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射耳祭分食祭肉行為所再現的祭儀空間
第一節 布農族祭儀中的食物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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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布農族祭儀中的食物祭品
為釐清祭儀中食物所扮演的角色，本節將先就文獻資料中整理出布農族整年 的歲時祭儀與其內涵，再進一步分析不同祭儀中的食物，試圖從中理解食物與祭 儀之關係。
一、布農族歲時祭儀
布農族是一個祭典儀式相當多的族群（余錦虎、歐陽玉，2002：31），去除 生命儀禮，光是歲時祭儀每年就多達七個重要儀式，另每個月也幾乎都有微型儀 式的進行，以日數來算的話，一年之中約有70 至 130 的祭儀日（黃應貴，2012：
105-109）。這樣繁複的儀式在日治時期更被認為是布農族較其他族群晚「文明化」
的原因而被禁止（楊淑媛，2006：25），接著又在國民政府的山地政策與西方宗 教與資本主義化等外部強勢力量介入影響下，重要祭儀幾乎流失僅存目前耳熟能 詳的射耳祭。
以下整理出一年之中的重要 歲時祭儀36，按照小米作物的生長 周期依序舉辦相關祭祀儀式：開 墾祭kahuma（約 11-12 月）、播種 祭min pinang（約 1-3 月）、除梳 祭min hulau（約 3-4 月）、祓禳祭 lapasipasan（約 4 月）、射耳祭 malah tangia（約 5 月）、收穫祭cin san（約 6 月）、入倉祭andaza（約 9 月）與年終祭 min hamisan（約
36 為考量田野地點與舉辦祭儀之情況相符性，本節中祭儀之整理文獻主要以余錦虎、歐陽玉在
2002 年所著《神話‧祭儀‧布農人：從神話看布農族的祭儀》為主，其田野地即為霧鹿部落。
圖24 布農族歲時祭儀流程圖 整理自余錦虎、歐陽玉，2002，神話‧祭儀‧布農人。
kahu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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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月），如圖 24 所示。
（一）開墾祭kahuma
開墾祭是每年年底（約 11-12 月）的重要儀式，選擇哪一塊地耕作關乎來年 的作物生長豐收與否，通常會找對於土地耕作具豐富知識且夢占經驗準確的祭師 來進行開墾祭。其祭祀的流程包括：
1.初試作 musaul：由主祭選擇一塊田地除去雜草並稍微整地作為祭田，然後 祈求這片土地上的小米作物可以豐收，以及小米或其他的作物也都來到這片 土地上生長。
2.開工式 kitngab munghuma：初試作順利結束後，隔天再前往耕地進行開墾。
依開墾面積決定工作天數，唯每日的工時不宜太長，下工後前往田地主人的 家中飲酒吃飯，象徵往後的工作都如這般地迅速輕鬆。
（二）播種祭min pinang
開墾祭後隨即而來的儀式是播種祭，通常在 1-3 月舉行，實際進行播種的時 間不一定，必須由具備天氣氣候之掌握能力與農業知識37的祭師來決定合適的播 種時間。首先主祭會以套有無患子（dahudahu）的芒草（tahnas）在田間進行祈 福儀式，同時也灑下前年度挑選過後收入倉庫的種粟。而婦女此時也必須開始準 備釀製小米酒，待數日後儀式結束之時讓眾人飲用，並同聲齊唱「祈禱小米豐收 歌」（pasibutbut）。
（三）除梳祭min hulau 與祓禳祭 lapasipasan
除梳祭作為迎接下個射耳祭的前置作業，必須完成很多工作：拔除小米田的 雜草、梳理長得過份密集的小米株。舉行除梳祭的時間也需視小米生長情況而定，
在除梳的過程中，小米可能因此而受損或被拔除，族人會為其進行「治傷撫痛」
37 例如觀察楓葉發芽前的時機、南方星空的六顆星呈圓形排列之時機均是播種的好時機（余錦
