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言

【情節】Crowley 與 Aziraphale 來到當初調包敵基督的醫院，試圖找到「真」敵 基督的家庭資料。沒想到當初的修道院已被地獄公爵 Hastur 一把火燒 個精光。如今那裡已成為了漆彈場，供各大公司進行員工訓練，培養領 導能力、團結合作與進取心。採購部副理Nigel Tompkin 期盼能幹掉同 事拿下勝利，順便爭取上位機會，心中默念以下「咒語」。

【原文】Tompkins thumbed another paint pellet into the gun and muttered business mantras to himself. Do Unto Others Before They Do Unto You. Kill or Be Killed. Either Shit or Get Out of the Kitchen.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Make My Day.（頁 119）

【謝譯】湯普金用拇指往槍裡再塞一顆漆彈，對著自己小聲念著法咒。「先下手 為強」、「拼個你死我活」、「別占著茅坑不拉屎」、「適者生存」、

「我必勝」。（頁111）

【馬譯】汤普金斯又往枪里塞了一枚颜料弹，低声吟唱着商场战歌。 “在别人 干掉你之前干掉他们。” “你死我活。” “占着茅坑要拉屎。” “适 者生存。” “一切为了自己。”（頁103）

閱讀原文可觀察到 Tompkin 口中念念有詞的咒語似曾相似，深入分析會發 現這五句話均為作者改變字面意思與比喻的戲仿，且各句都大有來頭。首先，第 一句“Do Unto Others Before They Do Unto You”係仿擬自《新國際版聖經》（New International Version）《路加福音》（Luke）第六章第三十一節的“Do to others as you would have them do to you”，《和合本》中譯為「你們願意人怎樣待你們，

你們也要怎樣待人」；然而，作者刻意抽換詞彙，將句義改為「在別人對你做之 前，先對別人做」，意即「下手為強」，與原先的教誨大異其趣。第二句“Killed or Be Killed”旋即使人聯想到《哈姆雷特》（Hamlet）中的名言“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只不過原文屬「殺戮版本」的生存省思，與不知如何自 處的哈姆雷特大相徑庭。第三句“Either Shit or Get Out of the Kitchen”戲仿自英 文俗諺“If you can’t stand the heat, get out of the kitchen”（怕熱就別進廚房，哪 邊涼快哪邊去）。據稱這句話來自美國前總統杜魯門（Harry Truman），1949 年 他告誡幕僚別在乎外界對人事任命的批評，認真去做就好；隨後這句話便成為了

膾炙人口的名言。“Survival of the Fittest”意即「適者生存」並非戲仿修辭，而 是引用達爾文（Charles Darwin）於《物種演化》（On the Origins of Species by Natural Selection）（1859）提出的概念，說明自然界存有生存競爭的概念，可適 應環境變異的物種將存活，反之則會遭到大自然淘汰。作者把漆彈場比喻為生存 競爭的場所，透過 Tompkin 表現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態度不免令人失 笑。最後一句“Make My Day”是以 Tompkin 的角度說出習語“to make sb’s day”

（取悅某人）。除此之外，“make my day”也曾出現在 1983 年警匪電影《緊急 追捕令》（Dirty Harry）第四集《撥雲見日》（Sudden Impact）。警探卡拉漢持 槍指著狹持人質的歹徒說“Go ahead, make my day”（動手啊，好讓我有理由斃 了你，享受美好的一天！），這句台詞在西方蔚為流行，成為許多人的口頭禪，

甚至雷根總統（Ronald Reagan）都曾在商務會議上對企圖加稅的國會「喊話」。

2005 年，“Go ahead, make my day”更獲選為美國電影協會（American Film Institute）百年百大台詞第六名。

謝版與馬版均抓住原文的精髓，以意譯的方式呈現譯文。謝版的「先下手為 強」與「拼個你死我活」皆十分生動有趣，不過「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則稍嫌不 到位，只傳遞了俗諺的本意而少了原文改動的技巧與狠勁；相形之下馬版的「占 着茅坑要拉屎」改變思考方向，同時緊扣“shit”的意象，呼應作者饒富趣味的 改編手法。兩版本均以直譯「適者生存」處理“Survival of the Fittest”；至於「我 必勝」與「一切为了自己」讀來過於正面，相對削弱了惡搞的趣味性。

