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對白

【 情 節 】Madame Tracy 向 Shadwell 表 示 有 人 來 電 找 他 ， 但 Shadwell 對 MadameTracy 的態度一向很差，說話更是毫不留情。

【原文】Madame Tracy poked her head around the door. “Coo-ee, Mr. Shadwell,” she said, giving Newt a friendly little wave. “A gentleman on the telephone for you. Hallo, Mr. Newton.”

“Awa' wi’ ye, harlot,” said Shadwell, automatically.

“He sounds ever so refined,” said Madame Tracy, taking no notice. “And I'll be getting us a nice bit of liver for Sunday.”

“I’d sooner sup wi’ the De'el, wumman.”（頁 211-212，粗體自加）

【謝譯】崔西夫人從門邊把頭探進來。「叩咿[20]，薛德威爾先生，」她說，並朝

[20] cooee，原為澳洲原住民在距離遠時使用的高亢召喚聲，一九五〇年代流行於蘇格 蘭西部的孩子之間。（頁192）

Shadwell 在書中使用的蘇格蘭詞彙：“aye”、“ye”、“yer”、“tae”分 別代表標準英語的“yes”、“you”、“your”、“to”；而蘇格蘭腔調傾向將標 準英語的“devil”念為【de’il】，也就是省略【v】的音，“away”則念為【əˈwɑ】，

書寫成英文則為“awa”；“wi’”則為“with”或“by”，此處以現代英語表示 應為“Away with you”。至於“wumman”則為古英文，意指「女人」。作者費 心置入蘇格蘭腔調使得 Shadwell 的人物性特更為鮮明生動，而譯文則需盡力創 註解說明“cooee”應為不必要，“cooee”的使用是凸顯 Madame Tracy 的活潑，

而繁體版譯注已經過多，因此建議以在地化譯法改寫。

【試譯】崔西夫人突然從門口探頭進來，「呦呼，殺無赦先生，」她一邊朝牛頓 打招呼一邊說道，「有個先生打電話找你。」

「閃一邊兒去，他奶奶的熊，你這婊子。」殺無赦不假思索脫口道。

「他這個人講話就是這麼優雅。」崔西夫人絲毫不放心上。「禮拜天我 打算煮點美味的豬肝一起吃。」

「俺寧可和魔鬼一起吃飯，婊子。」

筆者仿效馬譯的翻譯策略，使用方言對譯的方式讓 Shadwell 操著一口台灣 老一輩外省人的說話方式，譬如使用中國北方方言「俺」作為自稱，企以台灣人 對外省人腔調的刻板印象連結讀者的共同記憶。筆者另依照 Shadwell 口氣增譯 中國北方髒話「他奶奶的熊」作為文學方言效果的補償。

譯例4

【情節】此處為蒼蠅王Beezlebub「循循善誘」Adam 毀滅世界，但是身為撒但之 子必留著叛逆的血，因此蒼蠅王要Adam 了解有些事不該叛逆。

【原文】“Rebellion izz a fine thing,” said Beelzebub, “but some thingz are beyond rebellion. You muzzt understand!”（頁 433）

【謝譯】「反叛是好事，」別西卜說：「但有些事是超越反叛的。你必須了解！」

（頁373）

【馬譯】“反叛是好事。”别西卜说，“但有些事在反叛之上。你必须明白！”

（頁366）

別西卜（Beelzebub）是聖經中的鬼王，其希伯來文直譯為「蒼蠅王」，作者 設計別西卜會將【S】音改為【Z】發音，例如“izz”（is）、“muzzt”（must）、

“thingz”（things）等，模擬蒼蠅發出的聲音來強化蒼蠅王的形象。此處雖非正 規的文學方言，但是語言的使用方式與文學方言的目的相同，皆是為了召喚並加 強「蒼蠅王」的形象描摹。

兩譯本均觀察到作者的巧思也特別做了設計：謝譯讓蒼蠅王說起話來「有點」

臺灣國語又「ㄗ」、「ㄓ」不分；馬譯則是在其發言句中加入許多「嗡」字，如

「咱们待会儿嗡必须好好谈谈。我肯定嗡你有很多话要对我嗡说」（2018，頁 364）， 不過隨劇情推進，後面部分發言則沒有插入「嗡」字，顯得譯文前後不連貫。

【試譯】「反叛 4 好 4，ㄥ——ㄥ——」別西卜說，「但有些 4 更勝反叛。你豬 到嘛！ㄥ——ㄥ——」

筆者認為兩種譯本的自創譯法均值得參考，然譯者必須確立一套清楚的發音 規則以其為依歸，並顧及前後文的使用是否一致，如此才能與讀者建立相同的閱 讀經驗。筆者選擇讓Beezlebub 模仿時下年輕人喜歡將「是」念為「4」的風潮，