虎、歐陽玉，200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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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儀式masivsiv。除了小米田地的工作，此時是年中稍微有閒的階段，必須完成 後續農忙日子裡所無暇完成的家務工作：諸如撿拾儲備平日所用的柴薪、種植各 種日常食用的豆類和芋頭、除梳過程同時舉行祓禳祭，包括為族人驅除耳疾與眼 疾、為家中牲畜進行驅邪儀式。
（四）射耳祭malah tangia
配合著小米的生長週期，射耳祭通常介於小米除梳後到豐收之前的空檔期
（約 4-5 月），由族人共同決定祭典舉行日期後，男人便先行上山狩獵；女人則 於祭典前釀製小米酒。當男人從山上獵獲動物歸來時，會於pacinghalan（各氏族 傳統領域至高處）鳴槍告知族人，女人則會備上小米酒以示慰勞，長達數日的射 耳祭即正式宣告開始。
1.爭先鳴槍（pacin tagus）：族人於凌晨時分爭先鳴槍告知今年家中有產男嬰。
2.點火祭（mapatus）：主祭者會將蘆葦莖（bauvan）分送給男性成員（如圖 25），占卜推算今年運勢後再收回38。占卜
結束後分食祭肉，食用完後於歸途中跨越 象徵厄運的炭火堆。
3.射擊技術傳承（pa-panah uvaz）：由主祭 者教導男童射箭技術。
4.獵具祭（mapis-lai）：在祭祀日的隔日39， 由主祭手持芒草帶領獵人們口唸祈語，祈 求所有獵物都能到我槍下。
38 分發蘆葦莖的用意一方面是作為確認人數的點名方式，二方面是來年運勢的推算，影響著族
人下半年的處事依據。在過去是出發狩獵前先分發蘆葦莖，待數天狩獵歸來後再清點一次，若有 短少象徵有人未歸或死亡，來年運勢將會不好。
39 現在祭典日程約為一天內結束，所以獵具祭也在同一天舉行。
圖25 分送 bauvan 蘆葦莖 拍攝者：謝博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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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收穫祭cin san
結束射耳祭後，大約 6-7 月，便開始收穫小米。通常會視收成的狀況決定 祭典的流程，若收成不佳則辦理簡單祭祀；若是豐收則會殺豬來酬謝小米與土地。
在收成過程中，會先由主祭帶著以豬肩胛骨（lahlah）製成的法器前往小米園進 行祈福儀式，準備迎接小米入倉。收成後全家人會一同吃飯（ikpaza），這次的共 食必須注意要慢慢的吃，且象徵性的不能將米食吃完。
（六）入倉祭andaza
收穫祭後則要將小米收入倉庫，這個過程必須小心謹慎，因為作為糧食的小 米若未經妥善貯藏而損壞，將導致家族可能遭遇糧食危機。入倉時必須動員全家 族人，將今年收成的小米曝曬於庭院，待曬乾去除溼氣後才收入倉庫。此時主祭 會選擇兩把豐碩的新收小米株進入穀倉內先行進行祈福儀式，同時將精挑細選的 種粟收藏好後，再由家族人將新收的小米一株株由外傳進倉內收藏好。
（七）年終祭min hamisan
約 10 月左右，小米收成完畢。年終祭一方面慶祝一年農作的辛勞與收成，
會釀製甜酒與製作年糕；另一方面也為來年的開墾作準備，在即將新開墾的土地 插上詔告的月形牌（masi duhlas），祈求天神應允。年終祭後，也宣告著族人平日 禁忌的解除，包括狩獵、吃甜食、織布等，直到來年小米從新播種後，再度進入 小米耕作的禁忌階段，循環不斷。
上述的七個重要祭儀，幾乎是依循著小米的生長週期進行，每個階段都由主 祭配合著祭物的使用進行繁複的祭祀儀式，祭物通常以植物、動物甚至礦物為主，
本章中將聚焦在食物的討論，以下將就祭儀中出現的食物項目進行整理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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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祭儀中的食物
