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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的戰略:帳號區分與交織性保衛戰

第一章 前言

第二節 脆弱性的暴露與科技物的物質性作為結盟基礎

三、 暴露的戰略:帳號區分與交織性保衛戰

Instagram 憂鬱者許多時候會在有著「親近朋友」(B)、「比較認識的朋友」

(A)的私密「小帳」中書寫憂鬱處境,然而,「憂鬱者」並非他們唯一的身分,

除了這些隱密的小帳之外,許多Instagram 憂鬱者也在 Instagram 中「經營」著其 他具有不同作用的帳號。38這些帳號的主題眾多,或展現日常社會生活中的自己

(A、B、D)、或與議題倡議相關(A、B、D)、或牽涉到不同興趣(B、C、D)。

B 認為「IG 很中心的是想要被看到」,對於他書寫脆弱處境的帳號,他提到

在與 Instagram 共同完成的自我呈現與「被看到」中,憂鬱者並不一定是向 他者尋求理解自身脆弱,在各個不同帳號中,憂鬱者透過 Instagram 方便的多帳 機制切換至倡議者、創作者、寵物飼主、憂鬱者等不同角色,並在與Instagram 書 寫系統、影像拍攝與處理系統的共同行動中,多面向地呈現令自己滿意的形象,

然後與 Instagram 和連結相關的運算系統、演算法共同做出對於感興趣事物的追 蹤,並讓與多元興趣的網友連結得以可能。對於帳號區分,B 提到自己「會想把 所有東西都區分開」、「為了 Y 的話我就只放 Y 的東西…那我也只追蹤 Y 的東西」

(B)。這種「區分的需求」事實上正來自於 Instagram 文化中時常出現的特定主 題帳號(見註腳 38),在 Instagram 中,主題單一的帳號相對容易吸引與同主題 用可能性也讓Instagram 中擁有一個以上帳號的使用者十分常見,而為了各種主題而設的帳號也 呈現多元樣貌,例如在國高中學生中曾經流行的「讀書帳」便是在帳號中只呈現讀書筆記、讀 書相關內容,或是只放繪圖作品的「繪帳」、只放寵物生活照的「貓帳」、「犬帳」,當然也有眾 多以不同次文化內容為主題的帳號,例如本文常見的憂鬱者「鬱帳」。

後創…創作是%%%%%%…然後…我的工…工作的話就是&&&&&&」(D)。在這些「分 工明確」的帳號裡「上工」,代表著憂鬱者將不同的身分,與Instagram 共同透過 特定形式的拍攝與書寫勞動操演出來。例如 D 形容自己的&&&&&&帳號是「很正 經的東西」(D),在這個帳號中,他甚至需要以電腦繪圖軟體製作「正式的文宣 上也反映著這個「主體」在「交引纏繞」(Latour, 2000/雷祥麟譯,2004)的軌 跡中交織層疊出的不同角色:他曾經是個大學生,他有段與流浪狗相關的故事,

他喜歡做菜。個體的歷史與 Instagram 的多重帳號機制、相互追蹤可能性、關於 連結的演算法相遇,使得憂鬱者在與 Instagram 的共同行動中操演著自身的複雜 性。

憂鬱者不只是憂鬱者,許多憂鬱者都在不同的脈絡中表現出對於自身複雜性 的捍衛,並不滿做為一個憂鬱者在 Instagram 中漸趨單一的形象。田野中有憂鬱 者因此刪除了憂鬱帳號,受訪者 D 則是因此改變原先帳號的形式,將某些他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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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共同面對惡意他者的傷害與攻擊,並使我們自己和他人都習於用某種特定方 式看待我們。

發生在 Instagram 中的憂鬱操演體現著憂鬱者對於身分的協商與反思,憂鬱 者堅持身體的自主,但卻也同時必須小心翼翼地操弄著自己的身體與形象,因為 在憂鬱的書寫實踐與操演中,偶一不慎,就可能會落入使自己受傷,甚至使大家 一起受傷的危險。因此,憂鬱者在進行書寫的「舒緩」時,仍時常得保持腦袋清 楚地想方設法保護「憂鬱」這個我們親近群體的重疊部分。

