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籤與下下籤

在學校內，教師配置的方式在「導師輪任制」及「師資配置潛規則」兩套分 別為公開與半公開的機制下運行，面對導師輪任制的作法及這樣一個不成文的潛 規則，黃老師用了一個打趣的比喻，傳神地表達了家長對於校內教師配置的看法：

我曾經有一個家長這樣跟我說過，他說抽到社會科老師是上上籤，我說真 的，上上籤這樣很開心啊，他說不是，因為七升八一定會換，要換就會換一 個很好的主科老師，所以如果你可以抽到很好的主科老師，那是好的，那如 果可以抽到社會科老師或藝能科老師當導師，是上上籤，因為學校七升八，

有點補償，就會幫你換一個好的，那最倒楣是抽到什麼？抽到主科，但是這 個導師不是很強的那種，這是下下籤。（訪談黃老師 2008/11/26）

由此便可得知，多數家長心中導師人選的順序分別為強棒主科老師，其次是非考 科老師，最後才是非強棒的主科老師，前兩類的老師皆可稱得上是上上籤，而後 一類的老師則是家長眼中的下下籤，對家長而言，抽到上上籤固然可喜，溫主任 就說：「這邊老師在家長的心目中有一些品牌，就是說如果小朋友被這個老師教 到，那個家長『爽得要死（台語）』，晚上會放鞭炮。」然而，對於抽到下下籤的 家長而言，因為對於子女成績的關心，便會運用各種策略達到換導師的目的，第 一種策略就是運用同班家長的集體力量向行政人員表達他們的期望：

那通常家長們就比較不好意思直接去找老師，那他們通常會怕，說我這樣子 表達這個意見之後，學生會不會被貼標籤，老師會不會接著之後挾怨報復，

對我的孩子的學習，所以他們通常平常都不吭聲，所以才會變成說用一個團 體的力量，運用到團體的力量的時候呢，他們的表達就會變成，變成比較抽 象，因為不是具體的案例，那比較抽象的話就會引導到所謂…教室的氣氛什 麼的。（訪談溫主任 2008/11/28）

家長為了避免其子女被貼標籤，通常不會以個人的名義而是透過集體力量來傳達 換導師的要求，親師之間的關係乃是透過教育體制中教師掌握學生學習的權力所 維持，鄒媽媽亦提及，家長若以個人的方式提出換導師的要求，通常會迂迴地用 打電話的方式來表達而不透漏身分：

如果說有家長，通常打電話來的家長他都匿名，他也不會出現，他就是要告 你就對了，就是說一天到晚告訴你去盯我們那個老師。［他會講他是哪一班 嗎？］他會講說他是哪一班，但是他不會講他是誰。［不講他是誰的媽媽或 是爸爸。］對，因為他們都很怕會被，比如說我講了以後，我的孩子會怎麼 樣，通常都是這樣。（訪談鄒媽媽 200/10/24）

第二種策略是家長會引入學校外部的壓力，向校方施壓以達到目的：

就是好一點的家長就是盡量配合，那他們會自己想辦法，就比如說我往外發 展，補習，那強勢一點的家長他們就會聯合起來，那找外面的壓力來關說，

希望七升八的時候［外面的壓力是說他們會找委員嗎？］教育局、委員、議 員都有，議長，很多，然後甚至很多，因為我們學校的孩子的社經地位都很 高，然後議員、委員非常多，然後政府官員非常多，所以就會施壓，那有時 候學校也很無奈，對呀。（訪談黃老師 2008/11/26）

採行第二種策略的家長一般都是屬於高社經地位的家長，因為這些家長握有掌握 教育資源權力的網絡，因此便會動用其人脈來到換導師的要求。第三種策略是家 長會以高標準來檢視教師的一舉一動：

有一些比較惡劣的家長，他們就會開始去挑老師的很多枝枝節節的小毛病，

比如說，他就會覺得說，曾經我聽過這樣子的例子，我們老師都不快樂，就 每天都苦著一張臉，這樣我們學生的情緒會受到影響，這是他換導師的理 由…然後還有的家長用的理由是我們老師都很晚來，七點五十來，或者是我 們老師很早放學，就準時放學，能準時，然後或者是老師說話的內容。（訪 談黃老師 2008/11/26）