不論是具有象徵上的犧牲意涵，或是具有實體的祭祀功用，或是將食感轉化 為神聖/傳統記憶的連結等，以食物作成的祭物在儀式過程中往往扮演重要角色。
以下將先就布農族傳統歲時祭儀中出現的食物項目進行分類，接著進一步探討以 食物作為祭物其在祭儀過程中之作用。
（一）祭儀中出現的食物項目
在布農族重要歲時祭儀中所需祭物不盡相同，大致整理如表 8 所示。
表8 布農族祭儀中的祭物一覽表
祭儀 祭儀所使用的物
開墾祭
kahuma
月形牌（masiduhla）播種祭
min pinang
老鼠肉（aluaz）、芋頭（tai）、酒渣、無患子果實（dahudahu）、芒草（tahnas）
除梳祭
min hulau
老鼠肉、豆類（bainu）、芋頭、芥菜（sanglavput）、芒 草（tahnas）、臺灣澤蘭（langlisun）、芒草（baliav）祓禳祭
lapasipasan
射耳祭
malah tangia
山肉（cici）、鹿耳、蘆葦莖、獸顎（mahaibaz）、酒渣、芒草
收穫祭
cin san
豬（maibabu）、豬的肩胛骨（lah-lah）、二把新收小米入倉祭
andaza
豬、豬的肩胛骨年終祭
min hamisan
小米年糕（buhul）、月形牌整理自余錦虎、歐陽玉，2002《神話‧祭儀‧布農人》。
除了開墾祭外，幾乎所有祭儀都有以食物作為祭物，這些祭物在儀式中如何 使用與食用，以下將分別敘述之。
1.播種祭 min pinang
所需祭物：老鼠肉（aluaz）、芋頭（tai）、酒渣、無患子 果實、芒草。
在灑下種粟前，祭師會以套有無患子果實的芒草在 田間進行祈福儀式，在象徵意義上祈求小米長得像無患 子一般碩大豐滿、像芒草一般強韌（如圖 26），同時具
圖26 播種祭中插放芒草 拍攝者：謝博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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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潔淨作用的芒草亦可驅除邪魔、病蟲害等不淨之物進入田間，之後才灑下前年 度挑選過後收入倉庫的種粟。儀式結束後，祭師與全家族人回到家中將酒渣丟向 屋頂，然後全家人分食在性質上易飽足的鼠肉40及芋頭，象徵今年食糧無虞不致 飢餓。
2.除梳祭 min hulau 與祓禳祭 lapasipasan
所需祭物：老鼠肉、豆類、芋頭、芥菜（sanglavput）、芒草（tahnas）、臺灣澤蘭
（langlisun）、芒草（baliav）。
在忙碌的除梳工作前，族人必須先種下今天的其他主食：豆類和芋頭。此重 大工作必須交由祭師與家族長老進行，並以鼠肉慰勞之，其他人禁止食用。豆類 和芋頭種完後才開始除梳工作，期間族人會煮食芥菜湯，在飲湯前還需以芥菜掃 拂身體的痠痛疲勞，另會以臺灣澤蘭沾水拂拭眼睛驅逐眼疾。除了人的痠痛疲勞，
除梳期間受到驚嚇折損的小米也會以芒草（tahnas）掃拂安慰；家畜如豬狗也會 以芒草（baliav）進行驅邪儀式。
3.射耳祭 malah tangia
所需祭物：山肉（cici）、鹿耳、蘆葦莖、獸顎（mahaibaz）、酒渣、芒草。
射耳祭期間男子允許上山狩獵，所獵獲的山肉與鹿耳（若無鹿耳可以山羌耳 代替）會集中於主祭家，待祭師進行祈福儀式後再由男子輪流進行射擊鹿耳。接 著會移動到祭祀處（papatusan），祭師先以蘆葦莖的分送與回收來計算人數與占 卜來年運勢，接著才依數量分送
儀式用的山肉給男性成員，且須 當場食用完畢不得攜回。食用完 畢後男子會將帶來的釀酒後剩餘 的酒渣灑向排列整齊的獸顎（如 圖27），祈求山林的獵物依循我的
儀式用的山肉給男性成員，且須 當場食用完畢不得攜回。食用完 畢後男子會將帶來的釀酒後剩餘 的酒渣灑向排列整齊的獸顎（如 圖27），祈求山林的獵物依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