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言
第三節 差異與親近：結盟的傷與癒
一、 書寫與閱讀：Instagram 憂鬱者集合體中的相互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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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可能相互依存的共同行動體。
一、 書寫與閱讀：Instagram 憂鬱者集合體中的相互依存
正如 B 所談到的，Instagram 憂鬱者社群或許是一個可安放自身脆弱的「有 軟墊的泡泡」（B）。這種「泡泡」是由憂鬱者在一次次對於自身處境的書寫及對 彼此狀況的閱讀中所搭架出來的，在這個過程裡，憂鬱者在不一定具有完整敘事 的「故事」中，基於之間的親近性而展開理解彼此的機會。這樣的書寫，除了尋 求自身的脆弱有個「安放」，在社群行動面向上，書寫與閱讀更是一個在山谷中 發出聲響，試圖「引起一些共鳴」（B）的「闡連」行動。因此，關於書寫，除了
「為自己」尋求照顧與支持之外，憂鬱者也試圖搭架出一個能夠提供彼此支持與 保護的「泡泡」。A 就提到自己的書寫「是希望是…給…正在…痛苦，或正在…
煩惱的人們，一個…他們不是一個人的感覺」（A）。
確實，在 Instagram 中可以見到不少看起來有著這樣書寫動機的帳號，有的 帳號述說著自己的故事，並透過限時動態或外連網站的互動機制和其他憂鬱者互 動；也有帳號是書寫憂鬱症、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思覺失調、選擇性緘默等精神 疾病的醫學知識，提供有需求的憂鬱者資訊上的協助；還有帳號是書寫著憂鬱療 癒相關語錄，這些語錄時常令同為憂鬱者的我自己在閱讀時感同身受。無論是何 種形式的憂鬱相關帳號，它們或多或少都向憂鬱者傳達了 A 所提到的「他們不 是一個人」（A）的呼告。這樣的呼告從發出者的角度來看或許只是一種單向宣傳 的行動，但這樣的行動卻多少引起了B 所言的「一些共鳴」（B），讓Instagram 出 現越來越多脆弱書寫、去汙名書寫、衛教書寫、療癒書寫等相關文類。
這些文類的書寫和閱讀，提供進一步對他者故事或知識的認識契機，也讓憂 鬱者有機會支持彼此。然而，「支持」尚不只因為書寫而來，許多時候，這更是 來自發生在 Instagram 主文本（貼文）之外的互動，例如按愛心、留言、私訊，
或限時動態與外連網站中的互動遊戲。40A 便提到自己的帳號除了書寫故事之外，
也希望能提供「可以幫助他們的…東西」（A）。確實，許多憂鬱者帳號都基於 Instagram 的各種互動可能性，提供了對彼此的實質支持。例如，時常會看到 Instagram 憂鬱者在自己的限時動態中發布「問答」活動（示例可見圖四-5），他 們會在其他追蹤者輸入問題後，回應這些問題。這些問題十分多元，其中我曾幾 次看到一些正面對憂鬱、焦慮狀況，卻不敢跟人談論，也不敢自己去看醫生的憂 鬱者在「問答」活動中向有經驗的憂鬱者諮詢。儘管那些建議因詢問者與回應者
40 這些外連網站的例子有：Peing、Sarahah、AskHonest 等匿名問答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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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各自處境而各有不同，但這種基於 Instagram 技術特性而生的互動可能性，確 實帶來了某種像是「諮詢」和「建議」的互動行為。
圖四-5：使用者可以透過 Instagram 開啟問與答活動，在左圖頁面中，粉絲可以 輸入提問，右圖頁面則是在限時動態上對粉絲的提問進行回應
諮詢、建議也時常出現在留言和私訊的情境中，例如 A 便提到自己會在他 人發出的私訊和留言中「給他一些…我覺得…應該怎麼做的想法」（A）。留言、
私訊、按愛心等基於各種介面上的數位物件而有的行動可能性，同樣使得憂鬱者 能夠給予彼此支持。例如A 就提到有人會「在下面留言給我一些鼓勵」（A），自 己也曾經透過留言給予他人「一點勇氣」（A），或是有人會透過私訊「問我過得 好不好」（A），這些「鼓勵」、「勇氣」、「關心」如同第三章第四節的第四部分所 提及的，讓憂鬱者彼此的關係更為緊密。
能提供彼此支持的還不只有語言形式的私訊或留言，就如同第三章第四節的 第四部分所提到的，點擊愛心也是一種給予支持的行動，A 便提到自己按愛心的 行動是「給別人一些支持」（A），而D 也表示看到自己的貼文被點擊愛心會感到
「很開心」，讓「難過」的自己得到「調適」（D）。然而，儘管「按愛心」的意義 確實如同之前所提到的，時常限縮在正面意義的範疇，但這項行動卻仍可能有其 他的詮釋可能。對於愛心的意義，A 也談到有時愛心或許只僅意味著「表示我看 過」（A），而不一定有正面支持的情感涉入，這似乎有點像種「致意」、「打招呼」。 然而，點擊愛心有時連「看過」都不是，B 就提到自己曾經見到自己的朋友「點 點、點點…點點（愛心）…就這樣…就這樣滑過去…他連看都沒有看」（B），他 的朋友稱這樣的行為是「例行點 IG（愛心）」（B）。儘管大多數時候愛心會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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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過的人別點愛心。這樣的不滿和反制或許反映了儘管許多時候 Instagram 上的 互動確實對於憂鬱者而言是種支持，但某些形式的互動對於憂鬱者而言卻可能是在我作為 Instagram 憂鬱者的經驗中，我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完全理解他人 的痛苦，因此時常對於能否給予其他憂鬱者適切的回應感到不確定。對此，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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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支持行動是主動的陪伴、安慰，還是被動的只閱讀而「不打擾」，Instagram 憂鬱者彼此之間的支持都是Instagram 這個盟友促動的：Instagram 書寫頁面讓憂 鬱者書寫，使他人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A）；貼文動態牆上的各式可供互動 的數位物件（貼文照片、貼文文字、留言欄、愛心、私訊箭頭……）的主動呈現，
促使憂鬱者進行可能帶來支持感覺的互動。在Instagram 中，複數的憂鬱者(s)和 Instagram 形成行動的集合體，共同搭架出基於書寫、閱讀、互動的支持網絡。