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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研究結果

第四節 「團體帶領者」角色視框

本節將從「團體帶領者」的角色視框呈現在家長團體中引入局外見證者之後,

團體帶領者發生了什麼改變,以及改變如何發生。由於本研究中的團體帶領者亦 為研究者本人,因此本節將以第一人稱「我」為敘說主詞。

一、 團體帶領者之經驗敘說

在這八次團體中,夥伴們用自己的生命經驗向舒禾示現:

「歪歪斜斜又怎樣,我們還不是走到這裡了」。 舒禾也終於在自己的生命中,

也能放心地對自己說:

「不管如何,你盡力了,那就夠了不是嗎?」

這是夥伴們和舒禾,

一起在這個團體中,共同激盪出來的改變。

舒禾對夥伴們說著自己的心情,忍不住流下感謝與感動的眼淚。

非常謝謝大家送給舒禾這無價的禮物。

摘自舒禾提供給團體成員的第八次團體記錄 與特殊孩童家長相遇,與這群愛孩子愛到一個地步以致於願意付上任何代價 去幫助孩子的父母相遇。在他們與我的相遇之中,我的位置是什麼?我可以做些 什麼?

一開始,我希望當家長們以為在曠野中只有自己一人隅隅獨行時,我是那個 陪伴他們重新遇見自己的人,陪伴他們看見自己在照顧孩子的過程中,展現出力 量與勇氣的人。但在一次次的工作經驗中,我發現多數時候,家長們盼望我是痛 苦與無助的終結者,是提供他們所有難處解答的全能者。於是有一段時間,我放 棄了起初的相信,離開了陪伴家長一起同行的位置,試著扮演起提供解答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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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發現家長們的愁苦與煩憂並沒有因為獲得了解答而緩解。

在這些家長重覆提問、我給予解答的過程中,偶爾我會看見一些亮光。這些 亮光通常出現在家長們覺察到自己的成長與力量的某些片刻。於是我重新思考,

在與家長們的相遇之中,我的位置是什麼?我可以做些什麼?我對自己身為諮商 師的相信是什麼?如何幫助家長們看見自己的力量與知識?

我問自己,如果我「相信」家長們透過生命歷程,為自己培養了能力與知識,

也在照顧孩子的過程累積了心得與力量。那麼,能幫助他們的應該不是只有我,

還有他們自己,不是嗎?可是,我能信任我的這個「相信」嗎?

於是我開始在扮演家長們所期待的專家角色,以及我做為一個諮商師的「相 信」之間掙扎;我也在投入與放棄「身心障礙兒家長適應」的這個研究主題間徘 徊。在掙扎與徘徊的拉扯與反覆之間,我卻看見其中有個唯一不變的,就是我無 法放下這些家長,轉身離開。因為他們勇敢與堅毅的身影不只贏得我的敬重,更 為我的生命灌注了力量與愛。

所以,很需要透過符合家長期待的專家角色來安撫自己「沒事,你過關了」

的我,頂著卸下專家角色、不符合家長期待的焦慮,決定進行這個研究,讓家長 們成為彼此的專家,成為彼此的幫助。

然後,在經歷了局外見證者引入家長團體的過程,我做回了我想成為的那種 諮商師─陪伴當事人重新遇見自己,陪伴他們看見自己的力量與美好的諮商師。

二、「團體帶領者」發生了什麼改變

我是見證儀式的主持人,在經歷見證儀式之後,同時身為團體帶領者的我,

是否發生改變?如果有,發生了什麼改變?我將整個研究過程中的研究札記、團 體帶領者日誌、團體記錄等文本資料進行分析,結果可歸納出二個類別:(一)

鬆動;(二)起初的美好。茲將研究結果說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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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鬆動

1.框架曝露

原來,當我無法照顧到團體成員的每一個需要時,我會焦慮。

原來,當團體成員照顧我時,我會不自在。

原來,每次帶完團體,我只檢視自己不滿意的部份。

摘自第二次團體帶領者日誌 為什麼我會這樣?難道我認為諮商師應該是一個全能者,應該要滿足所有成 員的所有需要嗎?當我被照顧的時候,意謂著我能力不足,所以才會被照顧嗎?

那麼,身為諮商師,我不可以有力有未逮的時刻嗎?難道我要求自己的專業工作 表現應該要無懈可擊嗎?我不是一直認為人有其限制嗎?