如「反叛4 好 4」，以此喚起讀者熟悉感，再製造如「台灣狗語」般的不標準發 音，譬如「你豬到嘛」，如此一來既可達到作者欲追求的目的，也可以讓目的語 讀者有所共鳴。最後，筆者在Beezlebub 每一句話的結尾加上注音「ㄥ——ㄥ—

—」作為蒼蠅王的正字記號。

譯例 5

【情節】一夥人學著十五世紀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打算自建一個英國宗教裁判 所，因此說話還特地用上一些西班牙語。

【原文】“I reckon,” he said, “that we should sort of start Spanish, and then make it the British Inquisition when we’ve got the hang of it. And now,” he added, “the Inquisitorial Guard will go and fetch the first witch, por favor. “

The new inhabitant of Jasmine Cottage would have to wait, they'd decided.

What they needed to do was start small and work their way up.

“ART THOU A WITCH, oh lay?” said the Chief Inquisitor.

“Yes,” said Pepper’s little sister, who was six and built like a small golden-haired football.

“You mustn’t say yes, you’ve got to say no,” hissed the Head Torturer, nudging the suspect.

“And then what?” demanded the suspect.

“And then we torture you to make you say yes,” said the Head Torturer. “I told you. It’s good fun, the torturin’. It doesn’t hurt. Hastar lar visa,” she added quickly.

The little suspect gave the decor of the Inquisitorial headquarters a disparaging look. There was a decided odor of onions.

“Huh,” she said. “I want to be a witch, wiv a warty nose an’ a green skin an’

a lovely cat an' I’d call it Blackie, an’ lots of potions an’-”（頁161-162，粗 體自加）

“然后我们就对你用刑，让你承认。”首席行刑人说，“我都跟你讲了。

用刑可有意思了。一点也不疼。Hastar lar visa[3]”她又急忙加了一句。

小疑犯不屑一顾地看了看审判所总部的饰物。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 洋葱气息。

“哼。”她说，“我要当女巫，有个长瘤的大鼻子和绿皮肤和可爱的猫，

我要叫它小黑，还有很多药水和⋯⋯”

[1]西班牙語，請。

[2]hola 之誤，意為你好。

[3]Hasta la vista 之误，意为再见（頁139-140，粗體自加）

一夥人「草創」西班牙宗教裁判所之後便開始進行審判，犯人為 Pepper 的 妹妹，她必須假扮女巫但是死不承認。而Adam 一行人為了如實再現西班牙宗教 裁判所，極力在言談中插入簡單的西班牙語，仿若如此一來便能使裁判所更為逼 真。西班牙語並非方言，但西班牙語在此的功用與文學方言並無二致，均是為了 強化地緣的形象。

原文首句西班牙語“por favor”為「請求」，用法等同英文的“please”；西 班牙語“olé” 為讚嘆詞，類似中文的「萬歲」，其發音為【oʊˈleɪ】，以同音詞 表現則為“oh lay”。然而，在此語境下的“oh lay”作為西班牙語非正確拼寫。

作者刻意以英文的書寫系統呈現西班牙語，一方面相當活靈活現，一方面也著實 令讀者莞爾。同樣的情況也可在最後一句觀察到，西班牙語的「再見」為“hasta la vista”，但是作者卻寫為“Hastar lar visa“稍微調侃了西班牙語一番。換句話 說，從一開始作者先使用正確的西班牙語作為鋪陳，相當於暗示讀者接下來還會 出現西班牙語，隨後則改為以同音詞呈現，最後則是使用全然錯誤的拼寫，是屬 於有層次的改寫。過去西班牙語可說是英國最熱門的第二外語，因此正常來說英 國讀者能夠了解簡易的西班牙問候語，而作者也逐漸將正確用法轉為錯誤拼寫，

給讀者做足了心理準備，協助讀者一步步察覺箇中奧妙。作者插入西班牙語的目 的應是想塑造角色人小鬼大又一知半解的形象，加上在母語之外加入外語也會產 生滑稽的效果。

謝譯的處理方式是直接給原文，後方補上中文翻譯與譯注。起先整體看來問 題並不大，最後一句西班牙語的翻譯為「有簽證嗎」卻讓人摸不著頭緒，前言對 不上後語。的確，原文的描摹是讓人對角色的混用感到不知所云，進而會心一笑，

