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結婚分配囍豬活動所再現的親屬空間
第三節 囍豬分食與分配所再現的親屬空間之討論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2
第三節 囍豬分食與分配所再現的親屬空間之討論
如論文開頭提及的，空間本身即充滿各式樣的定義，因此在空間的探討上也 有不同層次，包括具體的物理空間以及抽象的社會空間，本節將以婚禮中分配囍 豬的主題分別敘述，並加入霧鹿部落姻親地圖的討論。
一、物理空間
婚禮舉行的地點通常是在女方家，男方親友在婚禮當天上午會帶著豬隻前來。
豬隻會擺放在家中庭園廣場，以2013 年 10 月底紀錄的婚禮為例，正對家屋門口 的庭院中擺放著新郎帶來的豬隻，內臟則拿到後院進行煮食，雙方的親友們會圍 坐在庭院角落的位置，整個空間大致可以分成：親友席、囍豬放置處、家屋、內 臟煮食區，如圖19。
（一）親友席：屋外的廣場 周圍會放置方型塑膠椅供 雙方親友們坐，當女方親友 們開始處理豬隻時，親家雙 方會開始互相敬酒，兩邊的 倒酒手會拿著自己喜愛的 酒類飲品，按著座位順序一 一敬酒，若對方不嗜該飲品
則會婉謝。這樣帶有較勁意味的相互敬酒活動，是婚禮現場中不可或缺的光景，
若是親家沒喝到酒則是招待不週失了禮數。
（二）囍豬放置處：囍豬會擺放在庭院廣場上，並按照領取對象不同而分別放置。
這個區塊是工作區，男人負責切分豬肉，辛苦的切肉手會獲得滿杯的敬酒與額外 的豬肉塊。此區最吸引目光的往往是全豬，一隻隻仰躺於庭院廣場上，等待新娘 的舅舅們前來檢驗挑選，確認豬肉隻無缺失後，挑選最滿意的囍豬整隻扛上貨車
圖19 婚禮現場空間示意圖（2013 年 10 月 26 日）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3
載回家。
（三）家屋：婚禮當天所有的活動幾乎是在家屋外面進行，除了mapulaung 儀式。
當現場的豬肉分切處理好後，就會進到家屋內進行mapulaung 儀式，新郎、新郎 父親、新娘父親以及雙方親友中家庭美滿31的男性會進入家中，其餘閒雜人等不 能入屋內。男性成員以蹲姿圍成圓圈，圓的中心擺放白飯、川煮過的內臟、菜湯 與米酒。由提問者倒酒並詢問圓圈中每位男子的身分，回答者接過大碗米酒後必 須立刻飲盡，然後按著節奏唱答來表明身分。答畢，則會分配到一大把的豬內臟。
（四）內臟煮食區：內臟從清洗處理到煮食都是女性的工作，煮食區的位置不一 定，主要是看主人家哪裡方便煮食，通常是將快速爐與瓦斯桶搬至庭院一角，放 上大湯鍋則開始煮食。
婚禮現場同時有不同的空間正在進行不同的飲食活動，而形塑出不同於平日 的喜慶感受，不論是視覺上的鮮紅、味覺上的生腥與微醺、觸覺上的油膩與軟 嫩……都是婚禮現場中熟悉的景象。
二、社會空間
婚禮現場除了上述的具體物理空間之外，事實上還有更多無形的人群互動關 係形塑出特殊的空間感，例如性別差異、親屬的親疏關係等，而使得家屋及庭院 不同於平日而有其暫時性的規範。
（一）性別：婚禮現場中最明顯的性 別分工，就是男人負責切肉，女人負 責處理內臟。於是在婚禮現場中，我 們可以看到在符號上屬於男性的肉 與女性的內臟，女性與男性各司其
31 所謂家庭美滿指已娶妻生子、家人都平安健在、生活幸福的狀態。反之，單身、鰥夫或喪子的
男性成員則不能進入。
圖20 男人的肉，女人的內臟（2013 年 10 月 26 日）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4
職，如圖20 的照片所示。
（二）親屬關係：從馬路至庭院，再至後院，基本上親屬的親疏關係與內外恰成 正比，空間上越往外，是與新人越疏離的朋友、村民們；相對的，空間上越往內，
是與新人越親密的親屬成員，以及外人不隨意靠近的內臟煮食區。豬肉的放置位 置也按此邏輯操作，靠近家
屋的是貴重的全豬、豬頭，
以及分給 paincidaing 的豬 肉；遠離家屋的，是分給村 民的豬肉。整個婚禮現場的 社會關係大致呈現如圖 21 的現象，在性別上、親疏關 係上有所區別。
三、霧鹿部落姻親地圖
豬肉分出去之後呢？作為第一次見面禮之後，姻親關係的成立改變了雙方氏 族的關係，也進而在空間的使用上產生變化。從過去的研究資料顯示，布農人偏 好村內婚，亦即在村中找尋合適的婚配對象，但又受限於嚴格的氏族禁婚規定，
使得布農人的婚配對象幾乎可以推算的出來。不然就是向外尋求婚配對象，以求 氏族的擴展與繁衍，因此亦曾傾向更為鞏固的交換婚（黃應貴，2006）。這樣的 交換婚某種程度也表達了二地的人群得以互婚的情況，而造成在婚姻人數的比例 上升，二地因此關係更為密切。而這樣向外拓展的婚姻關係，一方面延續氏族勢 力，二方面兩家得以結盟，在實質的日常生活中相互扶助合作進而改變人與空間 的關係。
以下將先就霧鹿的姻親關係，包括婚出者（自霧鹿嫁出）與婚入者（嫁入霧 鹿）的情況進行說明，並進一步在地圖上呈顯霧鹿村與鄰近村落的婚姻範圍及其
圖21 社會空間示意圖
