 2 度,對農作物有何影響?如果今天冷明天暖後天熱,全年的

「總積溫」不變,短暫的溫度失調對農作物沒有影響。但如果整年平均低華氏 2 度,365 天就共降低 730 度的總積溫,那就嚴重了。

英國著名的經濟學者 Stanley Jevons (1835-82),曾經研究太陽黑子活動對農業欠收 的影響,也有人研究印尼火山爆發,對全球氣溫變化的影響。現在 Oster 要用統計數字,

來觀察氣溫變化和殺巫的活動,統計上是否有顯著相關。研究歐洲殺巫歷史的學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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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氣候的極端化,當作控訴巫者的重要因素。Oster 想用經濟學界擅長的計量工具,

來證實這項猜測,她得到的答案很明確:Yes。

她的資料取自歐洲 11 個地區的檔案:瑞士的 Basel、愛沙尼亞、英國的 Essex、芬 蘭、法國東部的 Franche-Comté、日內瓦、英國的 Home Circuit、匈牙利、瑞士西邊與 法國交界的 Neuchâtel、巴黎、蘇格蘭。她用這些資料畫出兩條線:一條是溫度變化趨 勢,另一條是殺巫人數的起伏線。很明顯地,在 1520-1770 期間,只要氣候變暖,殺巫 惡劣的程度不下於王莽時期。」(1996:323)

這項結論明白告訴我們:西漢末期會有嚴重的社會動盪,和當時的氣候有密切關

係;王莽雖然極力挽回頹勢,積極做了許多改革也徒然無功;漢朝的滅亡和氣候的變遷 脫離不了干係。過去的歷史解釋,大都把責任歸在帝王的英明與否,其實怎麼能把翻船 的責任全算在船長頭上,而不考慮當時海象與風浪的惡劣程度呢?

參考文獻

Kuhn, Philip (1990): Soulstealers: the Chinese Sorcery Scare of 1768,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孔復禮(Philip Kuhn)原著,陳兼、劉昶譯(2000):《叫魂:乾隆盛世的妖 術大恐慌》,臺北:時英出版社。

Oster,Emily (2004):“Witchcraft,weatherand economicgrowth in RenaissanceEurope”,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18(1):215-28.

陳良佐(1991)〈從春秋到兩漢我國古代的氣候變遷:兼論《管子•輕重》著作的年代〉,

《新史學》,2(1):1-49。

陳良佐(1996)〈再探戰國到兩漢的氣候變遷〉,《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67(2):

32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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