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關語

【原文】Crowley was currently doing 110 mph somewhere east of Slough. Nothing about him looked particularly demonic, at least by classical standards. No horns, no wings. Admittedly he was listening to a Best of Queen tape, but no conclusions should be drawn from this because all tapes left in a car for more than about a fortnight metamorphose into Best of Queen albums. No particularly demonic thoughts were going through his head. In fact, he was currently wondering vaguely who Moey and Chandon were.（頁 16-17，

粗體自加）

[4] Moey & Chadon，指的是 Möt & Chadon，全世界最大的香檳製造商之一，產品譯 名為「酩悅香檳」。（頁24）

【馬譯】克鲁利正以一百八十公里的时速行驶在伦敦区斯劳区以东。他身上没有 什么恶魔特征，至少从经典定义来看是这样的。没犄角也没翅膀。诚然，

他正在听一盘《皇后乐队精选集》，但这算不上过硬的证据，因为任何 磁带放在车里超过两星期，都会变形成《皇后乐队精选集》。甚至连他 脑袋里都没赚什么特别邪恶的念头。实际上，他正心不在焉地琢磨着密 伊和钱登到底是谁¹。

1 皇后乐队的单曲《杀手皇后》中有这样一句歌词：「她把 Moet & Chadon （法国知 名香槟品牌，国内惯译为酩悦）放在漂亮的橱柜里」原唱歌手在此处的发音相当含混，

不知道歌词的人很难完全听清。（頁16，粗體自加）

Crowley 所納悶的“Moey and Chandon”可追本溯源至皇后合唱團³⁵（Queen）

於1974 年發行的第三張專輯《心痛》（Sheer Heart Attack），其中收錄《殺手皇 后》（Killer Queen）一曲，形容一名遊走於上流社會的高級應召女郎，歌詞遣詞 用字晦澀曖昧，大量援引歷史名人與文化引喻，流傳至今堪稱是皇后合唱團的名 作之一。《殺手皇后》首段歌詞如下：

She keeps her Moët et Chandon （一支支酩悅香檳）

in her pretty cabinet （擺在她漂亮的酒櫃）

‘Let them eat cake’ she says （「何不吃蛋糕！」她說）

Just like Marie Antoinette （仿若瑪麗皇后）

A built-in remedy （她天生就是男人的慰藉）

For Kruschev and Kennedy （從赫魯雪夫到甘迺迪）

At anytime an invitation （任何時候只要收到邀請）

You can't decline （你就拒絕不了）

35 皇后合唱團（中國譯為「皇后樂隊」）於七〇年代嶄露鋒芒，曲風揉合華麗搖滾與前衛搖 滾，表演方式結合歌劇元素擄獲大批樂迷，堪稱是英國傳奇搖滾樂團。

Moët et Chandon 為一支法國香檳酒品牌的名稱，台灣與中國均譯為「酩悅 香檳³⁶」。一般來說，法文多數字尾子音與“e”為弱化音，但由於該酒品係以荷 蘭籍創辦人姓氏命名，因此發音時須發出字尾子音，以該酒品為例應念為 【moɛt】； 而“Moët et Chandon”合在一起唸時中間應為連音，念為 【moˈɛt‿e ʃɑ̃ˈdɔ̃】，

加上主唱的唱法興許會影響聽者理解，因此Crowley 才會將“Moët et Chandon”

誤認為是兩個人名“Moey and Chandon”。換言之，此處作者刻意製造了一個垂 直同音異形雙關語，使了解前因後果的讀者不由得會心一笑。

然而，中文讀者即便對歌曲滾瓜爛熟，也未必了解「酩悅香檳」原名與其中 的關聯，對於此處的笑點極有可能完全摸不著頭緒。謝版和馬版均將Crowley 的 疑惑以雙關到非雙關的方式呈現，並且增加譯注說明前後關係，可見兩人所見略 同。然而，仔細比較兩種譯注的說明邏輯卻不大相同。首先，謝版解釋「Moey &