所以,我心中對自己身為一個諮商師,有著什麼樣的形象框架呢?這樣的框 架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我印象很深刻,在局外見證者 A 進入家長團體那一次,成員 J 談到了自己曾 有輕生的念頭,團體的夥伴有人用自己類似的經驗來回應與支持 J,有的夥伴對 J 表達了他們的關懷與心疼,有的夥伴則以善待自己的經驗來回應 J,希望 J 也 能對自己好一些。但是 J 一時收不下夥伴們的這些支持與照顧,因此我陪著 J 去 看了一下他「不允許自己被照顧」的狀態。經過團體的互動討論後,團體得出一 個結論,夥伴們發現:

「自私很好」,因為照顧好自己之後,才有力量去愛你想愛的人。

摘自第三次團體記錄 局外見證者 A 對於團體中的這段互動有深刻的共鳴與感動,在進行見證的 一開始她花了一些時間談這個部份。見證者與團體成員之間彼此流動的支持為我 帶來感動,也幫助我更深刻地體會「支持」對家長們的重要性。然而當時,我僅 停留在對他們的感動與理解的擴張,直到我在撰寫該次團體記錄時,才回想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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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次團體中,我曾向團體成員表達了對於自己在團體時間上掌握不佳的反思。

但隨後我觀察到部份成員開始留意起自己發言的時間與主題,幫助我調節團體的 進行。

嗯…今天 J 一直說自己佔用時間,覺得不好意思,一直說要把時 間還給大家,D 也有說她會很精簡盡快的講完…這是因為他們的特質,

還是因為我做了什麼讓 member 覺得用了時間會不好意思?我好像有 講對於怎麼使用時間覺得很掙扎…他們真的很體貼,他們怎麼這麼體 貼(感動 ing)?啊…那不就我反過來被他們照顧了?我才是應該要照 顧他們的人吧?

摘自第三次團體帶領者日誌 回想起當時成員的體貼,我發現:「我被成員照顧了」。當我發現自己被團體 成員照顧時,我的第一個反應竟是:「我才應該是照顧他們的人,怎麼反過來被 照顧了?」、「我被照顧,表示我有需要被幫助的地方」。當我心中出現這樣的自 我對話的同時,浮上心頭的是我帶著 J 去看他「不允許自己被照顧」的畫面。我 心裡一驚:「我也不允許自己被照顧嗎?」這個心頭一驚,驚出了我心中對自己 的框架。

我看見對我來說,「被照顧」意味著我有做不到的事,需要別人的幫忙。原 來,我對自己很嚴苛,我要求自己什麼都要能做好、什麼都要能做到,以至於無 法接受別人的照顧。而這個部份的我,滲透到了身為諮商師的那個我。

因為見證的過程,一直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框架曝露了出來。

2.正眼相對

記得局外見證者 A 曾說:

唉~我覺得很多時候不敢給別人看,是因為自己先不敢看自己。所 以如果覺得別人看了會覺得我怎樣,是自己先認為自己怎麼樣,對。可 是當我自己就很坦然,啊!我就長這樣,我就是這副長相,我也很坦然 的給大家看(OA-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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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證的過程,我看到了團體成員、局外見證者,彼此敞開了未曾向他人坦 露的生命深處。他們彼此之間的親密與信任,撼動了我。做為一個諮商師,姑且 不論我能不能對別人敞開,我問自己:我的裡面有沒有些什麼,是我自己先不敢 看的?

在前段「團體帶領者之經驗敘說」中,我寫到「家長們盼望我是痛苦與無助 的終結者,是提供他們所有難處解答的全能者。於是有一段時間,我放棄了起初 的相信,離開了陪伴家長一起同行的位置,試著扮演起提供解答的專家」。 但是,是誰說當家長們對我有這樣的期待與需要時,我就一定要扮演全能者 和專家呢?原來是我自己說的!並不是家長們。原來,我內心深處有一種脆弱,

一種我一直掩面不看的脆弱。那個脆弱就是:

我害怕若我不能滿足別人對我的期待,我就會被摒棄,我就沒有價 值。若我是一個諮商師,我就應該能夠滿足案主的需要。如果我不能符 合他們的期待,我就會被拒絕、被否定。

摘自第三次團體帶領者日誌 因為見證的過程,我看見團體成員與局外見證者之間,沒有羞愧、坦然無懼 地將真實的自己呈現在彼此面前。當我對家長們說,我看到的他們,並不是故事 表面的他們,而是故情情節底下,他們的真實與勇氣。於是,我也與我過去不敢 承認的脆弱,正眼相對。與我的脆弱正眼相對的我,與團體成員和局外見證者一 樣,充滿真實與勇氣,而不是羞愧的。

3.擁抱脆弱

因為見證的過程,我看見了我內心單薄的框架,這個單薄的框架說出了我的 脆弱。然後,我與我的脆弱正眼相對。我不再看自己是無價值和沒有能力的,我 視自己是真實與勇敢的。

在團體的前二次,每當我向團體坦承自己的限制時,我內心同時充斥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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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否定和責備,我也因此無法收下團體成員對我的照顧。但經歷這二次見證 儀式之後,我在第七次和第八次團體,已經不再數落自己什麼地方沒做好。不再 重演過去的自我檢討的戲碼,我終於能對自己說:「不管如何,你盡力了,那就 夠了不是嗎?」我也能在團體中公開地對團體成員說出,他們如何以自己的生命 示現,為我帶來改變。

這是團體成員、局外見證者們,帶給我的禮物。

(二)起初的美好

(二)起初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