‧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6
表 6 中進一步區分了婚入者與婚出者的人數，前者指的是自外地嫁入霧鹿部 落的人數，即霧鹿扮演娶妻者（wife-taker）的角色；而後者指自霧鹿部落出嫁的 人數，即霧鹿扮演給妻者（wife-giver）的角色。對霧鹿布農人而言，娶進的妻子 建立了己方和妻方居處的姻親關係，但是作為給妻者，自霧鹿出嫁的女兒同時也 建立了霧鹿和他地的姻親關係，甚比前者更為霧鹿擴展氏族的勢力範圍。因此，
在分析姻親關係時，應該是二者均納入考慮，才得以明確的看出姻親關係實際的 影響範圍。從表5 看來，霧鹿部落在海端鄉境內的姻親關係以利稻部落為大宗，
其次是下馬、初來、崁頂與加拿等部落，就行政區域劃分來看，霧鹿的姻親關係 實際上廣泛的分散於海端鄉
境內，並向延平鄉與花蓮卓溪 擴展，如圖22。霧鹿部落的族 人，透過一次次的豬肉交換與 分配行為，向部落外擴展，這 樣的擴展不只是姻親關係的 拓展，同時也是地理疆域的向 外延伸，肇始於第一次締結關 係時的豬肉分食行為。豬肉在 這樣的姻親過程中一方面有 其不可取代的特殊文化食感 之位置，一方面更有其象徵的 文化意涵，而使後續的姻親合 作關係得以延續。
第一次的分豬肉作為雙方確認關係的初始之後，便是長遠的互助關係之建立。
接下來將以報導人Bukun Lavalian 為例，說明姻親關係對於布農人在實際的生活 產生哪些影響。Bukun 是霧鹿人，1982 年透過交換婚與居住在利稻的 Maital
霧鹿村與鄰近部落姻親關係強度圖
圖22 霧鹿部落姻親關係範圍圖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7
Isnangkuan 結為夫妻，因為姻親關係 Bukun 的日常生活產生以下的改變：
1.狩獵與耕作空間的拓展：「我剛結婚的時候，會跟著 Tama（指岳父）一起去他 們那邊（指Isnangkuan 的傳統領域）採愛玉、放陷阱。」在布農族裡，獵場與耕 作範圍有其明確的規範，非我氏族成員禁止進入。若肆意貿然闖入，是足以出草 甚至引發氏族戰爭。然而透過姻親關係的建立，Bukun 得以隨著岳父進入過去不 可能進入的山林與耕地進行狩獵與耕作。若持續經營這片山林，是可能取得管理 與使用權的。因此，姻親關係的締結在具體空間領域上產生變化，特別是空間的 使用權利在這過程中轉化。
2.經濟生計的勞力互助：「我跟 Tama Lian（Maital 的弟弟）一起合買 lakangkang
（耕耘機），一起使用，那一台很貴啊！」姻親關係的合作也展現在日常農作的 合作關係上，像是農具的借用，如耕耘機、選果機、搬運車、蔬果紙箱……。或 是農務勞力的交換，又或是農作知識的交換等，例如種植經濟作物的私密技術、
特有的傳統作物之種子交換。因此我們可以看到透過姻親關係，包括種植空間、
人力、農作資源分布等的經濟生計空間也跟著改變。
3.山肉的分享：「小龍（Maital 的姐姐的兒子）有打到好料都會跟我分享，我很喜 歡這個姪子！」山肉獵得不易，一般而言會優先與家族成員分享，姻親雖無血緣 關係卻也是優先的分配對象。當捕獲豐盛獵物回到家時（有時在山上就先行通知）， 獵人會邀集家族成員與姻親們一同在家裡等候，一起處理獵物並分食。此外，姻 親也會是獵團成員的允許範圍，如前所述，除了耕地，獵場也是姻親得以進入的 空間。獵人不會輕易帶外人進入自己的獵場，但是透過分食豬肉而成為姻親關係 的姻親，轉換了自己原先身為外人的身分，在山林的活動空間與自然資源之享用 權利都跟著改變。
4.政治動員：這在當代是很常見的情形，透過姻親關係去進行另一地的政治動員，
此時姻親的氏族成員扮演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家族中有人要進行參選，能否順利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58
當選往往與本身的氏族勢力與姻親關係的成員範圍相關連。也就是說，除了原先 氏族分布範圍之外，姻親關係所及範圍越大越廣，越有助於政治動員的成功度，
當選的機率也就越高。
上述僅是姻親關係實踐於日常生活中的幾個個案，並不等同於所有層面，
因為實際運作上姻親關係的影響範圍更加廣泛，從自然資源的使用、食物的獲 取來源、農務勞動力的移動、農作知識的傳遞，到政治動員的範圍。它包含了 政治、經濟與文化等層面，在在顯示了空間關係的解構與重構。一是區域的再 結構，二是個人生活空間的轉變包含社會關係。簡言之，透過豬肉分食活動而 形成的姻親關係，本身就是親屬空間再塑的方式之一。
因為實際運作上姻親關係的影響範圍更加廣泛，從自然資源的使用、食物的獲 取來源、農務勞動力的移動、農作知識的傳遞，到政治動員的範圍。它包含了 政治、經濟與文化等層面，在在顯示了空間關係的解構與重構。一是區域的再 結構，二是個人生活空間的轉變包含社會關係。簡言之，透過豬肉分食活動而 形成的姻親關係，本身就是親屬空間再塑的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