本文認為,這或許可以稱為一種「交織性保衛戰」,儘管憂鬱者在許多時候 確實呈現了特定形象(憂鬱、脆弱)的自我,然而他們仍不斷地在試圖確保自己 的複雜性被留存,這反映在前述他們在其他帳號上的自我呈現,也反映在他們在 特定憂鬱帳號上對於多面呈現自我的嘗試。D 就提到自己在原本的鬱帳中已經開 始試圖「表現出我的全貌」了(D),這樣對全貌的表現並不是為了追求一種對絕 對完整的「我」的再現,而是試圖在日常貼文實踐中避免「片面化自己」(D),

藉此宣告自身的複雜性。39然而,這樣的行動卻使D 面臨一個困境:他提到自己 在改變書寫形式,開始嘗試在原本的鬱帳中展露其他面向的自己後,「按讚的人 變少了、回覆的人也變少了」(D),他將這個變化歸因於和其他憂鬱者之間在那 之後形成的「比較大的距離感」(D),甚至擔心這是因為「別人不喜歡」(D)。

這樣的變化或許反映了親近與連結是需要透過操演和自我呈現建立的,在互 動中,憂鬱者透過特定脆弱面向的揭露來展現自己和他人之間有著重疊的屬性,

拉近彼此「距離」,然而,在D 的例子中,儘管他依然是那個需要服藥、會陷入 憂鬱狀態中的憂鬱者,但他在自己帳號中的形象操演卻似乎不那麼符合憂鬱者的 刻板了,如此一來,無法輕易找到彼此之間存在著「憂鬱」的重疊處的其他憂鬱 者,就不太會基於親近性與之互動,產生D 口中所說的「距離感」。這樣的距離 感或許並非D 擔心的是因為其他人對他的「不喜歡」,而是因為在拍攝與書寫之 間操演身分時,D 可能再也不只是那個原本的憂鬱者,而是一個更複雜的自己了。

在此,我們也可以看見 Instagram 非人盟友如何在與憂鬱者的共同行動中造 成影響和限制,這使得憂鬱者時常進退兩難。作為可靠盟友,Instagram 的拍攝、

修圖、書寫系統的自由度允許了憂鬱者以多元的形式呈現自己的多重狀態;然而,

39 必須注意的是,這樣的「保衛戰」亦並非完全拒斥、拋棄、隱瞞自己的憂鬱、脆弱面 向。D 也多次強調自己的書寫也沒有特別要「不憂鬱」,甚至提到自己會在書寫中「豪不吝嗇地 說…自己…有…一些病…病症」。這也顯示了在特定憂鬱者在追求「全貌」、避免「片面化自 己」的過程中,並非回過頭來抹滅自己的「片面」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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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tagram 中的特定「憂鬱者文化」卻仍框限了憂鬱者該如何呈現自己的範圍和 樣貌,若是沒有照著特定的文化腳本展演自我,憂鬱者就可能面臨 Instagram 互 動遊戲的制裁:愛心數、留言等各種互動變少。在這樣的限制下,憂鬱者又得再 次和Instagram 協商:要接受、還是拒絕這樣的框架?

D 在兩方拉扯之間,選擇了自己對於複雜性的堅持,並無奈地接受了此後與 其他憂鬱者產生的距離感。他提到自己在自介欄位上寫道:「這不是病帳,如果 要看病帳者…退散」(D)。這樣的行動策略便是他對於 Instagram 憂鬱者文化提 供的展演框架提出的「異議」:儘管可能失去某些憂鬱盟友,仍希望堅守複雜性,

拒絕刻板呈現的腳本。此外,D 也提醒自己:「我的…觀眾就是…不要侷限在病 友身上…我希望…能夠更擴大一點」(D),這樣的冀求也顯示了憂鬱者在 Instagram 的限制中,也可能追尋戰線的延伸,與更多的他者連結、共同生存與依 賴。D 的異議便是帶來新的可能,對既有網絡、集合體進行重新組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