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諧擬
第一節 童謠
【情節】惡魔Crowley 與天使 Aziraphale 分別化身為保母與園丁，企圖以善惡交 織的教育方式，插手美國大使兒子 Warlock 的成長過程。每每到了夜 晚，Crowley 所化身的保母就會播放自己唱的童謠與兒歌給 Warlock 聽。
可是歌曲的內容與大眾所預期的兒歌似乎有不少差距。以下為童謠的 內容。
【原文】Oh, the grand old Duke of York He had Ten Thousand Men
He Marched them Up To The Top of The Hill
And Crushed all the nations of the world and brought them under the rule of Satan our master. （頁 79）
【謝譯】噢，高貴的老約克伯爵啊 他有一萬名手下
他領他們行軍上山頂
打垮世上所有的國家，讓它們全
臣服在我們主子撒但的統治下。（頁77-78）
【馬譯】哦，伟大的约克郡老公爵 他有一万人马
他把他们派到山顶 碾碎世上所有国家
又让他们服从我们的主人撒但魔王（頁70）
該童謠乃是戲仿自《老約克公爵真威風》（The Grand Old Duke of York）：
Oh, the grand old Duke of York （哦！約克老公爵）
He had ten thousand men （他有一萬兵）
He marched them up to the top of the hill （他帶著兵齊步走上山）
And he marched them down again （又齊步走下山）
And when they were up, they were up （他們往上就往上）
And when they were down, they were down （他們往下就往下）
And when they were only half-way up （他們一半上又一半下）
They were neither up nor down （結果不上又不下）
《老約克公爵真威風》是一首英語童謠，據稱故事的原型人物為弗雷德里克 王子（The Prince Frederick，1763-1827），也就是約克和奧爾巴尼公爵（Duke of York and Albany）。弗雷德里克王子曾任英國軍隊總司令，並於 1793 至 1794 年 間主持了弗蘭德戰役（Flanders Campaign）。儘管英軍這一役最終吞了敗仗，但 該史實仍獲改編為童謠流傳至後代。而歌曲中的the top of the hill 原指法國北部 的卡賽勒（Cassel），該城建於山腰俯瞰弗蘭德區（Flanders）。
《老約克公爵真威風》用字平鋪直述且淺白，方便孩童理解並搭配音樂與動 作一同表演。歌曲分為兩部分，前半部僅二、四句押韻，後半部的一、三句與二、
四句分別押【p】與【n】韻。這首歌曲在英國堪稱是國民童謠，人人琅琅上口。
作者保留童謠中的人物背景，但偷龍轉鳳將故事原型的戰爭面嵌入改編版本，置 入語義改變也轉化讀者產生效果。老少咸宜的質樸童謠頓時間便成了黑暗獵奇保 護級歌曲，不再是童謠的「童謠」既引起讀者的熟悉感，也增添了惡搞的色彩讓 人會心一笑。
謝版與馬版均採取直譯策略如實翻出原文，從第三句可看出謝版相對緊貼原 文句式，而謝版將“Duke”翻為「伯爵」（Count）應為誤譯。兩版本用字簡單 易懂也並未押韻，雖然符合童謠的性質卻絲毫無法與讀者連結，十分異化，甚至 對讀者而言這僅僅是「作者的原創童謠」，而非「改編作品」。譯文省略原文的 巧思十分可惜，筆者建議翻譯戲仿童謠時可適時套用與加入目的語讀者熟悉的歌 曲，盡力製造類似來源語語境的效果。
【試譯】哦，老約克公爵來了怎知道 他一萬士兵來報到
他們齊步上山頂 他們齊步下地獄
歡迎老約克公爵試身手
來把人間改造
哦，老約克公爵來了怎知道 他一萬士兵來報到
他們攻打城市、他們掠奪土地 聽我主撒但號令
歡迎老約克公爵試身手 來把人間改造
筆者援用台灣小學音樂課本的歌曲《春神來了》作為底本，搭配原文的描述，
嘗試同時傳達改編與惡搞的兩層意涵。以下為《春神來了》原曲歌詞：
春神來了怎知道 梅花黃鶯報告 梅花開頭先含笑 黃鶯接著唱新調 歡迎春神試身手 來把人間改造
首先，筆者將改編譯文分為兩部分，不僅符合原型的結構也配合《春神來了》簡 短的曲式，避免將原文通通塞入一大段，既無喘息空間也破壞讀者朗讀的節奏。
筆者在第一部分中將“the grand old Duke of York”與“He had Ten Thousand Men”
分別代入《春神來了》最知名的頭兩句：「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告」，
