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旱涸神話與驅魃儀式
第一節 乾旱記憶與求雨術
二、 以射祭求雨
中國社會以農立國，過著依照太陽運行軌而動作的生活形態。日出而作，日 落而息，不僅是生活中須要太陽，連農作物的生長也跟太陽密不可分，祈求日照 均勻成為神話的養分，發展出射日神話的母題，如《山海經》中的紀錄：
帝俊賤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國，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艱。《山海經‧海內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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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中的后羿手持彤弓，驅除邪魅怪獸，以保護百姓黎民。可以想像當時旱災的 情況有多嚴重。在百姓難以存活之際，迫切需要英雄出現，以解決族群生存的難 題，后羿就扮演這樣的角色。約瑟夫‧坎貝爾（Joseph Cambell 1904-1987）是這樣 描述英雄：
英雄從日常生活的世界出發，冒種種危隩，進入一個超自然的神奇領域；
在那神奇的領域中，和各種難以置信的有威力的超自然體相遭遇，並且取 得決定性的勝利；於是英雄完成那神命的冒隩，帶著能夠為他的同類造福 的力量歸來。22
后羿出現在的百穀不生，焦土遍野的日常現實世界，得到了帝俊所賜予的神弓，
得以攘除造成旱災的禍首，造福天下百姓。這樣的禳除旱災的神話中為後來的禳 除旱災儀式保留基本形式。
射日神話中的十日並出保留在中國先秦兩漢的典籍中，如：《山海經》、《淮南 子》、《楚辭》，都可以看到相同的神話敘述，據陶陽、鍾秀所編的《中國神話》中 射日神話共有五則，太陽的數目有三、九、十、十二之分。許多學者指出關於這
20 高華平、曹海東：《中華巫術》，（臺北：文津出版社有限公司，1995 年 3 月），頁 204。
21 袁珂：《山海經校注》，頁 466。
22 〔美〕約瑟夫‧坎貝爾：《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 年 7 月），頁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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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神奇數字與天干紀日有關，或認為十日為一旬，企圖將十日中的十作出一個 解釋。陳師器文則就這樣的描述認為：「十日並出常比喻暴亂並起。」23，而趙義 蘭在〈中國原始太陽神話〉指十日或十二日實則為曆法中的月數：
這個說法拉低了十日傳說出現的年限，延遲到了有干支纪年的時代以後 了。對於原始神話來講，應該是比較為成熟的天文曆法，更感性更接近遠 古人對世界的直觀看法。如果没有其他的證據說明十這個數字有特定的含 義，同樣的，月十二也有相對的特定含義，那麼是不是可以把這個傳說的 時間深度拉長。他也許不是一個時代的故事，還是諸多時代文化記憶的留 存。24
現今出土的考古文物中，關於象徵太陽的圓芒紋也是以十芒和十二芒的數量最 多。25除中原地區外，金沙遺址中的「太陽神鳥」金飾也反映出太陽的十或十二數 與曆法的關係。其外層有四隻逆向飛行的太陽鳥，每隻鳥都對應著三只月牙，說 明每隻鳥代表一個季節，四隻飛行的太陽鳥，對應太陽運行方向的東南西北，也 說明著四季春夏秋冬的輪轉。劉道軍對此太陽神鳥金飾作出結論：
無論是金沙遺址出土的這個太陽神項金飾自身的形象生動直觀地表現出 來，還是對比三星堆遺址和金沙遺址出土的考古材料；無論是結合文獻資 料，還是參考中原地區曆法的影響，都可以證明，金沙遺址出土地這個「太 陽神項」所代表的古蜀人所使用的曆法，與同一時期的中原地區的曆法相 類似，都是相當完備的陰陽曆，一年有十二或十三月，會置閏月，有四時 的概念。26
我們從三星堆的太陽神樹及金沙遺址中的太陽神鳥的考古文物中，大抵可以知道 鳥與太陽的關係。我們也可以得知射日神話流傳的地區廣大，具有普遍的意義。
那射日神話中的「射」又有什麼涵義呢？在此儀式中，拉弓射箭的人透過這「射」
的動作，驅趕樹上的鳥，重現后羿射日的神話。一旁的巫師通過一些物事，如神 木枝頂上的鳥，以及咒語達到自己的目的。在這樣的一個儀式中，形塑一個神話 世界，透過儀式中的模擬、演示一段英雄與自然搏鬥的神話敘事，讓初民相信透 過神話的重新演繹，可以達到驅趕太陽的禳災儀式。
23 陳器文：〈人牲的符號記憶：從虎食人卣到虎食女魃〉，《長安學術》第七輯，頁 104。
24 趙義蘭：〈中國原始神話〉《劍南文學》8 期，（成都：四川大學藝術學院，2011 年），頁 175。
25 孫華、蘇榮譽：《神秘的王國—對三星堆文明的初步理解和解釋》，頁 296。
26 劉道軍：〈金沙遺址中「太陽神鳥」的象徵意義〉《成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成都：四川 省社會科學院，2006 年 2 期），頁 9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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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宜正名為「射爵射侯圖」。30
該說以鳥猴作為象徵之物，以音之通假連結圖像與心理指涉，但無法解釋為何以
「射」這個動作解作為追求之義。以鳥作為黃爵、黃雀之義，並無法說明鳥在人 類心理原型中的完整寓意，也無法解釋射祭在古代巫術儀式中的禳災意涵。故射 鳥圖以寄託禳災避禍的心理作用為宜。
面對自然環境的旱災時，巫師在傳統部落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為族群的延 續必要以其神力與神溝通，或是祈求寬宥與原諒，或是驅使神靈降下大雨，採行 一系列的巫術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