【試譯】湯普金一邊往槍裡多塞一顆漆彈，一邊低喃商場即是戰場的生存法則：

「己所不欲，必施於人」、「殺個你死我活」、「佔著茅坑要拉屎」、

「弒者生存，不弒者淘汰」、「人人為我，我還是為我」。

筆者認為譯文未有不妥，但稍嫌虎頭蛇尾仍可再行琢磨，因此提出建議譯法 期盼能為譯文多添光彩。首先，筆者增譯「商場即戰場」以利鋪墊，並採意譯將

“mantra”翻作「生存法則」呼應「戰場」。筆者認為與其將《聖經》譯文作為

仿擬底本，不如另起爐灶，從中文語境中找尋適合的原型。恰巧原文與孔子所言：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英譯“Don’t do undo others what you don’t want done unto you”亦十分雷同，因此筆者也偷龍轉鳳將該句改為「己所不欲，『必』施 於人」，顛覆中文讀者熟悉的儒家思想教誨；第三句採納馬版譯法，既調皮有趣 又符合原文意象。筆者認為直譯「適者生存」稍嫌無趣，因此置入雙關語，將「適」

轉為「弒」增加譯文靈活度，並增加「不弒者淘汰」強化語句完整度。最後一句 則貼合原文主旨，以「我」為主軸，搭配大眾熟悉的格言「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扭曲利己利人的精神，改傳達「一切行動都是以取悅『我』為最高指導原則」的 意涵。筆者除強調貼合作者戲仿精神外，亦相當重視句式的完整度及共鳴感。建 議翻譯幽默文本時多使用改寫與增譯便是企圖方便讀者聯想，進而傳遞「笑」果。

譯例4

【情節】Adam 意識到自己擁有「心想事成」的能力之後，開始思考是否要除掉 在Tadfield 的死對頭——Johnsonites。不過，一夥人你一言我一語，最 後認為要是 Tadfield 沒了 Johnsonites 也不好玩了。不過，鎮上的人似 乎對兩派人馬都頗有微詞。這時Wensleydale 引用了課本中一句話。

【原文】“People round here don't want us or the Johnsonites,” he went on morosely,

“the way they're always goin' on about us just riding our bikes or skateboarding on their pavements and making too much noise and stuff. It's like the man said in the history books. A plaque on both your houses.”（頁 376）

【謝譯】他苦著臉繼續說：「這邊的人不想要我們，也不想要強生幫，他們老是 碎碎唸個沒完，嫌我們在人行道上騎腳踏車或溜滑板，發出太多噪音什 麼的。就像歷史課本裡那個人說的一樣：你們兩家都掛上了一塊牌匾

[76]」。

[76]此句出自莎士比亞《羅密歐與茱麗葉》臺詞「你們兩家受到的詛咒」（a plague on both your houses），但溫斯雷岱爾將「詛咒」誤為「牌匾」（plaque）。（頁 324-325）

【馬譯】“他们不喜欢咱们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或者玩滑板，还有噪音太大什 么的。这就好像语文书里那个词。他们觉得咱们是一丘之骆。”（頁318）

“A plaque on both your houses”戲仿自莎士比亞名劇《羅密歐與茱麗葉》

（Romeo and Juliet）中的名言：“a plague o’both your houses”，為作者使用的語 義改變戲仿。這句話出自莫枯修（Mercutio）垂死之際的話語，他認為置他於死 地的正是兩家勢如水火的關係，因此他詛咒蒙特鳩家族（the Montague）與卡普 雷提家族（the Capulet）。梁實秋將“a plague o’both your houses”翻為「你們兩 家合該倒霉！」，朱生豪則譯為「你們這兩家倒霉的人家！」

處理這句譯文必須斟酌目的語讀者是否夠悉莎翁的文學作品，不過這個問題 大概很難得到解答，因此譯者應考量譯法需回歸作者使用飛白修辭的旨趣。馬版 在這點上表現不俗，模仿作者使用飛白修辭，故意置入用了錯字的成語「一丘之

『骆』」，雖然完全抹去了原文的文學背景，但卻可以收穫「笑益」。反觀謝版 以直譯方式呈現，「成笑不佳」又不知所云，雖然加了譯注解釋引用脈絡，卻只 勉強達到了教育目的。

【試譯】「不管我們只是在人行道上騎腳踏車，或滑滑板，他們都會嘮嘮叨叨唸 個不停，說什麼很吵之類的。就像國文課本那句成語，說我們通通是一 丘之駱。」

筆者認為整本小說的幽默定位十分明確，譯者應在維持原意或不使原文意涵 打折的前提下確保譯文的趣味性。筆者按照作者創造笑點的邏輯，仿效馬譯呈現 的方式，使用常為一般人誤唸的成語「一丘之貉」，利用飛白修辭特意凸顯 Wensleydale 發音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