企圖藉由熟悉的語感、音感喚起讀者記憶。第三句依照原文直譯，第四句則呼應 原文底本，試以作者的角度加入搞怪元素自行發揮。第二部分首兩句不變，第三 句以意譯處理原文“And Crushed all the nations of the world”：考量原文的定位 為兒歌，用字與描述不宜過於生硬艱澀，所以筆者將「攻城掠地」的戰爭意象轉 為「攻打城市、掠奪土地」，並重複「他們」並沿用相同的主詞＋動詞＋受詞的 句式來製造疊沓的語感。第四句則以「聽我主撒但號令」簡潔呈現“brought them under the rule of Satan our master”。最後，上下部分的第五、六句均增譯《春神
來了》末兩句，將「歡迎春神試身手」改為「歡迎老約克公爵試身手」，而「來 把『人間』改造」也恰好對應「地獄」的概念。總結來說，建議譯文極力呈現兒 歌重複的節奏與易讀的特性，以表達原意為最大前提下，引發讀者代入自身經驗，
再搭配原文違背良善風俗的描述來製造笑意。
譯例2
【情節】Crowley 惡搞的兒歌不只一首，下述童謠也是 Crowley「樹人大計」的 一部份。
【原文】This little piggy went to Hades This little piggy stayed home
This little piggy ate raw and steaming human flesh This little piggy violated virgins
And this little piggy clambered over a heap of dead bodies to get to the top. （頁 79）
此段乃是諧擬自英語童謠《五隻小小豬》（This Little Piggy）：
This little piggy went to market, 一隻小豬上市場 This little piggy stayed home, 一隻小豬待在家 This little piggy had roast beef, 一隻小豬吃烤牛 This little piggy had none. 一隻小豬什麼都沒有 This little piggy went ... 一隻小豬回⋯⋯回⋯⋯
Wee, wee, wee, ㄍㄡˊㄍㄡˊㄍㄡˊ all the way home! 回家去！
作者再一次製造語義改變與娛樂讀者效果的戲仿。《五隻小小豬》為家喻戶曉的 英文童謠，全文用字淺白並未押韻，每一句的前三字均重複，整首歌謠氣氛輕鬆 歡樂。然而，作者改編部分內容，形容小豬們“went to Hades”、“ate raw and steaming human flesh”、“violated virgins”、“clambered over a heap of dead”。
這段內容單看內容只讓人感到不寒而慄，不過以英國文化語境思考，在令人毛骨 悚然的文字背後還有一層惡搞的荒謬，原先活潑歡快的氛圍驟然轉變為恐怖血腥 的畫面，形成強烈對比。琅琅上口的童謠既熟悉又陌生，反而讓人在恐懼之餘，
不禁噗哧一笑。
謝版與馬版皆選擇直譯這首兒歌所產生的效果非但讓人寒毛直豎，也完全察 覺不到任何弦外之音。對讀者來說，歌曲僅僅是作者的創作，而非作者改寫的成 果，如此一來等同弱化了戲仿的幽默效果。仔細比較兩個版本，謝版較貼原文，
「小豬仔」的譯法十分到位，在第五句末加上「啊」一字強化語氣；馬版的句式 上較符合原文，不過句首皆以「一只小猪」讀來較為流暢。簡而言之，兩位譯者 的異化策略反而抹煞了作者的苦心。然而，筆者思索或許譯者並未察覺此為戲仿 修辭，因而並未多加處理。
張南峰翻譯王爾德警句時建議可適時利用並改編中文諺語作為替代，此策略 啟發筆者對此段落的翻譯建議。筆者認為，既然原文係改編自兒歌，那麼譯文也 可以從中文兒歌作為底本，套用原文的語句，如此一來便可以傳遞語言之外的戲 謔意味。
【試譯】五隻小豬 五隻小豬 跑得快 跑得快 一隻跑下地獄 一隻跑回家裡
真可愛 真可愛 五隻小豬 五隻小豬 吃得快 吃得快 一隻滿嘴人肉 一隻玷污處女 真的帥 真的帥 還有一隻 還有一隻 跑得快也吃得快 爬上死人堆登高望遠 真厲害 真厲害
筆者同樣以戲仿技巧，借用《兩隻老虎25》來呈現作者蘊含的巧思。首先，
這首兒歌是由惡魔吟唱，因此內容必須符合Crowley 的性格設定，也就是邪惡至 上。兒歌開頭以模仿《兩隻老虎》的歌詞改編為「五隻小豬」，中間加上「跑得 快」喚起讀者對兒歌的熟悉感；接著配合原文先說明兩隻小豬做了什麼事。恰巧
「跑得快」也可以呼應頭兩隻小豬的動作。此後繼續延伸類似疊句，但以原文的 意思為依歸修改添加的歌詞：「吃得快」一方面說明吃人肉，一方面暗示玷污少 女的行為亦是一種吞噬；由於最後一隻小豬腳下滿是屍體，因此結合前兩部分的
「跑得快」與「吃得快」，暗示小豬吃了人還爬上屍堆。原文最後一句在建議譯 法中改動幅度最大，意在配合童謠押韻。而「真可愛」、「真的帥」、「真厲害」
則是配合原文以惡魔立場教育Warlock。儘管比較原文與建議譯法的形式相差甚 遠，但就目的與效果來說較謝版與馬版更直接了當。
25 《兩隻老虎》旋律源自法國，歌曲名稱為《賈克修士》（Frére Jacques），歌詞描述一個偷懶 打瞌睡的修士被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