Chandon，指的是 Mot & Chadon」並不準確，一是“Moey & Chandon“為 Crowley 錯誤的理解，其語意並不帶有任何指涉，不該說明是「指Mot & Chadon」；其二 是“Mot & Chadon”為錯字，正確應為“Moët et Chandon”。馬版則是在譯注中 交代曲目與歌詞的細節，並簡單解釋其中牛頭不對馬嘴的邏輯。

【試譯】此刻，剋你命正以時速 177 公里在史勞鎮東邊狂飆。剋你命看來並不特 別像惡魔，至少就傳統的標準來說不像：頭上既沒有犄角，背後也沒有 翅翼。無須多說也知道他現在正在聽《皇后合唱團精選輯》，不過話也 不能說得太早，畢竟任何卡帶放在車上超過兩週都會自動變形為《皇后 合唱團精選輯》。現在剋你命腦中也沒什麼邪惡的念頭。事實上他正心 不在焉地琢磨著主唱口中的「香賓」究竟是圓是扁？是人還是鬼？

然而，筆者認為無論是小說背景或皇后合唱團，皆賦予文本濃厚的時代感，

作者將笑料放在此處興許對當時的中外讀者均有一定共鳴，但時至今日或許就有

36 1743 年，酒商克勞德・莫埃（Claude Moët）創立酩悅香檳，1971 年該品牌與軒尼詩干邑

（Henness Cognac）合併，後於 1987 年由酩悅‧軒尼詩－路易・威登集團（Moët Hennessy - Louis Vuitton，LVMH Group）所收購。

待商榷。謝版增加譯注直指原文雖不失為一種體貼的作法，但是細想可以發現幽 默邏輯的運作早已因時代感而打了折扣，皇后合唱團的歌曲當時再膾炙人口也未 必能立即引起共鳴感，更何況笑點還是擺在原文字音的對照。換言之，譯注只起 到說明的作用，卻無法有效製造熟悉感引發笑意。馬版同樣增加譯注著重解釋雙 關語的應用，但筆者認為，考量原文指涉人事物的時代感，與其勉強將原文直譯，

不如依照原文的邏輯原封不動轉換為中文邏輯，將「聽錯」這個觸發條件保持原 封不動，刻意轉「香檳」的發音為同音異形的「香賓」，利用聲音提醒讀者「此 香賓為彼香檳」。而筆者省略「酩悅」的用意是避免讀者負擔，品牌名稱相對之 下並非重點，而該凸出“Moët et Chandon”是產品而非人類的事實。另外，筆者 也刻意在語末增譯加重語氣，將台灣常見的形容「是圓是扁」作為修飾，增強 Crowley 的不知所云。再者，「是圓是扁，是人還是鬼」除了是對仗的形式之外，

更是帶有重複語感的修辭，能夠適時增強譯文玩味。

皇后合唱團及其歌曲在全書中出現不止一次，小說多次引用樂團歌曲製造情 節氛圍，倘若譯者一開始未能與讀者建立共識，後續將難以配合作者的初衷傳遞 原文訊息。因此筆者並未採用在地化替換樂團及歌曲，而是配合原文的安排如實 呈現。最後，筆者認為雙關語處的譯注應多加琢磨，譯注的最高原則為精練，然 而在簡潔之餘仍須確保正確無誤。而不落俗套也是增加譯注的重點，也就是盡量 配合作者的安排，不說白不點破，保持雙關語的模糊性才能使原文與譯文形成默 契關係。

譯例2

【情節】在一陣狂風席捲農舍的同時，Anathema 將預言集中的第 3477 號預言卡 片遞給Newton。

【原文】

3477. Lette the wheel of Fate turne, let harts enjoin, there are othere fyres than mine;

? Some mysticism here, one fear.

[AF Device, Octbr 17, 1889]

Peas/blossoms? [OFD, 1929, Sept 4]

when the wynd blowethe the blossoms, reach oute one to anothere, for the calm cometh when Redde and Whyte and Blacke and Pale approche to Peas is Our Professioune.