但是繁體中譯只有不知所云而不見幽默效果。從繁體版譯注來看，譯者應認為其 為拼寫錯誤的英文，而非拼寫錯誤的西班牙語，也就是說，譯者並未發現作者的 仿用源自“hasta la vista“。如此一來，譯注某種程度反而是誤導讀者。簡體翻譯 為所有西班牙語附上譯注，然而，第二個譯注也不正確，“oh lay”為“olé”的 同音詞，並非「hola 之誤」。簡體的幽默效果雖有進步空間，但在譯文理解上較 為清楚。除了夾雜西班牙語的特色之外，譯者如何處理“football”也凸顯出英式 英文與美式英文的差異。“football³²”在英式英文中為「足球」，在美式英文則 為「橄欖球」。作者兩人均為英國人，此處應為足球，因此繁體版譯為「橄欖球」

折磨人很好玩。一點也不痛。Hastar la *#@%&^」，她快速補充。

小嫌疑犯不屑地瞥了瞥裁判所總部，這裡瀰漫著濃濃的洋蔥味。

「哼，」她說，「我想當鼻子長疣的女巫，不止一身綠皮膚，還有一隻 可愛的貓，我要叫牠小黑，還有一大堆藥水和——」

32 根據 Stefan Szymanski 的 It’s Football not Soccer（2014），足球起源於 1486 年的英國，當時 稱為“football”，隨後“rugby”（英式橄欖球）出現，英國遂以“rugby football” 稱呼英式橄欖球，

以“soccer”統稱足球。當兩項運動傳到美國之後，美國發展出“rugby”的變體——橄欖球，稱為

“football”。1980 年，因北美足球聯賽蓬勃發展，美國出版品遂大量出現“soccer”，英國為了避免 混淆又改回以“football”稱呼足球。

試譯中的三句西班牙語處理各自不同：首句增譯「這是『請』的意思」，企 圖向讀者提供完整說明以避免譯注；第二句僅留西班牙原文“Olé”，讓讀者徒 留困惑，卻可透過拼寫方式瞭解其非英文，而對照前後文情節或能察覺其為西班 牙語；第三句則改寫為“Hastar la *#@%&^”，保留前半部西班牙語，後面特意 以符號呈現 Pepper 胡說一通。三句不同譯法是想模仿作者的鋪墊讓讀者進入狀 況，後面再逐漸「走鐘」，期盼讀者能夠因正確與錯誤的不一致而感到有趣。

第三節 小結

Good Omens 的文學方言使用分為預言敘事體與人物對白，首先，Good Omens:

The Nice and Accurate Prophecies of Agnes Nutter, Witch 的書名即道出小說中虛構 的預言書對整部作品的重要性，而書中呈現的十一則預言也不負眾望帶來了濃厚 的時代感，為小說增添幽默色彩。對來源語讀者而言，營造出這股距今甚遠又似 曾相似的氛圍靠的除了現實與內容的呼應外更包括凸顯時代標記的文學方言。作 者藉近代英文顯而易見的特色自創一套專屬 Good Omens 的偽近代英文，使得 這本預言書彷彿真實存在般引人入勝。然則，拿語言的變體作文章等同文本出現 了兩種（或以上的）語言，譯者既要熟悉英文還要了解古英文，進而將變體語言 的特色凸顯出來，堪稱是一大難事。而在近代英文之外還可見地域方言、異國語 言、創意發音出現在人物對白之中，強力刻畫書中角色的形象。

The Nice and Accurate Prophecies of Agnes Nutter, Witch 的書名即道出小說中虛構 的預言書對整部作品的重要性，而書中呈現的十一則預言也不負眾望帶來了濃厚 的時代感，為小說增添幽默色彩。對來源語讀者而言，營造出這股距今甚遠又似 曾相似的氛圍靠的除了現實與內容的呼應外更包括凸顯時代標記的文學方言。作 者藉近代英文顯而易見的特色自創一套專屬 Good Omens 的偽近代英文，使得 這本預言書彷彿真實存在般引人入勝。然則，拿語言的變體作文章等同文本出現 了兩種（或以上的）語言，譯者既要熟悉英文還要了解古英文，進而將變體語言 的特色凸顯出來，堪稱是一大難事。而在近代英文之外還可見地域方言、異國語 言、創意發音出現在人物對白之中，強力刻畫書中角色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