面對家長提出換導師的要求，行政人員會實際了解該班級的狀況：

其實學校他們，像我們學校的處事主任他們都會做巡堂，他們當然不會根據 一個、兩個家長去講，他們會根據他們巡堂的狀況，然後那個班級的特性，

因為他們還有整潔的評分、秩序的評分，就會知道這個班級到底躁不躁動，

那班級整個的，還有科任老師會有一些回覆，那我們才會知道整個班級的狀 況，他們其實是蠻能掌握班級的狀況的。（訪談鄒媽媽 2008/10/24）

另外，行政人員也會分別與教師級家長進行溝通，拉近彼此的觀念落差：

不可能說換就換，那我們學校通常不會那麼輕易讓他們的想法、講法就能夠 達成，但是回過頭來說，如果老師有教學狀況不滿足家長期待的部份，我們 通常第一步會先確定說其實這個老師他並不是不適任，就不需要用到不適任

老師的處理，但是家長的，家長對於老師的期待他有落差，有落差的時候，

我們是需要去把這個落差來做拉近距離的動作，就是做溝通交流的動作，…

所以我們身為行政人員，聽到家長表達這樣的訊息的時候，我們的經驗會在 這個事情處理上面，我們會要求家長要表達清楚，老師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個 教的有什麼樣的狀況，…同時這樣的訊息也要跟老師之間做溝通，看老師能 不能在教學上面多應用一些方法去了解、去澄清，或是給孩子機會，讓他表 達他們到底有什麼疑問、什麼問題。（訪談溫主任 2008/11/28）

從行政人員的處理方式中可以發現，行政人員除了客觀的了解班級的狀況外，最 主要是扮演教師與家長之間的協調者，但在協調的過程當中，因為家長及教師分 別是要求者及被要求者的角色，故教師往往會處於下風，被迫調整自己的教育專 業知識（高標準的要求、教學方式）以滿足家長的需求。

另外，教師配置不僅是家長單向的向校方提出要求，同時，教師也會為了維 護自身權益，而影響教師的配置，溫主任即說：

他也會去在意說我的配課師資好不好，因為這裡牽涉到的就是說，如果說他 當導師，他的班的配課師資不如他預期，到時候這個班的經營成效是算在他 身上。（訪談溫主任 2008/11/28）

正如前述，「導師」的角色必須概括承受全班各科的成績表現，因此導師會期望 與其搭配的師資也都是名師、王牌，如此一方面能減輕工作負擔，另一方面也能 維持自己名師的聲望：

如果你周邊不好，你光靠一個名師也沒用，所以他們對於說我的班級怎麼都 配哪一種老師給我，他們對這個也會在意，所以這個糾結起來，還是跟權益 有關，跟自己的在學校的聲望，這也是跟，他也算是關係人，所以他們比較 關心的是在這個部份。（訪談溫主任 2008/11/28）

有一些老師會反應，其實大部分老師是比較尊重，但是對這個部份他們當然 會有一些一定會表達，那如果沒有獲得他覺得他理想的話，他可能也會也有

一些，私底下啦，可能會有一些抱怨，因為到最後他會認為說這個班帶成這 樣子，其實我很，他是很認真的，可是你給他的資源不好，他會認為說這樣 子是學校對不起我，會害我的品牌形象可能會不會打折或什麼。（訪談溫主 任 2008/11/28）

綜上所言，事實上，「教師配置」乃是教師及家長間的權力角力結果，家長透過 運用迂迴的方式表現集體力量、引入外部壓力、高標準檢視教師言行等策略展現 其對師資配置的影響力，教師則透過抵抗、掌握學生學習權、維護自身權益等方 式對抗家長的力量，而行政人員因為握有教師分派的權力，則扮演的是角力的仲 裁者，在權衡各種糾結的勢力後做出最後的裁決，溫主任即說：

因為其實師資的調配，這個部份還是屬於很微觀的事項，我們有些事項是不 適合對外說明的，…像這樣的拿捏其實是都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這個 行政的對老師的看待跟評價，跟老師自己本身，跟老師同儕之間的看待評 價，可能又不太一樣，家長之間的看待評價可能又不太一樣，可是當需要做 決定的時候，這個有決策權力的人，他必須要在綜合各種判斷之後，還是要 根據自己的校務經營的概念、想法，去做一個最後的決定，那這裡面的評價 就必須要自己來承擔這個責任，但是很多這裡面的評價是不適合、也不足以 跟老師們、跟家長們來說明的，所以這裡的動作，是比較屬於校務經營比較 內部的思考，…所以他還是會有一些因人涉事、因地制宜的權宜措施，但是 那個部份是比較難去做公平的陳述。（訪談溫主任 2008/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