Revelations Ch6 again,

I presume. [Dr. Thos. Device,

[32]豆子（peas）跟和平（peace）諧音。

（頁243，粗體自加）

（O.F.仪祈，1929年9月4日）

估计又是《启示录》第六章

內容，右邊為歷代女巫傳人的筆記。書中的預言卡有如謎語一般，不僅是讓巫女 從中找出各個事件發生的細節，更是讓讀者一同玩味這巧妙的文字遊戲，揣摩每 一句預言所對照的情節為何。原文最後一句“Peas is Our Professioune”中的

“peas”實作為謎語之用，作者刻意使用“peace”與“peas”作為垂直同音異形 雙關語，引發讀者猜測弦外之音。

謝版依照以雙關到非雙關方式處理，將預言與筆記的“peas”均譯為「豆子」，

並另外添加譯注說明「豆子」與「和平」的英文發音相同，如此一來，雙關語的 巧思以及解謎的趣味不僅消失殆盡，讀者也無法與內容互動。反觀馬版則是捨棄 直譯，沿用作者採用同音異形雙關語表現原文，偷樑換柱為「和萍」與「荷萍」，

提供線索讓讀者與預言互動，透過閱讀揭露謎底。相形之下，馬版以雙關到雙關 的轉換則是略勝一籌，果斷以幽默為原則呈現作者欲營造的效果。

【試譯】

3477：任命運之輪轉動，任兩心 結合，非吾一人之火也；風吹群 芳華之際，乃觸得彼此之時矣，

朱、白、玄、灰集結終將塵埃落 定；和萍乃吾人之志乎。

？這兒怕是有些玄妙〔一八八 九年十月十七日，A・F・迪維 思〕

和萍/花朵？〔一九二九年九月 四日，OFD〕

我想是《啟示錄》第六章〔一八 三五年，湯瑪斯・迪韋思博士〕

筆者亦效法馬版的方式，利用「和平」的同音詞作為謎面處理為「和萍」，

既可呈現同音雙關也可呼應筆記中的“blossoms”作為花朵解。筆者認為原文既 意在呈現饒富玩味的文本，譯者便該如實營造效果，透過來源語的限制與作者給 予的資源創造最貼近原文效果的譯文。在雙關語的處理之外，筆者刻意使用「之 乎者也」等古代語助詞特色，並將“blossoms”翻為「芳華」取「花」的古字，

企圖將原文的仿近代英文以類文言文方式處理。

譯例3

【情節】Chattering Order of St. Beryl 是撒旦的下轄組織，裡頭的修女全是虔誠的 撒旦追隨者。現下，Sister Mary 理應將仍在強褓中的敵基督與美國大使 夫人的新生兒互相調包，但是卻誤將敵基督送到了Mrs. Young 手中。

照料大使夫人的修女本該發現Mary 出了紕漏，不過卻因為顧忌訓練有 素的特勤人員在場而緊張地亂了套。

【原文】Sister Mary's error might have been noticed by the other nun had not she herself been severely rattled by the Secret Service men in Mrs. Dowling's room, who kept looking at her with growing unease. This was because they had been trained to react in a certain way to people in long flowing robes and long flowing headdresses, and were currently suffering from a conflict of signals. Humans suffering from a conflict of signals aren't the best people to be holding guns, especially when they've just witnessed a natural childbirth, which definitely looked an un-American way of bringing new citizens into the world. Also, they'd heard that there were missals in the building. （頁 39，粗體自加）

[1]天主教彌撒書（missals）與飛彈（missiles）同音。（頁45，粗體自加）

【馬譯】这位修女本会注意到玛丽的失误，但他已经被道林夫人产房里的美国特

“missals”而是彼 missiles”。突如其來的文字遊戲打破語境營造的期待感，兩 個風馬牛不相干的詞彙竟能同時出現卻又意外合理，為整個段落添加不和諧卻滑 稽有趣的笑點。

謝版採取雙關到非雙關（pun to non-pun）的方式，選用能直接連結特勤人員 的「飛彈」意涵，將僅有一層的雙關照搬到譯文中，並加上編輯手段以註腳說明 原文的兩種意思。觀察馬版處理“missal”可以發現譯者同樣選擇直譯原文雙關

謝版採取雙關到非雙關（pun to non-pun）的方式，選用能直接連結特勤人員 的「飛彈」意涵，將僅有一層的雙關照搬到譯文中，並加上編輯手段以註腳說明 原文的兩種意思。觀察馬版處理“missal”可以發現譯者同樣選擇直譯原文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